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30日 星期五

我有答案!你們誰要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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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匾額上的字是「狐窟」)

多年前,有一個諷刺 IE 工程師的講法,工業工程就是他手上有一把電鑽,到處問人家牆上要不要鑽一個洞?而不是人家有問題,要思考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案。

多年前,鄉下有一家銷路很好的老式糕餅店,他們有一個問題需要工程師解決,他們運給客人或經銷商的餅乾,每五百盒左右會出現一個空盒子。工程師建議將輸送帶送到一格附有電子磅秤的檢驗站,當重量的數值超過或低於標準差時,就有機械手臂將此盒餅乾送往檢驗站。此電子秤要接受電子量測中心的定期校驗(calibration),整套設施不只昂貴,還把日產量減低了不少。後來一位歐巴尚搬來一台工業電扇就把問題解決了。

據說,太空梭在為太空人尋找一種可以在無重力狀態使用,墨水用完時容易裝填墨水,墨水溢出時,不會在太空艙中飄浮,造成汙染器物、食物、艙內空氣等問題,後來一位小六女學生寄來一封信:「你們試過鉛筆沒有?」

我此時蠻嚴肅的,我手上有答案,你們有誰願意針對這個答案,來提一個顯示這是個恰到好處的完美答案的問題?

2011年9月28日 星期三

梁啟超:評胡適之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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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按語:如果我開列了胡適那一張「書單」,給梁啟超這麼一修理(修理到金爍爍),我也會懊惱為何平白無故去開那一張書單?

回頭來看胡適所謂的「最低限度的國學書單」:

《書目答問》 《法華經》《左傳》《中國人名大辭典》《阿彌陀經》《文選》《九種紀事本末》《壇經》《樂府詩集》《中國哲學史大綱》《宋元學案》《全唐詩》《老子》《明儒學案》《宋詩鈔》《四書》《王臨川集》《宋六十家詞》《墨子閒詁》 《朱子年譜》《元曲選一百種》《荀子集注》《王文成公全書》《宋元戲曲史》《韓非子》 《清代學術概論》 《綴白裘》《淮南鴻烈集解》《章實齋年譜》《水滸傳》《周禮》《崔東壁遺書》 《西遊記》《論衡》《新學偽經考》《儒林外史》《佛遺教經》《詩集傳》《紅樓夢》。

如果要我列十本應讀的書,應該是

1. 《唐詩三百首》

2. 《論語》

3. 《西遊記》或《鏡花緣》

4. 胡適《中國哲學史大綱》商務出版社

5. 蕭蕭《新詩三百首》

6. 李男《旅人之歌》或陳之藩《在春風裡˙旅美小簡》

7. 周婉窈《台灣歷史圖說》聯經出版社

8. 《π 的故事》凡異出版社(Peter Beckmann 原著)

9. 《泰戈爾詩集》麋文開譯,三民書局或《狂酒歌》晨鐘出版社

10. 《一九八四》George Orwell 或《美麗新世界》Aldous Huxley,新潮出版社

如果要我列十本入門的佛學書籍,我會列

1. 《佛陀的啟示》慧炬出版社

2. 《法句經》(《真理的語言》,南傳法句經,正聞出版社,淨海法師譯)。支謙譯《法句經》(南傳法句經)。

3. 《般若經講記》,《妙雲集1》,正聞出版社。

4. 《暗夜光明》蔡奇林譯,《香光莊嚴》98期,2009年6月,香光尼眾僧團。

5. 《中國佛教研究史》梁啟超,佛教出版社。

6. 《世界佛教通史》聖嚴法師,法鼓出版社或《印度佛教史》平川彰著,莊崑木譯,商周出版社。

7. 《禪學的黃金時代》,吳經熊,商務印書館。

8. 《正信的佛教》、《學佛群疑》、《學佛知津》(合稱《學佛三書》),聖嚴法師,法鼓出版社。

9. 《佛教美術》林葆堯、顏娟英、李玉珉合著,東華書局。

10. 《印度謎城--瓦拉那西》馬可孛羅出版社或《印度聖境旅人書》商智文化出版社,林許文二與陳師蘭合著,晨鐘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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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部落格《胡適之先生的世界》

http://hushihhc.blogspot.com/2011/09/blog-post_27.html

今天 Yifertw 提/貼 :梁啟超國學書目:梁啟超:〈國學入門書一覽〉
他說:「印象中,胡適也有一篇類似之作。」
我回:「這書單 後來胡適後悔:『都是好為人師害的』。」
後來一讀貼文,有附錄,梁啟超評此書單。
我看必須回頭翻些舊帳,
先將一些基本資料列出來,
以後再談「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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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評胡適之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

胡君這個書目,我是不贊成的,因為他文不對題。

胡君說:「並不為國學有根柢的設想,只為普通青年人想得一點系統的國學知識的人設想。」依我看,這個書目,為「國學已略有根柢而知識絕無系統」的人說法,或許還有一部分適用。我想:「《清華周刊》諸君所想請教胡君的并不在此,乃是替那些『除卻商務印書館教科書之外沒有讀過一部中國書』 的青年們打算。」若我所猜不錯,那麼,胡君答案,相隔太遠了。

胡君致誤之由:第一在不顧客觀的事實,專憑自己主觀為立腳點。胡君正在做中國哲學史、中國文學史,這個書目正是表示他自己思想的路徑和所憑藉的資料。(對不對又另是一問題,現在且不討論。)殊不知一般青年,並不是人人都要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不是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這裡頭的書十有七八可以不讀。真要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這些書卻又不夠了。

胡君第二點誤處,在把應讀書和應備書混為一談。結果不是個人讀書最低限度,卻是私人及公共機關小圖書館之最低限度。(但也不對,只好說是哲學史家、文學史家私人小圖書館之最低限度)。殊不知青年學生(尤其清華)正苦於跑進圖書館裡頭不知讀什麼書才好,不知如何讀法,你給他一張圖書館書目,有何用處?何況私人購書,談何容易?這張書目,如何能人人購置?結果還不是一句廢話嗎?

我最詫異的:胡君為什麼把「史部」書一概屏絕!一張書目名字叫做「國學最低限度」,裡頭有什麼《三俠五義》、《九命奇冤》,卻沒有《史記》、《漢書》、《資治通鑒》,豈非笑話?若說《史》、《漢》、《通鑒》是要「為國學有根柢的人設想」才列舉,恐無此理。若說不讀《三俠五義》、《九命奇冤》便夠不上國學最低限度,不瞞胡君說,區區小子便是沒有讀過這兩部書的人。我雖自知學問淺陋,說我連國學最低限度都沒有,我卻不服。

平心而論,做文學史(尤其做白話文學史)的人,這些書自然該讀。但胡君如何能因為自己愛做文學史便強一般青年跟著你走?譬如某人喜歡金石學,盡可將金石類書列出一張系統的研究書目;某人喜歡地理學,盡可以將地理類書列出一張系統的研究書目。雖然,只是為本行人說法,不能應用於一般。 依我看,胡君所列各書,大半和《金石萃編》、《愙齋集古錄》、《殷墟書契考釋》、(金石類書)、《水道提綱》、《朔方備乘》、《元史釋文證補》、(地理類書) 等等同一性質。雖不是不應讀之書,卻斷不是人人必應讀之書。胡君復《清華周刊》信說:「我的意思是要一班留學生知道《元曲選》等是應該知道的書。」依著這句話,留學生最少也該知道《殷墟書契考釋》、《朔方備乘》……是應該知道的書。那麼,將一部《四庫全書總目》搬字過紙,更列舉後出書千數百種便了,何必更開最低限度書目?須知「知道」是一件事,「必讀」又別是一件事。

我的主張,很是平淡無奇。我認定史部書為國學最主要部分。除先秦幾部經書幾部子書之外,最要緊的便是讀正史、《通鑒》、《宋元明紀事本末》和《九通》中之一部分,以及關係史學之筆記文集,算是國學常識,凡屬中國讀書人都要讀的。有了這種常識之人不自滿足,想進一步做專門學者時,你若想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你就請教胡君這張書目。你若想做別一項專門家,還有許多門我也可以勉強照胡君樣子替你另開一張書目哩。

胡君對於自己所好的兩門學問研究甚深,選擇力甚銳,以為一般青年也該如此,不必再為選擇,所以把許多書目臚列出來便了。試思一百多冊的《正誼堂全書》千篇一律的「理氣性命」,叫青年何從讀起?何止正誼堂,即以浙刻《二十二子》論,告訴青年說這書該讀,他又何從讀起?至於其文學史之部所列《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漢三國晉南北朝詩》、《古文苑》、《續古文苑》、《唐文粹》、《全唐詩》、《宋文鑒》、《南宋文範》、《南宋文錄》、《宋詩抄》、《宋六十家詞》、《四印齋宋元詞》、《彊村所刻詞》、《元曲選百種》、《金文最》、《元文類》、《明文在》、《列朝詩集》、《明詩綜》、《六十種曲》等書,我大略估計,恐怕總數在一千冊以上,叫人從何讀起?青年學生,因為我們是「老馬識途」,虛心請教,最少也應告訴他一個先後次序。 例如唐詩該先讀某家、後讀某家,不能說你去讀《全唐詩》便了。宋詞該先讀某家、後讀某家,不能說請你把王幼霞、朱古微所刻的都讀。若說你全部讀過後自會選擇, 誠然不錯。只怕他索性不讀便了。何況青年若有這許多精力、目力來讀胡君指定的一千多冊文學書,何如用來讀《二十四史》、《九通》呢?

還有一層:胡君忘卻學生沒有最普通的國學常識時,有許多書是不能讀的。試問連《史記》沒有讀過的人,讀崔適《史記探源》懂他說的什麼?連《尚書》、《史記》、《禮記》、《國語》沒有讀過的人,讀崔述《考信錄》懂他說的什麼?連《史記儒林傳》、《漢書藝文志》沒有讀過的人,讀康有為 《新學偽經考》,懂他說的什麼?這不過隨手舉幾個例,其他可以類推。假如有一位學生(假定還是專門研究思想史的學生),敬謹遵依胡君之教,順著他所開書目讀去,他的書明明沒有《尚書》、《史記》、《漢書》這幾部書,你想這位學生,讀到崔述、康有為、崔適的著述時,該怎麼樣狼狽呢?

胡君之意,或者以這位學生早已讀過《尚書》、《史記》、《漢書》為前提,以為這樣普通書,你當然讀過,何必我說。那麼《四書》更普通,何以又列入呢?總而言之,《尚書》、《史記》、《漢書》、《資治通鑒》為國學最低限度不必要之書,《正誼堂全書》、《綴白裘》、《兒女英雄傳》反是必要之書,真不能不算石破天驚的怪論!(思想史之部,連《易經》也沒有。什麼原故,我也要求胡君答復。)

總而言之,胡君這篇書目,從一方面看,嫌他掛漏太多;從別方面看,嫌他博而寡要,我認為是不合用的。

(《評胡適之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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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出版商如何炒作此文:「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胡適文存第二集、第一卷,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19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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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

序言

這個書目是我答應清華學校胡君敦元等四個人擬的,他們都是將要往外國留學的少年,很想在短時期中得著國故學的常識。所以我擬這個書目的時候,並不為國學有根柢的人設想,只為普通青年人想得一點系統的國學知識的人設想。這是我要聲明的第一點。

這雖是一個節目,卻也是一個法門。這個法門可以叫做「歷史的國學研究法」,這四五年來,我不知收到多少青年朋友詢問「治國學有何門徑」的信。我起初也學著老前輩們的派頭,勸人從「小學」入手,勸人先通音韻訓詁。我近來懺悔了!那種話是為專家說的,不是為初學人說的;是學者裝門面的話,不是教育家引人入勝的法子。音韻訓詁之學自身還不曾整理出個頭緒系統來,如何可作初學人的入手工夫?十幾年的經驗使我不能不承認音韻訓詁之學只可以作「學者」的工具,而不是「初學」的門徑。老實說來,國學在今日還沒有門徑可說;那些國學有成績的人大都是下死工夫笨幹出來的。死工夫固是重要,但究竟不是初學的門徑。對初學人說法,須先引起他的真興趣,他然後肯下死工夫。在這個沒有門徑的時候,我曾想出一個下手方法來:就是用歷史的線索做我們的天然系統,用這個天然繼續演進的順序做我們治國學的歷程。這個書目便是依著這個觀念做的。這個書目的順序便是下手的法門。這是我要聲明的第二點。

這個書目不單是為私人用的,還可以供一切中小學校圖書館及地方公共圖書館之用。所以每部書之下,如有最易得的版本,皆為注出。

(一)工具之部

《書目舉要》(周貞亮,李之鼎)南城宜秋館本。這是書目的書目。
《書目答問》(張之洞)刻本甚多,近上海朝記書莊有石印「增輯本」,最易得。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附存目錄廣東圖書館刻本,又點石齋石印本最方便。
《匯刻書目》(顧修)顧氏原本已不適用,當用朱氏增訂本,或上海北京書店翻印本,北京有益堂翻本最廉。
《續匯刻書目》(羅振玉)雙魚堂刻本。
《史姓韻編》(汪輝祖)刻本稍貴,石印本有兩種。此為《二十四史》的人名索引,最不可少。
《中國人名大辭典》 商務印書館。
《歷代名人年譜》(吳榮光) 北京晉華書局新印本。
《世界大事年表》(傅運森) 商務印書館。
《歷代地理韻編》,《清代輿地韻編》(李兆洛)廣東圖書館本,又坊刻《李氏五種》本。
《歷代紀元編》(六承如)《李氏五種》本。
《經籍纂詁》 (阮元等)點石齋石印本可用。讀古書者,於尋常典外,應備此書。
《經傳釋詞》(王引之)通行本。
《佛學大辭典》(丁福保等譯編) 上海醫學書局。

(二)思想史之部

《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 (胡適)商務印書館。
二十二子:《老子》、《莊子》、《管子》、《列子》、《墨子》、《荀子》、《尸子》、《孫子》、《孔子集語》、《晏子春秋》、《呂氏春秋》、《賈誼新書》、《春秋繁露》、《揚子法言》、《文子纘義》、《黃帝內經》、《竹書紀年》、《商君書》、《韓非子》、《淮南子》、《文中子》、《山海經》,浙江公立圖書館(即浙江書局)刻本。上海有鉛印本亦尚可用。匯刻子書,以此部為最佳。
四書(《論語》,《大學》,《中庸》,《孟子》)最好先看白文,或用朱熹集注本。
《墨子間詁》(孫詒讓)原刻本,商務印書館影印本。
《莊子集釋》(郭慶藩)原刻本,石印本。
《荀子集注》(王先謙)原刻本,石印本。
《淮南鴻烈集解》(劉文典)商務印書館出版。
《春秋繁露義證》(蘇輿)原刻本。
《周禮》 通行本。
《論衡》(王充)通津草堂本(商務印書館影印);湖北崇文書局本。
《抱樸子》(葛洪)《平津館叢書》本最佳,亦有單行的;湖北崇文書局本。
《四十二章經》 金陵刻經處本。以下略舉佛教書。

《佛遺教經》 同上。
《異部宗輪論述記》(窺基)江西刻經處本。
《大方廣佛華嚴經》(東晉譯本)金陵刻經處。
《妙法蓮華經》(鳩摩羅什譯)同上。
《船若綱要》(葛彗)《大般若經》太繁,看此書很夠了。揚州藏經院本。
《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玄奘譯)
《金剛般若波羅密經》(鳩摩羅什譯,菩提流支譯,真諦譯)以上兩書,流通本最多。
《阿彌陀經》(鳩摩羅什譯)此書譯本與版本皆極多,金陵刻經處有《阿彌陀經要解》(智旭)最便。
《大方廣圓覺了義經》(即《圓覺經》)(佛陀多羅譯)金陵刻經處白文本最好。
《十二門論》(鳩摩羅什譯)金陵刻經處本。
《中論》(同上)揚州藏經院本。
以上兩種,為三論宗「三論」之二。
《三論玄義》(隋吉藏撰)金陵刻經處本。
《大乘起信論》(偽書)此雖是偽書,然影響甚大。版本甚多,金陵刻經處有沙門真界纂注本頗便用。
《大乘起信論考證》(梁啟超)此書介紹日本學者考訂佛書真偽的方法,甚有益。商務印書館將出版。
《小止觀》(一名《童蒙止觀》,智覬撰)天臺宗之書不易讀,此書最便初學。金陵刻經處本。

《相宗八要直解》(智旭直解)金陵刻經處本。
《因明入正理論疏》(窺基直疏)金陵刻經處本。
《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慧立撰)玄奘為中國佛教史上第一偉大人物,此傳為中國傳記文學之大名著。常州天寧寺本。
《華嚴原人論》(宗密撰)有正書局有合解本,價最廉。
《壇經》(法海錄)流通本甚多。
《古尊宿語錄》 此為禪宗極重要之書,坊間現尚無單行刻本。

《大藏經》縮刷本騰字四至六。
《弘明集》(梁僧祐集)此書可考見佛教在晉宋齊梁士大夫間的情形。金陵刻經處本。

《韓昌黎集》(韓愈)坊間流通本甚多。
《李文公集》(李翱)三唐人集本。
《柳河東集》(柳宗元)通行本。
《宋元學案》(黃宗羲,全祖望等)馮云濠刻本,何紹基刻本,光緒五年長沙重印本。坊間石印本不佳。
《明儒學案》(黃宗羲)莫晉刻本最佳。坊間通行有江西本,不佳。
以上兩書,保存原料不少,為宋明哲學最重要又最方便之書。此下所列,乃是補充這兩書之缺陷,或是提出幾部不可不備的專家集子。
《直講李先生集》(李覯)商務印書館印本。
《王臨川集》(王安石)通行本。商務印書館影印本。
《二程全書》(程顥、程頤)六安涂氏刻本。
《朱子全書》(朱熹)六安涂氏刻本;商務印書館影印本。
《朱子年譜》(王懋竑)廣東圖書館本,湖北書局本。此書為研究朱子最不可少之書。
《陸象山全集》
《陳龍川全集》(陳亮)通行本。
《葉水心全集》(葉適)通行本。
《王文成公全書》(王守仁)浙江圖書館本。
《困知記》(羅欽順)嘉慶四年翻明刻本。正誼堂本。
《王心齋先生全集》(王艮)近年東臺袁氏編訂排印本最好,上海國學保存會寄售。
《羅文恭公全集》(羅洪先)雍正間刻本,《四庫全書》本與此不同。
《胡子衡齊》(胡直)此書為明代哲學中一部最有條理又最有精采之書。《豫章叢書》本。
《高子遺書》(高攀龍)無錫刻本。
《學通辨》(陳建)正誼堂本。
《正誼堂全書》(張伯行編)這部叢書搜集程朱一系的書最多,欲研究「正統派」的哲學的,應備一部,全書六百七十餘卷,價約三十元。初刻本已不可得,現行者為同治間初刻本。
《清代學術概論》(梁啟超)商務印書館。
《日知錄》(顧炎武)用黃汝成《集釋》本。通行本。
《明夷待訪錄》(黃宗羲)單行本。掃葉山房《梨洲遺著匯刊》本。
《張子正蒙注》(王夫之)《船山遺書》本。
《思問錄內外篇》(王夫之)同上。
《俟解》一卷,《噩夢》一卷 (王夫之)同上。
《顏李遺書》(顏元,李塨)《畿輔叢書》本可用。北京四存學會增補全書本。
《費氏遺書》(費密)成都唐氏刻本。(北京大學出版部寄售)
《孟子字義疏證》(戴震)《戴氏遺書》本。國學保存會有鉛印本,但已賣缺了。
《章氏遺書》(章學誠)浙江圖書館排印本,上海劉翰怡新刻全書本。
《章實齋年譜》(胡適)商務印書館出版。
《崔東壁遺書》(崔述)道光四年陳履和刻本;《畿輔叢書》本只有《考信錄》,亦可夠用了。全書現由亞東圖書館重印,不久可出版。
《漢學商兌》(方東樹)此書無甚價值,但可考見當日漢宋學之爭。單行本,朱氏《槐廬叢書》本。
《漢學師承記》(江藩)通行本,附《宋學師承記》。
《新學偽經考》(康有為)光緒辛卯初印本;新刻本只增一序。
《史記探原》(崔適)初刻本;北京大學出版部排印本。
《章氏叢書》(章炳麟)康寶忠等排印本;浙江圖書館刻本。

