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6日 星期二

書房夜話 382:「罪在陰祠」



新一代的閱讀佛典已經無法「純粹」閱讀漢譯佛典,而是必需藉助梵文、巴利經典協助解讀。 也就是說,「跨語言文本的對照閱讀」不再是一件奢侈品,而是必需品。 我們上次曾經提到南傳上座部以「巴利《法句經》」為僧俗兩眾學佛必讀的入門書,而漢譯《法句經》則因「古譯晦澀難讀、難懂」而少人教導、學習。 我們在此以支謙翻譯的《法句經》為例: 《法句經》卷1〈惡行品 17〉第13頌: 「惡不即時,如[4]搆牛乳, 罪在陰[6]祠,[7]如灰覆火。」(CBETA, T04, no. 210, p. 565, a9-10) [4]搆=𤚼【元】【明】。[6]祠=伺【宋】【元】【明】【聖】。[7]下七頌巴利文無。 -------- 這一首偈頌究竟是「罪在陰祠」呢?還是「罪在陰伺」呢? 如果是「罪在陰祠」,代表的是「作了惡業,就登記在閻羅王那邊了」,是這個意思嗎?如果是「罪在陰伺」,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呢? 我們看《出曜經》與《法集要頌經》,都是作「罪在陰伺」。 《出曜經》卷11〈行品 10〉: 「惡不即時,如𤛓牛[6]乳, 罪在陰伺,如灰覆火。」(CBETA, T04, no. 212, p. 671, b29-c1) [6]乳=湩【宋】*【元】*【明】*。 《法集要頌經》卷1〈業品 9〉: 「惡不即時受,如𤛓牛[1]湩汁, 罪在於陰伺,譬如灰覆火。」(CBETA, T04, no. 213, p. 782, a10-11)。 ------------ 我們看佛光山出版,中國吳根友教授的翻譯(《法句經》114頁): 「罪惡在陰間地府伺候等待」。 新文豐出版,香港屈大成教授的翻譯(《法句經今注今譯》263頁): 「罪惡在陰間」。 台南市妙心寺故住持,傳道法師《法句經講記》(影片 31下,25:30),雖提到南傳對應偈頌的句意為「業力隨其後」,但是解釋漢譯句意時,仍說「所造的罪,以後會到『三惡道』」。
https://youtu.be/1dW7QvkfmOM -------
此首偈頌在巴利《法句經》為第71頌:
「已作的惡行不會立即凝結(馬上顯現惡果),
如同剛擠出的牛奶不會立即凝結,
已作的惡行會跟隨著愚者,
就像熾燃的火會跟隨覆蓋著火的灰燼。」(71)
我們比對漢譯,
  1. 第一句「已作的惡行不會立即凝結(馬上顯現惡果)」,漢譯作「惡不即時」。
  2. 第二句「如同剛擠出的牛奶不會立即凝結」,漢譯作「如𤛓牛乳」,「𤛓」字為「擠牛奶、羊奶」,巴利用字為「mucchati 凝結」。傳道法師解釋為「將牛奶鍋置於火上,攪拌以令其凝結成乳酪 cheese」。所以用「搆」字而作「攪拌」解釋,較為恰當。
  3. 第三句「已作的惡行會跟隨著愚者」,漢譯作「罪在陰伺」,漢譯「伺」字相當於巴利用字「anveti 跟隨」,可以判斷漢譯「陰」字為翻譯團隊所加,「罪在陰伺」為「已作惡行的罪(業)會暗中跟隨(他)」,這其實和「陰間地獄」或「三惡道」無關。
  4. 第四句「就像熾燃的火會跟隨覆蓋著火的灰燼」,漢譯作「如灰覆火」,雖然灰燼覆蓋著,暫時見不到火苗,但是,隔不了多久,火苗又會竄出來而猛烈燃燒。 巴利偈頌的解析,請參考: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491306231038114/permalink/1743866352448756

