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21日 星期一

佛學問答 89:「超五種積聚(和合)」和「成就五分法」


羅良艾 提問(2020/1/8)
  請問《雜阿含1312經》「超五種積聚(和合)」與《別譯雜阿含140經》「成就五分法」是何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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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lson Ho (2020/1/8)
  照字面看,五和合應該是五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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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 回答(2020/1/8):
  這一首偈頌在《雜阿含經》與《別譯雜阿含經》各出現兩次,在T210《法句經》出現一次。
  巴利文獻裡,在《相應部1.5經》、《法句經》與《長老偈》各出現一次。
  奇怪的是,在《法句經》系統裡,只有巴利《法句經》、犍陀羅《法句經》與 T210《法句經》出現此一偈頌,其他如《優陀那品》(梵文《法句經》)、《波特那法句經》、T212《出曜經》、T213《法集要頌經》都沒有這一首偈頌。關於藏譯的四本《法句經》,帖主不懂藏文,不知那邊的情況。
  對 Nelson Ho 來說,這是一個鮮明的例子;如果有漢巴對應偈頌可查,應該先查這是什麼字?為何如此翻譯?而不是依照漢譯字面去猜這個字或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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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阿含1002經》:
「斷除五捨五,  增修於五根,
 超越五和合,  比丘度流淵。」(CBETA, T02, no. 99, p. 262, c21-22)
《雜阿含1312經》:
「斷五捨於五,  五法上增修,
 超五種積聚,  名比丘度流。」(CBETA, T02, no. 99, p. 360, c26-27)
《別譯雜阿含140經》:
「能斷於五蓋,  棄捨於五欲,
 增上修五根,  成就五分法,
 能渡駛流水,  得名為比丘。」(CBETA, T02, no. 100, p. 427, c19-21)。
《別譯雜阿含311經》:
「除五欲受陰,  棄捨於五蓋,
 增進修五根,  成就五分身,
 如是之比丘,  超渡生死海。」(CBETA, T02, no. 100, p. 479, a23-25)。
T210《法句經》卷2〈沙門品 34〉:
「捨五斷五,  思惟五根,
 能分別五,  乃渡河淵。 」(CBETA, T04, no. 210, p. 572, a15-16)。
巴利《法句經》370頌、《相應部1.5經》與《長老偈》633頌:
Pañca chinde pañca jahe, pañca cuttari bhāvaye;
Pañca saṅgātigo bhikkhu ‘‘oghatiṇṇo’’ti vuccati.
犍陀羅《法句經》78頌(第二品〈比丘品〉)。
paja china paje jahi, paja utvari-bhava'i,
paja-ṣaǵadhi'o bhikhu oha-tiṇo di vucadi.
  我們應該先從巴利字義來考量此一翻譯詞彙可能的拼字。
  從巴利偈頌與犍陀羅偈頌看來,偈頌僅提到「四個『五 pañca』」,原本未解釋這「四個『五』」分別代表什麼意涵。似乎這是「三從四德」、「四維八德」應該是人人知道的常識,改朝換代、月換星移之後,才發現出了問題,不少人忘掉這些「基本常識」;有些人不只忘了,還瞎掰一些名目來裝作「文青」。
  我們依次看誰提到了「四個『五』」的內容。
  1. 《雜阿含1002經》:五、五、五根、五和合。
  2. 《雜阿含1312經》:五、五、五法、五積聚。
  3. 《別譯雜阿含140經》:五蓋、五欲、五根、五分法。
  4. 《別譯雜阿含311經》:五欲受陰、五蓋、五根五分身。」
  5. T210《法句經》:五、五、五根、五。
  6. 《尊婆須蜜菩薩所集論》1:五蓋、五下分結、五根、已越五上分結。
  7. 《尊婆須蜜菩薩所集論》2:五邪見、五身結、五禪種、五欲數。
  8. 《尊婆須蜜菩薩所集論》3:五趣中結、五道、五解脫入、越彼五趣。是謂度流者。
  9. 《尊婆須蜜菩薩所集論》4:五心縛、心五穢、五念結、已度心五縛。
  10. 巴利《法句經註》:五下分結、五上分結、五根、五執著。