(三)文學史之部

《詩經集傳》(朱熹)通行本。
《詩經通論》(姚際恒)聞商務印書館將重印。
《詩本誼》(龔橙)浙江圖書館《半廣叢書》本。
《詩經原始》(方玉潤)聞商務印書館不久將有重印本。
《詩毛氏傳疏》(陳奐)《清經解續編》卷七百七十八以下。
《檀弓》 《禮記》第二篇。
《春秋左氏傳》 通行本。
《戰國策》 商務印書館有鉛印補注本。
《楚辭集注》,附《辨證后語》(朱熹)通行本;掃葉山房有石印本。
《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嚴可均編)廣雅書局本。此書搜集最富,遠勝于張溥的《漢魏六朝百三家集》。
《全漢三國晉南北朝詩》(丁福保編)上海醫學書局出版。
《古文苑》(章樵注)江蘇書局本。
《續古文苑》(孫星衍編)江蘇書局本。
《文選》(蕭統編)上海會文堂有石印胡刻李善注本最方便。
《文心雕龍》(劉勰)原刻本;通行本。
《樂府詩集》(郭茂倩編)湖北書局刻本。
《唐文粹》(姚鉉編)江蘇書局本。
《唐文粹補遺》(郭麟編)同上。
《全唐詩》(康熙朝編)揚州原刻本,廣州本,石印本,五代詞亦在此中。
《宋文鑒》(呂祖謙編)江蘇書局本。
《南宋文範》(莊仲方編)同上。
《南宋文錄》(董兆兆編)同上。
《宋詩抄》(呂留良、吳之振等編)商務印書館本。
《宋詩抄補》(管庭芬等編)商務印書館本。
《宋六十家詞》(毛晉編)汲古閣本,廣州刊本,上海博古齋石印本。
《四印齋王氏所刻宋元人詞》(王鵬運編刻)原刻本,板存北京南陽山房。
《疆村所刻詞》(朱祖謀編刻)原刻本。王朱兩位刻的詞集都很精,這是近人對于文學史料上的大貢獻。
《太平樂府》(楊朝英編) (四部叢刊)本。
《陽春白雪》(楊朝英編) 南陵徐氏《隨庵叢書》本。
以上兩種為金元人曲子的選本。
《董解元弦索西廂》(董解元)劉世衍《暖紅室匯刻傳奇》本。
《元曲選一百種》(臧晉叔編)商務印書館有影印本。
《金文最》(張金吾編)江蘇書局本。
《元文類》(蘇天爵編)同上。
《宋元戲曲史》(王國維)商務印書館本。
《京本通俗小說》 這是七種南宋的話本小說,上海蟫隱廬《煙畫東堂小品》本。
《宣和遺事》 《士禮居叢書》本;商務印書館有排印本。
《五代史平話》殘本 董康刻本。
《明文在》(薛熙編)江蘇書局本。
《列朝詩集》(錢謙益編)國學保存會排印本。
《明詩綜》(朱彝尊編)原刻本。
《六十種曲》(毛晉編刻)汲古閣本。此書善本已不易得。
《盛明雜劇》(沈泰編)董康刻本。
《暖紅室匯刻傳奇》(劉世珩編刻)原刻本。
《笠翁十二種曲》(李漁)原刻巾箱本。
《九種曲》(蔣士銓)原刻本。
《桃花扇》(孔尚任)通行本。
《長生殿》(洪升)通行本。
清代戲曲多不勝舉;故舉李蔣兩集,孔洪兩種歷史戲,作幾個例而已。
《曲苑》 上海古書流通處編印本。此書匯集關于戲曲的書十四種,中如焦循《劇說》,如梁辰魚《江東白苧》,皆不易得。石印本價亦廉,故存之。
《綴白裘》 這是一部傳奇選本,雖多是零篇,但明末清初的戲曲名著都有代表的部分存在此中。在戲曲總集中,這也是一部重要書了。通行本。
《曲錄》(王國維)《晨風閣叢書》本。
《湖海文傳》(王昶編)所選都是清朝極盛時代的文章,最可代表清朝「學者的文人」的文學。原刻本。
《湖海詩傳》(王昶編)原刻本。
《鮚亭集》(全祖望)借樹山房本。
《惜抱軒文集》(姚鼐)通行本。
《大云山房文稿》(惲敬)四川刻本,南昌刻本。
《文史通義》(章學誠)貴陽刻本,浙江局本,鉛印本。
《龔定庵全集》(龔自珍)萬本書堂刻本。國學扶輪社本。
《曾文正公文集》(曾國藩)《曾文正全集》本。
清代古文專集,不易選擇;我經過很久的考慮,選出全,姚,惲,章,龔,曾六家來作例。
《吳梅村詩》(吳偉業)《梅村家藏稿》(董康刻本,商務印書館影印本)本,無注;此外有靳榮藩《吳詩集覽》本,有吳翌鳳《梅村詩集箋注》本。
《甌北詩鈔》(趙翼)《甌北全集》本,單行本。
《兩當軒詩鈔》(黃景仁)光緒二年重刻本。
《巢經巢詩抄》 (鄭珍)貴州刻本;北京有翻刻本,頗有誤字。
《秋蟪吟館詩鈔》(金和)鉛印全本;家刻本略有刪減。
《人境廬詩鈔》(黃遵憲)日本鉛印本。
清代詩也很難選擇。我選梅村代表初期,甌北與仲則代表乾隆一期;鄭子尹與金亞匏代表道咸同三期;黃公度代表末年的過渡時期。

明清兩朝小說:

《水滸傳》 亞東圖書館三版本。
《西遊記》(吳承恩)亞東圖書館再版本。
《三國志》 亞東圖書館本。
《儒林外史》(吳敬梓)亞東圖書館四版本。
《紅樓夢》(曹雪芹)亞東圖書館三版本。
《水滸后傳》(陳忱,自署古宋遺民)此書借宋徽欽二帝事來寫明末遺民的感慨,是一部極有意義的小說。亞東圖書館《水滸續集》本。
《鏡花緣》(李汝珍)此書雖有「掉書袋」的毛病,但全篇為女子爭平等的待遇,確是一部很難得的書。亞東圖書館本。
以上各種,均有胡適的考證或序,搜集了文學史的材料不少。《今古奇觀》,通行本。可代表明代的短篇。
《三俠五義》 此書後經俞樾修改,改名《七俠五義》。此書可代表北方的義俠小說。舊刻本,《七俠五義》流通本較多。亞東圖書館不久將有重印本。
《兒女英雄傳》(文康)蜚英館石印本最佳;流通本甚多。
《九命奇冤》(吳沃堯)廣智書局鉛印本。
《恨海》(吳沃堯)通行本甚多。
《老殘遊記》(劉鶚)商務印書館鉛印本。
以上略舉十三種,代表四五百年的小說。
《五十年來的中國文學》(胡適)本書卷二。

(跋)文學史一部,注重總集;無總集的時代,或總集不能包括的文人,始舉別集。因為文集太多,不易收買,尤不易遍覽,故為初學人及小圖書館計,皆宜先從總集下手。

附錄一:《清華周刊》記者來書

適之先生:

在《努力周刊》的增刊、《讀書雜誌》第七期上,我們看見先生為清華同學們擬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我們看完以後,心中便起了若干問題,現在願說給先生聽聽,請先生賜教。 第一,我們以為先生這次所說的國學範圍太窄了。先生在文中並未下國學的定義,但由先生所擬的書目推測起來,似乎只指中國思想史及文學史而言。思想史與文學史便是代表國學麼?先生在《國學季刊》的發刊的宣言裡,擬了一個中國文化史的系統,其中包括(一)民族史,(二)語言文字史,(三)經濟史,(四)政治史,(五)國際交通史,(六)思想學術史,(七)宗教史,(八)文藝史,(九)風俗史,(十)制度史。中國文化史的研究,便是國學研究,這是先生在該宣言裡指示我們的。既然如此,為什麼先生不在國學書目文學史之部以後,加民族史之部,語言文學史之部,經濟史之部……呢?

第二,我們一方面嫌先生所擬的書目范圍不廣;一方面又以為先生所談的方面──思想史與文學史──談得太深了,不合於「最低限度」四字,我們以為定清華學生的國學最低限度,應該顧到兩種事實:第一是我們的時間,第二是我們的地位。我們清華學生,從中等科一年起,到大學一年止,求學的時間共八年。八年之內一個普通學生,於他必讀的西文課程之外,如肯切實的去研究國學,可以達到一個什麼程度,這是第一件應該考慮的。第二,清華學生都有留美的可能。教育家對於一班留學生,要求一個什麼樣的國學程度,這是第二件應該考慮的。先生現在所擬的書目,我們是無論如何讀不完的,因為書目太多,時間太少。而且做留學生的,如沒有讀過《大方廣圓覺了義經》或《元曲選一百種》,當代的教育家,不見得會非難他們,以為未滿足國學最低的限度。

因此,我們希望先生替我們另外擬一個書目,一個實在最低的國學書目。那個書目中的書,無論學機械工程的,學應用化學的,學哲學文學的,學政治經濟的,都應該念,都應該知道。我們希望諸過那書目中所列的書籍以後,對於中國文化,能粗知大略。至於先生在《讀書雜誌》第七期所列的書目,似乎是為有志專攻哲學或文學的人作參考之用的,我們希望先生將來能繼續發表民族史之部,制度史之部等的書目,讓有志於該種學科的青年,有一個深造的途徑。

敬祝先生康健。

《清華周刊》記者。十二年,三月,十一日。

附錄二:答書

記者先生:

關於第一點,我要說,我暫認思想與文學兩部為國學最低限度;其餘民族史經濟史等等,此時更無從下手,連這樣一個門徑書目都無法可擬。

第二,關於程度方面和時間方面,我也曾想過,這個書目動機雖是為清華的同學,但我動手之後就不知不覺的放高了,放寬了。我的意思是要用這書目的人,從這書目裡自己去選擇;有力的,多買些;有時間的,多讀些;否則先買二三十部力所能及的,也不妨;以後還可以自己隨時添備。若我此時先定一個最狹義的最低限度,那就太沒有伸縮的餘地了。先生以為是嗎?

先生說:「做留學生的,如有沒讀過《圓覺經》或《元曲選》,當代教育家不見得非難他們。」這一層,倒有討論的餘地。正因為當代教育家不非難留學生的國學程度,所以留學生也太自菲薄,不肯多讀點國學書,所以他們在國外既不能代表中國,回國後也沒有多大影響。我們這個書目的意思,一部分也正是要一班留學生或候補留學生知道《元曲選》等是應該知道的書。

如果先生們執意要我再擬一個「實在的最低限度的書目」,我只好在原書目上加上一些圈;那些有圈的,真是不可少的了。此外還應加上一部《九種紀事本末》(鉛印本)。
以下是加圈的書:

《書目答問》 《法華經》 《左傳》《中國人名大辭典》 《阿彌陀經》 《文選》
《九種紀事本末》 《壇經》 《樂府詩集》《中國哲學史大綱》 《宋元學案》
《全唐詩》《老子》《明儒學案》《宋詩鈔》《四書》《王臨川集》《宋六十家詞》
《墨子閒詁》 《朱子年譜》 《元曲選一百種》《荀子集注》 《王文成公全書》
《宋元戲曲史》《韓非子》 《清代學術概論》 《綴白裘》《淮南鴻烈集解》
《章實齋年譜》 《水滸傳》《周禮》 《崔東壁遺書》《西遊記》《論衡》
《新學偽經考》 《儒林外史》《佛遺教經》 《詩集傳》 《紅樓夢》

梁啟超:〈國學入門書一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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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詢問學佛多年的朋友,知道「阿含」、「支婁迦讖」嗎?讀過佛陀講說的第一部經與最後一部經嗎?玄奘《大唐西域記》記載了他在印度見到的阿彌陀佛造像嗎?

版主年少時,曾經讀過梁啟超此張「書單」,似乎胡適也擬了一張。多年以後,回頭來看看到底自己讀過幾本。讀過的就以紅色標識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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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國學入門書一覽〉

月前《清華周刊》記者以此題相屬,蹉跎久未報命。頃獨居翠微山中,行篋無一書,而記者督責甚急,乃竭三日之力,專憑憶想所及草斯篇,漏略自所不免,且容有並書名篇名亦億錯誤者,他日更當補正也。

中華民國十二年四月二十六日啟超作於碧摩岩翠山房

甲、修養應用及思想史關係書類
《論語》 《孟子》

《論語》為二千年來國人思想之總源泉,《孟子》自宋以後勢力亦與相埒,此二書可謂國人內的、外的生活之支配者,故吾希望學者熟讀成誦,即不能,亦須翻閱多次,務略舉其辭,或摘記其身心踐履之言以資修養。
《論語》、《孟子》之文,並不艱深,宜專讀正文,有不解處,方看注釋。注釋之書,朱熹《四書集注》,為其生平極矜慎之作,可讀,但其中有隨入宋儒理障處,宜分別觀之。清儒注本,《論語》則有戴望《論語》注,《孟子》則有焦循《孟子正義》最善。戴氏服膺顏習齋之學,最重實踐,所注似近孔門真際,其訓詁亦多較朱注為優,其書簡潔易讀。焦氏服膺戴東原之學,其《孟子正義》在清儒諸經新疏中為最佳本,但文頗繁,宜備置案頭,遇不解時,或有所感時,則取供參考。
戴震《孟子字義疏證》,乃戴氏一家哲學,並非專為注釋《孟子》而作,但其書極精闢,學者終需一讀,最好是於讀《孟子》時並讀之,既知戴學綱領,亦可以助讀《孟子》之興味。
焦循《論語通釋》,乃摹仿《孟子字義疏證》而作,將全部《論語》拆散,標準重要諸義,如言仁,言忠恕……等,列為若干目,通觀而總詮之可稱治《論語》之一良法且可應用其法以治他書。
右兩書篇頁皆甚少,易讀。
陈澧《東塾讀書記》中讀《孟子》之卷,取《孟子》學說分項爬疏,最為精切,其書不過二三十頁,宜一讀以觀前輩治學方法,且於修養亦有益。

《易經》

此書為孔子以前之哲學書,孔子為之注解,雖奧衍難究,然總須一讀。吾希望學者將《繫辭傳》、《文言傳》熟讀成誦,其卦象傳六十四條,則用別紙鈔出,隨時省覽。
後世說《易》者言人人殊,為修養有益起見,則程頤之《程氏易傳》差可讀。
說《易》最近真者,吾獨推焦循,其的著《雕菰樓易學三書》(《易通釋》、《易圖略》、《易章句》)皆稱精詣,學者如欲深通此經,可取讀之,否則可以不必。

《禮記》

此書戰國及西漢之「儒家言」叢編,內中有極精純者,亦有極破碎者,吾希望學者將《中庸》、《大學》、《禮運》、《樂記》四篇熟讀成誦,《曲禮》、《王制》、《檀弓》、《禮器》、《學記》、《坊記》、《表記》、《緇衣》、《儒行》、《大傅》、《祭義》、《祭法》、《鄉飲酒義》諸篇 ,多游覽數次,且摘錄其精要語。
若欲看注解,可看《十三經注疏》內鄭注孔疏。《孝經》之性質與《禮記》同,可當《禮記》之一篇讀。

《老子》

道家最精要之書,希望學者將此區區五千言熟讀成誦。
注釋書未有極當意者,專讀白文自行尋索為妙。

《墨子》

孔墨在先秦時,兩聖並稱,故此書非讀不可,除《備城門》以下各篇外,餘篇皆宜精讀。
注釋書以孫詒讓《墨子間詁》為最善,讀《墨子》宜照讀此本。
〈經〉上、下,〈經說〉上、下四篇,有張惠言《墨子經說解》及梁啟超《墨經》兩書可參觀,但皆有未精愜處,〈小取〉篇有胡適新詁可參觀。
梁啟超《墨子學案》屬通識體裁,可參觀助興味,但其書為臨時講義,殊未精審。

《莊子》

〈內篇〉七篇及〈雜篇〉中之〈天下篇〉最當精讀。
注釋有郭慶藩之《莊子集釋》差可。

《荀子》

〈解蔽〉、〈正名〉、〈天論〉、〈正論〉、〈性惡〉、〈禮論〉、〈樂論〉諸篇最當精讀,餘亦須全部游覽。
注釋書王先謙《荀子注》甚善。

《尹文子》 、《慎子》、 《公孫龍子》

今存者皆非完書,但三子皆為先秦大哲,雖斷簡亦宜一讀,篇帙甚少,不費力也。《公孫龍子》之真偽,尚有問題。

三書皆無善注,《尹文子》、《慎子》易解。

《韓非子》

法家言之精華,須全部游覽(其特別應精讀之諸篇,因手邊無原書,恐遺漏,他日補列)。
注釋書王先謙《韓非子集釋》差可。

《管子》

戰國末年人所集著者,性質頗雜駁,然古代各家學說存其是者頗多,宜一游覽。
注釋書戴望《管子校正》甚好。

《呂氏春秋》

此為中國最古之類書,先秦學說存其中者頗多,宜游覽。

《淮南子》

此為秦漢間道家言薈萃之書,宜稍精讀。
注釋書聞有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頗好。

《春秋繁露》

此為西漢儒家代表的著作,宜稍精讀。
注釋書有蘇輿《春秋繁露義證》頗好。
康有為之《春秋董氏學》,為通釋體裁,宜參看。

《鹽鐵論》

此書為漢代儒家法家對於政治問題對壘抗辯之書,宜游覽。

《論衡》

此書為漢代懷疑派哲學,宜游覽。

《抱朴子》

此書為晉以後道家言代表作品,宜游覽。

《列子》

晉人偽書,可作魏晉玄學書讀。

右所列為漢晉以前思想界之重要著作,六朝隋唐間思想界著光采者為佛學,其書目當別述之。以下舉宋以後學術之代表書,但為一般學者節嗇精力計,不願多舉也。

《近思錄》 朱熹著,江永注

讀此書可見程朱一派之理學其內容何如。

《朱子年譜·朱論學要語》 王懋竑著

此書敘述朱學全面目最精要,有條理。
若欲研究程朱學派,宜讀《二程遺書》及《朱子語類》,非專門斯業者可置之。
南宋時與朱學對峙者尚有呂東萊之文獻學一派,陳龍川、葉水心之功利主義一派,及陸象山之心學一派,欲知其詳,宜讀各人專集;若觀大略,可求諸《宋元學案》中。

