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城金藏 |
以下引自香港寶蓮禪寺網址:
何梅,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山西崇善寺藏《磧砂藏》本的價值〉
主題詞:崇善寺磧砂藏版本
山西省太原市崇善寺珍藏的《磧砂大藏經》是目前已知保存較完整的三部《磧砂藏》之一,是在《影印宋磧砂藏經》之後發現的。陜西開元、卧龍兩寺藏本已有影印本問世, 三十年代即有豐碩的研究成果;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葛思德東方書庫之藏本,也有五十年代以後胡適和湯一介先生的介紹和考察。但是,唯有崇善寺藏《磧砂藏》本,至今尚無專文述及,不能說不是一件遺憾之事。由於《磧砂藏》始刻於南宋,印刷至明代,歷年久遠,經卷多有殘缺,故詳考此前之研究,難免有片面之處。整理和利用崇善寺藏本,不僅對恢復《磧砂大藏經》的原貌有極大的作用,而且對認識這部大藏經具有重要意義,這是筆者去冬、今春兩次赴山西崇善寺考查的深切體會。
崇善寺大悲殿内三尊菩薩像的西側,有兩個高大的經橱,內裝白麻紙包裹、上書千字文函號及卷數的整部《磧砂藏》本。因地處黄土高原,候候乾燥,橱內經卷極少蟲蛀,保存完好。據寺內整理的《宋藏目錄》(按:《磧砂藏》實際存經記錄)及筆者考查的情況統計,現存經本約551函1249部5418卷。除某册經本內因某版殘而以手抄補足外,整卷經抄補者很少見,更無整函抄補或以其它刻本配補之情況。崇善寺存本的這一特點,將成為鑒别它處藏本是否磧藏本的標準。
一、《磧砂藏》最後三函說明的問題
《影印宋磧砂藏經》(以下簡稱影印本)最後三函,千字文邊號韓、弊、煩(第589—591號), 收錄《天目中峰和尚廣錄》30卷,由於原本殘損較嚴重,而用明永樂本補缺,故據原本殘留的題記,已不可知其刊板的年代和緣由。考之明《徑山藏》錄有徐一夔《重刊中峰和尚廣錄序》一文,方知其來歷。然而《磧砂藏》本的原貌究竟如何?幸好崇善寺藏《磧砂藏》有「 韓一」、「韓二」兩册,即此錄卷一上和同卷之下。「韓一」册首是《重刊中峰和尚廣錄序》,序文每行16字,落款「洪武二十年歲次丁卯四月佛誕日,杭州府儒學教授天台徐一夔序」,其下有墨印二:一是「始豐徐氏」(按:始豐溪流經天台縣)陽文方印;另一是「徐大章」(按:一夔字大章)陰文方印,此二印章僅見於《磧砂藏》本。序文後是《進天目中峰和尚廣錄表》和《天目中峰和尚廣錄總目》,有别於明清諸藏本。「韓一」册尾有二行題記, 云:「雲居禪庵住持比丘智皓、首座比丘德清,施財刊此一卷。」「韓二」册尾亦有六行題記,云:「雲居禪庵比丘壽清、壽見助刊三千字,功德答報四恩,均資三有。助力買板周景德,舍力淨板馬良等,報答四恩三有,普及法界眾生,同圓種智者。洪武丁卯夏四月佛誕日 ,募緣比丘慧澤,重刊三十卷,續佛慧命,用廣流通,謹題。」以上二則題記所述,正合徐一夔序文中的記載:「吳山有雲居庵,亦和尚法嗣所築也。子華謀於其庵之上首智皓、慧澤二師曰:吾願重刊廣錄,以廣流通。吾捐己橐為之倡,師等皆唱其道者也,幸助我募緣成之。二師曰:是吾志也。時和尚之慈風被於人者未泯,樂助者眾,板材既具,擇日命工以鏤刻焉。逾年而功完,請余為序」。由於有崇善寺本,才使世人終於得見洪武二十年重刊《中峰廣錄》本的全貌。