所以第三句是「Pañca 五 saṅga 執著 atigo 已戰勝、已越過、已超越」(第四個「五」)。saṅga 執著(cleaving, clinging, attachment, bond);「五執著」為「貪 rāga, 瞋 dosa, 癡 moha, 慢 māna, 見 diṭṭhi,Thag.633=Dhp.370; DhA.IV,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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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閱讀元亨寺版對同一首偈頌的三處翻譯。
  1. 在《法句經》370頌:「五斷與棄五[1],五種善勤修,越五著比丘!名為渡瀑流。」(CBETA, N26, no. 9, p. 50, a14 // PTS. Dhp. 53)
  2. 在《相應部1.5經》:「五斷與五棄,上修五無漏,超越五種結,稱渡瀑流僧。」(CBETA, N13, no. 6, p. 4, a6-7 // PTS. S. 1. 3)
  3. 《長老偈經》633頌:「斷五下分結,捨五上分結,更修練五根,最後超五著,比丘而稱為渡瀑流人。」(CBETA, N28, no. 15, p. 170, a5-6 // PTS. Th. 65)

可以見到同一首偈頌翻譯成三種不同的樣貌,而且翻譯出偈頌所無的字,會造成理解的障礙;這不是恰當的翻譯方法。

[1]若從註釋,「五」之順次為:五下分結(欲界五種之煩惱)即欲界貪、瞋、身見、戒取見、疑;五上分結(色界無色界之煩惱)即色界貪、無色界貪,掉舉、慢、無明;五根即信、勤、念、定、慧;又五著指貪、瞋、癡、慢、見。然大約「五」應成為五著者之意味,此時 uttari-bhavaye 非為「勤修」之意,應解為「克服」之義
帖主按語:此句並不恰當:『然大約「五」應成為五著者之意味,此時 uttari-bhavaye 非為「勤修」之意,應解為「克服」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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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音論師《法句經註》:
五下分結 five "big" fetters:(身見、疑、戒禁取、貪欲、瞋惡) 1) personality belief (sakkāya-diṭṭhi), 2) skeptical doubt (vicikicchā), 3) clinging to rules and rituals (sīlabbata-parāmāsa), 4) sensuous craving (kāma-rāga), 5) ill-will (vyāpāda). 五上分結 the five "small" fetters:(色貪、無色貪、慢、調舉、無明) 1) craving for fine-material existence (rūpa-rāga), 2) craving for immaterial existence (arūpa-rāga), 3) conceit (māna), 4) restlessness (uddhacca), 5) ignorance (avijjā).
五根(信、念、精進、定、慧): 1) confidence (saddhā), 2) mindfulness (sati), 3) effort (viriya), 4) concentration (samādhi), 5) wisdom (paññā).
五執著 (貪、瞋、癡、慢、見): 1) passion (rāga), 2) hatred (dosa), 3) ignorance (moha), 4) pride (māna), 5) false views (diṭṭhi).

2021年6月20日 星期日

論「大乘非佛說」這議題

2020年二月對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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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 Chuan Su 2020/2/15
  想討論大乘非佛說這議題,討論前得作非常多的功課,至少要了解中古印歐語、印度碑銘、印度文本寫本以及考古學,印度史都到一定程度,這時候才開始有能力掌握這議題。在沒具備相關專業時,我會建議擱置這議題不討論。
  這就像一個高中生問了廣義相對論的問題,並質疑廣義相對論正確性,比較好的做法是提醒對方,討論廣義相對論前,該做哪些功課,至少提醒他要把張量跟黎曼幾何學好,等有基礎後再討論也不遲。連基本觀念跟運用工具都不具備的人,他所知道的廣義相對論也只是臆測,而非真正了解,討論大乘非佛說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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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維駿 2020/2/16
我所知道的「大乘非佛說」的意思,就是「所有不被學者所認定的早期資料所包含的大乘法,其實質內容、思想義理,佛陀從來都沒有親口說過」。但不知道我這樣的理解,是不是您所說的「臆測、不是真正了解」,以致於錯誤。如果是,那我會建議學者不要只對一般人宣揚「大乘非佛說」這個論調,而不多加解釋,因為這會令很多人誤解,甚至障礙很多人對佛法的探索、認識。 對一般人而言,知道廣義相對論正確與否,那不急可以慢慢來,也可以都不需要知道,因為那跟我的生活沒什麼關係,留待專家去瞭解就好。但一個人在信受「大乘非佛說」後,該說是否會對此人的學法軌跡,乃至個人命運造成什麼影響呢?知道這個理論的可靠性有多高真的不重要嗎?還是說,雖然這個理論的影響是重大、即時的,但每個人都非得花上幾十年的時間變成專家學者,不然就此連提幾個問題都不被許可,而只能單方面地接收這個訊息? 大乘非佛說已經是學術界的定論了嗎?現階段學者們能篤定地這麼說嗎?如果這個道理真的已經是金科玉律、顛扑不破,而且顯而易見,其實大可直接大方地回答「是」、「能」。不然的話,我的質疑就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我的質疑是沒道理的,可以直接依理論理來評破,我不介意。在理性證據上的確已經是如此的話,我不會有什麼好懷疑、反對的。 您們的發言,在我看來都是有份量的,也會有一定程度的重視。但個人以為,在討論的場合,重點應該放在「論述本身是否為真、合理」。至於發言的人是否初學、中學,還是學者教授,這從來都不是決定其言論是否為真理的絕對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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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宏 2020/2/16
「至於發言的人是否初學、中學,還是學者教授,這從來都不是決定其言論是否為真理的絕對標準。」+1 我個人只用三法印來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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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 2020/2/16
  高志宏法友,我沒別的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2003/10/21 導師在福嚴精舍的時候,我在導師面前提了一個問題:

