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古代漢譯佛典的新式標點
Examples and Methods about the Modern Punctuation for
Chinese Buddhist Canonical Documents (2)
蘇錦坤
近代推廣今人閱讀佛典的方法主要有兩種,一是以白話文重新翻譯佛經,一是將佛教經典加上新式標點符號。例如丘山新、辛嶋靜志等翻譯的《現代語譯「阿含經典」--長阿含經》系列,顯示日本佛教界投注相當大的學術資源在攝受一般民眾學佛。反觀華語世界,到目前為止,白話文翻經工作仍然是雜散而無系統,並沒有見到像古代翻經那樣,有明確的分工與高效能的組織,也不見一個全面性的改譯時程。在佛典新式標點方面,似乎也沒有體例可言,只是黽勉從事,一路標點下去。學術界也缺乏對「白話佛經」與「標點佛經」兩者的成果有評論文章,以達激勵與改進的效果。
最近,朋友送我一本去年出版的《佛光學報》新一卷第二期,這是2014年9月1至3日在高雄佛光山與宜蘭佛光大學舉辦的「維摩經與東亞文化國際研討會」,我旁聽了宜蘭這邊的議程。拿到書以後,細讀萬金川教授〈《維摩詰經》支謙譯本的點校—兼論該一經本的譯者歸屬及其底本語言〉一文,智者識其大,愚者識其小,我來附和一下萬金川教授在文中順道提起的 CBETA 網路佛典資源的「佛典新式標點符號的問題。(他也指出網路版多語言經文對勘,不足作參考閱讀的問題)。
萬教授一方面說:「據筆者個人所知, CBETA 的藏經標點作業全都是由義工們發心而為。個人為文批評,其目的乃在經文一旦標讀失當,或將貽誤後學。至於對義工們無私的奉獻,個人一向肅然以敬。」(139頁)
另一方面也說:「由此可見,佛教文獻的標讀,還是需要具備一定水平的佛學素養,而但憑藉一股宗教熱誠未必能夠確實成就此一標點藏經的名山之業。」
萬教授稍後又說:「由此可見,古籍標點的任務乃在使書中文句可以達到『義顯意明』,甚至可以助成閱讀者一目而了然其文句之義。然而,誠如紅學名家俞平伯生前曾經提醒我們的:『(古籍標點,如果) 點錯了,還不如不點。不加標(點),其失小;標點出錯,其失大。』」(143頁)
他解釋說:「長年以來, CBETA 主事者的無私奉獻,固然使得我們在佛典文獻的取得與利用上,更加方便而迅速,甚至對於若干研究者來說,業已到了『不可一日無此君』的極度成癮狀態。因此,數位化的電子藏經既然已經著手附加新式標點,對一般使用者而言,當然也就會毫不猶豫而信賴其標讀。然而,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其錯誤標讀可能帶來的解讀災難,或許主其事者就不應該過於低估,乃至視若無睹而聽若罔聞。」(143-144頁)
版主於2012年8月7日恰巧有機會和「主事者」討論「佛典新標」的議題。版主認為「標點是專門之學」,不應由義工進行;而是應有專門團隊、既定時程、標點的標準作業程序(SOP)、審核方式、專屬的預算,並且事後應該註明是誰帶領哪一團隊所作的標點成果。「主事者」回答,負責「佛典新標」的團隊有些是教授帶領學生團隊進行的標點,應屬所謂的「專門團隊」。雖然也有志願標點的義工,他們的成果也不算太差。所以,身為「主事者」,他認為目前的成果「正確率」相當不錯;偶有錯誤,這正是「網路版」的特點,隨時反應、隨時訂正。他的結論是:「即使有些錯誤,有標點比沒標點來得對讀者有益;而且,正要以此標點為平台,讓有識者跟 CBETA 反應,以收到『網路版』立即訂正的功效。」
事隔將近四年,顯然萬教授和我的主張跟「主事者」的認知有一段差距。我不曉得萬教授主張的細節如何,本文僅代表我一己的意見。
首先,「主事者」計算正確率的作法不一定合適。以 T210 《法句經》為例,應以「四句一頌」的標點方式作一標點數目(A),扣除正確的標點數量(B),可能會標錯的數量為 C( C=A-B)。然後核算目前2014版《法句經》的錯誤數目 D,這樣子的標點方式的正確率為(1-[ D/C