值得注意的是,崇善寺藏韓、弊二函(按:煩字函缺)之首册前不僅均附有《磧砂藏》的扉畫,而且封面藍色、封底褐色的裝幀,亦與它本相同。影印本所錄也是洪武年重刊本。這說明在明初印造的《磧砂藏》中,已錄入雲居庵洪武二十年重刻《中峰廣錄》本。這不禁使人想到,磧砂延聖寺是否刊刻過《中峰廣錄》?徐一夔在序文中僅記:此錄「鏤板於杭之南山大普寧寺,未及廣布而數遭小劫,板與寺俱毁。」未提延聖寺曾有刊板。普寧寺住持明瑞奉聖旨刻板是在元統三年(1335年),此時距延聖寺刻藏竣工已逾十二年。如果延聖寺繼普寧寺之後又續刊《中峰廣錄》,何以續刊之板全毁,而先刻者反存?而且至今未見有一册延聖寺續刊經本或一則題記可以為證。因此延聖寺很可能未刻《中峰廣錄》,由於蘇州離杭州不遠,普寧寺印本會傳入延聖寺以補足《磧砂藏》,倒是很有可能。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磧砂藏》的雕造至元至治二年(1322年)告竣時,延聖院經本自天字函 《大般若經》至法字函《輔教篇》,共588函。由於武字至遵字函(第559—586號)的28函秘密經本,是管主八在杭州立局雕刊,續補天下藏經,故延聖院刻本實為560函。此後元統三年(1335年),因普寧寺刊造《中峰廣錄》三函,才有可能使延聖院經本增至591函。而由於普寧寺經板刊成後不久,即與寺俱毁,不像管主八所刊28函經板,在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
年)由於其子管輦真吃刺舍入延聖寺,故於明初即印造的《磧砂藏》,只有在補入杭州雲居庵重刊《中峰廣錄》後,才最終達到59函,千字文函號至煩字止,因此縱觀明印造的《磧砂藏》,其經本所反映的年代已跨越南宋、元、明三個朝代,長達150餘年。
此前有些說法,如:「陜西存經,……萊字至感字(第61—558號),又約字至煩字(第587—5
91號),皆延聖院所募刊。……始於宋紹定四年,訖於元至治二年」①又:延聖院「翻刻了普寧寺版《傳法正宗記》等和《中峰廣錄》(原版為元統三年即1335年刻),一共五函,附在全藏末尾。這樣組成的全藏版本,保存到明初,現在陜西西安圖書館裡還收藏有洪武二十三、四年間印刷的這部全藏。」②筆者認為以上二說,前者將《中峰廣錄》看作延聖院所募刊,至治二年時已刻成,實際上此錄最早是在至治二年以後十二年,才刊板於普寧寺。後者把現存西安圖書館原開元、卧龍二寺藏明初印本《中峰廣錄》說成是延聖院翻刻本,而現成實物之全貌,已如前文所述是明洪武二十年雲居庵重刊本,故此二說均與事實不符。
二、二十八函秘密經中《佛說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等及管主八裝印本的發現
1、我在崇善寺本中發現了一部經,是影印本未收入、且未言缺本待訪的經,即武字函第十二册的《佛說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一卷,「北天竺國三藏阿質達霰、沙門無能勝奉詔譯」 。今查此函第一册,卷首經題「妙吉祥平等秘密最上觀門大教王經」下,有小注「此號十二卷」,影印本同。「此號十二卷」是指此函收入經本共十二册。影印本此函收錄5部經,凡1 2卷,其中有兩部經各1卷,已合為一册(册首題「二經卷」),因而總十一册,實缺第十二册。幸好崇善寺本有「武十二」一册可補缺。
此册有扉畫,是三頭八臂之大權神王,手執寶器,降伏螺髻梵王之圖,兩個半頁。次為叙文,尾題「延祐己未(延祐六年,1319年)季冬古汴龍華寺住持沙門智昌謹叙。」再次是《佛說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序》一文,雖未署名,但從文中有「廣福心無慮」 一名句,可知是廣福大師僧錄管主八撰。序文後為經名、譯者(前文已述)及經文。經文以後 仍有五版文字,則僅見於崇善寺本,文云:「集兹功勛,端為祝延皇帝聖壽萬歲萬萬歲,皇太后福壽齊年,太子、諸王金枝永茂,玉葉聯芳,五穀豐登,萬民樂業。伏願佛日增輝,法輪常轉。太歲庚申(延祐七年,1320年)戊寅吉日無瑕琚吉祥書。」琚吉祥當是踐字函《大宗地玄文本論》卷三卷題識中所記「檢校秘密經律論巩昌府講經持律沙門義琚」,管主八的親密道友之一。此後還有「至大辛亥(至大四年,1311年)閏月茅屋瞎僧祖可拜書」之跋文,稱贊管主八刻藏施經的功績和品德。最後是《叙引》。