  我問:「在龍樹菩薩的論中,在《雜阿含經》中,仍然有一些片段不容易辨別是否符合佛法,或是違背佛法;是真實說,還是方便說。

  是否有一把尺讓學佛的人輕易地辨別這是早期佛法、這是晚期佛法?這是佛法、這是相似佛法、這不是佛法?」   導師停了一下子,才緩緩的說:「這個不容易。要在經論裡釐清這些差別,非常不容易。」原以為導師會以三法印回答這個問題,導師沒有用耳熟能詳的根本說法作為答案,有點出乎常情,卻又是導師的殷勤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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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 Chuan Su 2020/2/16
  不管是所謂的聖經非神說或者大乘非佛說,這在學界都是定論,在不少歷普或者科普書籍都會提到。初學者或非相關領域透過歷普或者科普書籍去理解,是一種可以接近學者理解的方式,然歷普或者科普並不能取代專業研究,自然也不能達到學界的理解層次。   我不反對人們用科普或歷普去宣說學術成果,但宣說的人要清楚自己的認知到什麼程度,引用時清楚知道參考資料所在,了解自己的認知並不能完全代表學術的理解,簡單地說要有清楚的問題意識。這也是為何我之前提到,我曾看過有人在解釋大乘非佛說,結果只有大乘非佛說這句話是對的,其他對大乘的解釋都是錯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在於他沒有足夠的問題意識。   如果有人熱衷於追求學問,覺得科普或科普的解說已經無法滿足他,並想要進一步探求。這時去問相關領域的人,如何舉證聖經非神說或者大乘非佛說,那對方都會提出大量資料佐證,那些佐證不管是否是提出問題的人能理解或接受,但如果沒有對應的專業,勢必無法理解學者的詮釋。   任何專業訓練都需要時間,我相信任何學者都希望讓他們多年的研究在最短時間讓人們知道跟理解,但事實是任何專業的養成都需要時間,所以沒辦法用三言兩語說明清楚。也因此學者們會更小心處理這議題,深怕有人誤解。   我舉「廣義相對論」為例,是因為這不是佛學,大家容易旁觀者清。並非高中生就不可以討論廣義相對論,只是會提醒這位提問的同學,想討論前,需要具備相關的專業或者工具,對方雖然是位高中生,如果他已經會張量,黎曼幾何等專業,那當然也可以討論啊!   記得幾年前,高明道老師在課後跟同學們做討論,最後討論的結果,有同學回答他沒想到這問題這麼複雜,才會得到這個結果。當時高老師也講了一句:「是啊! 我們常因為習以為常所以正確,但事實不一定如此」   我們直觀上或者理性上認知的對錯,有時不見得代表就是學術的理解,我非常鼓勵大家多接觸佛學的學術研究,因為這方面在台灣真的很冷門,急需有人接觸。   另外,這是許多領域常遇到的情況,一個重大問題的背後,常常是累積大量小議題造成。因為重大問題顯而易見,自然容易被人們看到,但解決重大問題的做法,不見得是直接回應這問題,而是不斷處理在它背後的各種小議題,每個小議題都被解決了,重大問題也往往就跟著解決了。   大乘非佛說也是如此,它背後蘊含了非常多的小議題,舉個例子,例如為何大乘的起源跟部派分裂無關。如果要了解這件事,要先了解部派如何形成。為何古代印度會有大小共住的情況。這都是一連串,環環相夠的議題,要對面這些小議題,都需要對應的專業。但這些不見得是歷普、科普書籍會告訴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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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 Chuan Su 2020/2/16
  除了Paul Williams的著作,我個人也推薦辛嶋靜志老師的《佛典語言及傳承》。這篇有多篇他的專文與論文,且以中文書寫,對大家會比較易於閱讀。雖然整本書都沒提到大乘非佛說,但讀完後,就會知道裡面提到了不少了解大乘非佛說需要的知識。即使是Paul Williams的著作,也有引用辛嶋老師的研究成果。   舉個例子,mahāyāna一詞來自就不可能是佛說,因為這詞是來自mahājāna一詞錯誤的梵語化時造成。mahāyāna一詞原意是「大智」。既然這是「大乘」一詞是錯誤梵語化造成,那外面經名掛著大乘或者經文有大乘一詞的經文有可能是佛說的嗎?當然這是這只是科普層次的說明,想要了解為何mahājāna會被錯誤梵語化,那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了,得看論文跟專書了。