])。如果以題作「支謙」所譯的 T474《維摩詰經》為例,則找一位中文系四年級學生以《大正藏》為底本,其標點總數為 A,扣除正確的標點數量(B),標錯的數量為 C( C=A-B)。然後核算目前2014版T474《維摩詰經》的錯誤數目 D,這樣子的標點方式的正確率為(1-[ D/C ])。
這當中B 與 D 的數目怎麼來?找一文獻學專家作一仔細標點 (E),即可算出。讀者或許會問:「既然正確的標點 E 已經出現,據此來訂正 CBETA 即可,還要算正確率幹什麼?」
這一計算出來的「正確率」用來考量是否目前的作法合適,如果「正確率」不高,就應該改弦易張,變更目前的作法。政策上改成:「如果找不到適當的人作標點,寧可不標,以免誤導海內外學子」。萬教授和我的主張是類似的:「不作標點,學子會謹慎思考『句讀標點』的議題,有把握之後才會引用此一資料、或作此一題目」。如果 CBETA 已經作了一些標點,學者或讀者會認為CBETA
的標點足以信賴,就會出現萬教授文中所列舉的因誤標而造成錯誤。
至於「讀者以此標點為平台,讓『網路版』收到立即訂正的功效」,我的粗淺的推測,離西元四百年越遠的譯經,「正確率」也就越低,網路上有人能回饋訂正建議的機會也越少,主事者能判斷訂正建議是否合理的難度也就更高。
這裡我澄清一下,當然任何人都可以進行古籍的標點,而且情況許可、有人教導之下,當然可以多作標點。本文所談的「標點工作」,是指「作為學術成果的『佛典新標』」與「會被當作文獻標準的『佛典新標』」(例如,為某部藏經、某部專書進行的『佛典新標』)。如果兩組標點團隊進行同一文獻的標點,其差異可分為兩類:一是見仁見智的差異,只有合適、不合適的討論,而無「誰是誰非」的問題。二是與標點的操作原則不符、誤解文意、不明白句法、未進行必要的校勘、極有可能與源頭文本不符等問題,這就是對錯的問題,而不是「合適、不合適的討論」。相關的討論可以參考:
萬金川,(2015),〈《維摩詰經》支謙譯本的點校—兼論該一經本的譯者歸屬及其底本語言〉,《佛光學報》新一卷第二期上冊(維摩經與東亞文化專刊),101-232頁,佛光大學教研究中心,宜蘭縣,台灣。
蘇錦坤,(2013b),〈漢譯佛典新式標點舉例〉,《正觀雜誌》66期,39-111頁,南投縣,台灣。(https://www.academia.edu/7176219/Examples_and_methods_about_the_modern_punctuation_for_Chinese_Buddhist_canonical_documents._2013_%E6%BC%A2%E8%AD%AF%E4%BD%9B%E5%85%B8%E6%96%B0%E5%BC%8F%E6%A8%99%E9%BB%9E%E8%88%89%E4%BE%8B)
Bucknell, Roderick, (2009), ‘Taking Account of the Indic Source-Text’, Translating Buddhist Chinese, Problems and Prospects,
Konrad Meisig (Editor), p. 3-10, Harrassowitz
Verlag, Wiesbaden, Germany.(近期會有譯文刊出)
在進行古譯佛典的新式標點工作時,標點團隊必需某種程度地熟悉這一範圍的經典、律典和論典,如果只讀此經、此論,最好不要貿然進行標點;唯有熟悉並蒐集相關範圍的典籍,掌握必備的知識,閱讀重要的論文,才能作好標點工作。標點古籍是「專門之學」,僅僅粗通文義、文理,無法作好標點工作。
其次應進行校勘工程。在方法上,除了古典校勘學提示的「對校、本校、他校、理校」之外,還需借助跨語言文本的比較研究。嚴格來說,如果有「跨語言文本」或是「印度語系版本」的存在,未利用此類平行文本進行適當的訓詁、校勘、訂正之前,不適宜進行新式標點。