書房夜話 381:巴利《法句經》與漢譯《法句經》,第四品〈花品〉


有法友問及此處巴利《法句經》文法分析的來源。我必需坦白,這些文法分析得自近代的巴利學者與僧侶,他們則得自更古老的南傳上座部僧團。而且,我必需提醒:此處的文法經過我的演繹和詮釋,有些部分可能是錯誤的而需要進一步訂正。
近代有不少版本將巴利《法句經》翻譯成當代白話文字,或將漢譯《法句經》翻譯成現代白話,在此之後,應該有一本翻譯談到文法結構,和對應偈頌所呈現的風貌。
此一專題希望建立一個討論平台,來呼應此項需求,希望有人接棒持續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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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則貼文也同時回顧第一到第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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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利《法句經》第四品為〈Pupphavaggo 花品〉,下列各語言版本都有〈花品〉:
  1. 巴利《法句經》,第四品
  2. 犍陀羅語《法句經》,第18品
  3. 波特那《法句經》,第八品
  4. 梵文《法句經》(《優陀那品》),第18品
漢譯《法句經》的相關品名如下:
  1. T210《法句經》,〈華香品 12〉,17首偈頌。
  2. 《法句譬喻經》,〈華香品 12〉,4首偈頌。
  3. 《出曜經》,〈華品 19〉,19首偈頌。
  4. 《法集要頌經》,〈華喻品 18〉,29首偈頌。
帖主認為,可以粗略地以所在的品次及偈頌內容來判定漢譯偈頌是出自巴利文本或是梵語文本。當然,這樣的判定仍需更細緻的偈頌比較。
本群組在「巴利《法句經》」的目錄下,介紹了第四品〈花品〉44-59頌,接著要從下列三個角度來審查這些文獻:
  1. 從巴利偈頌本身檢視巴利《法句經》的第一品到第四品。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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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巴利偈頌本身檢視巴利《法句經》的第一品到第四品:
我們看到這樣的現象:50頌「不是別人錯誤的行為,不是別人的已做、未做,(一個人)只應觀察自己所行的已做和未做。」57頌「那些具戒、精進、依正智而解脫的人,魔羅無法找到他們。」這兩首偈頌並未提到「花」。
就第 50頌而言,巴利《法句經》和梵文《法句經》都位於〈花品〉,但是,波特那《法句經》編於〈自己品〉、犍陀羅《法句經》編於〈雜品〉,漢譯《法句經》與《法集要頌經》編於〈花品〉,雖然有點奇怪,但是問題不大。就第 57頌而言,巴利《法句經》、波特那《法句經》與犍陀羅《法句經》都編於〈花品〉,唯獨梵文《法句經》則位於〈戒品〉。漢譯方面,《法句經》位於〈華香品 12〉,《出曜經》與《法集要頌經》位於〈戒品〉,顯示前者較接近巴利版本,後者較接近梵文版本。
在巴利第一品〈雙品〉,第 5, 6 兩頌並未「善惡有對,兩兩相明」,第 19, 20 兩頌,前者四句、後者六句,並未成對,顯示各品的編輯容許有一些「意外、例外」。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此品的巴利《法句經》偈頌在《法句經》(T210)均有對應偈頌。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漢譯《法句經》(T210)的〈華香品 12〉17首偈頌當中,第 3首偈頌在巴利《法句經》未出現對應偈頌。
從前四品來看,漢譯《法句經》(T210)的偈頌數量總是比巴利偈頌多,而且多出來的偈頌有時在梵文《法句經》未出現對應經典。
也就是說,漢譯《法句經》(T210)的所根據的版本,除了其中一本與巴利版本相近以外,另外的版本可能不僅是與梵文《法句經》相近的版本,可能至少還參考了另一版本。
讓我們繼續閱讀,來看看兩者的關係吧!