「大乘非佛說」的意思


蔡維駿 2020/2/16
  我所知道的「大乘非佛說」的意思,就是「所有不被學者所認定的早期資料所包含的大乘法,其實質內容、思想義理,佛陀從來都沒有親口說過」。但不知道我這樣的理解,是不是您所說的「臆測、不是真正了解」,以致於錯誤。如果是,那我會建議學者不要只對一般人宣揚「大乘非佛說」這個論調,而不多加解釋,因為這會令很多人誤解,甚至障礙很多人對佛法的探索、認識。
  對一般人而言,知道廣義相對論正確與否,那不急可以慢慢來,也可以都不需要知道,因為那跟我的生活沒什麼關係,留待專家去瞭解就好。但一個人在信受「大乘非佛說」後,該說是否會對此人的學法軌跡,乃至個人命運造成什麼影響呢?知道這個理論的可靠性有多高真的不重要嗎?還是說,雖然這個理論的影響是重大、即時的,但每個人都非得花上幾十年的時間變成專家學者,不然就此連提幾個問題都不被許可,而只能單方面地接收這個訊息
  大乘非佛說已經是學術界的定論了嗎?現階段學者們能篤定地這麼說嗎?如果這個道理真的已經是金科玉律、顛扑不破,而且顯而易見,其實大可直接大方地回答「是」、「能」。不然的話,我的質疑就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我的質疑是沒道理的,可以直接依理論理來評破,我不介意。在理性證據上的確已經是如此的話,我不會有什麼好懷疑、反對的。
  您們的發言,在我看來都是有份量的,也會有一定程度的重視。但個人以為,在討論的場合,重點應該放在「論述本身是否為真、合理」。至於發言的人是否初學、中學,還是學者教授,這從來都不是決定其言論是否為真理的絕對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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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 2020/2/17
  1. 「我所知道的『大乘非佛說』的意思,就是『所有不被學者所認定的早期資料所包含的大乘法,其實質內容、思想義理,佛陀從來都沒有親口說過。』」其實,歷史上主張「大乘非佛說」的部派很多,當代的南傳佛教僧團絕大多數也主張「大乘非佛說」,這不僅僅是歐美學者的意見,西元 1745年日本思想家富永仲基著《出定後語》也是主張「大乘非佛說」。當代學者藍吉富以佛教歷史學者的立場發表「『大乘非佛說』在學術界已經是『常識』了」,這一敘述應該是相當接近事實。http://yifertw.blogspot.com/2016/11/blog-post_15.html
  2. 目前佛教是一個大家庭,有南傳佛教、漢傳佛教、藏傳佛教、新興佛教及「附佛外道」。在共同推動「佛法」與「佛教」的前提之下,去提別人不是佛說、自己所弘揚才是佛說,已經不合時宜而徒增諍論。
  3. 「那我會建議學者不要只對一般人宣揚『大乘非佛說』這個論調,而不多加解釋,因為這會令很多人誤解,甚至障礙很多人對佛法的探索、認識。」我不贊成學者去強調「大乘非佛說」,而是以「文獻學 Philology」、「語言學 Linguistics」與「佛教考古學 Buddhist Archaeology」的立場去論列「佛典文獻史」和「印度與中亞佛教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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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維駿法友提到:
  「但一個人在信受『大乘非佛說』後,該說是否會對此人的學法軌跡,乃至個人命運造成什麼影響呢?」
  我在這裡分四點來講:
  1. 一般學佛的人,不管相信「大乘非佛說」還是不相信「大乘非佛說」,對他的日常生活並不會造成任何改變。他只要去閱讀印順導師《妙雲集》第16冊154頁的「大乘是佛說論」,及相關的「大乘非佛說」論述即可。反正只是「長個姿勢」,對日常生活也沒什麼改變。
  2. 假設有人發大心、立大願,一旦讓他或她理解「大乘是佛說」或是「大乘非佛說」,馬上披甲精進(《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7:「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峯萬峯去」(CBETA, T47, no. 1997, p. 742, b25-26)),這麼事關重大的問題、攸關以後百世、千世的慧命,就不該在這「半瓶子晃盪」的「面冊」問這種重大的問題。趕快千里行腳、問盡天下尊宿來解決這個問題。
  3. 即使問了千人、百人,得到的不外兩種答案:「是」或「不是」,這也幫不了太多忙。(《佛果圜悟禪師碧巖錄》卷1:「從門入者,不是家珍。」(CBETA, T48, no. 2003, p. 145, a17)),這件事情終究要靠自己判斷才行。
  4. 我以為,「大乘」是一個模糊概念,應該還是就單一經典或一組經典,考究這一組文獻最早出現在什麼時候?目前的譯本或梵巴文本的年代是第幾世紀?等等的問題。
我舉一個例,如果有人問:「稱『南無妙法蓮華經』的經名,即能究竟成佛」,這是不是「佛說」?這是不是「佛教」?
我認為可以從這個角度討論,佛教文獻上,哪一個經典最先提到稱「經名」即能成佛?
佛教歷史上,哪一個年代最先提到有「稱經名即能成佛」的活動?
至於,要不要信仰這樣的宗派,這是個人的抉擇,別人替他著急也幫不了忙的。

