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貪王經第一」(CBETA, T04, no. 198, p. 174, b8-11)
聞如是,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一梵志,祇樹間有大稻田已熟,在朝暮當收穫;梵志晨起,往到田上遙見禾穟(穗),心內歡喜,自謂得願,視禾不能捨去。佛是時從諸比丘入城求食,遙見梵志喜樂如是,便謂諸比丘:「汝曹見是梵志不?」皆對言:「見。」佛默然入城,食後各還精舍。即日夜天雨大雹,皆殺田中禾;梵志有一女亦以夜死,梵志以是故,愁憒憂煩、啼哭無能止者。明日眾比丘持應器入城求食,便聞梵志有是災害,啼哭甚悲,非沙門梵志及國人所能解其憂者;比丘食竟還到佛所,作禮,白:「梵志意狀如是。」言適竟,梵志啼哭,來到佛所,勞佛竟,便坐佛邊。佛知其本憂所念,即謂梵志言:「世有五事,不可得避,亦無脫者。何等為五?當耗減法欲使不耗減,是不可得。當亡棄法欲使不亡棄,是不可得。當病瘦法欲使不病瘦,是不可得。當老朽法欲使不老朽,是不可得。當死去法欲使不死去,是不可得。凡人無道無慧計,見耗減亡棄老病死法來,即生憂憒悲哀,拍髀熱自,耗身無益。何以故?坐不聞知諦,當如是。梵志我聞有抱諦者,見耗減法亡棄老病死法來,不以為憂。何以故?已聞知諦,當如是。不是獨我家耗,世悉亦爾。世與耗俱生,我何從獨得離?慧意諦計,我今已耗,至使憂之,坐羸不食,面目委色;與我怨者快喜,與我厚者代憂。慘慼家事不修計耗,不可復得,已諦如是,見耗減亡棄老病死法來,終不復憂也。」
佛以是因緣為梵志說偈:「不以憂愁悲聲,多少得前所亡;痛憂亦無所益,怨家意快生喜;至誠有慧諦者,不憂老病死亡;欲快者反生惱,見其華色悅好;飛響不及無常,珍寶求解不死;知去不復憂追,念行致勝世寶;諦知是不可追,世人我卿亦然;遠憂愁念正行,是世憂當何益。」
佛復為梵志極說經法,次說布施持戒,現天徑欲善,其惡無堅固。佛知梵志意軟向正、便見四諦,梵志意解,便得第一溝港道。如染淨繒受色即好,便起頭面著佛足,叉手言:「我今見諦,如引鏡自照,從今已後,身歸佛歸比丘僧,受我為清信士,奉行五戒,盡形壽淨潔不犯戒。」便起繞佛三匝而去,眾比丘便白佛言:「快哉解洗梵志意,乃如是至便喜笑而去。」佛語諸比丘:「不但是返解是梵志憂,過去久遠,是閻浮利地有五王:其一王名曰桀貪,治國不正,大臣人民悉患王所為,便共集議言:『我曹家家出兵。』皆拔白到王前,共謂王:『寧自知所為不正施行貪害萬姓不?急出國去,不者必相害傷。』王聞大恐怖戰慄,衣毛悉豎,以車騎而出國去。窮厄織草鞋,賣以自給。大臣人民,取王弟拜作王,便正治不枉萬姓。故王桀貪聞弟興將為王,即內歡喜計言:『我可從弟有所乞,可以自活。』便上書具自陳說,便從王乞一鄹,可以自給。王即與之,愍傷其厄,得一鄹便正治,復乞兩鄹、四五至十鄹,二十、三十、四十、五十至百鄹,二百至五百鄹,便復乞半國,王即與之,便正治。如是久遠,桀貪生念。便興半國兵,攻弟國即勝,便自得故國。復生念:『我今何不悉興一國兵攻二國、三國、四國?』便往攻悉得勝,復正治四國;復生念:『今我何不興四國兵攻第五國?』便往攻即復得勝。是時陸地盡,四海內皆屬王,便改號自立為大勝王。天帝釋便試之:『寧知厭足不?』便化作小童梵志姓駒夷,欲得見王,被髮拄金杖,持金瓶住宮門。守門者白王言:『外有梵志姓駒夷欲見王。』王言大善:『便請前坐。』相勞問畢,卻謂王言:『我屬從海邊來,見一大國豐樂、人民熾盛,多有珍寶,可往攻之。』王審足復欲得是國,王言:『我大欲得。』天王謂言:『可益裝船興兵相待,卻後七日,當將王往適。』言天王便化去,到其日便大興兵益裝船,不見梵志來,是時王愁憂不樂,拍髀如言:『怨哉!我今以亡是大國,如得駒夷不堅獲,如期反不見。』是時一國人民迴坐向王,王啼亦啼、王憂亦憂,王處憂未嘗止,聞識經偈,便生意而說言:『念隨欲,已有復願;日盛為喜,從得自在。』王便為眾人說欲偈意,有能解是偈義者上金錢一千。時坐中有少年,名曰鬱多。鬱多即白王言:『我能解是義,相假七日乃來對。』到七日白母言:『我今欲到王所解王憂。』母謂子:『子且勿行,帝王難事如燃火,其教如利刀,難可親近。』子言:『母勿愁憂,我力自能淹王偈義,當得重謝,可以極自娛樂。』便到王所言:『我今來對其義。』
即說偈言:『