《傳習錄》 王守仁語,徐爰、錢洪德等記

讀此可知王學梗概。欲知其詳,宜讀《王文成公全書》。因陽明以知行合一為教,要合觀學問事功,方能看出其全部人格,而其事功之經過,具見集中各文,故陽明集之重要,過於朱、陸諸集。

《明儒學案》黃宗羲著

《宋元學案》黃宗羲初稿,全祖望、王梓材兩次續成

此二書為宋元明三朝理學之總紀錄,實為創作的學術史。《明儒學案》中姚江、江右、王門、泰州、東林、戢山諸案最精善。《宋元學案》中象山案最精善;橫渠、二程、東萊、龍川、水心諸案亦好;晦翁案不甚好;百源(邵雄)、涑水(司馬光)諸案,失之太繁,反不見其真相;末附荊公(王安石)新學略最壞,因有門户之見,故為排斥。欲知荊公學術,宜看《王臨川集》。

此二書卷帙雖繁,吾總望學者擇要游覽,因其為六百年間學術之總匯,影響於近代甚深,且匯諸家為一編,讀之不甚費力也。

清代學術史,可惜尚無此等佳著。唐鑒之《國朝案小識》,以清代最不振之程朱學派為立腳點,偏狹固陋,萬不可讀;江藩之《國朝漢學師承記》、《國朝宋學淵源記》,亦學案體裁,較好,但江氏常識亦凡庸,殊不能敘出各家獨到之處,萬不得已,姑以備參考而已。啟超方有事於《清儒學案》,汗青尚無期也。

《日知錄》、《亭林文集》顧炎武著

顧亭林為清學開山第一人,其精力集注於《日知錄》,宜一游覽。讀文集中各信札,可見其立身治學大概。

《明夷待訪錄》黃宗羲著

黃梨洲為清初大師之一,其最大貢獻在兩學案,此小冊可見其政治思想之大概。

《思問錄》 王夫之著

王船山為清初大師之一,非通觀全書,不能見其精深博大,但卷帙太繁,非別為系統的整理,則學者不能讀,聊舉此書發凡,實不足以代表其學問之全部也。

《顏氏學記》 戴望編

顏習齋為清初大師之一,戴氏所編學記,頗能傳其真。徐世昌之《顏李學》亦可供參考,但其所集《習齋語要》、《恕谷(李塨)語要》將攻擊宋儒語多不錄,稍失其真。
顧、黃、王、顏四先生之學術,為學者所必須知,然其著述皆浩博,或散佚,不易尋,啟超行將為系統的整理記述,以饗學者。

《東原集》 戴震著

《雕菰樓集》 焦循著

戴東原、焦里堂為清代經師中有清深之哲學思想者,讀其集可知其學,並知其治學方法。
啟超所擬著之《清儒學案》,東原、里堂兩學案,正在屬稿中。

《文史通義》 章學誠著

此書雖以文史標題,實多論學術流別,宜一讀。
胡適著《章實齋年譜》,可供參考。

《大同書》 康有為著

南海先生獨創之思想在此書,曾刊於《不忍雜誌》中。

《國故論衡》 章炳麟著

可見章太炎思想之一斑。其詳當讀章氏叢書。

《東西文化及其哲學》 梁漱溟著

有偏宕處,亦有獨到處。

《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 胡適著

《先秦政治思想史》 梁啟超著

將讀先秦經部、子部書,宜先讀此兩書,可引起興味,並啟發自己之判斷力。

《清代學術概論》 梁啟超著

欲略知清代學風,宜讀此書。

乙、政治史及其他文獻學書類

《尚書》

內中惟二十八篇是真,書宜精讀,但其文佶屈聱牙,不能成誦亦無妨。餘篇屬晉人偽撰,一游覽便足(真偽篇目,看啟超所著《古書之真偽及其年代》,日內當出版)。
此書非看注釋不能解,注釋書以孫星衍之《尚書今古文注疏》為最好。

《逸周書》

此書真偽參半,宜一游覽。
注釋書有朱右曾《逸周書集訓校釋》頗好。

《竹書紀年》

此書現通行者為元、明人偽撰。其古本,清儒輯出者數家,王國維所輯最善。

《國語》 《春秋左氏傳》

此兩書或本為一書,由西漢人析出,宜合讀之。《左傳》宜選出若干篇熟讀成誦,於學文甚有益。
讀《左傳》宜參觀顧棟高《春秋大事表》,可以得治學方法。

《戰國策》

宜選出若干篇熟讀,於學文有益。

《周禮》

此書西漢末晚出,何時代人所撰,尚難斷定,惟書中制度,當有一部分為周代之舊,其餘亦戰國秦漢間學者理想的產物,故總宜一讀。
注釋書有孫詒讓《周禮正義》最善。

《考信錄》 崔述著

此書考證三代史事實最謹嚴,宜一游覽,以為治古史之標準。

《資治通鑑》

此為編年政治史最有價值之作品,雖卷帙稍繁,總希望學者能全部精讀一過。
若苦乾燥無味,不妨仿《春秋大事表》之例,自立若干門類,標識摘記作將來著述資料(吾少時曾用此法,雖無成書,然增長興味不少)。
王船山《讀通鑑論》,批評眼光,頗異俗流,讀通鑑時取以並讀,亦助興之一法。

《續資治通鑑》 畢沅著

此書價值遠在司馬原著之下,自無待言,無視彼更優者,姑以備數耳。
或不讀正《資治通鑑》而讀《九種紀事本末》,亦可,要之非此則彼,必須有一書經目者。

《文獻通考》 《續文獻通考》 《皇朝文獻通考》

三書卷帙浩繁,今為學者摘其要目:《田賦考》、《戶口考》、《職役考》、《市籴考》、《征榷考》、《國用考》、《錢幣考》、《兵考》、《刑考》、《經籍考》、《四裔考》,必不讀;《王禮考》、《封建考》、《象緯考》,絕對不必讀;其餘或讀或不讀隨人(手邊無原書,不能具記其目,有漏略當校補)。
各人宜因其所嗜,擇類讀之。例如欲研究經濟史、財政史者,則讀前七考。餘仿此。
《馬氏文獻通考》本依仿杜氏《通典》而作。若尊創作,應讀《通典》。今捨彼取此者,取其資料較豐富耳。吾輩讀舊史,所貴者惟在原料;爐錘組織,當求之在我也。
《兩漢會要》、《唐會要》、《五代會要》,可與《通考》合讀。

《通志二十略》

鄭漁仲史識、史才皆邁尋常。《通志》全書卷帙繁,不必讀,二十略則其精神所聚,必須游覽,其中與《通考》門類同者或可省。最要者,《氏族略》、《六書略》、《七音略》、《校讎略》等篇。

《二十四史》

《通鑑》、《通考》,已浩無涯涘更語及彪大之《二十四史》,學者幾何不望而卻走?然而《二十四史》終不可不讀,其故有二:(一)現在既無滿意之通史,不讀《二十四史》,無以知先民活動之遺跡;(二)假令雖有佳的通史出現,然其書自有別裁。《二十四史》之原料,終不能全行收入,以故《二十四史》終久仍為國民應讀之書。
書既應讀,而又浩瀚難讀,則如之何,吾今試為學者擬摘讀之法數條。

一曰就書而摘。《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志》,俗稱四史,其書皆大史學家一手著述,體例精嚴,且時代近古,向來學人誦習者眾,在學界之勢力與六經諸子埒,吾輩為常識計,非一讀不可。吾常希望學者将此四史之列傳,全體游覽一過,仍摘出若干篇稍為熟讀,以資學文之助,因四史中佳文最多也(若欲吾舉其目亦可,但手邊無原書,當以異日)。四史之外,則《明史》共認為官修書中之最佳者,且時代最近,亦宜稍為詳讀。

二曰就事分類而摘讀志。例如欲研究經濟史、財政史,則讀《平準書》、《食貨志》;欲研究音樂,則讀《樂書》、《樂志》;欲研究兵制,則讀《兵志》;欲研究學術史,則讀《藝文志》、《經籍志》,附以《儒林傳》;欲研究宗教史,則讀《北魏書˙釋老志》(可惜他史無之)。每研究一門,則通各史此門之志而讀之,且與《文獻通考》之此門合讀。當其讀時,必往往發現許多資料散見於各傳者,隨即跟蹤調查其傳以讀之,如此引申觸類,漸漸便能成為經濟史、宗教史……等等之長編,將來薈萃而整理之,便成著述矣。

三曰就人分類而摘讀傳。讀名人傳記,最能激發人志氣,且於應事接物之智慧,增長不少,古人所以貴讀史者以此。全史各傳既不能遍讀(且亦不必),則宜擇偉大人物之傳讀之,每史亦不過二三十篇耳。此外又可就其所欲研究者而擇讀,如欲研究學術史,則讀《儒林傳》及其他學者之專傳;欲研究文學史,則讀《文苑傳》及其他文學家之專傳。用此法讀去,恐之患其少,不患其多矣。

又各史之《外國傳》、《蠻夷傳》、《土司傳》等,包含種族史及社會學之原料最多,極有趣,吾深望學者一讀之。

《廿二史札記》 趙翼著

學者讀正史之前,吾勸其一游覽此書。記稱「屬辭比事,《春秋》之教」,此書深進「比事」之決,每一個題目之下,其資料皆從幾十篇傳中,零零碎碎覓出,如採花成蜜。學者能用其法以讀史,便可養成著述能力(內中校勘文學異同之部約占三分一,不讀亦可)。

《聖武記》 魏源著
《國朝先正事略》 李元度著

清朝一代史迹,至今尚無一完書可讀,最為遺憾,姑舉此二書充數。魏默深有良史之才,《聖武記》為紀事本末體裁,敘述綏服蒙古、勘定金川、撫循西藏……諸役,於一事之原因結果及其中間進行之次序,若指諸掌,實罕見之名著也。李次青之《先正事略》,道光以前人物略具,文亦有法度,宜一游覽,以知最近二三百年史跡大概。日本人稻葉君山所著《清朝全史》尚可讀(有譯本)。

《讀史方輿紀要》 顧祖禹著

此為最有組織的地理書,其特長在專論形勢,以地理為經,以史跡為緯,讀之不感乾燥。此書卷帙雖多,專讀其敘論(至各府止),亦不甚費力,且可引起地理學興味。

《史通》 劉知幾著

此書論作史方法,頗多特識,宜游覽。章氏《文史通義》,性質略同,範圍較廣,已見前。

《中國歷史研究法》 梁启超著

讀之可增史部興味,且知治史方法。

丙、韻文書類

《詩經》

希望學者能全部熟讀成誦,即不爾,亦須一大部分能其詞。注釋書,陳奐《詩毛氏傳疏》最善。

《楚辭》

屈、宋作宜熟讀,能成誦最佳,其餘可不讀。注釋書,朱熹《楚辭集注》較可。

《文選》

擇讀。

《樂府詩集》 郭茂倩編

專讀其中不知作者姓名之漢古辭,以見魏六朝樂府風格,其他不必讀。

魏晉六朝人詩宜讀以下各家:

曹子建、阮嗣宗、陶淵明、謝康樂、鮑明遠、謝玄暉。

無單行集者,可用張淳《漢魏百三家集本》,或王闓運《五代詩選本》。
《李太白集》、《杜工部集》、《王右丞集》、《孟襄陽集》、《韋蘇州集》、《高常侍集》、《韓昌黎集》、《柳河東集》、《白香山集》、《李義山集》、《王臨川集》(詩宜用李璧注本)、《蘇東坡集》、《元遺山集》、《陸放翁集》 。
以上唐宋人詩文集

《唐百家詩選》 王安石選
《宋詩抄》 呂留良鈔
以上唐宋詩選本

《清真詞》(周美成) 《醉翁琴趣》(歐陽修) 《東坡樂府》(蘇軾) 《屯田集》(柳永) 《淮海詞》(秦觀) 《樵歌》(朱敦儒) 《稼軒詞》(辛棄疾) 《後村詞》(劉克莊) 《石道人歌曲》(姜夔) 《碧山詞》(王沂孫) 《夢窗詞》(吳文英)
以上宋人詞集

《西廂記》 《琵琶記》 《牡丹亭》 《桃花扇》《長生殿》
以上元明清人曲本

本門所列書,專資學者課餘諷誦,陶寫情趣之用,既非為文學專家說法,尤非為治文學史者說法,故不曰文學類,而曰文類。文學範圍,最少應包含古文 (駢、散文)及小說。吾以為苟非欲作文學專家,則無專讀小說這必要;至於古文,本不必別學,吾輩總須讀周秦諸子、《左傳》、《國策》、四史、《通鑑》及其關於思想、關於記載之著作,苟能多讀,自能屬文,何必格外標舉一種,名曰古文耶?故專以文鳴之文集不復錄(其餘學問有關係之文集,散見各門)。《文選》及韓、柳、王集聊附見耳。學者如必欲就文求文,無已,則姚鼐之《古文辭類纂》、李兆洛之《駢體文鈔》、曾國藩之《經史百家雜鈔》可用也。

清人不以韻文見長,故除曲本數部外,其餘詩詞皆不復列舉,無已,則於最初期與最末期各舉詩詞家一人:吳偉業之《梅村詩集》與黃遵憲之《人境廬詩集》、成德之《飲水詞》與文焯之《樵風樂府》也。

丁、小學書及文法類書

《說文解字注》 段玉裁著
《說文通訓定聲》 朱駿聲著
《說文釋例》 王筠著
段著為《說文》正著,朱注明音與義之關係,王著為《說文》通釋,讀此三書,略可通《說文》矣。
《經傳釋詞》 王引之著
《古書疑義舉例》 俞樾著
《文通》 馬建忠著
讀此三書,可知古人語法、文法。
《經籍纂詁》 阮元著
此書匯集各字之義訓,宜置備檢查。
文字音韻,為清儒最擅之學,佳書林立,此僅舉入門最要之數種,若非有志研究斯學者,並此諸書不讀亦無妨也。

戊、隨意涉覽書類

學問固貴專精,又須博覽以輔之。況學者讀書尚少時,不甚自知其性所近者為何。隨意涉覽,初時並無目的,不期而引起問題,發生興趣,從此向某方面深造研究,遂成絕業者,往往而有也。吾固雜舉有用或有趣之各書,供學者自由翻閱之娛樂。
讀此者不必順頁次,亦不必求終卷者(各書亦隨憶想所及雜舉,無復詮次)。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清乾隆間四庫館,董其事者皆一時大學者,故所作提要,最稱精審,讀之可略見各書內容(中多偏至語自亦不能免)。宜先讀各部類之敘錄,其各書條下則隨意抽閱。
有所謂存目者,其書被屏,不收入四庫者也,內中頗有怪書,宜稍注意讀之。

《世說新語》
將晉人談玄語分類纂錄,語多雋妙,課餘暑假之良伴侶。

《水經注》 酈道元撰,戴震校
六朝人地理專書,但多描風景,記古跡,文辭華妙,學作小品文最適用。

《文心雕龍》 劉勰撰
六朝人論文書,論多精到,文亦雅麗。

《大唐三藏慈恩法師傳》 慧立撰
此為玄奘法師詳傳。玄奘為第一位留學生,為大思想家,讀之可以增第志氣。

《徐霞客遊記》
霞客晚明人,實一大探險家,其書極有趣。

《夢溪筆談》 沈括
宋人筆記中含有科學思想者。

《困學紀聞》 王應麟撰,閻若璩注
宋人始為考證學者,顧亭林《日知錄》頗仿其體。

《通藝錄》 程瑤田撰
清代考證家之博物書。

《癸巳類稿》 俞正燮撰
多為經學以外之考證,如考棉花來歷,考婦人纏足歷史,輯李易安事跡等;又多新穎之論,如論妒非婦人惡德等。

《東塾讀書記》 陳澧撰
此書僅五册,十餘年乃成,蓋合數十條筆記之長編,乃成一條筆記之定稿,用力最為精苦,讀之可識搜集資料,及駕馭資料之方法。書中《論鄭學》、《論朱學》、《論諸子》、《論三國》諸卷最善。

《庸盦筆記》 薛福成
多記清咸豐、同治間掌故。

《張太嶽集》 張居正
江陵為明名相,其信札益人神智,文章亦美。

《王心齋先生全書》 王艮
吾常名心齋為平民的理學家,其人有生氣。

《朱舜水遺集》 朱之瑜
舜水為日本文化之開闢人,惟一之國學輸出者,讀之可見其人格。

《李恕谷文集》 李塨
恕谷為習齋門下健將,其文勁達。

《鮚琦亭集》 全祖望
集中記晚明掌故甚多。

《潛研堂集》 錢大昕
竹汀在清儒中最博洽者,其對倫理問題,亦頗有新論。

《述學》 汪中
容甫為治諸子學之先登者,其文格在漢晉間,極遒美。

《洪北江集》 洪亮吉
北江之學,長於地理,其小品駢體文,描寫景物,美不可言。

《定盦文集》 龔自珍
吾少時心醉此集,今頗厭之。

《曾文正公全集》 曾國藩
《胡文忠公集》 胡林翼
右二集信札最可讀,讀之見其治事條理及朋友風義。曾涤生文章尤美。桐城派之大成。

《苕溪漁隱叢話》 胡仔
叢話中資料頗豐富。

《詞苑叢談》 徐钪(?) 惟一之詞話,頗有趣。
《語石》葉昌熾
以科學方法治金石學,極有價值。
《書林清話》 葉德輝
論列書源流及藏書掌故,甚好。
《廣藝舟雙楫》 康有為
論寫定字,極精博,文章極美。

《劇說》 焦循
《宋元戲曲史》 王國維
二書論戲劇,極好。
即謂之涉覽,自然無書不可涉,無書不可覽,本不能臚舉書目,若舉之非累數十紙不可。右所列不倫不類之寥寥十餘種,隨雜憶所及當坐談耳,若繩經義例,則笑絕冠纓矣。

附錄一:最低限度之必讀書目
右所列五項,倘能依法讀之,則國學根柢略立,可以為將來大成之基矣。惟青年學生校課既繁,所治專門別有在,恐仍不能人人按表而讀。
今再為擬一真正之最低限度如下:
《四書》、《易經》、《書經》、《詩經》、《禮記》、《左傳》、《老子》、《墨子》、《莊子》、《荀子》、《韓非子》、《戰國策》、《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志》、《資治通鑑》(或《通鑑紀事本末》)、《宋元明史紀事本末》、《楚辭》、《文選》、《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韓昌黎集》、《柳河東集》、《白香山集》。