《雜阿含30經》:「無常色、不安隱色、變易」

無常色、變易、不安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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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阿含30經》:「時,有長者子名[8]輸屢那。日日遊行,到耆闍崛山,詣尊者舍利弗,問訊起居已,却坐一面,語舍利弗言:「若諸沙門、婆羅門
無常色、變易、不安隱色言:
『[9]我勝、我等、我劣。』何故沙門、婆羅門作如是想,而不見真實?若沙門、婆羅門於無常、變易、不安隱受、想、行、識而言:『我勝、我等、我劣。』何故沙門、婆羅門作如是想,而不見真實?
「若沙門、婆羅門於
無常色、不安隱色、變易言:
『我勝、我等、我劣。』何所計而不見真實?於無常、變易、不安隱受、想、行、識言:『我勝、我等、我劣。』何所計而不見真實?」」(CBETA, T02, no. 99, p. 6, a25-b7)
[8]輸屢那Soṇa.。[9]我勝我等我劣Seyyo ham asmīti Sadiso hamasmīti Hīno hamasmī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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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指出上述經文的一個小問題,第二段的「無常色、不安隱色、變易」應該和第一段一樣,而作「無常色、變易、不安隱色」,因為此段經文是談「變易色」而不是談「變易」。
雖然原文的問題不大,但是,顯然這位讀者是正確的。真慚愧,我讀過這段經文二三十次,從來沒覺得這裡有差異,更不用提去判定何者正確了。
《雜阿含30經》的對應經典是《相應部22.49經》,對應的經文是:"aniccena rūpena dukkhena vipariṇāmadhammena",anicca 是無常, dukkha 是苦vipariṇāmadhamma 是變易法。
跟《雜阿含30經》比較起來,漢譯缺了「苦法」,而多了「不安隱色」(古代將「安穩」抄作「安隱」,「隱、穩」兩字的台語讀音相同)。
我的猜測是,翻譯時遺漏了「苦法」,而將與vipariṇāmadhamma」相當的字翻譯作「 變易、不安隱」,卻尚未決定在兩者之中只保留一種譯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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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勝、我等、我劣』的解釋,請參考:
http://yifertw.blogspot.com/2008/06/63.html
https://yifertw.blogspot.com/2008/06/2008623-3.html