今考崇善寺本《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與《永樂南藏》同名經基本相同,但與《徑山藏》、清《龍藏》所收《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偈頌》一卷,「元廣福大師僧錄管主八撰」,則互有異同③。其相同處在崇善寺本的譯文與《徑山藏》、《龍藏》本的撰文完全一樣,别異處在經文是無能勝譯,而撰文則是管主八撰。為搞清原因,先要了解智昌在序文中的提示,文云:「歷代諸師三分科經,謂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穢迹金剛說神通大满陀羅尼法術靈要門經》者,北天竺國三藏沙門無能勝與沙門阿質達霰同譯,二經同卷,缺流通分,已入大藏經伊字函第一卷中。是故如來於涅槃台,左肋化現穢迹明王,三頭八臂,降伏螺髻梵王。……先二師同譯,後宋會稽沙門智彬將此經重行校勘治定,補缺流通,題曰《佛入涅槃現身神王頂光化佛說大方廣大圓滿大正遍知神通道力陀羅尼經》。今此經中說,大權神王降服螺髻梵王……今廣福大師僧錄管主八,歸命三寶,獨心內典,集成偈頌,補缺流通,亦曰《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廣行遍布。」智昌在「今此經中說」所述內容,與無能勝譯文相符。智昌並追溯了此經譯出後,曾有宋沙門智彬的勘定本,其經名與此經不同,但是元管主八所撰偈頌本,却與此經同名。六年冬,琚吉祥次年即書經畢,並收入28函秘密經中。可以看出,這項工作的進行是有計劃、有組織的,是在管主八刊秘密經之後12年,將此部經增添入內的。以此看來,崇善寺本當沒有什麼問題。但據經文分析,筆者認為却不盡然,其疑點有三:(一)、經文中有這樣一段,「魏周唐武,毁滅佛法僧。不聽出家修行明真性。驅逼僧尼還俗差役。重毁滅宗乘,定入阿鼻輪。」無能勝譯文中不應出現中國佛教史上毁佛的事例。(二)、經文結尾處有這樣兩句「信受奉行,依經流通頌文」所表示的謙虛之詞。(三)、此流通分近
18 版,較序分和正宗分的8版還多,不合常情,而且前後經文文裁也不一致。(四)、經文譯者記作「北天竺三藏阿質達霰、沙門無能勝奉詔譯」,有誤。據《貞元錄》記載:「阿質達霰,唐言無能勝。」本是一人。基於上述各點,筆者以為崇善寺本無能勝譯《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 》,實為管生八集頌文,在這一點上,正如前文已述。《徑山藏》和《龍藏》的著錄是正確的。但此二藏本也以智昌叙文置於篇首,却與管主八集頌文不合拍,畢竟頌文不等於經文。崇善寺本《密迹力士大權神王經》是諸藏本中最早的版本,對研究此經的產生、流傳及背景 都有重要的作用,並使已知28函秘密經的總數增至97部315卷。
2、胡適先生在葛思德本《磧砂藏》(以下簡稱葛思德本)中發現了7卷經,可補影印本中經名失考,暫無從訪補者11卷中之7卷④,真是件值得慶幸之事!今查善寺本,也有3卷元刻本 可補那11卷之缺本,它們是:
寧字函(第568號)
寧三《金剛頂經觀自在王如來修行法》一卷,唐不空譯
寧四《略述金剛頂瑜伽分别聖位修證法門》一卷,唐不空譯
更字函(第571號)