其他詞曲集隨所好選讀數種。
以上各書,無論學礦、學工程……皆須一讀,若並此未讀,真不能認為中國學人矣。

附錄二:治國學雜話

學生做課外學問是最必要的,若只求講堂上功課及格,便算完事,那麼,你進學校,只是求文憑,並不是求學問,你的人格,先已不可問了。再者,此類人一定沒有「自發」的能力,不特不能成為一個學者,亦斷不能成為社會上治事領袖人才。
課外學問,自然不專指讀書,如試驗,如觀察自然界……都是極好的,但讀課外書,至少要算課外學問的主要部分。
一個人總要養成讀書興味。打算做專門學者,固然要如此,打算做事業家,也要如此。因為我們在工廠裡、在公司裡、在議院裡……做完一天的工作出來之後,隨時立刻可以得著愉快的伴侶,莫過於書籍,莫便於書籍。

但是將來這種愉快得著得不著,大概是在學校時代已經決定,因為必須養成讀書習慣,才能嘗著讀書趣味。人生一世的習慣,出了學校門限,已經鐵鑄成了,所以在學校中,不讀課外書,以養成自己自動的讀書習慣,這個人,簡直是自己剝奪自己終身的幸福。
讀書自然不限於讀中國書,但中國人對於中國書,至少也該和外國書作平等待遇。你這樣待遇他,給回你的愉快報酬,最少也和讀外國書所得的有同等分量。

中國書沒有整理過,十分難讀,這是人人公認的,但會做學問的人,覺得趣味就在這一點。吃現成飯,是最沒有意思的事,是最没有出息的人才喜歡的。一個問題,被別人做完了四平八正的編成教科書樣子給我讀,讀去自然是毫不費力,但是從這不費力上頭結果,便令我的心思不細緻、不刻入。專門喜歡讀這類書的人,久而久之,會把自己創作的才能汩没哩。在紐約、芝加哥筆直的馬路嶄新的洋房裡舒舒服服混一世,這個人一定是過的毫無意味的平庸生活。若要過有意味的生活,須是哥倫布初到美洲時。

中國學問界,是千年未開的礦穴,礦苗異常豐富,但非我們親自絞腦筋、絞汗水,卻開不出來。翻過來看,只要你絞一分腦筋、一分汗水,當然還你一分成績,所以有趣。

所謂中國學問界的礦苗,當然不專指書籍,自然界和社論實況,都是極重要的,但書籍為保存過去原料之一種寶庫,且可為現在各實測方面之引線,就這點看來,我們對於書籍之浩瀚,應該歡喜謝他,不應該厭惡他。因為我們的事業比方要開工廠,原料的供給,自然是越豐富越好。

讀中國書,自然像披沙揀金,沙多金少,但我們若把他作原料看待,有時尋常人認為極無用的書籍和語句,也許有大功用。須知工廠種類多著呢,一個廠裡頭得有許多副產物哩,何止金有用,沙也有用。

若問讀書方法,我想向諸君上一個條陳。這方法是極陳舊的,極笨、極麻煩的,然而實在是極必要的。什麼方法呢?是鈔錄或筆記。

我們讀一部名著,看見他徵引那麼繁博,分析那麼細密,動輒伸著舌頭說道:「這個人不知有多大記憶力,記得許多東西,這是他的特別天才,我們不能學步了。」其實那裡有這回事。好記性的人不見得便有智慧,有智慧的人比較的倒是記性不甚好。你所看見者是他發表出來的成果,不知他這成果原是叢銖積寸累困知勉行得來。大抵凡一個大學者平日用功總是有無數小册子或單紙片,讀書看見一段資料覺其有用者即刻鈔下(短的鈔全文,長的摘要記書名卷數頁數)。資料漸漸積得豐富,再用眼光來整理分析他,便成為一篇名著。想看這種痕跡,讀趙甌北的《二十二史札記》、陳蘭甫的《東塾讀書記》最容易看出來。

這種工作笨是笨極了,苦是苦極了,但真正做學問的人總離不了這條路。做動植物的人懶得採集標本,說他會有新發明,天下怕沒有這種便宜事。

發明的最初動機在注意,鈔書便是促醒注意及繼續保存注意的最好方法。當讀一書時,忽然感覺這一段資料可注意,把他鈔下,這件資料自然有一微微的印象印入腦中,和滑眼看過不同。經過這一番後,過些時碰著第二個資料和這個有關係的,又把他鈔下。那注意便加濃一度。經過幾次之後,每翻一書,遇有這項資料,便活跳在紙上,不必勞神費力去找了。這是我多年經驗得來的實況。諸君試拿一年工夫去試試,當知我不說謊。

先輩每教人不可輕言著述,因為未成熟的見解公布出來,會自誤誤人,這原是不錯的,但青年學生「斐然當述作之譽」,也是實際上鞭策學問的一種妙用。譬如同是讀《文獻通考》的《錢幣考》,各史《食貨志》中錢幣項下各文,泛泛讀去,沒有什麼所得,倘若你一面讀一面便打主意做一篇中國貨幣沿革考,這篇考做的好不好是另一問題,你所讀的自然加幾倍受用。

譬如同讀一部《荀子》,某甲泛泛讀去,某乙一面讀一面打主意做部《荀子學案》,讀過之後,兩個人的印象深淺,自然不同。所以我很獎勵青年好著書的習慣,至於所著的書,拿不拿給人看,什麼時候才認成功,這還不是你的自由嗎?

每日所讀之書,最好分兩類,一類是精熟的,一類是涉覽的。因為我們一面要養成讀書心细的習慣,一面要養成讀書眼快的習慣。心不細則毫無所得,等於白讀;眼不快則時候不夠用,不能博搜資料。諸經、諸子、四史、通鑑等書,宜入精讀之部,每日指定某時刻讀他,讀時一字不放過,讀完一部才讀別部,想鈔錄的隨讀隨鈔;另外指出一時刻,隨意涉覽,覺得有趣,注意細看,覺得無趣,便翻次頁,遇有想鈔錄的,也俟讀完再鈔,當時勿窒其機。

諸君勿因初讀中國書,勤勞大而結果少,便生退悔。因為我們讀書,並不是想專向現時所讀這一本書裡討現錢現貨的,得多少報酬,最要緊的是涵養成好讀書的習慣,和磨煉出好記憶的腦力。青年期所讀各書,不外借來做達這兩個目的的梯子。我所說的前提倘若不錯,則讀外國書和讀中國書當然都各有益處。外國名著,組織得好,易引起興味,他的研究方法,整整齊齊擺出来,可以做我們模範,這是好處;我們滑眼讀去,容易變成享現成福的少爺們,不知甘苦來歷,這是壞處。中國書未經整理,一讀便是一個悶頭棍,每每打斷興味,這是壞處;逼著你披荊斬棘,尋路來走,或者走許多冤枉路(只要走路斷無冤枉,走錯了回頭,便是絕好教訓),從甘苦閱歷中磨煉出智慧,得苦盡甘來的趣味,那智慧和趣味都最真切,這是好處。

還有一件,我在前項書目表中有好幾處寫「希望熟讀成誦」字樣,我想諸君或者以為甚難,也許反對說我頑舊,但我有我的意思。我並不是獎勸人勉強記憶,我所希望熟讀成誦的有兩種類:一種類是是最有價值的文學作品,一種類是有益身心的格言。好文學是涵養情趣的工具,做一個民族的分子,總須對於本民族的好文學十分領略,能熟讀成誦,才在我們的「下意識」裡頭,得著根柢,不知不覺會「發酵」。有益身心的聖哲格言,一部分久已在我們全社會上形成共同意識,我既做這社會的分子,總要徹底了解他,才不至和共同意識生隔閡,一方面我們應事接物時候,常常仗他給我們的光明,要平日摩得熟,臨時才得著用,我所以有些書希望熟讀成誦者在此,但亦不過一種格外希望而已,並不謂非如此不可。

最後我還專向清華同學諸君說幾句話,我希望諸君對於國學的修養,比旁的學校學生格外加功。諸君受社會恩惠,是比別人獨優的,諸君將來在全社會上一定占勢力,是眼看得見的。諸君回國之後,對於中國文化有無貢獻,便是諸君功罪的標準。

任你學成一位天字第一號形神畢肖的美國學者,只怕於中國文化沒有多少影響。若這樣便有影響,我們把美國藍眼睛的大博士擡一百幾十位來便夠了,又何必諸君呢?諸君須要牢牢記著你不是美國學生,是中國留學生。如何才配叫做中國留學生,請你自己打主意罷。

附錄三 評胡適之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

胡君這個書目,我是不贊成的,因為他文不對題。

胡君說:「並不為國學有根柢的設想,只為普通青年人想得一點系統的國學知識的人設想。」依我看,這個書目,為「國學已略有根柢而知識絕無系統」的人說法,或許還有一部分適用。我想:「《清華周刊》諸君所想請教胡君的并不在此,乃是替那些『除卻商務印書館教科書之外沒有讀過一部中國書』 的青年們打算。」若我所猜不錯,那麼,胡君答案,相隔太遠了。

胡君致誤之由:第一在不顧客觀的事實,專憑自己主觀為立腳點。胡君正在做中國哲學史、中國文學史,這個書目正是表示他自己思想的路徑和所憑藉的資料。(對不對又另是一問題,現在且不討論。)殊不知一般青年,並不是人人都要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不是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這裡頭的書十有七八可以不讀。真要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這些書卻又不夠了。

胡君第二點誤處,在把應讀書和應備書混為一談。結果不是個人讀書最低限度,卻是私人及公共機關小圖書館之最低限度。(但也不對,只好說是哲學史家、文學史家私人小圖書館之最低限度)。殊不知青年學生(尤其清華)正苦於跑進圖書館裡頭不知讀什麼書才好,不知如何讀法,你給他一張圖書館書目,有何用處?何況私人購書,談何容易?這張書目,如何能人人購置?結果還不是一句廢話嗎?

我最詫異的:胡君為什麼把「史部」書一概屏絕!一張書目名字叫做「國學最低限度」,裡頭有什麼《三俠五義》、《九命奇冤》,卻沒有《史記》、《漢書》、《資治通鑒》,豈非笑話?若說《史》、《漢》、《通鑒》是要「為國學有根柢的人設想」才列舉,恐無此理。若說不讀《三俠五義》、《九命奇冤》便夠不上國學最低限度,不瞞胡君說,區區小子便是沒有讀過這兩部書的人。我雖自知學問淺陋,說我連國學最低限度都沒有,我卻不服。

平心而論,做文學史(尤其做白話文學史)的人,這些書自然該讀。但胡君如何能因為自己愛做文學史便強一般青年跟著你走?譬如某人喜歡金石學,盡可將金石類書列出一張系統的研究書目;某人喜歡地理學,盡可以將地理類書列出一張系統的研究書目。雖然,只是為本行人說法,不能應用於一般。 依我看,胡君所列各書,大半和《金石萃編》、《愙齋集古錄》、《殷墟書契考釋》、(金石類書)、《水道提綱》、《朔方備乘》、《元史釋文證補》、(地理類書) 等等同一性質。雖不是不應讀之書,卻斷不是人人必應讀之書。胡君復《清華周刊》信說:「我的意思是要一班留學生知道《元曲選》等是應該知道的書。」依著這句話,留學生最少也該知道《殷墟書契考釋》、《朔方備乘》……是應該知道的書。那麼,將一部《四庫全書總目》搬字過紙,更列舉後出書千數百種便了,何必更開最低限度書目?須知「知道」是一件事,「必讀」又別是一件事。

我的主張,很是平淡無奇。我認定史部書為國學最主要部分。除先秦幾部經書幾部子書之外,最要緊的便是讀正史、《通鑒》、《宋元明紀事本末》和《九通》中之一部分,以及關係史學之筆記文集,算是國學常識,凡屬中國讀書人都要讀的。有了這種常識之人不自滿足,想進一步做專門學者時,你若想做哲學史家、文學史家,你就請教胡君這張書目。你若想做別一項專門家,還有許多門我也可以勉強照胡君樣子替你另開一張書目哩。

胡君對於自己所好的兩門學問研究甚深,選擇力甚銳,以為一般青年也該如此,不必再為選擇,所以把許多書目臚列出來便了。試思一百多冊的《正誼堂全書》千篇一律的「理氣性命」,叫青年何從讀起?何止正誼堂,即以浙刻《二十二子》論,告訴青年說這書該讀,他又何從讀起?至於其文學史之部所列《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漢三國晉南北朝詩》、《古文苑》、《續古文苑》、《唐文粹》、《全唐詩》、《宋文鑒》、《南宋文範》、《南宋文錄》、《宋詩抄》、《宋六十家詞》、《四印齋宋元詞》、《彊村所刻詞》、《元曲選百種》、《金文最》、《元文類》、《明文在》、《列朝詩集》、《明詩綜》、《六十種曲》等書,我大略估計,恐怕總數在一千冊以上,叫人從何讀起?青年學生,因為我們是「老馬識途」,虛心請教,最少也應告訴他一個先後次序。 例如唐詩該先讀某家、後讀某家,不能說你去讀《全唐詩》便了。宋詞該先讀某家、後讀某家,不能說請你把王幼霞、朱古微所刻的都讀。若說你全部讀過後自會選擇, 誠然不錯。只怕他索性不讀便了。何況青年若有這許多精力、目力來讀胡君指定的一千多冊文學書,何如用來讀《二十四史》、《九通》呢?

還有一層:胡君忘卻學生沒有最普通的國學常識時,有許多書是不能讀的。試問連《史記》沒有讀過的人,讀崔適《史記探源》懂他說的什麼?連《尚書》、《史記》、《禮記》、《國語》沒有讀過的人,讀崔述《考信錄》懂他說的什麼?連《史記儒林傳》、《漢書藝文志》沒有讀過的人,讀康有為 《新學偽經考》,懂他說的什麼?這不過隨手舉幾個例,其他可以類推。假如有一位學生(假定還是專門研究思想史的學生),敬謹遵依胡君之教,順著他所開書目讀去,他的書明明沒有《尚書》、《史記》、《漢書》這幾部書,你想這位學生,讀到崔述、康有為、崔適的著述時,該怎麼樣狼狽呢?

胡君之意,或者以這位學生早已讀過《尚書》、《史記》、《漢書》為前提,以為這樣普通書,你當然讀過,何必我說。那麼《四書》更普通,何以又列入呢?總而言之,《尚書》、《史記》、《漢書》、《資治通鑒》為國學最低限度不必要之書,《正誼堂全書》、《綴白裘》、《兒女英雄傳》反是必要之書,真不能不算石破天驚的怪論!(思想史之部,連《易經》也沒有。什麼原故,我也要求胡君答復。)

總而言之,胡君這篇書目,從一方面看,嫌他掛漏太多;從別方面看,嫌他博而寡要,我認為是不合用的。

附 梁先生致清華周刊記者書

《清華周刊》記者足下:

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一施展呈上,別屬開留美應帶書目,頗難著筆。各書內容,拙著中已簡單論及,諸君一讀後,可擇所好者購攜。大學普通重要諸書,各校圖書館多有,自不必帶,所帶者總是為自己隨時諷誦或用功時任意批注而設。試擇其最普通者:《四書集注》,石印《正續文獻通考》,相台本《五經單注》,石印《文選》,石印浙刻《二十二子》,《李太白集》,《墨子間詁》,《杜工部集》,《荀子集解》,《白香山集》,鉛印《四史》,《柳柳州集》,鉛印《正續資治通鑑》,《東坡詩集》。若欲帶選本,詩則《古詩源》,《唐詩別裁》,勉強可用。欲帶選本詞,則張皋文詞選,周止庵《宋四家詞選》,譚中修《篋中詞》,勉強可用(此五書原目皆未列)。其餘涉覽書類,擇所喜者帶數種亦可。因此等書外國圖書館或無有也。

2011年9月26日 星期一

管鍚華:七十年代末以來大陸校勘學研究綜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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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鍚華:七十年代末以來大陸校勘學研究綜論

2009-11-12 12:44:58 來自: 靜升 (琴將秋水彈明月 茶得春山試白雲)

管鍚華,(2002),《漢學研究通訊》 21:3 (總第83期),台北市,台灣

以下引自部落格《豆瓣網》: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864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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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七十年代末始,中國大陸在經歷了又一次全盤否定中國古代文化以後,人們又一次清醒,又一次重新開始了對中國文化遺產的整理工作。中國古代文化遺產的整理(通常稱古籍整理),其中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校勘。適應這種新的形勢,校勘學開始復興,二十餘年來這方面的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就。據我們統計,自1979年至2001年共出版校勘學專著八種,發表校勘學論文81篇。[1] 以下分專著與論文兩部分,先介紹評述八種校勘學專著中的的六種,再介紹評述校勘學論文。

二、校勘學專著

(一)六種專著各自的內容結構及特點與不足

1 .《校勘學概論》
戴南海著,西安:陝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正文251頁。前有李學勤〈序〉,3頁。後有〈後記〉,1頁。

本書是1949年以後大陸出版的最早的一本校勘學專著。共七章。後二章是輯佚、辨偽。前五章是校勘學的內容。第一章緒論,考釋校勘和校勘學的名義,論述校勘的具體功用。第二章校勘的方式和內容。第三章校勘的依據和條件。第四章校勘的方法、態度和應注意的問題。第五章校記、題材和序跋。
本書的特點:作者在〈後記〉中做了交待,「談狹義的校勘學,目前還沒有一部專著。拙著《校勘學概論》儘管是約取胡樸安、陳垣、蔣元卿、周祖謨、張舜徽、蔣禮鴻諸先生及其他學者的成說,為古籍整理研究生授課時的講義,雖為『百衲本』,但總算是填補了一點空白。」此外還有,一、本書除引用原文外,自始至終使用教學口語語體,方便閱讀使用。二、對各種問題多交待得比較細緻,如第五章第三節「一篇校勘古籍的序跋應該如何寫」的最後一條說:「工作中得到過誰的幫助,接受過誰的指導,承用了誰的見解,吸取了誰的成果,都必須一一交待清楚。這不是客套,而是對學問忠實,對讀者忠實。」
本書的不足:一、輯佚、辨偽兩章不屬校勘學的內容。二、不立校勘、校勘學史專章,採取史論結合的方法,這種方法雖很有特色,但有的地方則顯得眉目不很清晰。如校勘的方法在陳垣的對校法下,先說從劉向到岳珂到清代的對校,再回到陳垣的對校。三、有些提法有商榷的餘地。如校勘方法一節開篇即說「不可再走過去藏書家們校書的老路」。實際上歷代藏書家對古籍校勘都做過很大的貢獻,而且不少校勘方法、原則、條例首先是藏書家總結出來的。

2 .《校勘學大綱》
倪其心著,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出版。正文300頁。後有〈後記〉,2頁。