2021年6月19日 星期六

佛教與耆那教類似的偈頌


此篇貼文關於耆那教偈頌的部份引自法友 Bingxiu Guo的部落格〈銀盌盛雪〉
http://mormolyca.blogspot.com/2019/12/
希望 Bingxiu Guo 能自行貼文舉例說明這些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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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與耆那教的聖賢有些人名(瞿曇、舍利弗)相同,對聖者的稱號如「阿羅漢、大雄、勝者」為兩教共用,本生故事相似,阿闍世王的故事雷同。類似的偈頌有時只差兩字或三字。有一些猜測用來詮釋這樣的現象,但是仍然有待更深入的論述。
我跟隨老師學習巴利文獻時,曾被一再提醒某些「觀念」是耆那教,而非佛教。
這些「觀念」如:
  1. 宿業盡吐,方證菩提。
  2. 一切所受,都是宿業所致。
  3. 隨緣消舊業
等等。
畢竟,佛教不是耆那教,兩者的解脫道不同,基本教誨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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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那教的偈頌:
dhamme harae bambhe santititthe |
aṇāvile attapasannalese / jahiṃ siṇāo vimalo visuddho |
susīibhūo pajahāmi dosaṃ ||46||
法為浴池,梵(行)是寂靜處,不濁的,澄淨自己;
因此我沐浴、除垢、清淨、冷靜、除去過失。
佛教《相應部 7.9經》的偈頌:
Dhammo rahado brāhmaṇa sīlatittho,
anāvilo sabbhi sataṃ pasattho.
Yattha have vedaguno sinātā,
anallagattāva taranti pāraṃ.
婆羅門!法是具有戒為渡場的湖,不濁的,善人對善人讚美,
在那裡,明智者沐浴,肢體不濕而渡彼岸。(莊春江老師翻譯)
元亨寺翻譯《相應部7.9經》:
「婆羅門有戒,渡津法之湖,澄清無染污,
 常為善人讚,聖者來此浴,體清渡彼岸。」(CBETA, N13, no. 6, p. 284, a2-5 // PTS. S. 1. 169)
《別譯雜阿含99經》卷5:
「若以信為河,戒為津濟渡,
 如是清淨水,善人之所讚。
 若入信戒洗,即汝毘陀呪,
 能滅眾惡相,得度於彼岸。」(CBETA, T02, no. 100, p. 409, b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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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銀盌盛雪〉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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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tt. 12:阿威與婆羅門透過問答來提出「洗澡不用洗澡水」:
法為浴池,梵(行)是寂靜處,不濁的,澄淨自己;
因此我沐浴、除垢、清淨、冷靜、除去過失。(46)*6
SN 7.9:世尊不問自答的提出「洗澡不用洗澡水」:
婆羅門!法為湖,戒為渡處,不濁的,善人對善人讚美,
在那裡,明智者沐浴,肢體不濕而渡彼岸。*7*8

結語處SN 7.9提及透過真理(sacca)、法(dhamma)*9、自制(saṃyama)、梵行(brahmacariya)來達至梵(brahmapatti),這部分其實也呼應Utt. 12所提「自制、精進、寂靜(saṃjama-joga-santi)」、「法為浴池,梵(行)是寂靜處」,透過大聖仙們(mahārisī)所讚揚的大沐浴(mahāsiṇāṇa),行者一樣可達最勝住處(uttamaṃ ṭhāṇaṃ patta)。
由佛/耆二教的經典比對,似乎可推測這些敘事內容近似的教理可能源自更古老的沙門傳統,在佛/耆二教成立之後仍被彼此所接受與傳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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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與耆那教類似的偈頌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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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本信行〈初期ジャイナ教の業-RAYA にこつて-〉

