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組裡有人討論《金剛經》的「壽者相」不是「壽者想」,這事的判斷不能從漢譯文字來作準則。
鳩摩羅什的翻譯,常有翻譯詞彙不統一的狀況。
例如《義品》(巴利《小部》第五經《經集》的第四品 Aṭṭhakavagga),鳩摩羅什翻譯的《大智度論》作了五種不同的處理與翻譯:
- 『義品(193b)』、
- 『阿他婆耆(63c)』、
- 『眾義經(60c)』、
- 『利眾經(295)』
- 引用而未明言引自《義品》(82b)』
所以,此類討論不可太過自信,還是應以印度語言文本為判定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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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 2013/4/19 的貼文
Stefano Zacchetti 左冠明教授的講題是「以創作為翻譯:鳩摩羅什翻譯的《金剛經》裡的『術語翻譯的議題』 Translation as creation: A terminological issue in Kumārajīva's version of the Vajracchdikā Prajñāpāritā」,他指出在相當於梵本《金剛經》的lakṣaṇa(巴利 lakkhaṇa)翻譯成「相」,如「三十二相」,而saṃjñā(巴利 sañña 概念、標記)翻譯成「想」(概念),如「非想非非想」。但是在「我相 ātmasaṃjñā、人相 sattvasaṃjñā、眾生相 jīvasaṃjñā、壽者相 pudgalasaṃjñā 」的「相」字卻是對應「saṃjñā」。另外還有nimitta ,一般翻譯為「相」字。
左冠明教授特別指出漢譯中出現的「若彼所想分別受,是名為『想倒』」,對應的巴利文是「...yo nimittassa uggāho, ayaṃ saññāvipallāso 」,前面的「想」對應的是「nimitta」,後面的「想」對應的是「saññā」。
也就是說,不同的字在漢譯中會被譯成相同的字詞,在經文詮釋過程裡,未能對照印度文本而純粹從漢字「望文生訓」,勢必會冒相當的風險,例如,三十二相的相字其實和「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相」字不同。而「色受想行識」的想,是和「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相」字同一個字。
但是經由一番論證之後,左教授認為鳩摩羅什的譯文刻意地將「saṃjñā」譯為「想」,將「lakṣaṇa」譯為「相」。
這下子,在場華人學者一片嘩然。帖主當時首先舉手發難:
- 古譯是相、想兩字通用,如《雜阿含559經》『無想心三昧』,在《雜阿含567經》則作『無相心三昧』。《別譯雜阿含191經》『寂滅無相』,在《別譯雜阿含196經》則作『寂滅無想』。在單卷本《雜阿含14經》出現九個『相』字,前四個字,宋元明版藏經作『想』字。
- 鳩摩羅什譯文有時沒有固定的用語,如相當於巴利《經集》的《義品》,《大智度論》,有譯為『義品(193b)』、『阿他婆耆(63c)』、『眾義經(60c)』、『利眾經(295)』以及引用而未明言(82b)』等五種譯法。
- 從 1. 古人或譯經或抄經,想、相不分;2. 鳩摩羅什不一定固定譯詞。為何說鳩摩羅什的譯文刻意地將『saṃjñā』譯為『想』,將『lakṣaṇa』譯為『相』?」
左冠明教授用中文明確地回答,「在相當於梵文 teṣāṃ bodhisatvānā(ṃ) dharmasaṃjñā prav(a)tsyate sa eva teṣāṃ ātmagrāho bhavet
玄奘譯為:『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第401卷-第600卷)》卷577:「若菩薩摩訶薩有法想轉,彼即應有我執」(CBETA, T07, no. 220, p. 980, c22-23)
鳩摩羅什譯為:『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卷1:「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CBETA, T08, no. 235, p. 749, b6-7)』
可見此處鳩摩羅什的譯法確實不同。」
事後,方廣錩教授找了左老師(左老師並不姓左)商榷了一下他發表的論文,左老師跟我說「方老師的意見大致上跟你的主張差不多。」
跟左老師初次見面,卻一見如故。在雲居樓六樓,我們各自抱著電腦,並肩傳送各自的論文給對方。在臨分手時,還陪我從麻竹園繞到大雄寶殿,順著階梯下來再走回傳燈樓,臨別又給我這老人家一個熊抱。我們相約下次在 Oxford 或台灣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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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藤井淳博士到台灣參加學術研討會時指出,如第一張圖所示:鳩摩羅什自言經文中的「身」,其實有三個不同的字:
- kāya,
- skandha,
- ātmabhā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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