更一《瑜伽集要救阿難陀羅尼焰口軌儀經》,一卷唐不空譯
尤其是「寧三」一經,葛思德本是明萬曆鈔本,崇善寺本則是元刻本。
關於影印本所缺的「寧九」、「寧十」兩册,胡適先生說,葛思德本「寧九」即是影印本的「寧十一」,「寧十」即是影印本的「寧十二」,故「寧九」、「寧十」其實沒有缺失⑤。但先生未說明葛思德本究竟是元刻本,還是明刻本或鈔本。今考崇善寺本,寧字函是元刻本。「寧一」册首記「此號十二卷」,函中僅缺「寧九」、「寧十」二册(或二卷)。值得注意的是,「寧十一」册的十字均經過修改,原刻是九字,很明顯是十字的豎筆都是斜的,利用了原九字的豎撇一筆,而十改為十二更容易。影印本「寧十一」是陜西本,「寧十二」是晉城青蓮寺本,都與崇善本相同。由此說明28函秘密經之原板刊成後,曾經過改板,意在增入寧九、寧十兩册,但遺憾的是各處均未見新添入的兩册經本,尚待來日之新發現。
3、關於管主八雕刊、印施佛經的記載,較詳盡的一則題記,也是學者們常引用的,最早見於日本善福寺藏踐字函《大宗地玄文本論》卷三。其後陜西法門寺藏寧字函經本也發現相同的題記,將管主八裝印佛經,補足直北、腹里、關西、四川四處之大藏教典,增加了五台、江南、雲南、高麗等處,可惜題記後部已殘缺。今於崇善寺本《大宗地玄文本論》卷三也尋得此記,較前兩篇稍有區别,文云:管主八「累年發心印施漢本大藏經三十餘藏,……經律論疏鈔三百餘部,」而前兩篇題記均分别記為「五十餘藏」、「五百餘部」。由此可見,這三篇題記當中,崇善寺本刻板最早,而法門寺本最晚。另外崇善寺本還可校正善福寺本的一個錯字和一處漏字,崇福寺本記「三光明而品物亭」,應更正「亭」字為「亨」字;又「同施經善友杜李成」,應更正「杜李成」作「杜源、李成」。
法門寺本題記中有管主八施經補足五台大藏教典的記載,我此次在崇善寺意外地發現了一函經本,竟然就是管主八裝印並施入五台山的那部經典中的一函,它是丁字函《佛說如來不思議秘密大乘經》10卷,內缺卷一、六。在卷2卷末經題前的空白處有一印章,印文二行,云:「前松江府僧錄管主八裝印,捨入五台山菩薩院,求充常住流通。」印章墨色較經文略淡,是後加蓋上的,無邊框,長約0.6寸(2公分),寬約3寸(10公分),除卷九外,各卷卷末均見印記。此函裝幀同《毗盧藏》,翻開帙衣是經本的封底,需向下翻至經本卷首方可看讀。帙衣、封底呈深陀色。帙衣上的題記是木板印製,豎行是經名卷次,横行是千字文函號及册次,唯卷、册之數字,係墨書填入。崇善寺藏此丁字一函,是迄今為止有明確印記為管主八裝印並捨入某處之佛典的首次發現,從而使管主八施捨大藏教典的記載,終於又得以經本實物的存在,成為相互印證的一個整體。
三、崇善寺本成為影印本得以補缺的重要來源和校正的依據
《磧砂藏》的版式分為兩種:「大約自南宋紹定元年至咸淳八年(1228—1272)及元大德元年至三年十月(1297—1299年),前後47年間的刻板,稱為宋刻版式;2.自元大德三年十一月至至治二年(1299—1322年),共23年的刊板,稱為元刻版式。兩種版式的主要區别是:宋刻版式在入每册卷首、卷末經題下,只注千字文函號,而不注册次,元刻版式則加注册次。又前者版間小注依次記;千字文函號、經名卷次、版次、刻工姓名,而後者則取消經名卷次,在千字文函號下加注册次。由於宋刻經本依端平元年(1234年)延聖院刊目錄邊次故與元刻據《 普寧藏》為序有所不同。
1、知字函(第169號),此函錄17部經,合入10册。影印本第1、3册的原磧砂散佚,今查崇善寺本,有3部宋刻版式經本正好可補缺,它們是:第一册的《觀自在菩薩怛口缚多綟隨心陀羅尼經》,唐智通譯。卷末經題前有「延聖比丘法雲敬書」,卷尾有八行題記,云:「大宋國平江府長洲縣鳳池鄉顧家橋東街南面北居住,奉三寶弟子沈坦同妻林氏四娘……謹施淨財貳佰玖拾柒貫伍佰文,恭入本府磧砂延聖院大藏經坊局刊雕《觀世音菩薩隨心陀羅神咒經》一卷。