本書共八章。第一章校勘學研究古籍的校勘。第二章校勘的歷史發展和校勘學的形成建立。第三章古籍基本構成和校勘的根本原則。第四章校勘的一般方法和考證的科學根據。第五章致誤原因的分析和校勘通例的歸納。第六章校勘實踐的具體方法步驟。第七章出校的原則和校記的要求。
本書的特點是:一、能比較完整地介紹校勘的基本知識和技能。〈後記〉說:「這個大綱在知識內容結構上,⋯⋯主要有三部分構成:校勘和校勘學的歷史,校勘學的基本理論,校勘實踐的方法和技能。意圖通過這三個部分的講授,大體能完整地介紹校勘學的歷史、理論、實踐的基本知識和技能。」二、對不同學派的理論能夠兼採其長,為我所用。〈後記〉說:這個大綱「在校勘學理論觀點上,雖然重視對校學派強調版本依據的原則觀點,但在勘誤訂正的理論和方法上更多汲取理校學派的觀點和成果。」三、校勘及校勘學史立為專章,並提出不少自己的見解。如認為兩宋「在校勘實踐的豐富經驗的基礎上,出現了向理論發展的最初趨勢」(第二章第八節);認為清代「終未建立起獨立的校勘學理論體系,沒有出現一種獨立的校勘學理論著作」(第二章第十節);認為《校勘學釋例》「只以一種古籍為實例,因此也不免局限,不能更為廣泛地選擇各類古籍的典型事例,也不能在理論上更為充分的闡述論證」(第二章第十一節);都很有見地糾正了一些傳統的說法。
本書的不足:一、校勘的定義不夠完整。第一章第一節說:「把一種古籍的不同版本搜集起來,比較它們的文字語句的異同,審定其中的正誤,這就是古籍的校勘,統稱『校勘』。」實則,校勘的資料不只是不同的版本。二、方法嫌簡。校勘學,方法是重要的內容之一,本書第四章第一、二兩節是校勘的一般方法和陳垣的四種校勘方法,約四頁半篇幅,沒有一條例證資料。

3 .《校勘學》
錢玄著,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年出版。正文174頁。後有〈後記〉,1頁。

本書緒言後分為六章。第一、二章分別是字句校勘、篇章校勘。第三章是句讀及標點校勘。緒言釋校勘與校勘學之名義,概言古籍文字訛誤及其原因。第四章補闕。第五章校勘方法,內容還包括校勘處理方式。第六章校勘學簡史。
本書的特點是:一、明確地把校勘學劃為應用學科。〈緒言〉說:「校勘學是一門綜合的、應用性的學科。」由這個特點而又衍生了以下兩個特點。二、選例、選書典型,有助借鑑。前五章選用歷代著名校勘著作為例,第六章重選介歷史上著名的校勘著作,這些用例與名著對實際校勘工作都有借鑑作用。三、行文有前代樸學大師遺風。提綱挈領,要言不繁。書中大多數章節,引證文字遠超過敘述文字,以例證說話。
本書的不足:一、句讀及標點校勘不屬校勘學內容。二、劃分章節也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如第四章補闕是關於脫文與補脫的方法。從訛誤的類型來說,闕文應入第一、二兩章;從對闕文的校勘方法來說,應入第五章。第五章中的第六節是校勘記的處理方式不是校勘的方法,當獨立成章。

4 .《校勘學》
管錫華著,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1年出版,1998年同社重印。正文349頁。前有吳孟復〈序〉,3頁。正文後有〈附錄〉三種:〈形近易訛字表〉、〈通假字簡表〉、〈歷代帝王名諱及其代字兼諱字簡表〉,162頁。卷末是作者〈後記〉1頁。

本書十一章。第一章緒論,考釋校勘、校勘學等術語的含義,討論校勘的功用、校勘古籍所需知識,比較古今人校勘的條件。第二章校勘簡史。第三章古書訛誤的一般情況。第四章校勘的先導工作。第五章校勘的方法。第六章校勘應注意的幾個問題。第七章校勘記的寫法。第八章校勘前體例的擬定和校勘後說明的撰寫。第九章在校勘底稿上的工作。第十、十一章分別是目錄知識、版本知識在校勘中的運用。
本書的特點有:一、校勘學的定義比較科學概括。其定義是:「用不同版本或其他資料,通過比較或推理,發現並糾正古籍在流傳過程中發生的文字訛誤,這就是校勘。研究校勘的科學就是校勘學。」(第一章第一節)二、試圖及時反映當代自然科學的發展對校勘的作用。本書在第一章第五節有「自然科學的發展給今人校勘實現現代化提供了可能」的內容。三、對常用校勘四法有較大的發揮。如本校法一節,說本校「是利用本書本篇本文的各種對應關係進行的」,把這些關係歸納為用例對應、語音對應、意義對應和結構對應四類。理校法一節,指出這種方法有三個方面的功用。一是論證對校、本校、他校所校出的異文的正誤長短,二是推理現成異文的是非曲直,三是在沒有資料可供比勘的情況下推正古書中文字的訛誤。第三個功用下舉有二十一種具體的方法途徑。專立關於文物校勘法一節,指出「一般的校勘方法可能運用文物資料,而運用文物資料校勘也是用的一般校勘方法」,還對文物校勘價值做了兩面觀。四、附表有參考引證價值。
本書的不足:一、把訛誤的類型與訛誤的原因糅合在一起,顯得眉目不清。在不同的訛誤中,行文又不一致。如訛誤一節下分為鈔刻而誤、臆改而誤、其他誤三類,從原因著眼;而脫一節又分為從脫文的多少和脫文所在的書寫材料看、從脫文的原因看兩類。分類殊不統一。二、有的敘述不全面、脫節。如第九章第一節寫校勘前體例的擬定,第二節寫校勘後說明的撰寫。實際上,校勘前雖擬定好校勘的體例,在校勘過程中往往要不斷修改以適應對某種古籍校勘的需要。三、如果從現在的情況看,附錄的〈通假字簡表〉没有意義,徒佔 47頁的篇幅。《漢語大字典》附有輯自本字典正文中的所有通假字的〈通假字表〉,還有多種篇幅大小不等的通假字專門字典。

5 .《應用校勘學》
林艾園著,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97年出版。正文325頁。前有〈前言〉,3頁。後有〈附記〉,1頁。

本書六章。前五章是校勘學內容。第一章古書訛誤情況。第二章如何發現問題。第三章校勘方法。第四章校勘記。第五章校勘注意事項。第六章是錯誤標點釋例。
本書的特點是:一、絕大多數例證為自己實踐所得。〈前言〉說:本書「僅據筆者教學及整理古籍並參加校點《二十四史》中一些史書暨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等的實踐,擬以《長編》為主,介紹一些校勘基本知識,以為從事這個工作的參考。」這是本書的最大特點。二、注意事項詳備。前五章校勘學的內容中,注意事項一章所佔篇幅最大,87頁,從校書的資料、論證、體例、態度等多方面提醒校勘者加以注意。三、行文眉目清楚。本書大多數章節行文採用題、例、按三段的形式,閱讀起來無枝蔓之感。
本書的不足:一、句讀及標點校勘不屬校勘學內容,本書則立有專章。二、校勘學沒有定義。〈前言〉中雖然交待本書「不涉及校勘學的歷史淵源」,但是作為一本校勘學的專著,不給校勘學一個定義,總是不方便讀者。〈前言〉說:「校勘,亦稱校讎。」引劉向《別錄》對「校」與「讎」的解釋了事。這樣或許會使讀者產生誤解。

6 .《校讎廣義‧校勘編》
程千帆、徐有富著,濟南:齊魯書社,1998年出版。正文489頁。前有程千帆撰〈校讎廣義敘錄〉,9頁。後有〈附錄〉兩篇,李笠〈段玉裁與諸同志論校書之難篇疏證〉和〈廣段玉裁論校書之難〉,25頁。

本書是最新的一本校勘學專著。共七章。第一章校勘學的界義與功用。第二章書面材料錯誤的類型。第三章書面材料發生錯誤的原因。第四章校勘的資料。第五章從事校勘所應具備的知識。第六章校勘的方法。第七章校勘成果的處理形式。
本書的特點有:一、古籍訛誤与訛誤的原因分章描寫,眉目清晰。二、訛誤的原因詳細多角度,有助對古籍訛誤情況比較全面的瞭解。如致脫原因十五條,有自然原因,有人為原因;有文化原因,有政治原因;有故意所為,有無意所致;等等。三、常用校勘四法分為兩類,對校和理校,把對、本、他校以及對、本、他校相結合的校勘方法隸屬於對校;理校則從語言、體例、史實三方面介紹校勘方法。這種分類體現了對清代校勘學派傳統劃分的學術觀點。四、專立對校與理校相結合一節,強調「在校勘實踐中,這些方法往往都是綜合的加以使用的。特別是理校,必須同時從各種角度來考慮,才能取得近真的結果。」五、校勘記的處理形式總結全面,有七類。這種全面的總結不僅可供今天校勘者採用,也可以指示校勘工作搜集材料的途徑。六、所附的兩篇李笠的文章,可以幫助讀者對校勘的難度加深認識。
本書後出轉精,兼收並蓄,體系性強,但也有一些不足,如「校勘宜慎」屬於校勘注意事項或校勘原則,「校勘的程式與注記」是「改正書面材料、撰寫校勘記的具體做法」,是校勘實踐過程,而都列入了校勘的方法一章,不很合適。再如第一章詳列有彭叔夏《文苑英華辨證》的十類四十五子目、王念孫《讀書雜志》〈淮南內篇後序〉列舉各種誤例凡六十二事、俞樾《古書疑義舉例》誤例二十四例、陳垣《校勘學釋例》六卷五十例。若此,洪亮吉《卷施閣文甲集》卷七〈上石經館總裁書〉校勘義例二十四條亦當收列。洪例有石經的訛誤類型和原因、對勘的原則、字形的原則諸內容,不少為他例所不能包括,如「字有誤自魏晉以前者」、「此經有可以彼經改者」、「此經有必不可以彼經改者」、「字當以《說文》為本,而從否亦當斟酌者」等。

(二)六種專著的共同特點與不足

各書除具有各自本身的特點之外,還有不少共同之處。一、都試圖建立起校勘學的理論體系。三十年代初陳垣出版了《校勘學釋例》(原名《元典章校補釋例》),在校勘學史上被稱為是里程碑之作。但陳著僅就一種古籍而論,所具校勘學內容只包括沈刻《元典章》的誤例、幾條校勘原則與校勘四例,没有建立起校勘學的理論體系。六種校勘學專著的著者都認識到這一點,所以都廣採例證,總結校勘學的各個方面,以探討校勘的普通規律,可以說都建立起了校勘學的理論體系,發展了校勘學這門科學。二、校勘學是門實踐性很強的學科,六本專著都能注意到它的實用性。除了方法原則以外,都不同程度地介紹了校勘的具體步驟,從選擇校勘對象一直到校勘的最後一步工作撰寫校本的序跋、說明或凡例都有交待。三、努力創新。校勘學是一門傳統的科學,著者們並沒有滿足組合成說,而在不少方面有創新或對成說進行發揮。如倪其心對古籍基本結構的分析,管錫華、程千帆、徐有富對校勘學發展歷史的探討,都是此前沒有人做過的工作。再如方法,有清代兩派的對校、理校,有葉德輝的死校、活校,有梁啟超的五種校勘法,有陳垣的校勘四法。這六種校勘學著作大多不是簡單地抄錄成法緯以例證了事,而做了或多或少的創造性的發揮。如戴南海對理校法的發揮,求之於訓詁、文勢、文理,錢玄的求之於文例、文字、音、訓詁、語法、歷史、制度,管錫華的二十一種具體方法途徑,程千帆、徐有富的求之於語言、體例、史實,等等。四、儘量全面描述。如各家對訛誤的類型與致誤的原因的描述等等。

也有共同的不足:

一、有些內容隨意性較大,概括性不強。如對訛、脫、衍、倒四種訛誤類型與原因的描寫,從幾類到幾十類,有的簡略,有的詳析,但一個共同的特點是,都是根據自己所得之例加以歸類羅列;到底有多少種類型,缺少研究歸納。對於校勘方法的描寫發揮,也是見仁見智,各就所得之例進行歸類,亦從幾類到十幾、二十幾類不等。各種校法到底應該從何種角度去詳細描述才能較為全面,同樣缺少進一步研究。

二、跟實代的發展聯繫不夠緊密。上個世紀的末葉,整個世界已逐步進入e時代,各行各業都競相引入電子技術,使老的行業煥發青春,使新的行業發展加速,都在爭相電子化。在古籍校勘領域中,已有科研單位、專家及電子開發商做了不少工作,大陸、台、港都有這方面的成果。校勘學家至少有如下三方面需要深入研究,第一、如何運用電子技術進行校勘工作;第二,網路(或稱網絡)古籍、光盤(或稱光碟、碟、磁片)古籍校勘有那些不同於紙本古籍校勘的特點;第三,網路古籍、光盤古籍校勘上存在的問題及對策。這些方面都是用傳統校勘學不能或不能完全解決的問題。我們看到在六種校勘學專著中除管著提及到(但僅寥寥數語)以外,都沒有涉及。這是校勘學研究的新領域,應引起足夠的重視。傳統的學科也不能置身於時代的發展之外。

三、校勘學論文

(一)校勘學論文的內容

1 .概論
這類論文旨在一般性地介紹校勘涉及的主要方面,包括方法、原則、歷史等。如蔣禮鴻〈校勘略說〉[2]、程千帆〈校勘略說〉、張舜徽〈中國校讎學緒論〉。

2 .校勘方法
有的概論方法,如王利器〈校讎方法論〉;有的發明一種方法,如管錫華〈校勘的一個新途徑——運用典故校勘《全唐詩》、《全宋詞》舉例〉。

3 .校勘條例
如周祖謨〈古籍校勘述例〉、蔣禮鴻〈誤校七例〉。

4 .校勘學史的研究
(1)對整個古代校勘或校勘學的研究。如孫欽善〈古代校勘學概述〉、薛筱蘭〈古代校勘簡論〉。
(2)對某些朝代、某個代或某個機構的校勘或校勘學的研究。某些朝代的如傅杰〈明代以前的古籍校勘述略〉;某個朝代的如傅杰〈清代校勘學述略〉、葉樹聲〈乾嘉校勘學概說〉;某個機構的如汝企和〈北宋中後期官府校勘述論〉、〈論兩宋館閣之校勘史書〉。
(3)對校勘或校勘學家的個案研究。如王世偉〈劉向、劉歆父子校勘學初探〉、徐殿才〈盧文弨校勘學的歷史地位〉、郭明道〈阮元的校勘思想和方法〉、柴純青〈胡適校勘學思想淺析〉、章繼光〈陳垣先生對校勘學的貢獻〉。
(4)對校勘或校勘學專著的個案研究。如李更〈「校讎式」析讀〉、徐德明〈嚴可均《唐石經校文》的校勘特點〉、王世偉〈孫詒讓《札迻》之校勘學研究〉、彭林〈論清人《儀禮》校勘之特色〉。

5 .應用研究
(1)討論普通校勘學理論在特定的古籍校勘中的實際應用問題。如傅艾妮〈校勘在中醫古籍中的運用〉、徐又芳〈版本對勘在古醫籍校勘中的作用〉。
(2)討論某類或某種古籍的校勘問題。如郭在貽、黃征、張涌泉〈關於敦煌變文整理校勘中的幾個問題〉、朱光榮〈略論元雜劇的校勘〉。
(3)校勘在其他學科中的應用。如劉堅〈校勘在俗語詞研究中的運用〉、趙偉仁〈校勘校讀在辭書編寫上的功用〉。

(二)校勘學論文的特點

1 .偏重於歷史研究與應用研究
在我們收集到的81篇校勘學論文中,校勘學史方面的研究論文43篇,佔一半還強。其次是應用研究的論文27篇,佔1/3。其餘各類每類兩三篇、三五篇。這表明在論文方面校勘學研究取得的成果主要在歷史研究和應用研究兩方面。
歷史研究又偏重於清代,43篇中20篇是清代的研究。應用研究又偏重於醫籍文獻與出土文獻,27篇中12篇是關於古醫籍和敦煌寫卷的研究。

2.有些論文偏重於「述」
81篇論文中,偏重於「述」的論文佔有不小的比例。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校勘學論文大多屬於這一類,這些論文的作者往往是大學者。這種現象可以得到理解,因為這個時期是大陸校勘學復興的開始階段,大學者們憑過去的積累撰文發表,以適應古籍整理的需要,一時新的研究還沒有跟上來,稍後才進入真正研究的階段。

3.校勘學論文的不足

總的看來,二十餘年中論文方面的校勘學研究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遠遠不足。
(1)數量太少
若從張舜徽發表〈中國校讎學緒論〉的1979年算起,到2001年歷22年,每年平均僅約發表論文5.4篇。而這段時間內根據我們初步估算校理出版的古籍應該不下於萬種 [3],校勘學研究的論文與校勘工作的實際成就根本不成比例。
(2)存在許多研究空白
這些研究空白可以舉出很多,以下是幾個大的方面:
第一、校勘學理論體系的研究。這是校勘學研究中應該搞清楚的一個宏觀上的重大問題。它要回答校勘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其理論體系是什麼樣的建構的問題。由上面介紹的六種專著可以看到,各家體系差異不小,其中不少問題值得研究。如:(第一),校勘學的體系中是否應該包括版本及其層次的分析、目錄及其知識的介紹,如果包括,那麼它與版本學、目錄學研究版本、目錄有何不同;(第二),校勘學體系中是否應該包括輯佚、辨偽與標點,如果包括,它們與作為古籍整理的內容來研究有何不同;(第三),校勘學的體系中是否應該包括校勘學史,如果包括,它在校勘學的體系中應該佔有什麼樣的地位;(第四),梁啟超提出「廣義校勘學」和「狹義校勘學」[4],是否有道理,如果有,廣義校勘學的體系建構如何,狹義校勘學的建構又如何。凡此等等,沒有一篇研究論文。
第二、校勘方法的研究。論文中有幾篇是關於校勘方法的,但是與專著一樣,一本陳垣四法,有的雖有發揮,但終在窠臼之中。實際上校勘方法也是發展的,從葉德輝的死校、活校,到梁啟超的五種校勘法,再到陳垣的四種校勘法,即可證明這一點。即使是對三家校法,如三家校法是後者包括前者的關係,還是各有所長、是互相補充的關係,也未見到有論文研究,更不用說系統的校勘方法研究了。
第三、校勘學史的研究。雖然有43篇校勘學史的研究論文,但是校勘學史的内容十分豐富。從漢代以後每個朝代都有官方校書之事,大多數朝代還設有專門的校勘機構,都取得了不同的成績,但這方面只有汝企和〈北宋中後期官府校勘述論〉、〈論兩宋館閣之校勘史書〉兩篇論文。歷代特別是宋清有許多的校勘家和校勘學家,僅張之洞《書目答問》所列的清代的校勘名家就有三十一家之多,而論文只涉及到向歆父子、鄭、章、顧、盧十餘家。從著述來看更是汗牛充棟不勝枚舉,而論文僅及〈校讎式〉、《唐石經校文》、《十三經校勘記》、《札迻》不足十種。還有學派,如皖派的校勘學之類,也無文觸及。
比較宏觀一點的問題是,校勘學史是否可以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如果可以,其體系應該如何,也不見有研究論文。[5]
第四、與校勘現代化相關諸問題的研究。這方面的研究可以說是一片空白,論文中沒有見到一篇。實際上這方面應該研究的問題很多。如校勘現代化手段的問題,我們在專著部分已經提及過,如何運用電子技術進行校勘工作就是一個重要研究課題。其他的如對現有網路古籍資源、光盤古籍資源需要進行調查,研究這些資源的校勘價值,研究這些古籍資源的校勘問題,研究如何提高這些古籍資源的質量。也要研究觀念問題,如是否應該承認網路古籍版本、光盤古籍版本的存在,能否以網路古籍版本、光盤古籍版本作為校勘本(底本、對校本、參校本);校勘家是否愿意將校勘著作以網路版本、光盤版本作為成果的最終實現形式,而社會又是否承認這種成果形式等等。
第五、校勘著作存在的問題的研究。二十餘年來校勘工作是取得了很大成就,但校勘著作質量參差不齊,校勘質量底下者不在少處。研讀古籍者往往寧願使用未經校理的本子,而不願使用新校理出版的本子。學者們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已有文章對某些著作校勘上存在的問題作了一些個案研究,但是只限於具體條列誤校,缺少系統的理論總結。諸如對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如何採取對策、如何提高校勘著作的整體水平等等,沒有人做過細緻深入的研究。
第六、中外校勘、校勘學的比較研究。校勘工作是一種世界性的工作,校勘學是一門世界性的學科,不是漢語所僅有。西方在《聖經》版本校勘的基礎上產生了校勘學,如同中國在古籍訛誤校正的基礎上產生校勘學的道理一樣。胡適在美國康奈爾大學學習時,就修過校勘學課程。現在美國的一些高校仍設有校勘學課目。西方校勘工作、校勘學與中國校勘工作、校勘學有些什麼不同,西方校勘工作有那些經驗、校勘學有那些理論值得中國借鑑,都值得深入研究。這些方面的問題胡適涉及過 [6],但胡適導其前,則無人續其後。