另在該文引了兩偈子也很有趣,日前我的文章寫到了「頭陀(dhūta)vs.透過苦行抖落殘餘之業(tavasā dhuyakammaṃse)」就停止了,這兩偈子則是對這議題的耆那教經典補充:Sūy 1.2.1.15 sauṇī jaha paṃsuguṇḍiyā | vihuṇiya dhaṃsayaī siyaṃ rayaṃ / evaṃ daviovahāṇavaṃ | kammaṃ khavai tavassi māhaṇe ||As a bird covered with dust removes the grey powder by shaking itself, so a worthy and austere Brâhmana, who does penance, annihilates his Karman.Sūy 1.2.2.1 taya saṃ va jahāi se rayaṃ | ii saṃkhāya muṇī na majjaī / goyannatareṇa māhaṇe | ahaseyakarī annesi iṃkhiṇī ||A sage thinks that he should leave off sins just as (a snake) leaves its slough; and he is not proud of his Gôtra and other advantages; or is there any use in blaming others?前一個偈子是以鳥抖落身上的塵埃(paṃsu)來譬喻值得尊敬的婆羅門(māhaṇa)透過苦行來滅盡他的業;後一個偈子則是以蛇蛻譬喻遠離罪業。而今天在讀Johannes Bronkhorst的文章時則發現佛教在《自說經(Udāna)》3.1中也有相似的敘述:Sabbakammajahassa bhikkhuno, Dhunamānassa pure kataṃ rajaṃ;捨棄諸業之比丘 抖落先前造作塵由此來看,大迦葉所修持的頭陀行似乎與耆那教是有密不可分的思想背景!?tavasā dhuyakammaṃse | siddhe havai sāsae ||( Uttarajjhāyā 3.20) Sabbakammajahassa bhikkhuno,Dhunamānassa pure kataṃ rajaṃ;( Udāna 3.1) --
*1: 初期ジャイナ教の業-raya にこつて-/菅本信行 http://www.journalarchive.jst.go.jp/english/jnlabstract_en.php?cdjournal=ibk1952&cdvol=34&noissue=2&startpage=911 *2: Did the Buddha Belive in Karma and Rebirth? / Johannes Bronkhorst http://archiv.ub.uni-heidelberg.de/ojs/index.php/jiabs/article/view/8869/27762012年1月5日下午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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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雜》246經
*1: 矢島 道彦,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Mātaṅga-jātaka and its Jaina version," 鶴見大学仏教文化研究所紀要 通号 12 (2007), pp. 1-57.
*2: 《別雜》99經
*3: 由經典前後文來看,Utt. 12所提及的苦行看起來皆非無端無理的苦行,甚至是更接近「善自調伏/自調順(attā sudanto)」的行為
*4: kiṃ māhaṇā joisamārabhantā | udaeṇa sohiṃ bahiyā vimaggaha /
jaṃ maggahā bāhiriyaṃ visohiṃ | na taṃ suiṭhaṃ kusalā vayanti ||38||
ke te joī ke va te joiṭhāṇe | kā te suyā kiṃ va te kārisaṃgaṃ /
ehā ya te kayarā santi bhikkhū | kayareṇa homeṇa huṇāsi joiṃ ||43||
tavo joī jīvo joiṭhāṇaṃ | jogā suyā sarīraṃ kārisaṃgaṃ /
kammehā saṃjamajogasantī | homaṃ huṇāmi isiṇaṃ pasatthaṃ ||44||
*5: Mā brāhmaṇa dāru samādahāno, suddhiṃ amaññi bahiddhā hi etaṃ.
Na hi tena suddhiṃ kusalā vadanti, yo bāhirena parisuddhimicche.
Hitvā ahaṃ brāhmaṇa dārudāhaṃ, ajjhattamevujjalayāmi jotiṃ.
Niccagginī niccasamāhitatto, arahaṃ ahaṃ brahmacariyaṃ carāmi.
Māno hi te brāhmaṇa khāribhāro, kodho dhumo bhasmani mosavajjaṃ.
Jivhā sujā hadayaṃ jotiṭhānaṃ, attā sudanto purisassa joti.
*6: dhamme harae bambhe santititthe | aṇāvile attapasannalese / jahiṃ siṇāo vimalo visuddho | susīibhūo pajahāmi dosaṃ ||46||
*7: Dhammo rahado brāhmaṇa sīlatittho, anāvilo sabbhi sataṃ pasattho.
Yattha have vedaguno sinātā, anallagattāva taranti pāraṃ.
*8: cf. 《別雜》99經:
以法用為池,瞿曇真濟渡,清潔之淨水,善丈夫所貴。
諸能洗浴者,毘陀功德人,身體不污濕,得度于彼岸。
*9: 此處《別雜》99經與《雜》1184經分別作「調諸根」、「善調御」,不知是否有譯自「danto」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