……淳祐六年閏四月日三寶弟子沈坦等謹題。」又第3册的《佛頂最勝陀羅尼經》,唐地婆訶羅初譯;《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唐佛陀波利譯。崇善寺本此册著行記「二經同卷第三知」,卷尾亦有題記七行,云:「大宋國兩浙西路平江府長洲縣樂安上鄉
……奉佛弟子顏汝弼,謹書此最勝、尊勝陀羅尼二經……仍施財貳佰叁拾貳貫零貳拾文,恭入磧砂寺大藏經坊刊板流通……淳祐三年正月弟子顏汝弼謹題。」
影印本第5、6册所收是宋刻經本,但與崇善寺本核對,可發現二處有誤,二處缺文:(1)影印本第5册收唐義淨譯經之首行記「佛說佛頂尊勝陀羅尼經第五知五」,今查崇善寺本,經題下只有「知」字,即只有千字文函號,而無册次,這才符合宋刻版式的特點。因此,影印本知字下的「五」字,當是經修版添入的。(2)以上義淨譯經卷尾崇善寺本有八行題記, 影印本無,文云:「大宋國平江府昆山縣積善鄉……奉佛女子邢氏四六娘舍官會柒拾貫文…
…刊《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壹卷……淳祐元年三年日女子邢氏四六娘謹題。幹開經僧可暉、善成、可閑、法燈、法升、志圓募緣。」(3)影印本第6册收唐地婆訶羅再譯經本之首行記「佛說最勝佛頂陀羅尼淨除業障經知六」,今查崇善寺本,發現大不相同。崇善寺本在「淨除業障經」下僅有「四知」二字,表明此經在知字函中是第四卷經(又在第四册),另從版間小注「知最勝四二才」,也可證明這一點。由此說明,影印本已經修版。在此函所收的唐譯五本《尊勝經》中,崇善寺宋刻本將地婆訶羅再譯本排次為四,四與《開元錄》之著相一致的。但因《磧砂藏》此函曾補入元刻本,依《普寧藏》,「知四」錄入《無量門微密持經》與《出生無量門持經》,故而出現了兩個第四册。如保持原貌,讀者尚可經分析知其緣故,但影印本修改了宋刻本,從表面上看,雖然不存在第四册重出的現象了,但却给宋刻本帶來了原不屬於它的錯誤,造成經卷之首尾所注册數與版間所注不符的怪事,倒使人莫明其妙了。(4)以上地婆訶羅再譯經卷尾,影印本只見一行題記,餘殘缺。崇善寺本有全文可補足,文云:慧曉、大顯「回施長財壹佰貫文……刊造最勝佛頂陀羅尼淨除業障經壹卷……淳祐元年三月日比丘尼慧曉、大顯謹題。幹開經僧可暉、善成、可閑、法燈 、法升、志圓募緣。」
影印本第九、十册存在的問題與前第5、6册相同。影印本第九册首行記「佛說一向出生菩薩經第九知九」,「知九」係經修版,崇善寺本為「知李奇刊」。此經卷尾,崇善寺本還有「淳祐貳年十一月弟子顏汝燮謹題」的刊經願文8行,影印本無。影印本第10册卷首記「三經同卷第十十」有誤,崇善寺本「第十」下是「知」字,且卷尾有「良祐三年正月日弟子顏汝弼謹題」的題記,影印本亦無。
總觀知字函,崇善寺本3部宋刻本經可補影印本之缺,又有6則宋刻記可填補影印本無題記之空白,同時糾正了影印本4處修版的錯誤,此外崇善寺本還有3名書經人:(比丘)法雲、(居士)顏汝弼、前面汝燮,也是葉恭绰《小志》所集《磧砂藏》的書經人名表(見影印本首册之二)中未錄入的。此函錄是宋刻本中典型的一例。
2、羔字函(第199號),此經收經合為十册,據影印本,只有第十册中的《護諸童子陀羅尼咒經》一卷是宋刻本,餘均為元刻本(除思溪本補缺外)。今核對崇善寺本,却發現第九册所錄的13部經,原本都是宋刻版經,而且排列順序也别於影印本,依次為:阿吒婆拘鬼神大將上佛陀羅尼經、阿彌陀鼓音聲王羅尼經、大普賢陀羅尼經、大七寶陀羅尼經、六字大陀羅尼咒經、安宅神咒經、摩尼羅顫經、咒時候病經、檀特羅麻油述經、辟除賊害咒經、咒小兒經、咒齒經、咒目經。考崇善寺本,符合《端平目表》,而影印本則與《普寧寺目錄》相同。按《端平目錄》,有《幻師颰陀神咒經》一卷錄入第十册,但因未及刻版,宋已亡,至元續刻時,又改依《普寧藏》,故第十册不收此經,《普寧藏》是第九册錄入此經。因此崇善寺本後又以手抄本補入第九册。筆者認為,此經應補入第十册更妥當。影印本此函第九册收元刻板經,實非磧砂原本已可明了。此函是元刻本中典型的一例。
