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日 星期一

在綠島,去記憶被刻意遺忘的歷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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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Life from Interstices> 部落格
http://www.wretch.cc/blog/lintingchen/20530544


在綠島,去記憶被刻意遺忘的歷史(二)

Stone walls do not a prison make, 監獄並非石牆所造,我說
Nor iron bars a cage; 牢籠並非鐵欄所架,我說
Minds innocent and quiet take 無辜與沉靜的心如我
That for an hermitage. 石造監獄鐵欄牢籠只是個隱世之屋,我說
If I have freedom in my love, 如果我能夠自由的去愛
And in my soul am free, 我的靈魂也能自由的翱翔

Angels alone, that soar above, 如天使般,飛越監獄牢籠
Enjoy such liberty. 在自由的風裡,徜徉

Richard Lovelace, 1649

他們說,綠島野百合是這裡的特有種,每年春夏之交,會滿山滿谷的開花,也開在政治受難者前輩口中的十三中隊葬 身之處。一步一步跟著他們老邁卻仍舊穩健的步履,走入由柏油路面旁岔開的的石子小路。越是往前走,兩側蔓生的原生植物越是雜多;越是向下走,越是接近綠島 原始的地貌。每跨一步,就彷彿也往時間之流的上游回溯一些,而當眾人終於停下步履,停在懷抱著十三中隊葬身的山谷前,時間,也靜止在50年代,那風聲鶴唳、肅殺之氣在風吹草動之間的年代。

所謂白色恐怖,包含橫跨兩個主要的世代:50年代與70年代。先是1949年戒嚴時期開始,退居(抑或殖民)台灣的國民黨政府,一方面在肅清黨內異己,一方面嚴防任何可能的共產黨羽翼,以寧可錯殺99人而不可放過一人的終極原則,以極端非人性、泯滅天理正道的軍法審判體制,對任何思想上可能的異議份子,進行逮捕、刑求、審判、酷刑、發監執行。50年代,難以計算的生命無聲的憑空消失,何其有幸仍保住那ㄧ口氣的人,有的則押往座落在綠島北岸的新生訓導處,被稱為新生的政治受難者,在此(非現代監獄式)集中營接受所謂的集體勞動與思想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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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到1965年,前後超過2000名的新生,被分別放在12個中隊中,而在新生訓導處裡喪亡的人,前輩們尊稱他們為~~第13中 隊。 一個個散落在山坡蔓草間的石碑,是一段段曾經有血有肉的生命故事,當石碑上的字體在經年的風吹日曬後,漸漸模糊;當石碑在無人整修參拜下,日漸的崩壞解 體,只有最忠誠的野百合,年復一年的陪伴;只剩浪聲,日復一日的與之私語對話。此刻,凝重靜默一如我們,脫帽、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獻上,百合。

胡子丹 先生在他自傳性的回憶錄【跨世紀的糾葛】的濃縮稿中說:

綠島生活,是典型的奴工生活。被命令著上山砍草、下海打石頭,而砌建克難房、倉庫、運動場、大禮堂、水壩、鋪路、造橋、圍牆,等等工程,統統和石頭有關;打石頭、抬石頭,晨曦中、黃昏裡、烈日下、風吹雨打中,那原始、野蠻的震撼鏡頭,我們又能怎樣? 抬抬抬,朝朝暮暮,忍忍忍,天問奈何!夢中也常與石頭為伍,如影隨形,終生難忘。

打石、割草,割草、打石,勞動、思想洗腦,思想洗腦、勞動,十年以上的歲月,如同反覆播放3000多次的同一日,身體,在此囚禁。然而, 胡子丹 先生又說: 揚眉固可代表吐氣,舉手未必意味投降。囚禁在此的身體,終究抵不過心靈智性如野百合般,滿山滿谷的綻放。而那花瓣莖葉所到不了的地方,還有香氣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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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訓導處遺跡>

白色恐怖時期的監獄,歷經50年代的綠島新生訓導處(1951-65) 、台東泰源監獄(1962-72)、至70年代的綠島感訓監獄(1972-87),一般眾人所熟之的政治受難者,諸如柏楊、楊逵、葉石濤、呂赫若、柯旗化,都曾在黨政府威權專政一言堂,報禁黨禁,整體社會氛圍對政治思想噤若寒蟬之下,紛紛因主張台獨、社會主義傾向、黨外民主運動、或單純知識分子以筆桿諫言發聲,先後入獄。

不同於新生訓導處式的軍營式管理,70年代的綠島監獄,就是高牆、鐵欄、密室,以及靠近天花板,那一小格透露著白晝或者暗夜的小窗。看得見光啊,只是不知道那光,有沒有可能照得到裡頭,那一朵朵在無聲中凋謝,吃自己的美而枯萎的百合。
生於斯 長於斯
可是有一天早晨醒來
卻發現地圖已變色
從此身不由己 奴隸不得發怒
口已被奪去 人被迫在地上爬
倨傲的奴隸主
侮蔑的言辭戳著胸口時
我們只是默默地忍受著
雙眼不禁潤濕
但絕不讓眼淚滾落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會獲得自由
天天這樣告訴自己
就這樣我們今天仍然活著
含著眼淚 今天仍繼續活著
----------------------柯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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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前面衝 後面的人比較好走路
----------------------鄭南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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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樓與獨居房裡斑闌的鐵鏽為綠島感訓監獄寫著一首首哀悼的詩>

這兩三天,兩個世代的政治受難者前輩,和我們在這裡。當他們娓娓道出仿若昨日的故事,時則輕描淡寫,時則憤慨激昂,時則語重心長,我們都知道,那是過去他們用一個個他們的生命,才換得現在一個個他人的生命;是過去一個個禁錮的靈魂,所轉換成的種子~~~灑落、散布、生根,花兒才得以各自,爭妍鬥豔。

然而很容易的,我們只看得到地面上的花,而忘了底下的種子;或是無知的以為,沒有種子,就會有花;還是天真的相信,不需要細心呵護灌溉,那花兒也會照常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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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伸閱讀>
台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
吳三連台灣史料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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