書房夜話 380:再談「扁鵲」


在2020年12月14日〈書房夜話 363:岐伯與扁鵲〉的貼文,曾經討論《修行道地經》卷1〈五陰成敗品 5〉敘述:「調牛、岐伯、醫徊、扁鵲,如是等輩,悉療身病。」(CBETA, T15, no. 606, p. 185, a3-4)。
當時提到,「調牛、岐伯、醫徊、扁鵲」四位名醫,有三種可能:
  1. 四位名醫本是天竺、西域人士,後代漢人在此經翻譯之後,編造為漢地古人。
  2. 四位名醫為漢地古人,翻譯時將天竺、西域人名用漢地古代名醫的名號代替。(這是翻譯策略的「歸化 domestic」)
  3. 有些人名是音譯,(如「岐伯」可能是 Jivā 的音譯),有些則是漢地名醫的名號。
剛剛看了中國 2013-2014 成都的漢墓考古報告的影集,提到發現可能年代在西漢呂后到文景之治的漢墓,出土了一尊「經絡人偶」,這是第二尊發現的漢代「經絡人偶」,現存的古代針灸「經絡人偶」,在這兩尊之後就來到明代的「仿宋經絡人偶」。此一發現,可以證實「針灸療法」是漢地本有,而非傳自印度、西域。
在此一漢墓當中,還發現寫在竹簡上面的醫書,作者為「敝昔」,這兩字很可能就是「扁鵲」,這樣子就將第一種推測排除掉了。
https://youtu.be/5VAf0Rvkg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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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4日〈書房夜話 363:岐伯與扁鵲〉
《史記》105卷說,扁鵲是晉昭公時候(西元前 532-526年)的人,「扁鵲者,勃海郡鄭人也,姓秦氏,名越人。」
但是,《修行道地經》卷1〈五陰成敗品 5〉敘述:「調牛、岐伯、醫徊、扁鵲,如是等輩,悉療身病。」(CBETA, T15, no. 606, p. 185, a3-4)。
這可能有三種狀況:
  1. 翻譯時,拿古代漢地名醫的名號來代替印度名醫的名號。
  2. 「調牛、岐伯、醫徊、扁鵲」四人是印度名醫,漢地文獻挪為己用,並將他們歸化成漢人。
  3. 恰巧漢醫、印醫名號相似。
我不贊同第一項和第三項,至於第二項有一個問題,《史記》成書於西元前90年,第一本漢譯佛經約當西元 180年,兩者相差 270年。說漢醫扁鵲是竊取印醫扁鵲的名號,這也行不通。
倒是「岐伯」名號,有人認為這就是世尊時代的名醫「耆婆 Jīvaka」,雖翻譯成「婆」,他其實是男性。

書房夜話 379:巴利《法句經》與漢譯《法句經》,第三品〈心品〉


巴利《法句經》第三品為〈Cittavaggo 心品〉,下列各語言版本都有〈不放逸品〉:
  1. 巴利《法句經》,第三品
  2. 犍陀羅語《法句經》,第八品(?)
  3. 波特那《法句經》,第19品
  4. 梵文《法句經》(《優陀那品》),第31品
漢譯《法句經》的相關品名如下:
  1. T210《法句經》,〈心意品 11〉,12首偈頌。
  2. 《法句譬喻經》,〈心意品 11〉,4首偈頌。
  3. 《出曜經》,〈心意品 32〉,46首偈頌。
  4. 《法集要頌經》,〈護心品 31〉,45首偈頌。
帖主認為,可以粗略地以所在的品次及偈頌內容來判定漢譯偈頌是出自巴利文本或是梵語文本。當然,這樣的判定仍需更細緻的偈頌比較。
本群組在「巴利《法句經》」的目錄下,介紹了第三品〈心品〉33-43頌,接著要從下列三個角度來審查這些文獻:
  1. 漢譯《法句經》(T210)的第11品〈心意品〉是否翻譯自巴利《法句經》的第三品〈心品〉?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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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漢譯《法句經》(T210)的第11品〈心意品〉是否翻譯自巴利《法句經》的第三品〈心品〉:
答案顯然還是:「不是」。
巴利第三品〈心品〉有 11頌,T210《法句經》的第11品〈心意品〉有12頌,從數目字看來似乎差距不大。但是仍然有下文提到的問題待解答。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巴利《法句經》有兩首偈頌在《法句經》(T210)找不到對應偈頌:34. 42 兩首偈頌。不過,漢譯可能是缺譯 ;較難解釋的是,42, 43是一對偈頌,漢譯雖翻譯了第 43 首,卻未能翻譯出第42首偈頌。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漢譯《法句經》(T210)的〈心意品 11〉12首偈頌當中,第7, 8, 10首偈頌在巴利《法句經》第三品未出現對應偈頌;而且漢譯的第12首偈頌第一句為「藏六如龜」,與巴利對應偈頌的第一句也頗有差距。
從前三品來看,漢譯《法句經》總翻譯出巴利《法句經》所無的偈頌。
我們繼續閱讀,來看看兩者的關係吧!