據筆者對崇善寺本部分函卷的考查,除以上所述外,還有九部宋刻本經可補影印本之缺佚,它們是:服字函《胞胎經》一卷;裳字函《得無垢女經》一卷、《文殊師利所說不思議佛境界經》二卷、《如幻三昧經》三卷、《善住意天子所問經》三卷;豈字函《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陀天經》一卷;毁字函《無字寶箧經》一卷、《大乘離文字普光明藏經》一卷、《長者子制經》一卷。另有三篇宋刻題記可補影印本之缺,即毁字函《無字寶篋經》等三經同卷的「嘉熙二年十一月」刊記、《文殊師利問菩薩經》二經同卷的「嘉熙三年四月」刊記、《轉女身經》的「嘉熙三年三月」刊記。還有三篇宋刻題記,可補影印本因字迹不清或殘損而造成不明刊板年月的有:敢字函《菩薩衐子經》和《太子慕魄經》刊於「嘉熙三年五月」;《 佛說衐子經》刊於「嘉熙四年三月」;毁字函《德護長者經》卷下刊於「嘉熙三年五月。」
元刻本中,可注意者還有:(1)影印本有四函未見一篇題記,而崇善寺本未見一篇記,而崇善寺本見錄者如下:過字函《虛空藏菩薩問經》「大德六年二月」張文虎施財刊記;景字函 《造塔功德經》等三經同卷的刊記同前;丁字函《如來不思議秘密大乘經》四卷「大德十一年八月」管卓星吉刊記;横字函《蘇悉地羯羅供養法》卷中「大德十一年四月八日」刊記、 《大元帝師說苾芻習學略法》「大德十一年九月」刊記。(2)影印本敢字函《六度集經》卷八的音義部分結尾處,湯一介先生曾在核對葛思德藏配抄本後發現,比影印本多出兩行6條 ⑥。今查崇善寺元刻本,見此條音義在又一折頁上,方知影印本是因缺頁導致脱文。再用崇善寺本與配抄本相較,可知配抄本僅此6條就有錯、漏字7個,為此錄出刻本原文以補影印本之缺,同時更正配抄本之誤;(前一行「……湎眩」)
綜上所述,崇善寺本的完好存在,對於在影印本的基礎上恢復《磧砂藏》的原貌,已經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並顯示出其版本的珍貴價值。如果再進一步作全面考查,定會獲得更多的有價值的史料,從而在《磧砂藏》刊刻史實等問題的研究中,使資料更充實,立論更準確。
四、四大部經涉及的版本
1、吳興妙嚴寺本
影印本《大般若經》、《大寶積經》和《大涅槃經》所用版本是湖州吳興妙嚴寺本。天字函 《大般若經》卷一前有題記,云:「曩因《華嚴》板行於世,繼刊《涅槃》、《寶積》、《般若》等經,慮其文繁義廣,不無魯魚亥豕之訛,謹按大都弘法、南山普寧、思溪法寶、古閩東禪、磧砂延聖之大藏,重復校仇已畢。……至順三年龍叙述壬申七月日吳興妙嚴寺經坊謹志。」胡適先生於此後曾有一批語:「此跋最可以證明磧砂原本的《大般若經》到至順三年 還是完好!可供校仇,用吳興妙嚴寺本來補湊,只是開元、卧龍二寺的事。」⑦今考崇善寺本,除《大華嚴經》外,其它三大部經亦均用妙嚴寺本。關於葛思德本,據湯一介先生介紹:影印本《大般若經》「實有兩種不同形式之刻本,一種前題『大唐三藏法師玄奉詔譯』,另一種前題『三藏法師玄奉詔譯』,且後有『大檀越保義郎趙安國一力刊經一部六百 卷。』」胡適先生認為後一種是磧砂藏本,非影印本「補頁」謂之「思溪」藏本。湯一介先生認為:「現據葛斯德藏本看,《大般若波羅蜜多經》有此兩種不同形式。