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15日 星期二

文星雜誌53期:紀念胡適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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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2月24日胡適在台北去世,1962年5月1日文星雜誌53期出了胡適紀念專刊。主要的追思文章有:

陳立峯:「胡適死了,胡適思想仍然活著」

毛子水:「胡適之先生哀詞」

梁實秋:但恨不見替人

葉公超:深夜懷友

徐復觀:一個偉大書生的悲劇

黎東方:適之先生二三事

胡秋原:倒在戰場上的老將軍

文星雜誌:本社輓胡適之先生

蔣復璁:追憶胡適之先生

王洪鈞:我們應該趕過他

余光中:中國的良心---胡適

本社資料室:幾首「胡適之體」的詩

兩篇李敖的文章:「胡適先生走進了地獄」,「為『播種者胡適』翻舊帳」

還有一篇胡適的遺稿:「胡適之先生最後校定的『康南耳君傳』」

將近五十年後,我倒是認為「胡適思想」也跟著死了。數十年來,士大夫不重氣節,不爭是非,不怕亡國,只怕不名成利就,只怕不占高官厚利,可以投敵,可以忘父兄之仇,可以殺軍中袍澤,幾乎是無所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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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峯:「胡適死了,胡適思想仍然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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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先生死了!

對於胡適先生的死,我們除了抑制不住的哀傷外,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追悼他。因為,面對這樣一位世紀性的哲人之死,一切哀悼的辭句,都很難說得確切、週全。合況,報紙上已經登載了長篇累牘地頌讚的文字,連正在以洋洋萬言痛詆胡先生的那些「英雄」們,現在都唱著同一個歌頌的調子了--甚至比別人唱得更響亮、更起勁。既然如此,我們縱使聲嘶力竭地參加這偉大哀歌的合唱,也不過是隨聲附和而已。

然而,我們是哀傷的!為什麼?這可以借用一位不知名的小商人在胡先生靈前嗚咽著所說的兩句話,來說明我們此刻內心的情愫。他說:

「我們失去了大陸還可以把它收回;現在失去了胡先生,再也收不回來了!」

是的,胡先生再不會回來了!人生總難免一死,胡先生當然是要死的。如果胡先生是一個平凡的人,雖然死了也是可惜,但對於整個社會沒有影響;可是,胡先生是我們這一代智識份子智慧的燈,他死了,等於燈熄了,我們怎能不從心底裡感到悲傷?他的「不再回來!」才使大家覺得是無可比喻的損失!

美國國務卿魯斯克悼念胡先生的聲明說:

「作為我們這一個世紀歷史性人物之一,他有勇氣和智慧在反抗壓迫人類精神的奮鬥中領導其他人。」

中國駐美大使蔣廷黻博士說:

「胡適博士的人生觀,對於維護人類自由及個人尊嚴,他是決不妥協的!作為一個學者,他從未輕易放過事實與真理。」因此:「胡適博士逝世,不僅對於中華民國是一個大損失,而且對於世界各地人類自由的目標,也是一大損失。」

我們為什麼要引證一位小商人、一位大使、一位友邦外交主持人所說的這些話?因為小商人屬於小市民階級,蔣廷黻博士是服膺自由主義的高級知識份子,他們的話足以反映這兩個階層對胡先生的認識;魯斯克國務卿的話,說明國際人士對胡先生的觀感。憑這些話,就可以知道,對於胡先生的死,為什麼會獲得廣大的重視和哀傷了。

中國近四十多年的歷史,是和胡先生分不開的,因為他全心全意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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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化導向現代化的途徑。他的具體貢獻,是導發了文學革命,撒播學術獨立、思想自由的種子,促進科學發展和民主憲政的實現。他最大人格的表現,是終生不改其志。他和「傳統」思想勢力搏鬥了一生,直到他臨死之前三個多月所發表的那篇「發展科學所需要的社會改革」演講(原詞全譯文刊在「文星」第五十期),還是那樣勇猛地和「傳統」挑戰,因此引來了「衛道」者的「口誅筆伐」,肆意侮辱、漫罵(現在他們又對胡先生恭維起來了),而胡先生對這一片失去理性平衡的叱責,卻聽若無聞、視若無睹。幾十年前,他寫過一首標題「老鴉」的小詩: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啞啞的啼。

人家討厭我,說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

他就是那隻不討人家歡喜的「烏鴉」,因此,幾十年來,他遭遇來自四面八方的攻訐。現在,大陸上在「清算胡適思想」,台灣有人把坎坷的國運乃至大陸的淪陷歸罪於「胡適思想」。可是,這隻「烏鴉」現在終於「閉嘴」不啼了,攻訐者失去對象了,「國運」又將如何呢?大家該冷靜地想想了。大家不振作起來克復憂患,卻痛恨地責怪報憂的「烏鴉」,今天悼念胡先生的死去,我們不禁要感慨萬千啊!

不過,「烏鴉」雖死,啼聲卻將永留在人們的記憶中。胡適雖然長眠了,「胡適思想」是仍然活著的。他的思想是什麼?是追求充分的民主、自由、科學!是維護人格的尊嚴!他的理想是全心全意的「現代化」--一味進步的、適合於中國生存條件的,足以使國家富強的起死回生的藥方。現在千萬人相信,唯有勇敢地從舊傳統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在一個新的基礎上建設新文化,國家才能有救。只要這種信念存在一天,「胡適思想」就一天不會死,胡適就永久活在人們的心中。這種思想正像擋不住的潮流一樣滾滾而來,胡適先生是可以安眠無憾了!

胡適死了!「胡適思想」沒有死!他把棒子交到年輕一代的手裡,大家接下這跟歷史的棒子,盡全力地奔向前去吧!雖然思想界眼前還沒有第二個有形的胡適,但無數個無形的胡適已經活在我們中間。我們相信,胡適所交下的棒子,那些無形的胡適一定會牢執著跑下去的。只要信心不動搖,相信有一天「人家屋角」所站的將不是「報憂」的「烏鴉」,而是「報喜」的「喜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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