增念隨欲,已有復願;已放不制,如渴飲湯;
悉以世地,滿馬金銀;悉得不厭,有黠正行;
如角距生,日長取增;人生亦爾,不覺欲增;
飢渴無盡,日日復有;金山拄天,狀若須彌;
悉得不厭,有黠正行;欲致痛冥,未嘗聞之;
願聞遠欲,厭者以黠;厭欲為尊,欲漏難離;
黠人覺苦,不隨愛欲;如作車輪,能使致堅;
稍稍去欲,意稍得安;欲得道定,悉捨所欲。』
王言:『知意。悉治世地,盡四海內無不至屬,是亦可為厭;乃復遠欲貪海外國。』大勝王即謂鬱多言:『童子若善,以尊依世;說欲甚痛,慧計乃爾;汝說八偈,偈上千錢;願上大德,說義甚哀。』鬱多以偈報言:『不用是寶,取可自給;最後說偈,意遠欲樂;家母大王,身羸老年;念欲報母,與金錢千;令得自供。』大勝王便上金錢一千使得供養老母。佛語諸比丘:『是時大勝者即種稻梵志是也;時童子鬱多者則我身是也。我是時亦解釋是梵志痛憂,我今亦一切斷是梵志痛憂已,終不復著苦。』佛以是本因演是卷義令我後學聞是說,欲作偈句為後世作明,令我經法久住。
義足經:
766 [增念隨欲,已有復願;日增為喜,從得自在。
767 有貪世欲,坐貪癡人;既亡欲願,毒箭著身。
768 是欲當遠,如附蛇頭;違世所樂,當定行禪。
769 田種珍寶,牛馬養者;坐女繫欲,癡行犯身。
770 倒羸為強,坐服甚怨;次冥受痛,船破海中。
771 故說攝意,遠欲勿犯;精進求度,載船至岸。]
佛說是義足經竟,比丘歡喜。
《小部》的《本生》只有偈頌,本生故事並非經文本身,而是出現在註疏中(雖然有點不幸的,後代的人只記得故事,而忘了偈頌);《經集》《義品》也是一樣,如同巴利經文顯示的只有偈頌,甚至連《義品》的註釋《義釋》也未提到這些故事,可見《義品》的故事是於西元前一百年左右附著在《義品》各章的偈頌前頭,也就是佛入滅後约三百年(我採用的是佛滅於西元前383年,而非一般慣用的西元前481年),覺音論師入錫蘭編訂巴利三藏的五百年前。在漢譯經典的結構與命名方式,華文讀者是很少有機會辨認出《本生(經)》與《本生故事》、《義足經》與《義足經故事》的差異了。(在《義足經》說完「桀貪王」故事後,在偈頌之前又有「義足經」 (CBETA, T04, no. 198, p. 175, c16)三字,應該是前後黏結的證據。)
基於上述原因,在此我們將先讀偈頌,最後才來回顧《義足經故事》。在閱讀正文之前,我們先記住一點,「經」的層次是較接近原來文本的,較有「權威」的,極可能是時代較早的;這本「經」的註解通常是依據「經」所作的詮釋,它是離原來文本較遠的(當然,作者自註是另外的情況,此處顯然不是作者自註),「權威」的程度是在所註解的「經」之下,稱為「經」的僕人也不為過,當然時代也要晚個數百年。
《義品》(眾多的八頌品)每品應有八首偈頌,原始的八頌品經文可能為〈欲(貪)經〉、〈洞窟八偈經〉、〈瞋怒八偈經〉、〈清淨八偈經〉、〈第一八偈經〉等帶有「八頌」作為經名的五經,隨著逐一的增編,才失去了原本「八頌」的編輯特色,卻仍然維持原來《義品》(眾多的八頌品)的稱謂。那麼,為何第一經《欲貪經》僅有六頌呢?據《大毘婆沙論》說:「菩薩為王說《義品呵欲偈》後,王為菩薩說:『儒童賢寂靜,能益於世間,有智能遍知,貪愛生眾苦。』菩薩又為王說:『有智言應作,不作不應言;智者應遍知,有言無作者。』」這樣,說一切有部所傳〈欲(貪)經〉也是八偈。《義足經》所說的〈桀貪王經〉(即是〈欲(貪)經)僅有六偈,而又說:『汝說八偈』。「欲經」也有八偈的傳說,可推論《義品》的原始文本,可能都是八偈為一經的,名為「八(頌)品」。後來有所增補,也不限八偈,這才把「八」的古義淡忘了,而轉名為《義品》,或傳誦而成為與《法句》對稱的《義句》──《義足》(法句為Dhammapada,pada有足的意思)。《八頌品》每品應有八首偈,所缺的兩頌可能是「儒童賢寂靜,能益於世間,有智能遍知,貪愛生眾苦。」及「有智言應作,不作不應言;智者應遍知,有言無作者。」(出自『阿毗達摩發智論(玄奘法師譯)(T26.924c)』
值得注意的是南傳巴利文〔經集〕,北傳[佛說義足經](吳支謙譯,西元230年頃)及玄奘法師譯〔瑜伽師地論〕均為六頌,可見此版本〔(六頌版)欲經〕起源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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