四、結論

七十年代末以來適應新的形勢的需要,大陸的校勘學研究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從專著來說,真正建立起了校勘學的理論體系。從論文來說,在個案研究方面也取得了不少的成果。但學術無止境,隨著校勘工作的進一步深入,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進步,校勘學仍有許多新的課題需要研究。總結過去的成就與不足,探討未來的研究方向,可以促進校勘學的進一步發展與完善。

附錄:校勘學論著要目

本要目主要收錄陳垣《校勘學釋例》以來大陸、台、港、新加坡的校勘學以及與校勘學有緊密聯繫的論著的目錄。包括:

(一)校勘學、校讎學、校讀學專著(30種)

陳垣 《校勘學釋例》,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7(本名《元典章校補釋例》,後更為今名)
黃寶實 《校勘學講稿》,台北:文星書店,1966
劉英柏 《校勘應用學》,台北:華岡出版社,1973
戴南海 《校勘學概論》,西安:陝西人民出版社,1986
倪其心 《校勘學大綱》,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
錢玄 《校勘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王云海、裴汝誠 《校勘述略》,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88
謝貴安 《校勘學綱要》,武漢:武漢工業大學出版社,1989
管錫華 《校勘學》,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1
田代主 《校勘學》,北京:中國醫學科技出版社,1995
林艾園 《應用校勘學》,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97
程千帆、徐有富 《校讎廣義‧校勘編》,濟南:齊魯書社,1998
杜定友 《校讎新義》,上海:中華書局,1930
孫德謙 《劉向校讎學纂微》,台北:正中書局,1971
劉咸忻 《續校讎通義》,台北:廣文書局,1972
胡樸安、胡道靜 《校讎學》,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
蔣元卿 《校讎學史》,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
向崇魯 《校讎學》,重慶:商務印書館,1944
蔣伯軔 《校讎目錄學纂要》,上海:正中書局,1946
錢亞新 《鄭樵校讎略研究》,上海:商務印書館,1948
張舜徽 《廣校讎略》,北京:中華書局,1963
楊家駱主編 《校讎學系編》,台北:鼎文書局,1977
王叔岷 《校讎別錄》,台北:華正書局,1987
王叔岷 《校讎學》,台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95
陳鍾凡編述 《古書讀校法》,上海:商務印書館,1926
胡樸安 《古書校讀法》,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5
張舜徽 《中國古代史籍校讀法》,北京:中華書局,1962
吳孟復 《古書讀校法》,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3
新文豐出版公司編 《中國古籍校讀指導》,台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
宋子然 《中國古書校讀法》,成都:巴蜀書社,1995

(二)有校勘學內容的文獻學專著(15種)

余嘉錫 《余嘉錫說文獻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鄭鶴聲、鄭鶴
春 《中國文獻學概要》,上海:上海書店,1983
王欣夫 《文獻學講義》,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張舜徽 《中國文獻學》,許昌:中州書畫社,1982
張舜徽 《文獻學論著輯要》,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
吳 楓 《中國古典文獻學》,濟南:齊魯書社,1982
羅孟禎 《古典文獻學》,重慶:重慶出版社,1989
洪諶侯 《中國文獻學新編》,杭州:杭州大學出版社,1994
熊篤、許廷桂 《中國古典文獻學》,重慶:重慶出版社,2000
杜責遜 《文獻學概要》,北京:中華書局,2001
楊燕起、高國抗主編 《中國歷史文獻學》,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9
謝玉杰、王繼光主編 《中國歷史文獻學》,北京:民族出版社,1999
曾貽芬、崔文印 《中國歷史文獻學》,北京:學苑出版社,2001
孫欽善 《中國古文獻學史》,北京:中華書局,1995
趙國璋、潘樹廣主編《文獻學辭典》,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

(三)校勘學論文(118篇)

蔣禮鴻 〈校勘略說〉,《懷任齋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頁98-126
程千帆 〈校勘略說〉,《社會科學戰線》1981年第1期,頁309-316
張舜徽 〈中國校讎學緒論〉,《華中師範學報》1979年第1期
管 元 〈彙校本‧彙校‧校勘學〉,上海圖書館:《圖書館雜志》1994年第1期,頁59-60
吉家友 〈校勘與校對之異同〉,《信陽師範學院學報》2001年第3期,頁57-61
王叔岷 〈古書中的校勘訓詁問題〉,新加坡:《南洋大學研究院人文與社會科學研究所研究論文》,1976,頁1-7
周子翼 〈「聲旁有義」與訓詁校勘〉,《九江師專學報》1994年第3-4期(合刊),頁81-90、96
古 棣 〈從「古人行文的邏輯」問題談到古籍的校勘訓詁〉,《管子學刊》1995年第4期,頁7376
王叔岷 〈古書的校釋問題〉,《文史哲學報》1982年第31期,頁1-10
王叔岷 〈論檢驗古著類書與斠定古書之關係〉,《文史哲學報》1961年第10期,頁15-37
王利器 〈校讎方法論〉,《王利器論學雜著》,北京:北京師範學院出版社,1990
胡 適 〈元典章校補釋例序〉,陳垣《校勘學釋例》卷首,上海:上海書店,1997,頁1-14(又名〈校勘學方法論〉)
王叔岷 〈論校古書之方法與態度〉,《文史哲學報》1951年第3期,頁37-59
管錫華 〈校勘的一個新途徑——運用典故校勘《全唐詩》《全宋詞》舉例〉,《古籍整理研究學刊》1991年第6期,頁16-19,33
王瑞来 〈古籍校勘与音〉,《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87年第3期,页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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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起 〈校雠学的功用〉,《高雄师范大学学报》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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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祖谟 〈古籍校勘述例〉,《中国语文》1980年第2期,页120-126
蒋礼鸿 〈误校七例〉,《怀任斋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页127-135
邵胜定 〈文献学名实辨——兼议版本、目录、校勘学的关係〉,《图书馆杂志》1985年第3期,页12-13
黄镇伟 〈近八十年来目录学、校勘学、版本学研究书目解题〉(上)、(下),《中国书目季刊》1994年第3期,页42-55;1995年第4期,页4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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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更 〈「校雠式」析读〉,《中国典籍与文化》2001年第2期,页56-61
傅 杰 〈明代以前的古籍校勘述略〉,《福州大学学报》2000年第3期,页8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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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哲铭 〈论卢文弨校勘学的原则和方法〉,《西北大学学报》1995年第2期,页7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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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鹏鸣 〈章学诚校雠学述评〉,《安徽史学》1994年第2期,页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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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炫煜 〈章学诚文史校雠学对后世的影响——以张尔田、孙德谦为例〉,台湾《侨生大学先修班学报》1998年第6期,页377-395
漆永祥 〈论段顾之争对乾嘉校勘学的影响〉,《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1年第3期,页13-16
胡楚生 〈高邮王氏父子校释古籍之方法与成就〉,《清代学术史研究》,台北:学生书局,1988,页207-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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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德明 〈严可均《唐石经校文》的校勘特点〉,《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92年第5期,页40-43
丁宏宣 〈清代着名藏书、校勘和出版家黄丕烈〉,《图书馆学研究》1994年第2期,页84-86
王绍曾 〈如何正确评价黄丕烈在版本学上的贡献〉,《中国文哲研究集刊》1996年第9期,页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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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强 〈阮元《十三经校勘记》研究——《礼记》篇〉,高雄:第五届清代学术讨论会,1997
滕志贤 〈试论陈奂对《毛诗》的校勘〉,《孔孟学报》1995年第70期,页75-88
刘文强 〈论乾嘉学者的治经方法——以礼记注疏附校刊记为例〉,台北:清乾嘉学派经学研究第二次研讨会,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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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伟 〈论孙诒让校勘的特点和方法〉,《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5年第3期,页84-89
王世伟 〈孙诒让《札迻》之校勘学研究〉,《社会科学战》1985年第4期,页307-315
古国顺 〈清儒校勘《尚书》之成绩〉,《孔孟月刊》1980年第6期,页41-47
彭 林 〈论清人《仪礼》校勘之特色〉,《中国史研究》1998年第1期,页25-37
裘锡圭 〈谈谈清末学者利用金文校勘《尚书》的一个重要发现〉,《古代文史研究新探》,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页73-80
施观芬 〈俞樾「内经辩言」的校勘方法〉,《医古文知识》2000年第3期,页3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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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俊平 〈略论叶德辉及其校勘学〉,《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00年第6期,页47-50
沉俊平 〈叶德辉对校雠学、目录学、版本学三者关係的理解〉,台湾《中央图书馆台湾分馆馆刊》2000年第6期,页28-35
郭明道 〈论刘师培校释群书的方法〉,《扬州学派研究》扬州:扬州师院学报编辑部1987,页4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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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纯青 〈胡适校勘学思想浅析〉,《安徽史学》1990年第3期,页60-64
孙菊芳 〈胡适与校勘学〉,《河北建筑科技学院学报》1999年第4期
章继光 〈陈垣先生对校勘学的贡献〉,《五邑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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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瑞全 〈陈垣与古籍整理〉,《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8年第3期,页87-95
王国良 〈鲁迅辑校整理古籍的成绩与影响——以《古小说钩沉》、《唐宋传奇集》、《嵇康集》为例〉,《东吴中文学报》2001年第7期,页1-23
韩文宁 〈从《中国小说史略》看鲁迅对校勘学的贡献〉,《大学图书馆学报》1999年第5期,页62-66
丁原基 〈王献唐先生于校雠学上的贡献〉,台湾《中央图书馆馆刊》1991年第2期,页135-161
丁原基 〈山左文献学家许瀚之校雠学〉,台湾《国家图书馆馆刊》1996年第2期,页147-176
管锡华 〈《三馀札记》校书义例试探〉,《古籍研究》1987年第2期,页35-44
王绍曾 〈治书之学的入门嚮导——读程千帆、徐有富着《校雠广义》〉,《书目季刊》2000年第4期,页81-89
麦 耘 〈管锡华着《校勘学》评介〉,《安徽史学》1991年第4期,页80张犁〈读《校勘学》〉,《文物研究》1993年第8辑,页313-314
胡楚生 〈四十年来台湾地区子部古籍校释整理之成果及其检讨〉,《中国书目季刊》1996年第2期,页3-16
彭正雄 〈台湾地区古籍整理及其贡献〉,台湾《中央图书馆台湾分馆馆刊》1996年第1期,页8497
傅艾妮 〈校勘在中医古籍中的运用〉,《武汉职工医学院学报》1994年第1期
文 铸 〈略论古医籍校勘法则:郭霭春教授校勘《素问》十二例〉,《天津中医学院学报》1994年第3期,页26-28
徐又芳 〈版本对勘在古医籍校勘中的作用〉,《天津中医学院学报》1998年第3期
王晓江 〈试论古医籍的校勘三原则〉,《中医文献杂志》1994年第2期
卢传坚 「从《经校注》探讨古医籍校勘的辨析方法」,广州:广州中医学院博士论文 1989
王云路 〈中古诗歌误字略说——兼谈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的校勘〉,《古汉语研究》1996年第4期,页72-76
蒋妙琴〈俗写字在校勘上的价值——以《说文繫传校录》所载为例〉,《吴凤学报》1994年第2期,页38-52
刘 坚 〈校勘在俗词研究中的运用〉,《中国语文》1981年第6期,页446-451
周志锋 〈俗字俗语与明清白话着作校勘〉,《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0年第2期,页39-43
范新干 〈试说音切材料的校勘〉,《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4期,页98-104
陈初生 〈古文字材料校勘刍议〉,《暨南学报》1995年第1期,页123-127
左松超 〈马王堆帛书的校勘功用〉,长沙:马王堆汉墓国际学术讨论会,1992
祁小春 〈关于王羲之尺牍法贴校勘整理的方法问题:兼评《法书要录》的两种校本〉,《北京高校图书馆学刊》1997年第2期
罗联添 〈唐代诗文集校勘问题〉,《唐代文学论集》,台北:学生书局,1989
林天蔚 〈敦煌写卷之校勘问题〉,《史学彙刊》1975年第6期,页47-73
蒋冀骋 〈论敦煌文书的校勘〉,《争鸣》1990年第3期
张涌泉 〈俗语词研究与敦煌文献的校理〉,《文史》1998年第45辑,页255-269
孙其芳 〈敦煌词校注中的一些问题〉,《社会科学》(甘肃)1984年第1期,页83-86
郭在贻、黄征、张涌泉 〈关于敦煌变文整理校勘中的几个问题〉,《古汉语研究》1988年创刊号,页1-97
郑良树 〈论《老子》原始本与校勘方法〉,《故宫学术季刊》1999年第1期,页87-101+左5
朱光荣 〈略论元杂剧的校勘〉,《贵州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4期,页74-76
黄仕忠 〈《全元戏曲》的校勘特点和意义〉,《中山大学学报》1998年第2期,页38-41
侯淑娟 〈从《浣纱记校注》之商榷谈传奇新校的问题〉(上)(下),《大陆杂志》1999年第2期,页31-48;1999年第3期,页43-48
翁士勋〈体育文献校勘例说〉,《体育文史》1994年第4期,页62-64
赵传仁〈校勘校读在辞书编写上的功用〉,《辞书研究》1994年第1期,页64-69
郭康松 〈用「本校法」看《汉语大词典》所存在的问题〉,《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96年第6期,页121-126
刁鸣琦 〈校勘工作应该面向读者:从古代通俗小说《封神演义》印行谈起〉,《编辑之友》1993年第2期,页21-23、30

=====================================================

[1] 〈校勘學論著要目〉所收論文118篇,其中81篇出自這個時期大陸的作者,詳參文末〈附錄〉。
[2] 所引論文皆收錄於文末〈附錄〉。
[3] 已整理出版古籍缺少專門編目,查檢統計精確數字非常困難。這裡大致估計的根據是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1982年的「九年規劃」、1992年的「十年規劃」、1982年衛生部的中醫古籍整理出版「十年規劃」、1983年中國少數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規劃、1983年全國高校古籍整理出版規劃以及各省市古籍整理領導小組制定的古籍整理出版規劃。
[4] 《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北京:北京市中國書店,1985,頁227。
[5] 1983年某出版社出版過一本《校勘學史略》,但是這本書實際是《校讎學史略》。
[6] 見〈元典章校補釋例序〉,文載陳垣《校勘學釋例》卷首,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7,頁1-14。

http://www.ruzang.org/displaynews.asp?id=373

2011年9月24日 星期六

電影《賽德克˙巴萊》二三事

P1130538

版主按語:原本只想寫「兩、三件」感想,沒想到多寫了好幾件,我想,中華民國公投委員會或許會判定此篇貼文為「文不對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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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電影《賽德克˙巴萊》不是國語片,不是台語片,不是華語片,它是「賽德克語」片。

2. 電影《賽德克˙巴萊》為何堅持要用各族的族語發音?

3. 魏導說:「對於歷史的仇恨,是不是就可得到相當程度的化解?特別是對於有著歷史矛盾的台灣人,我希望《賽德克.巴萊》能夠帶動反省,從過去想想我們的未來。」

4. 影片中主角莫那魯道不是抗日英雄。影片也不是染上政治色彩的影片。

5. 魏德聖導演說:「不是因為電影『海角七號』成功,才有《賽德克˙巴萊》,是因為想拍攝《賽德克˙巴萊》,才會有電影『海角七號』。」

6. 如果隱忍可以繼續生活,反抗會招致死亡、屠殺,甚至滅族,為什麼要反抗?如果明明知道這是場不可能打贏的戰爭,而且還會導致重大傷亡,為何還要打這場戰爭?

7. 如果抱著電影『海角七號』的盈餘可以安穩地做電視導演,舒適地享受生活,為什麼要耗資七億冒險去拍一場毫無勝算的《賽德克˙巴萊》?

8. 如果早十年開拍電影《賽德克˙巴萊》,魏德聖導演可能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財力、魅力號召這麼多人支持、參與這部電影。如果晚個十年拍攝,可能沒有能力用賽德克語發音,周遭的文化環境會更惡劣。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是拍這部影片的最好時機。

9. 這部影片邀請觀眾以別的族群的思維來看歷史,邀請觀眾要尊重別的族群,別的族群才有可能尊重你。

10. 這部影片結合了國際電影專業團隊來完成拍攝過程。稱為是台灣影片的理由,是導演是台灣人,演員大多數是台灣演員,電影的故事主幹發生在台灣。而且,沒有廣大的台灣觀眾自電影『海角七號』以來持續的支持,就不會有《賽德克˙巴萊》這部電影。

11. 在邱若龍的漫畫《霧社事件》之後,身為賽德克族女婿的邱若龍拍攝了紀錄片《霧社事件》,在電視電影方面,有電影《霧社事件》,電視影集《風中緋櫻》,為何反反復復述說「霧社事件」的故事?為何老是說不清楚?

