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8日 星期五
跨語言佛典比較研究 1/2
跨語言佛教文獻的比較研究(comparative studies),可以協助整理各組對應經典的異同。這些所謂「對應經典」的差異顯示了彼此之間的不同面貌,諸如: 1. 經題的不同 2. 說經地點的差異 3. 說法對象的差異 4. 說譬喻者的差異 5. 問答者角色的互換 6. 入滅盡定次第的出入 7. 佛陀宣說的偈頌與外道斷滅論者的偈頌之間的混淆,...等等。 深入探索這些異同,不僅能夠澄清因口誦傳承、翻譯、輾轉抄寫、經卷散落或錯頁等所造成的經文字句、法義的訛誤或遺漏,也能協助詮釋難解的漢譯經文,補充未詳盡敘述的經文背景,更可以描繪口誦傳承、經典傳抄與轉寫翻譯在對應經典顯示的不同風貌,協助辨識新出土的佛典殘卷,或彰顯部派之間對經典的不同詮釋。 華宇出版社將赤沼智善的《漢巴四部四阿含互照錄》,編為《世界佛學名著譯叢》第23册,《譯叢》主編在〈出版前言〉提到類似的觀點: 「但是,阿含經是中文本,經過翻譯之後,與梵文或巴利文原典的內容是否能完全吻合,在翻譯過程之中有無刪減或遺漏,這些都是重視求真的今日學術所矚目的問題。由於中文本阿含經的原典並沒有完全遺留到今日,所以,無法藉原典來探求中文阿含經的原始義理面貌。於是,學術界比對校勘的方向,便只好轉到另一不同部派所傳的原始聖典上面。此即今日還完整保存的巴利三藏。」 雖然,尚有學者認為就佛典的權威程度(authenticity)而言,諸部漢譯《阿含經》無法與巴利五部《尼柯耶》相提並論;但是經由跨語言文本的比較研究之後,不少學者發現,不僅巴利《尼柯耶》及其註釋書可以訂正漢譯阿含的遺漏、訛誤與譯文不清晰之處,漢譯四阿含也具有同樣的功能來訂正、輔助巴利經文,或者提供不同部派的傳承。 例如,無著比丘的論文如此建議: 「本篇文章以上所檢視的例子,顯示有時巴利經文提供一種較可能的陳述,可是有時是漢譯經文提供了較令人信服的敘述。這不僅出現於此處有限的經文研究,在更廣泛的巴利《尼柯耶》與漢譯《阿含》比較研究裡,顯示兩者之中的任何一方都無法自稱毫無改變地保存最原本風貌的敘述。由此可見,要對原始佛教傳承下來的經典作一適切的評價,必須仔細檢視與比對每一部經的巴利與漢譯版本。」 又如帕沙迪卡比丘(Bhikkhu Pāsādika)在仔細檢視《增支部 10.91經》 與《相應部 42.12經》的一句「怪異」的敘述時,核對了對應經典《中阿含126經˙行欲經》、《雜阿含912經》、《別譯雜阿含127經》之後,他認為巴利兩部經典有「不恰當」的後代解說摻入原文,而《中阿含126經》極有可能是保存了原始相貌。 透過這些論文與專書發表的結論,希望能喚起歐美的佛教學者與僧俗二眾來重新審視漢譯佛典,並且重視漢文佛教文獻。 --------- 1. 經題的不同: 例如《中阿含201經》如此自稱經名:「是故此經稱『愛盡解脫』」(CBETA, T01, no. 26, p. 769, c29-p. 770, a1),實際上,漢譯《中阿含201經》名為「嗏帝經」,攝頌也是「嗏帝」;而對應的《中部38經》經題為「Mahātaṇhāsaṅkhaya Sutta 愛盡大經」,攝頌則是 「kevaṭṭa 漁夫」,《中部38經》此位比丘為曾經是漁夫的比丘「嗏帝 Sāti」。也可參考Anālayo (2011:251-256)。 --------- 2. 說經地點的差異: 例如《雜阿含206經》:「一時佛住毘舍離城耆婆拘摩羅藥師菴羅園。」(CBETA, T02, no. 99, p. 52, b20-21),對應的《相應部35.160經》經文為「Ekaṃ samayaṃ bhagavā rājagahe viharati jīvakambavane.」(一時世尊住王舍城耆婆菴羅園)。