以下引自《自由時報電子報》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9/new/may/27/today-article1.htm
我們與賴和的相遇(二之二)
賴和於賴和醫院診療室。一襲本島衫及八字鬍是賴和先生的標誌。照片中的診療椅,目前仍珍藏於賴和紀念館中。(照片提供/賴和文教基金會)
1936年賴和與文友於陳虛谷彰化住宅小集。前排右起:莊垂勝(創立「中央俱樂部」,曾任台中圖書館館長)、陳紹馨(社會學者)、葉榮鐘(編輯、銀行祕書),後排右起楊木、陳虛谷(詩人作家)、賴和。(照片提供/賴和文教基金會)
賴和16歲,初入台灣總督府醫學校時(1909年)。(照片提供/賴和文教基金會)
賴和遺照,吳慶堂攝,也是目前文學界最常使用的賴和照片。(照片提供/賴和文教基金會)
相遇在最初
◎楊翠
與賴和幾度相遇,前後幾乎貫穿了我的生命史。
與賴和初相遇,我還是少女,在台灣的戒嚴時期。當時,島嶼罹患集體歷史失憶症,漢唐中國與長江黃河是我們認識系統的核心場域,而我們的世界觀,座標上自己所在的位置,竟然失落在遙遠的他方。
我到底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六○年代初,肉身才剛落入人間,我認識了楊逵。七○年代初,因為楊逵的牽引,我遇見賴和。青春少女時期,我就有了一副老靈魂,帶著一張島嶼的老地圖,從貧瘠的大肚山出發,尋訪島嶼與自己的身世。
初次遇見賴和,在東海花園。鄧伯藤的綠蔭下,楊逵比手畫腳,對著一群青年講述自己與島嶼的過往記憶,賴和的名字一再出現,從花棚下飄進屋內,飄入正在餐桌上寫作業的我耳中。
賴和的故事,我是這樣聽壁腳聽來的,一天聽一點,拼貼出他的臉顏與笑容。他指導楊逵中文寫作,幫他修改文句,如家庭醫師般照顧他的身體,更是他的命名之父,賦予楊逵在本名「楊貴」之外,一個意象截然不同的生命符號。楊逵,取自《水滸傳》中的「黑旋風李逵」,指涉淳樸的、草莽的、不易馴服的,具有高度正義感與反抗性的「異人」。賴和的神來之筆,勾勒了楊逵、或者也是他自己,以及同志們的生命臉容。
我與賴和再相遇,在1990年撰寫碩士論文時。我的指導老師林瑞明,詩人林梵,是當年聆聽楊逵與島嶼故事的青年之一,研究賴和至今超過三十年,常笑說自己愈長愈像賴和,幾乎被附身了。我跟隨被賴和附身的林瑞明,撰寫日治時期台灣史研究,彷彿一種跨世代的歷史魂體交會,有時驚覺自己也被附身了。
然後,我與賴和三度相遇,以一種令人驚異的方式。1998年前後,我在台灣文化學院教授台灣文學,學生之一竟是賴和的公子賴洝,他是「台灣新文學之父」的兒子,而我這個晚了好幾個世代的小毛頭,竟成為他的「台灣文學」老師。每週上課,我都戰戰兢兢,彷彿賴和的魂體也在現場,檢視我的一言一語,或者,溫柔微笑,原諒我對歷史的無知。
其後,我參與彰化縣文學發展史的撰修、八卦山文學步道的規畫。這麼多的巧合,我不禁想,冥冥中,是不是有什麼因緣牽引?與賴和的相遇,是不是啟示我許多必須完成的現世功課?
遭遇賴和,是這樣一個貫穿我生命史的漫長經驗,在我那張島嶼老地圖上,賴和,永遠鐫印在少女尋找島嶼身世的最初啟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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