12. 魏導不需要任何國際大獎,電影本身就是給魏德聖導演最大的獎盃。邱若龍說:「如果經費不是這麼拮据,魏導不用去緣門托缽,他就可以不用屈服於市場壓力,而承現出更不一樣的電影。」邱若龍太不懂得知足,能走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個不得了的成就。

13. 魏導說:「面對歷史,我們怎麼不去問當事人的動機?只追究是不是做過不對的事,這樣其實把人性的規格弄得太小了。大家不妨回到一九三○年代那個時空背景,當你的世界只有族人和異族人,只有傳統信仰時,面對異族壓迫,你會怎麼作判斷?設身處地去想,就會了解為什麼他們會做出那些事。」…

「有了這層體會,對於歷史的仇恨,是不是就可得到相當程度的化解?特別是對於有著歷史矛盾的台灣人,我希望《賽德克.巴萊》能夠帶動反省,從過去想想我們的未來。」

14. 這是一部難得的史詩電影。另一部電影「眼淚」的導演鄭文堂說:「我想拍的下一部電影是『鄭南榕的故事』。」

15. 看完下集「彩虹橋」,發覺每一民族都曾經是「賽德克族」,日本、德國戰敗,本土被占領時是「賽德克族」,漢族在「元」、「清」統治時期是「賽德克族」,在美國本土,北美印第安族是「賽德克族」,在澳洲,澳洲原住民是「賽德克族」。以日本為例,他們殘酷無情地歧視本土蝦奴人,二次大戰期間殘酷殺戮佔領區,等到戰敗被占領,卻期盼盟軍遵守「人道規則」善待戰敗國,甚至期望盟軍保留首級戰犯日本天皇,當南軍大屠殺時,他們認為弱肉強食、欺壓愚懦是王道,等到投了原子彈,又認為交戰國對方不遵守戰爭規則。問題在,遵守誰訂的規則?崇拜誰的「聖經」?我相信,日本不久又會忘了「霧社事件」血淋淋的歷史教訓,又重新認為「趕盡殺絕」是王道,「大東亞共榮圈」是正義。以「日本」為例,華文讀者讀來比較不刺眼,其實,一樣的,在未來,有一天「強者民族」會成為「賽德克族」,只是整個族群沒有「賽德克族」上下一心來個玉石俱焚,沒有慘烈地報復、壯烈地自殺,沒有抗議得那麼血肉橫飛吧了。

P1130539

2011年9月23日 星期五

長老菩提比丘:《新相應部英譯》導論---溫宗堃 譯

PB110042

《新相應部英譯》導論[1]

菩提長老 著

溫宗堃 譯

(原文刊於《福嚴會訊》11期(2006年))

[21][2]

《相應部》是上座部(Theravāda)巴利聖典(Canon)中經藏的第三部。它排在《長部》、《中部》之後,《增支部》之前。像餘三部一樣,《相應部》有其在別部派裡的對應經典。保存在漢譯三藏裡,與《相應部》對應的經典,稱為《雜阿含經》(Tsa-a-han-ching)。這部經譯自梵語本,證據顯示它屬於說一切有部(Sarvāstivāda)所誦。如此,本書英譯的《相應部》雖然屬於上座部的聖典,但是,我們不能忘記它從屬於代表著佛教文獻傳承源頭的典籍(在南傳佛教,稱為《尼柯耶》(Nikāya),在北傳佛教,則稱為《阿含》(Āgama)。早期佛教,就是以這些典籍為基礎,建立了其教理和實踐體系,同時,後期的佛教學派在形構它們新的佛法詮釋時也是訴諸於這些典籍。

《相應部》作為佛教義理的源頭,其內容顯得特別豐富,因為在《相應部》,用以將諸經典分門別類的主要原則,正是佛法義理的分類。「相應」(saṃyutta)意指「結合在一起」(yoked together),巴利文“yutta”(梵文“yukta”)在字源上和英文“yoked”(結合了)有關,接頭詞“saṃ”,意思是「一起」。這個字也出現在巴利經文裡,意思是「被繫縛」。這時候,[22]它是個過去分詞,與「結」(saṃyojana)一語相關。共有十種「結」[3],將眾生束縛住。“saṃyutta”一詞也以一般的意思出現在經典中,意指「被繫在一起」,如:「友啊!如黑牛和白牛被繩或軛繫結在一起」(35: 232; S IV 163,12-13)[4]。這才是「相應部」的「相應」所指的意思。它們是被繫結或連結在一起的「修多羅」(經典)(即佛所說或弟子所說的教示)。將各經連結在一起的「軛」,是構成各章名稱的「主題」(topic),亦即各經所屬的「相應」(saṃyutta)。

《相應部》的藍圖

僅管《相應部》內容龐大,它依以建立的藍圖卻相當簡單、明暸。巴利所傳的《相應部》包含五大品(Vagga),每一品正好是「巴利聖典協會」(PTS)出版的羅馬字本的一冊。五品共含五十六個「相應」*1。篇幅較長的相應,又可分為幾個部分,也稱為「(小)品」(vagga)。篇幅較小的相應可能只含一「(小)品」。每一(小)品,理論上應含十經,但實際上,每(小)品的經數從五到六十不等。如此,我們了解「品」(vagga),既用以指《相應部》的五大品,也用以指每一「相應」裡的小品。*2

最大的兩個相應,「(22)蘊相應」和「(35)六處相應」,經數龐大,所以它們又利用另一種單位來簡化組織。也就是“paññāsaka”,「五十為一篇」。五十只是大約的數目,因為一篇通常多過五十經,如「六處相應」的第四篇,就有九十三經[5],其中一小品就含六十經[6]。但這些經大多極短,只是在一些簡單的法要上作改變而已[7]。[23]

《相應部》經典的經名,在無各文本傳統並未一致相同,這與《長部》或《中部》的情況不太一樣。在古老貝葉抄本裡,《相應部》的經典一部接著一部,經典與經典之間沒有清楚的界限,經典的分段須由某些特定的符號來標示。每一小品之末有個偈頌,名為「攝頌」(嗢陀南,uddāna),它用一些能代表經文的關鍵字來總括該小品各經的內容。在《相應部》的現代刊本裡,這些關鍵字被拿來當作經名,置於該經之前。因為緬甸文本傳統和錫蘭文本傳統,其攝頌常有一些差異,而PTS版有時依緬甸本,有時依錫蘭本,所以不同版本的經文名稱也就有所不同。最新的緬甸版,即第「六次結集版」,所給的經名有時候較從攝頌得出的經名更為完整、有意義。所以,在此英譯本,我通常依照第六次結集版。

不同文本傳統之間,有時對各小品的品名也有不同的意見。緬甸字體的文本常簡略地以數字來稱呼,如「第一(小)品」(paṭhamo vagoo)等,但錫蘭字體的Buddha Jayanti版提供較恰當的品名。當品名有如是差異時,我先舉該品在緬甸版的序數,再列出它在錫蘭版的名稱。品名其實沒有特別意義,某品所有的經典和該品品名所傳達的意思未必有關聯。一品名稱之命名,僅根據該品中某一經,通常是第一經。但有時候較長、較重要的經典,其實是在〔第一經〕後面。將數經歸為一組並放入同一小品的工作,似乎並無章法,不過有時候幾個連續的經典處理著相同的主題,或構成一個「模組」。

在覺音阿闍黎的註解書裡,他提到《相應部》含7762經,但是,我們可得的文本,按我的算法,只有2904經。*3由於劃分經典的方法不同;這數字和Léon Feer依他所編的羅馬字版本得出的總數目,2889有些不同。[24-25]

表1:《相應部》的品數與經數(Feer在PTS版算出的經數顯示在最右欄)

相應

品數

經數

Feer

有偈品

第一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8

3

3

3

1

2

2

1

1

1

3

28

81

30

25

25

10

15

22

12

14

12

25

271

因緣品

第二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9

1

4

2

1

4

2

2

1

1

27

93

11

39

20

13

43

22

21

12

12

286

蘊品

第三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15

4

4

1

1

1

1

1

1

1

1

1

1

33

159

46

96

10

10

10

10

50

46

112

57

55

55

716

158

114

733

六處品

第四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19

3

3

1

1

1

1

1

2

1

33

248

31

34

16

16

11

10

13

44

11

434

207

29

391

大品

第五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16

18

10

17

5

10

8

2

5

2

7

11

111

180

184

104

178

54

108

86

24

54

20

74

131

1197

187

103

185

110

1208

總數

232

2904

2889

[26]

表一顯示我怎麼得出2904的數目,Feer算出的數目則列在我算的數目之後。雖然我們的總數和覺音尊者所說的數目(7762)差距甚大,但是,我們不需以為《相應部》百分之六十三的經文在註書時代之後佚失了。因為《顯揚真義》(Sāratthappakāsini),《相應部》的註釋書,可讓我們檢查現有的《相應部》經典有無佚失。對比之後,顯然沒有一部經典是覺音尊者曾註解卻不見於現有《相應部》的。總數的差異只是因為經典,尤其第五品,〈道品〉,擴展其小品的方法不同。不過,就算將那些固定的略說經文完全開展,也很難理解註釋家如何能得出那麼大的數目。[8]

《相應部》的五大品,乃依不同原則所構成。第一品,〈有偈品〉,獨樹一格,因為它依文學體裁而編輯成。如該品名所指,此品內的經典,全含有偈頌(gathā,伽陀),不過並不是(如Feer早先所以為的,)《相應部》裡有偈頌的經典都收在這品。〈有偈品〉的許多經典中,長行部分僅是為了襯托偈頌,在其第一相應(Deva-s),有些經典甚至連這部分的長行都不存在,只剩下可能是佛陀與對談者之間的偈頌問答。其餘四大品裡的一些主要相應,其內容關涉到初期佛教的重要法義,其他較小的相應則含括多樣的主題。如第二、第三、第四大品的第一相應都在處理極重要的法義,它們分別是「(12)因緣」(Niddhāna)〔這是因緣品的第一個相應〕、「(22)五蘊」(Khandha)〔蘊品的第一個相應〕和「(35)六處」(Saḷāyatana)〔六處品的第一個相應〕。這三大品皆依其第一個相應而得名;三大品也包含其它相應,討論了比主要論題較次要的法義。例如,第二大品,〈因緣品〉,有「(14)界相應」;第三大品,〈蘊品〉,有「(24)見相應」;第四大品,〈六處品〉有「(36)受相應」。各大品中,主要相應以外的小相應之篇幅通常較小,也較不重要,不過還是可在其中發現有深度且生動的經文。[26]

第五大品,處理最重要的主題,即種種應修學的要項,在「後聖典時期」,它們被稱為「三十七菩提分法」(sattatiṃsa bodhipakkhiyā dhammā)。此品末尾以教法開展之基礎,即四聖諦,作為總結。這一品,被稱為「大品」(Mahāvagga),但它也曾被稱為「道品」(Maggavagga)(被漢譯了的梵文傳本即是如此)。

《相應部》的組織,從第二品至第五品,或許可視為四聖諦所顯示的模型。論述「緣起」的〈(12)因緣品〉闡明苦的起因,因此可說是第二聖諦的詳述。〈蘊品〉及〈六處品〉強調第一聖諦,苦諦。因為,苦聖諦,就其深義言,包含了五蘊、內外六處所含攝的一切法(見 56:13, 14)。接近「六處品」結尾的「(43)無為相應」,探討「無為」,即第三聖諦,涅槃,苦的止息。最後,〈道品〉處理實踐之道,說示趨向苦滅的道路,因此是第四聖諦。如果我們依照梵語《相應阿含》的漢譯本,這個對應的情況就更明顯,因為漢譯本將「蘊品」置第一,「六處品」第二,之後是「因緣品」,如此,對應到第一、二聖諦應有的次序。但漢譯本將「無為相應」放到「道品」的最後,這也許是為了顯示,無為之證是行道的結果。

上來說到,使《相應部》諸經名為「相應之教」(connected discourses)的,正是結合諸經,使歸為一類的「主題」(topic)。這些主題,可視為「軛」或「結合的原則」,它們構成《相應部》結構的「藍圖」。即使諸相應的排列次序不同,這藍圖仍能使《相應部》保有它原有的特色。這樣的主題共有五十六個,我將它們分為四類:「法義」、「特定的人」、「某類眾生」和「某類人」。有兩個相應無法被含攝在這分類裡[28]。其一是「(9)林相應」(Vana-s),它有固定的場景,通常是森林的神勸誡某個比丘要為法更加精進。另一個是「(20)譬喻相應」(Opamma-s),其特色是使用許多比喻來傳達法義。

在表2A裡,我顯示出,一一相應屬於四類中的哪一類,標記各類的經之總數,及該類在整個《相應部》裡所佔的百分比。此表的數據,是就整個《相應部》而論。但「有偈品」和其它四品有很大的差異,它所含的11個相應會影響最後的結果,因此為了更了解《相應部》的整體特質,我們可不考慮此品。表2B便是不考慮〈有偈品〉的結果。不過,這些數字仍可能產生誤導,因為這裡的分類,僅是依照各相應的「名稱」而作,可能不足以正確指出該相應的內容。例如,「(18)羅候羅相應」和「(23)羅陀相應」,被我歸於「特定的人」一類,但是前者幾乎只在討論三法印,後者則是討論五蘊,未多提供兩位尊者的個人訊息,因此其內容是法義的而非傳記式的。另外,在歸為「特定的人」的十一個相應之中,有九個純粹是探討法義。只有第16相應(大迦葉相應),和41相應(祇多居士)包括可被認為有傳記意味的資料。因為關於主要法義的相應之篇幅,總是較其它相應來得長,用以探討法義的頁數,將遠超過其它主題的頁數。

《相應部》與《雜阿含》

巴利註釋書乃至《律》的〈小品〉都有「第一次結集」的描述,讓人以為當時參與結集的長老已整理出我們現有的經藏,乃至確定經本的次序。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同時,[29]

表2.:《相應部》的主題分析

A.含〈有偈品〉

主題

相應

總數

百分比

法義

12 13 14 15 17 22 24

25 26 27 34 35 36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3 54 55 56

26

46%

特定的人

3 4 8 11 16 18 19 23

28 33 38 39 40 41 52

15

27%

某類眾生

1 2 6 10 29 30 31 32

8

14%

某類人

5 7 21 37 42

5

9%

其他

9 20

2

4%

B.不含《有偈品》

主題

相應

總數

百分比

法義

12 13 14 15 17 22 24

25 26 27 34 35 36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3 54 55 56

26

58%

特定的人

16 18 19 23 28 33 38

39 40 41 52

11

24%

某類眾生

29 30 31 32

4

9%

某類人

21 37 42

3

7%

其他

20

1

2%

第一次結集也不可能編出固定而定型的《尼柯耶》本。相反的證據非常非常多。這些證據包含,一、現在的聖典收入一些在「第一次結集」後才可能成立的經典(如《中部》84、108、124經);二、經典本身顯示出進一步編輯過後的徵兆;三、保存於漢譯文獻的北印度《阿含》與巴利《尼柯耶》之間,[30]有內容和組織上的差異。第一次結集時所發生的事,可能是,(1)起草一個詳盡的架構,把(比丘所憶持的)經典加以分類;(2)指定一個(或多個)編審團來復審所擁有的材料,將它轉化為易於記憶與口傳的形式。可能,這編審團在編輯被認可的佛語時,也仔細預設過不同經群之設置所欲達成的目的,然後建構分類的指導原則以完成那些目的,關於這點,之後我會再討論。負有保存及傳遞聖典的各部「誦師」(bhāṇakas)傳承各自的文本,這事可以解釋存在於不同傳本之間的差異,也解釋了不同《尼柯耶》裡出現相同經典的事實。*4

比較巴利《尼柯耶》和漢譯《雜阿含》,尤具有啟發性,它顯示出二本有相同的內容、不同的次第。我之前已提到一些組織上的不同,再仔細探究,則更能釐清一些事。*5漢譯本有八誦[9](我依循姉崎正治,一致使用巴利的名稱)。第一是「五蘊頌」,第二是「六入誦」,第三是「雜因誦」,後者包含「(56)因緣相應」和「(36)受相應」,和《相應部》的安排大大不同。第四個是「弟子所說誦」,沒有對應的巴利,但巴利有「(28)舍利弗相應」(Sāriputta-s)、「(40)目睷連相應」(Moggallāna-s)、「(19)勒卡那相應」(Lakkhaṇa-s)、「(52)阿那律相應」(Anuruddha-s)、「(41)質多相應」(Citta-s)。第五誦的巴利名是「道」,相當於《相應部》的「大品」,但是它的次序更接近聖典三十七道品的順序:「念處」、「根」、「力」、「覺支」、「道」;此誦也含「(54)安那般那」(Ānāpana-s)、「(55)預流」(Sotāpanna-s),末尾的一些小部類則包含「(34, 53)禪那」和「(43)無為相應」。《雜阿含》的第六誦,即「八眾誦」,無對應的巴利[31],但包含「(20)譬喻相應」和散在《相應部》各處與病人有關的經典。接著第七誦是「偈頌誦」,有12個相應,含巴利的11個相應(但次第不同),加上「(21)比丘相應」(bhikkhu-s)(它在本書中只收有含偈頌的經典)。最後是「如來誦」,包含了「(16)迦葉」(Kassapa-s)、「(42)聚落主」(gāmaṇi-s)和「馬相應」。這最後一誦,也包含在巴利中收於《增支部》的經典。

《相應部》在四部中的角色

學界普遍認為,區分四部《尼柯耶》的判準,在於其經文的長度。這想法也得到經典的支持。如此,最長的經典便收在《長部》。中等的,收在《中部》。較短的經便入《相應部》和《增支部》;只是《相應部》依主題將經典分門別類,《增支部》則依法數多寡加以組織。但是,在一具開創性的重要研究裡,Joy Manné挑戰了固有的假定,即「長度便足以解釋不同《尼柯耶》之間的差異」。*6仔細比較《長部》與《中部》之後,Manné結論說,這兩部的立意是為了滿足兩個不同的目的。她認為,《長部》主要是為了「宣傳」,吸引外道者入教,因此主要是針對那些對佛教有好感的外道。相對地,《中部》則是針對佛教徒,目的是要讚揚佛陀,要讓僧人融入團體與修行中。Manné也提議說,「四《尼柯耶》每一部皆有特殊的目的,皆是為了滿足特定的需求」(p.73)。在此,我們應稍略討論「相較於《長部》與《中部》,《相應部》與《增支部》的編輯目的又是什麼?」的問題。[32][10]

在處理此問題時,我們要先記住,這兩部《尼柯耶》裡的經典,對於說法的事緣背景都只提供少量的訊息。事實上,除了少數例外,許多經完全未提說法的事緣,或只說佛陀在某地說了該部經而已。所以,《長部》與《中部》充滿了戲劇性的情節、辯論和故事,《長部》尤其充滿富想像的旅程,但是,《相應部》就缺乏這樣的裝飾架構。在《相應部》,整個事緣,減少到只剩一景,通常只是說「在舍衛城,祇陀園」而已[11]。在第四〈六處品〉,甚至連這個也沒有。除了獨樹一格的〈有偈品〉,《相應部》的另四大品幾乎毫無修飾,其經文通常是佛陀直接就說法;有時候是某個或一群比丘向佛陀請示;有時候是兩位大比丘的對論。很多經文只有幾句話,且常只是在同一主題上做句子的變動。到了第五〈大品〉,有些經群只剩單字組成的攝頌,讓誦師(或讀者)自己去填滿經文內容。這顯示出《相應部》的經典(如《增支部》一樣),一般而言,不是以外道或新入教者為對象,主要是針對已歸依法並深入學習、實踐的人。