在此,筆者要重複強調一點,踏實的標點工作是「專門之學」,不是輕而易舉之事,更要審慎進行。張舜徽引了一則北宋韓淲《澗泉日記》與校勘有關的記載;
「祕書監王欽臣奏差真靖大師陳景元校黃本道書,范祖禹封還。以謂『諸子百家,神仙道釋,蓋以備篇籍、廣異聞,以示藏書之富,本非有益於治道也。不必使方外之士
讎校,以從長異學也。今館閣之書,下至稗官小說,無所不有。既使景元校道書,則他日僧校釋書,醫官校醫書,陰陽卜相之人校技術;其餘各委本色,皆可用此 例,豈祖宗設館之意哉?』遂罷景元。」
范祖禹是北宋名臣,他這一阻撓,使醫、道、釋、算、天文等書失去了一個經校勘而進一步整理的機會。不過,他所憂慮的「則他日僧校釋書,醫官校醫書,陰陽卜相之人 校技術;其餘各委本色,皆可用此例」,正是校勘與「古籍新標」所應遵循的「專業人士校勘專業書籍」的原則。試想,如果不懂數學的人來標點《九章算經》,不懂機械及古代器物的人來標點《考工記》,不懂農事的人來標點《齊民要術》,怎會對讀者有幫助?而佛教古譯典籍譯語的深奧、名相的繁複,其困難度應該不下於現代人閱讀《九章算經》、《考工記》、《齊民要術》之類的數學、工技、農學等書,其實不宜把校勘、標點等閒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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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
===cbeta 回答=====
以上供您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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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BETA 經文標點討論區
各位好
CBETA執行新式標點專案,雖然是出自好意要讓佛經更易於閱讀,但確非常可能曲解佛經原意。若見地證量沒有到達佛陀的程度,如何能夠自行判斷要在經文哪裡加標點符號呢?若因為新式標點符號而讓眾生讀佛經時誤解佛經的原意,是斷眾生無量輩子的慧命,這業力是不可思議,不可不慎!
強烈希望CBETA不要執行新式標點符號,並將目前所有發佈的經文都更正為舊式標點,才不會曲解佛經原意。建議將舊式標點符號經文的CBReader及epub檔(有頁欄行及無頁欄行版本)公佈在網路上。希望眾生都能閱讀到正確的佛經,並開展無量的智慧光明。
敬祝 一切如意
cbeta - 2015/02/26 - 18:05
您好:
這有一份過去提供的FAQ,可供您參考:
至於您的問題,底下簡單回覆:
1.若見地證量沒有到達佛陀的程度,如何能夠自行判斷要在經文哪裡加標點符號呢?
試想,若我們提供一份沒有標點的經文,一般閱讀者如何判斷如何斷句?我想他們也是自行判斷,然而您的問題依然存在,因為一般閱經者見地證量沒有到達佛陀的程度,如何能夠自行判斷經文的斷句方式?這樣一來,豈不是沒有佛陀程度的人,就無法閱讀經文了?
2.強烈希望CBETA不要執行新式標點符號,並將目前所有發佈的經文都更正為舊式標點,才不會曲解佛經原意。
您所提及的舊式標點,大概是指大正藏的標點吧。然而大正藏的標點也是他們自己標的,我相信大部份處理舊標點的人員,也沒有佛陀的程度,因此舊標點的可信度並沒有比較好。
如果您真的希望看到沒有標點的經文,這在CBETA光碟中的 CBReader 有提供取消標點的功能,您就可以輕鬆轉換成沒有標點的模式來閱讀經文了。
至於一般的文字檔,也可以用編輯器很快的把標點移除,就成為無標點的經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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