書房夜話 378:背誦經典的人才



帖主要特別跟法友 羅良艾 道謝,
他是到目前為止在本群組提出最多「有效提問」或「有效意見」的同學,讓大家有機會聆聽不同的主張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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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良艾
「背誦經典對經典的體會說不定會勝過直接用理解學習的人。」法友所言是很有道理的,臺灣佛教界一直缺乏背經教育,都不知道臺灣的三藏法師在哪裡。如果佛學院有背誦三藏的科目,臺灣佛教界的未來光明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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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
能背誦經典當然令人讚嘆。
不過,台灣所缺乏的是「詮釋經典、翻譯經典、講解經典」的「註釋者、翻譯者、講說者」和「聽講者、學習者」。
以我個人的意見,台灣佛教界期待的不是背誦經文的人才,特別是此時此地的台灣居士學佛,不特別期盼台灣出現一位背誦任何語言「經、律、論」的人,畢竟,這些文獻都能透過網路搜尋到,而且,不只搜尋到一個版本,而是多個版本。我們更需要的是「詮釋經典、翻譯經典、講解經典」的註釋者、翻譯者、講說者和「聽講者、學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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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二十一世紀的居士學佛應該跟十九世紀的居士學佛有些區別。誠如聖嚴法師所說,古代鼓勵抄經有其環境限制和歷史背景,而現代,與其居士抄經,其實可以去助印 Cbeta Taiwan 的電子佛典和贊助他們推廣,這樣比自己歪歪扭扭地抄經更能讓正法長存。
我想說的是,不管是出家學佛或在家學佛,初學時背誦幾首偈頌、一兩部短經似乎還可忍受,但是如要求初學一開始就背誦大部經典,恐怕只是破壞學習動機、斷人學佛的興趣而已,不特別值得鼓勵。
https://youtu.be/iQlNAobYQE8

書房夜話 377:巴利《法句經》與漢譯《法句經》,第二品〈不放逸品〉


巴利《法句經》第二品為〈Appamādavaggo 不放逸品〉,下列各語言版本都有〈不放逸品〉?
  1. 巴利《法句經》,第二品
  2. 犍陀羅語《法句經》,第七品
  3. 波特那《法句經》,第二品
  4. 梵文《法句經》(《優陀那品》),第四品
漢譯《法句經》的相關品名如下:
  1. T210《法句經》,〈放逸品 10〉,20首偈頌。
  2. 《法句譬喻經》,〈放逸品 10〉,6首偈頌。
  3. 《出曜經》,〈無放逸品 4〉,16首偈頌。〈放逸品 5〉,24首偈頌。
  4. 《法集要頌經》,〈放逸品 4〉,40首偈頌。
帖主認為,應該只有所謂的〈不放逸品〉,漢譯的〈放逸品〉應該是翻譯團隊想要將所有的品名編為兩個字。《出曜經》誤將〈不放逸品〉編作兩品:〈無放逸品 4〉與〈放逸品 5〉。這造成34品,而非梵文《法句經》(《優陀那品》)、《法集要頌經》與藏文《法句經》共有的 33品。
本群組在「巴利《法句經》」的目錄下,介紹了第二品〈不放逸品〉21-32頌,接著要從下列三個角度來審查這些文獻:
  1. 漢譯《法句經》(T210)的第十品〈放逸品〉是否翻譯自巴利《法句經》的第二品〈不放逸品〉?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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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漢譯《法句經》(T210)的第十品〈放逸品〉是否翻譯自巴利《法句經》的第二品〈不放逸品〉:
問題雖然字數很多,答案只有兩個字:「不是」。
巴利第二品〈不放逸品〉有 12頌,T210《法句經》的〈放逸品 10〉有20首偈頌,不可能從比較少的偈頌翻譯出更多首來。(有可能因缺譯或佚失而翻譯出比較少的偈頌。)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巴利《法句經》從 21-29首在《法句經》(T210)的對應偈頌正好是第1-9首,顯示兩者有相當關聯。不過,漢譯並未翻譯 30. 32 兩首偈頌;漢譯雖翻譯了第 31 首偈頌,卻未將其列在第十,而是列在第十三首偈頌。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漢譯《法句經》(T210)的〈放逸品 10〉20首偈頌當中,前九首和第13首偈頌在巴利《法句經》第二品有對應偈頌;但是此品的第15, 16兩首的巴利對應偈頌卻位於〈13 世間品〉,此品第17 首的巴利對應偈頌卻位於〈25 比丘品〉,還有第20 首的巴利對應偈頌卻位於〈6 智者品〉。
漢譯《法句經》(T210)的其他偈頌在巴利《法句經》則沒有對應偈頌,看來似乎有一點複雜。
我們繼續閱讀吧!