從《相應部》各相應的排列來看,我們也許可以認為,就整部的特色而言(當然不是就一一個體),《相應部》的編輯目的,是要作為一個容器,能夠存放諸多顯露佛陀智慧與解脫道的精簡經典。它能滿足教團內兩類弟子的需求:其一是法義的專家,即能夠掌握佛陀甚深智慧,並為他人解說微細教法的比丘、比丘尼。因為《相應部》在其主要的相應裡[33],收集許多詳論緣起、五蘊、六處、道支、四聖諦等重要法義的深妙經典,這最適合喜愛探索法的深義,且為其他法友解說的弟子。《相應部》所預設的第二類對機眾,是已圓滿基礎禪修訓練,想要直證終極真理的比丘、比丘尼。因為,《相應部》經典,對於想證得如實智的禪修者而言,極為重要,它們可成為指引毗婆舍那禪修者(insight meditators)的課程大綱。

《相應部》所強調的是「全括性」(comprehension),到了《增支部》,便轉移到「個人教導」(personal edification)。因為闡明法義和修學架構的短經已入到《相應部》,剩下能編入《增支部》的,即是關心實踐的經典。在實踐傾向方面,某程度而言,《增支部》與討論各組菩提分的〈大品〉有部分重疊。為避免不必要的重覆,聖典的編輯者未再將那些主題納入到《增支部》應有的品集裡,讓《增支部》能專注在未被《相應部》含蓋的修學項目。《增支部》也包含相當多為在家居士而說的經典,討論在世間裡關於世俗、倫理或修行方面的事物。這使《增支部》成為一部特別適合為在家眾說的聖典。

從此二部《尼柯耶》的特色來看,我們看見《相應部》與《增支部》提供兩個互補的觀點,這兩個面向都是原始教法所固有的。《相應部》為我們開啟內觀智慧的深奧面向。此中,熟悉的人、物世界已消逝,只有無我的緣生現象,依循緣起法則不斷地生滅。這實相的面向,在佛教的下一個發展階段中,於阿毗達磨哲學裡,更是達至頂點。誠然,[34]《相應部》與阿毗達磨的關係似乎很密切,我們甚至可以推測:在《相應部》佔重要地位的「無我」面向,直接引生阿毗達磨所具化的對答形式。從阿毗達磨藏的第二本論,即《分別論》來看,二者的緊密關係尤其明顯。《分別論》共含十八品,每品專門分析一項法義。十八類法義中的前十二類也出現在《相應部》。*7因為這些品大部分包含了「經分別」(suttantabhājaniya)和「論分別」(abhidhammabhājaniya),所以可以想見:《分別論》的「經分別」即是阿毗達磨的根本種子;而且,就是《相應部》的專家想到要設計出一種更專門的論述系統,而這系統在後來被稱為「阿毗達磨」。

《增支部》承認世俗世界的相對真實,有助於平衡在《相應部》裡特別凸顯的抽象哲學觀點。《增支部》通常未將「人」化約成蘊、處、界,而是將人當作是積極地想要離苦、得樂的生命體。《增支部》的經典,通常滿足上述的需求,許多經典述及比丘的修學,相當的部分則論及在家居士日常所關心的事。增一法的排列方式,使《增支部》在教學時更加方便。如此,長老比丘在教導弟子時,或說法者在準備為在家眾說法時,都可輕易地運用。《增支部》充滿能滿足此二目的的資料。在今日上座部傳統裡,它仍持續發揮著這兩項功能。

以上對各《尼柯耶》特徵的描述,不應被當作是意指,四部《尼柯耶》裡各經的內容完全一致。相反地,各《尼柯耶》的經典,即使有彼此重複,也展現了多樣性,有點像是同一類的生物,因應個己生存所需而有微細差異。再者,仍成為問題的是:各部,尤其《相應部》和《增支部》的藍圖是否是依刻意的教學策略所製訂?[35]還是說,先有排列的方式,之後才因其架構而理所當然地予以運用?

《相應部》和其它聖典的關係

因為經典乃從標準化過的、可調換的,稱為「聖句」(pericope)的文句所構成,也因為各尼柯耶有許多共同關注的焦點,所以我們在四部《尼柯耶》裡可見到許多彼此重複的經文。以《相應部》言,與它相同的經文,不僅出現在餘三部《尼柯耶》中,也出現在《律藏》裡。如此,我們發現《相應部》三個重要經典,也收錄在《律》的〈大品〉,它們被認為是佛陀最早開示的三部經典,即《轉法輪經》(56:11)、《無我相經》(22:59)和《燒燃經》(35:28)。《相應部》的其他經典也出現在《律藏》,如論及佛與魔相遇(4: 4,5)、佛猶豫是否說法(6:1)、遇見給孤獨長者(10: 8)、提婆達多(17:35),及談到目睷連尊者見鬼魂的經典(19:1-21)。有可能的是,《律》和《相應部》透過各自的口傳系統獲得這些共同的資料,但是,因為《律藏》的故事似乎出自較《尼柯耶》晚的時期,我們可推測《律》的編訂者在編輯時,引用了《相應部》誦師所保存的資料。

《相應部》的一些個別經典,有時成為《長部》某些經典中的一段。最明顯的例子,是那些成為《長部.大般涅槃經》之片段的相應部經典(如6: 15, 47: 9, 47: 12, 51: 10)。我們也看到《相應部》經典的一些片段(47: 1,2; 45: 8)[12]出現在〔長部〕《大念處經》,也有一些(12: 60)出現在〔長部〕《大因緣經》(D 15)。《大因緣經》與《相應部》經典(12:60)共有的,只是經文一開始的部分,之後的發展便完全不同。再次說明,任何針對哪部借自哪部之問題的解答都只能是揣測而已。

聖典的編輯者,似乎已為將經典分配到《相應部》或《增支部》的問題,立下嚴格的規則。[36]目的在於:避免同時符合相應原則及增一法的經典被重複配置。但是,即使這樣,兩部《尼柯耶》的經典還是有一些重複的部分。例如,二者都有關於“Rohitassa”尋找世界終點的經文(2: 26)[13]、獅子吼(22:78)[14]、預流十德(12:41= 55:28)[15]、“Kokālika”之死(6: 9-10)[16]、五蓋的經文(46: 55)[17](但《增支部》沒有覺支那一段)。二者共有的,還包含在《相應部》裡諸多尚未形成個別經典的文句組。

不過,《相應部》與《中部》之間的界限似乎最不嚴格,因為《相應部》和《中部》有五部完全相同的經典(22: 82; 35: 87, 88, 121, 36:19)[18],以及共通的文句組(text blocks)。我們不清楚,到底是負責編輯整個經藏的編審者一致同意地作如此的分配,還是二部的誦師各自認為那些經最適合收入自己的《尼柯耶》。鑑於《相應部》裡相同的經典也出現在不同的兩個相應,如此,即使在同一《尼柯耶》中,第一種情況也並非不可能。《相應部》的經也出現在《小部》的一些部類,如《經集》、《自說經》和《如是語》,相對應的偈頌也很多,見「索引1(B)」[19]

《相應部》的文學特色

在四部《尼柯耶》之中,《相應部》似乎是受「文學修飾」(literary embellishment)影響最大的一部。一些變動可能源自佛陀本身,但許多較細微的增廣,可能是聖典編輯者所引入。我想請讀者注意《相應部》的兩個特色,它們支持了這個假設。我們或可稱它們作「模板對應」(template parallelism),以及「聽者與背景的變動」(auditor-setting variation)。呈顯這兩個特色的經文,列於「索引3」和「索引4」[20]。在此,我將舉例解釋這些編輯設計的原則。

「模板對應」是指不同經典依據相同的公式模型所造,[37]但被套入該模型的內容物有所不同。「模板」是公式模型;「模版經典」是將此模型運用於某主題後所形成的經典,這個主題就是將被塑模成一部經典的「原生材料」。「模版對應」的情形橫跨了不同的「相應」,顯示相同的「公式」可用來對不同類的法要,如界、蘊、處、道支、覺支、根,作出相同類型的陳述。整個《相應部》一再出現「模版對應」的事實,令我們對佛陀教法的結構有更清楚的了解。它顯示,佛陀的教導由兩個成分所組成:1.模板本身所顯示的公式,以及2.被模版塑形的材料。模版運用於材料的方式告訴我們後者是如何被處理。如此,在「模版經典」裡,我們便看到:「應以智了知有,應斷煩惱,應修道支」。

有時候,模版又隸屬於較高的一層,我們稱為「模範」(paradigm),一種特殊的透視法,讓我們看到教法的全景。如此,要編輯不同經典所需做的事,就是將各種類型的材料放入單一「模範」所產生的「模板」之中。

《相應部》有許多這樣的例子。一個普遍而重要的「模範」,是「三法印」:無常、苦、無我。這個「模範」支配第「(22)蘊相應」與「(35)六處相應」的整系列經典,因為,若要證得解脫,必須以內觀洞見五蘊與六處才行。此「三法印模範」產生四種「模板」:1.觀三時的無常、苦、無我;2.純粹的觀無常等;3.透過因、緣而觀無常、苦、無我;以及在佛教解脫道中最重要的4.「無常即苦」模板[38],這第四種,將三法相彼此相聯。[21]

另一個重要的「模範」是「味、患、離」(asssāda, ādīnava, nissaraṇa),它衍生三個模板。在AN I 258-60,我們看到這些模板產生三部經,而其「材料」即是「世間」(loka)。《相應部》顯然利用一些方法來了解「世間」這概念,依據這些模板,便有了十二部經典——「界相應」和「蘊相應」各有三部經(14: 31-33;22: 26-28),「六處相應」也有六部經(35: 13-18,因為內六處、外六處分別說,故是六部)。這個「模範」又與另外一個與「模範」有關,即「沙門、婆羅門」,兩組合而產生出三個重覆出現的、關於沙門、婆羅門如何了知事物的「模板」:1.「味等三法」;2.「生、滅等五法」(即味患離三法、加上生、滅」;3.「四法」(仿四聖諦:苦、其生、其滅、趨滅之道)。透過這些模板,便製造出論及四界(14:39)、名利、五蘊、受和根的經典。「四法」的模板也好幾次用於緣起支(12:13)上,但是,很奇怪,他們未出現在〈六處相應〉。

依據佛陀,苦的主因是「渴愛」(taṇhā),也稱為「欲、貪」(chanda-rāga)。在《相應部》裡,去除渴愛亦作為一個「模範」,它能產生另外的模板,拆、組“chanda-rāga”這個複合詞,即可得到這些模板:1.斷「欲」(chanda)、2.斷「貪」(rāga)、3.斷「欲及貪」(chanda-rāga);每一個又和「凡是無常」、「凡是苦」、「凡是無我」相接,如此產生9個模版。然後,這些模版,又接到蘊、內處、外處,分別得出9部與18部經。(22: 137-45; 35: 168-85)。

有些模板必定出自比丘日常生活的對談中,例如提到「為何隨世尊過梵行生活」的「模板」(35: 81, 152; 38: 4; 45:5, 41-48)。第五大品,即〈道品〉[39],使用許多新模板,但卻沒有一個主要的「模範」。許多的模板出現在被略說的經典,那些內容先已廣說,因此後來便只以偈頌加以略記。然而,在這些相應裡的經典,仍是由許多的模板產生,在〈道品〉的導論中,將再詳述。[22]

如果我們仔細審視「模板」的索引表,我們會注意到有些模板未被用在可用之處。如上所述,我們發現「沙門、婆羅門」模板未用於「六處」[23];「聖與令解脫」(ariya niyyānika)模版未用於「五根」[24];「七果利益」模板未用於四念處。[25]這引生一個有趣的問題:末使用它們的原因是由於刻意的設計,或只因疏忽,或者是因為在口傳過程中遺失了一些經典?若要對這個問題,獲得一個合理的假設,我們必須對照巴利《相應部》和漢譯《阿含》,而這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工作,需要結合許多的技術。

《相應部》的第二個編輯技巧是我所謂的「聽者與背景的變動」(auditor-setting-variation)。這是指,有一些經典,其內容其實一樣(或幾乎一樣)[26],只是聞法者不同,或(在有劇情的經典裡)主角不同,或是說法的背景不同。最明顯的例子是,提及為何有些比丘在現世能證涅槃,有些卻不能的經典。這類經典共出現七次(35: 118, 119, 124, 125, 126, 128, 131),內容幾乎一樣,但聽者不同,包含天王帝釋、香神潘恰西卡。佛陀應當曾向不同的聽者重複開示相同的經典,問題是為何這部經受到如此特別的處理?這麼作是否要向比丘說明清楚,他們必須做什麼,才能成就梵行生活的終極理想?或者,這樣的重複有著更世俗的動機,如想安撫重要的在家護法?

使用此編輯技巧的通常情況是,[40]第一次,佛陀為了回應阿難的問題而說法;第二次,佛陀自己主動為阿難說相同的經;第三次,佛陀為了回應某群比丘而又開示相同的經(如 36:15-18;54: 13-16)。另外,「羅陀相應」(Rādhasaṃyutta)有兩小品(第3、4)各含十部經,兩品經文內容相同。不同在於:第一品中,羅陀請佛說法,但第二品中,佛陀無問自說。

第三種文學裝飾,和「聽者與背景的變動」不太相同,它包含一連串運用不同語詞予以排列成的經典。如此「(24)見相應」包含四趟(gamana)關於邪見的旅程,其不同處只是用以顯示諸邪見的架構(第一趟有些例外,不知為何,未論及餘三趟所具有的一些邪見)[27]。在「(33)婆蹉種相應」(Vacchagottasa-s),遊方者婆蹉五次請問佛陀相同的問題:「為何十種邪見會在世間出現」[28]。佛陀五次的回答是不了知五蘊中的某一蘊;每組問答各構成一部經(第1-5經)。但聖典編輯者似不滿足於此,覺得必須清楚指出每個回答皆可由「無知」 (aññāṇa)的其他同義語構成[29]。如此,這個相應就由前五經的配合十個變數而構成。「(34)禪那相應」展現另一種文學手法,「排列之輪」(the wheel of permutations)。藉此,一串的語詞,兩兩配對,並窮盡其所有配對的可能性[30]

© 2000 Bhikkhu Bodhi. Adapted and translated from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A New Translation of the Samyutta Nikāya, courtesy of and with permission from Wisdom Publications, 199 Elm Street, Somerville, MA 02144 U.S.A., www.wisdompubs.org


[1] 本文譯自 Bhikkhu Bodhi, ‘General Introduction’,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pp. 21-40。感謝菩提長老(Bhikkhu Bodhi)與智慧出版社(Wisdom Publication),授權《福嚴會訊》翻譯、出版此文。

[2] 表示此下是底本頁21。以下,有米字號(*)的註腳是原作所有,餘為譯者註。〔〕括弧內的文字為譯者所補充。

[3] 十結是:貪、瞋、痴、慢、見、疑、惛沉、掉舉、無慚、無愧。

[4] Seyyathāpi, āvuso, kāḷo ca balībaddo odāto ca balībaddo ekena dāmena vā yottena vā saṃyutta assu.

*1 緬甸版《相應部》有56相應,為PTS羅馬版所遵循 ,但是,錫蘭版只有54相應。差異在於,錫蘭版將「現證相應」(abhisamaya-s)(此英譯本的第13相應)當作是「因緣相應」(nidānas-s)(英譯本的第12相應)裡的一個小相應,且把「受相應」(vedāna)(此本第36相應)當作是「處相應」(saḷāyatana-s) (此本第35相應)裡的一小相應。但〔錫蘭版〕這樣分配,並不恰當,因為這兩個小相應的主題和那兩個較大相應的主題並無直接的關係。

*2 我用“Vagga”指「大品」,用“vagga”指「小品」。用以保存這些巴利經典的東方字體〔即錫蘭文、緬甸文、泰文等〕沒有大、小寫之分,「大品」、「小品」都一樣,並無拚法上的差別。

[5] 156至248經。

[6] 156至227經。

[7] 如在某經的「內」,在另一經便改成「外」;是「無常」的,改成「苦」、「無我」等。

*3 覺音給的數目在Sp I 18,9-10, Sv I 23,16-17及Spk I 2,25-26

[8] 算法的差異,也可見 印順導師〈雜阿含經部類之整編〉,《雜阿含經論會編(上)》,頁67-68。

*4 Norman在其Pāli Literature, p.31裡提到了這點。

*5 關於漢譯《雜阿含經》的組織,我參考姉崎正治的〈漢譯四阿含〉。

[9] 原本誤作「九」(nine)。

*6 “Categories of Sutta in the Pāli Nikāyas.” 尤其是頁71-84。

[10] 四部阿含經意趣之探討,參見 印順導師《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頁249-286。

[11] Sāvatthiyaṃ jetavane.

*7 《分別論》的十二品是一、「蘊分別」= S 22;二、「處分別」= S 35;三、「界分別」= S 14;四、「諦分別」= S 56;五、「根分別」= S 48;六、「緣起分別」= S 12;七、「念處分別」= S 47;八、「正斷分別」= S 49;九、「神足分別」= S 51;十、「覺支分別」= S 46;十一、「道分別」= S 45;十二、「禪那分別」= S 53。

[12] 分別指略說四念處的部分(47:1,2),及廣說八正道的部分(45: 8)。

[13] A 4: 45, 46 (II 47-50)。

[14] A 4: 33 (II 33-34)。

[15] A 10: 92 ( V 182-184)。

[16] A 10: 89 (V 170-174)。

[17] A 5: 193 (III 230-236)。

[18] M 109, M 144 Channovādasutta, M 145 Puṇṇovādasutta, M 147, M 59 Bahuvedanīyasutta。

[19] 原書1971-1982頁。

[20] 原書1986-1989頁。請配合原書及經文閱讀,方易了解。

[21] 見原書1987頁所舉的經例。

[22] 見原書1493-1494頁。

[23] 但用於「緣起」、「四界」、「名聞利養」、「五蘊」、「信等五根」、「眼等六根「、「樂等三根」。

[24] 但用於「覺支」、「念處」、「神足」。

[25] 但用於「覺支」(46:3)、「五根」(48:66)、「四神足」(51:26)、「安那般那念」(54:5)。

[26] 佛陀的回答是:喜愛、執著可意的六塵,則不能證涅槃;不喜愛、執著可意的六塵,則可能證涅槃。

[27] 「第一趟」共含18部經(24:1-18),餘三趟各含16部經。

[28] 1世界是常,2世界是非常,3世間有邊,4世間無邊,5命身是一,6命一身一,7如來死後存在,8如來死後不存在,9如來死後存在亦不存在,10如來死後非存在也非不存在。

[29] 即6-10「不見」(adassana)、11-15「不現觀」(anabhisamaya)、16-20「不隨覺」(ananubodha)、21-25「不證」(appaṭivedhā)、26-30「不觀」(asallakkhaṇā)、31-35「不近察」(anupalakkhaṇā)、36-40「不精察」(appaccupalakkhaṇā)、41-45「不等觀」(asamapekkhaṇa)、46-50「不省察」(appaccupekkhaṇā)、51-55「不現見」(appaccakkhakamma)。

[30] 善於定(samādhi-kusala)、善於入(samāpatti-k)、善於住(ṭhiti-k)、善於出(vuṭṭhāna-k)、善於調順(kallita-k)、善於所緣(ārammaṇa-k)、善於行境(gocara-k)、善於決意(abhinīhāra-k)、恭敬作(sakkaccakārin)、恒常作(sātaccakārin)、合宜作(sappāyyakār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