參考《增壹阿含43.7經》:「一時佛在羅閱城耆婆伽梨園中」(CBETA, T02, no. 125, p. 762, a7-8),《大唐西域記》卷9:「是時縛迦大醫(舊曰耆婆,訛也)於此為佛建說法堂,周其壖垣種植花菓,餘趾蘖株尚有遺迹。如來在世,多於中止。」(CBETA, T51, no. 2087, p. 921, a16-19),此園在摩竭陀國王舍城外,應以《相應部35.160經》與《增壹阿含43.7經》為是。 --------- 3. 說法對象的差異:: 《中部 44經,毘陀羅小經》(Cūḷavedalla Sutta),是一部關於兩位佛陀弟子討論法義的經典。《毘陀羅小經》與其漢譯對應經典《中阿含210經》一致描述法樂比丘尼回答了一連串問題。不過漢、巴兩經對於誰是提問者描述得不一致。依據《中部 44經,毘陀羅小經》優婆塞毘舍佉是發問者,而依據對應的《中阿含》,發問者則是被稱為「鹿子母」的優婆夷毘舍佉。 無著比丘的論文主張,這一位提問者應該是法樂比丘尼出家前的丈夫毘舍佉。 --------- 4. 說譬喻者的差異: 巴利與漢譯版本的《蜜丸經》(Madhupiṇḍika Sutta)之間有一個說譬喻者是誰的議題,此經的主題是摩訶迦旃延對「想」作了精闢的分析。《中部18經》在經文將結束時,阿難說了一個本經依此為名的蜜丸喻; 不過依據對應的《中阿含115經》,這個蜜丸喻則是佛陀所說。 無著比丘的論文主張,這一蜜丸喻應是佛陀所說。 --------- 5. 問答者角色的互換: 巴利《中部 43經,毘陀羅大經》(Mahāvedalla Sutta)的漢譯對應經典是《中阿含211經》,依據巴利經文,摩訶拘絺羅去見舍利弗而提了一系列問題,《中阿含211經》的敘述則是這兩位比丘的角色對調了,是舍利弗去見摩訶拘絺羅與提問。因為向對方提問的人通常是兩者之中智慧稍遜的人,這樣角色對調的情況可能意指對此兩大弟子的評價差異。 我們無法判定,究竟是誰問誰答。 --------- 6. 入滅盡定次第的出入: 《中阿含211經》:「比丘入滅盡定時,先滅身行,次滅口行,後滅意行。...比丘從滅盡定起時,先生意行,次生口行,後生身行。」(CBETA, T01, no. 26, p. 792, a8-15)。 《中部44經》:「入滅受想定之比丘,先滅口行,次身行,其次心行也。...比丘從滅受想定起時,先生心行,次身行,其次口行也。」(CBETA, N10, no. 5, p. 22, a11-p. 23, a2 // PTS. M. 1. 302)。 此處,「身行」指「出入息」。「口行」指「尋、伺」。「意行、心行」指「想與受」。(CBETA, N10, no. 5, p. 22, a5-7 // PTS. M. 1. 301)。 依《清淨道論》,以《中部44經》的次序為正確。 --------- 7. 佛陀宣說的偈頌與外道斷滅論者的偈頌之間的混淆: 請參考: https://www.facebook.com/permalink.php?story_fbid=1115038075734203&id=100016840620268 菩提比丘 Bhikkhu Bodhi,(2000: 1060-1063, note 75)。此兩偈頌在古漢譯中不易區別,如《阿毘達磨順正理論》譯文中,外道斷滅偈與世尊教導的偈頌,兩者譯文完全相同。《阿毘達磨順正理論》卷49:「又世尊說,『於諸外道諸見趣中此見最勝,謂我不有、我所亦不有;我當不有、我所當不有』。…此見下劣,誠如所言,非方便門執生斷故。然此行相,世尊有時為諸苾芻無問自說:『或有一類作是思惟,謂我不有、我所亦不有;我當不有、我所當不有。如是勝解時,便斷下分結』。故知此見能順解脫。」(CBETA, T29, no. 1562, p. 617, c21-p. 618, 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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