書房夜話 376:巴利《法句經》與漢譯《法句經》,第一品〈雙品〉


《法句經》是到今日為止被翻譯成最多種語言的佛經,也是今日保存最多種古代語言版本的佛教文獻。
西元224年支謙位處三國時代的吳國,翻譯此經時說:「其在天竺,始進業者不學《法句》,謂之越敘。」也就是說,不管出家或在家學佛,應該從《法句經》開始學起。今日環觀佛教世界,在錫蘭、泰國、緬甸,仍然從《法句經》開始學起,到了漢地、日本、韓國、越南,不要說從《法句經》開始學起,就是學佛二、三十年的佛教徒,也不曾從頭到尾讀完漢譯《法句經》。
雖然巴利《法句經》號稱是在西元前 79年以文字書寫下來,但是,實際上保存的文本最早可能才上推到十五世紀,絕大多數「古」寫本不會早於十七世紀。支謙在西元224年翻譯的《法句經》就成為珍貴的「化石」。學者較感興趣的是,此本漢譯《法句經》的印度文本比較接近下列的哪一本?
  1. 巴利《法句經》
  2. 犍陀羅語《法句經》
  3. 波特那《法句經》
  4. 梵文《法句經》(《優陀那品》)
本群組在「巴利《法句經》」的目錄下,介紹了第一品〈雙品〉1-20頌,接著要從下列三個角度來審查這些文獻:
  1. 從巴利《法句經》第一品〈雙品〉檢視自己。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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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巴利《法句經》第一品〈雙品〉檢視自己:
所謂〈雙品〉,應該是「兩兩相明,善惡有對,舉義不單」,也就是說,這是一組兩首偈頌,一首說正方、一首說負方,句數相同,用字也是大致相同。
如巴利《法句經》1-2頌,第一首是:「中心念惡,即言即行,罪苦自追」,第二首是:「中心念善,即言即行,福樂自追」,就是所謂的「兩兩相明,善惡有對」。
我們可以指出,第5, 6 兩首並不是「兩兩善惡有對」的形式,第19, 20 首偈頌,雖然意思可以說是「善惡有對」,但是,第 19 首偈頌是四句,第20 首偈頌是六句,也是與其他對偈頌不同的地方。
如果我們檢查這兩對偈頌的相對位置,波特那《法句經》有第五、六兩首,但是位於〈14 忍品 khānti〉。
梵文《法句經》僅有第五首,位於〈14 忿怒品 droha〉,T212《出曜經》和T213《法集要頌經》的對應偈頌也是只有第五首,同樣位於〈忿怒品〉。
這可能有「編輯」上的問題。

2) 從巴利《法句經》的視角閱讀漢譯《法句經》(T210):
由於 T210《法句經》從〈9 雙要品〉到〈35 梵志品〉(扣除〈33 利養品〉)共 26品,與巴利《法句經》的 26品在品名及次序都十分相符,因此,不僅歐、美、日學者主張「支謙譯《法句經》(T210)的這26品就是來自巴利《法句經》」。漢地學者如黃懺華、呂澂、印順導師都有類似主張。
我們首先檢視,是否每一首巴利《法句經》的在「支謙譯《法句經》(T210)」都有對應偈頌?
答案是巴利《法句經》的第3, 4 兩首偈頌在《法句經》(T210)沒有對應偈頌。此兩首偈頌在波特那《法句經》位於〈雙品〉,但是在梵文《法句經》位於〈忿怒品〉。T212《出曜經》和T213《法集要頌經》的對應偈頌只有第三首,同樣位於〈忿怒品〉。
對於《法句經》(T210)沒有此兩首的對應偈頌,我們有解釋,支謙說「譯所不解則闕不傳,故有脫失多不出者」,有可能是未能翻譯出來。
3) 從漢譯《法句經》(T210)的視角閱讀巴利《法句經》:
如果巴利《法句經》的偈頌大多數可以在漢譯《法句經》(T210)找到對應偈頌;而且漢譯《法句經》(T210)的偈頌大多數可以在巴利《法句經》的偈頌找到對應偈頌,我們就可以宣稱:「兩者的第一品是出自同一版本,文句的差異只是『漢譯』的技術問題」。
但是,如果第一品的巴利《法句經》的偈頌少於漢譯偈頌,我們可以宣稱他們是同一來源嗎?
可能是不行的。
我們看實際狀況:
漢譯《法句經》(T210)的第3, 4 兩首偈頌在整本巴利《法句經》沒有對應偈頌,顯然,漢譯另有來源。
漢譯《法句經》(T210)的第15, 16 兩首偈頌也是如此。
漢譯《法句經》(T210)的第21, 22 兩首偈頌雖然在巴利《法句經》有對應偈頌,但是前者兩首偈頌都是六句,比後者更符合「兩兩相明,善惡有對」的原則。
所以,如果有人要主張漢譯《法句經》(T210)翻譯自巴利《法句經》,顯然必需先解答此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