蓋因磧砂延聖院此經刻成後因大火而燒毁一部分,後曾補刻一次,故有兩種不同之形式也。」⑧可以看出,胡、湯二位先生因葛思德本無嚴寺的題記,故認為葛思德本《大般若經》非妙嚴寺刻本,而是磧砂藏本。至於有形式不同之刻本,那是因延聖院大火後補刻所致。筆者認為,依據崇善寺本和《中華大藏經》的校勘成果,上述提法有誤。首先,崇善寺本《大般若經》亦有兩種刻本,其譯者的兩種形式與葛思德本全同,一種是磧砂藏本,另一種就是妙嚴寺本。其次,從各部大藏的校勘結果看,只有妙嚴寺本的譯者冠以「大唐」二字。至此已可明確,現存的三部較完整的《磧砂藏》都收錄了妙嚴寺本。
崇善寺本《大般若經》卷10卷卷末有題記6行,為影印本所無,文云:「湖州路妙嚴寺伏承大耆舊僧明淵生前施財,命工刊造《大般涅槃經》一部,回兹勝利,上報佛恩,下酬祖蔭,世世常聞大法,生生不昧正因,仍用追嚴先考十六承事王公、先妣太君顧氏三乙娘子,俱仗此緣,咸登極樂。泰定元年正月日住持僧明秀謹題。」這篇題記的發現,填補了《寶積》、《般若》均有妙嚴寺題記,唯獨《涅槃》無題記的空白,同時明確了妙嚴寺在《華嚴》板行於世後,又繼刊《涅槃》等三大部經,是始自泰定元年正月,終於至正九年十月(1324—1349年),共25年方始成就。
妙嚴寺本原是單獨流行本,後於何時、因何故被收入《磧砂藏》中?無文字記載。筆者以為其原因大致有二:一是妙嚴寺本勘訂精嚴,並參校了磧砂藏本;二是延聖院板殘損較多,有自然損耗,也不排除寶祐六年(1258年)大火造成的部分損失,如:姜一咸字 函《摩訶般若經》原是「趙安國一力刊此經一部三十卷」,而現存影印本及崇善寺本只見其第1至8卷,而自第9卷起則是咸淳年間(1266—1270年)的補刻本,並由此造成衍文、脱文之誤,便是受火災影响的實例。基於上述原因,明初印造的《磧砂藏》,其三大部經已改用妙嚴寺本,妙嚴寺本所缺以延聖院本補,延聖院本再缺,則以其它版本或手抄補足,如:
《大般若經》600卷,妙嚴寺本因整卷缺而以趙安國本補足的有第59卷等,共21卷,因某些版次缺而補版的有第58卷等,共8卷。
《大寶積經》120卷,第96卷的第7、8版和崇善寺本第104卷的第5版是延聖院宋刻本,而第101卷,刻於紹定四年七月,有范顯題記之本,因其版式及字體均與磧砂藏宋刻本不同, 當是以其它版本補缺之一例。崇善寺本亦存此卷,並可見首版首行有小注「寶積經一百一卷一 」,次版首行小注「寶積經一百一卷文二」,這與延聖院本之小注均在版間折縫處不同 。
《大涅槃經》40卷,只有第十六卷的第5、6、13版和第二十一卷的第15、16 版是延聖院宋刻本。
今天看來,幸虧妙嚴寺本有殘缺,才使我們得以從上述之補版,窺見延聖院三大部經原貌之一斑,但其刊板年月却無從知曉,以致於《磧砂藏》始刻於何年,亦無記載,不能不是最大的遺憾。
2、影印本《大華嚴經》80卷是一例外,未用妙嚴寺本。開元、卧龍二寺本已嚴重殘缺,見存的18卷中,僅有第十一、十九、二十三(1—10版)卷是延聖院宋刻本,以卷十九為例,版間小注「平華十九二生」,首版第三行品題下有「陈生刁」字樣,卷末題名後有「磧砂破屋道人陸淨德書」一行。延聖院本所缺已用它種刻板補入,如:版間小注記作「華嚴卷十二二」一類的有卷十二、十五、六十三卷;「臣七七二」一類的有卷五四、五五、七一、七七四 卷,等等。或許因為延聖院本殘損較多,故崇善寺本已將此經全部改用另一版本。其版式為入每版25行,折為五個半頁,每半頁5行,每行15字;經文有斷句;版首與版間均有小注,如:「拱一卷五」。此部經共8函,每函首卷經末尾均有一折頁印有施經願文牌,牌內空白,便於施主填入願文。其下端是蓮花台,上端覆蓋一片蓮葉。拱字函卷1的文牌外右側有「杭州府眾安橋北楊家經坊印行」一行字,平字函以後此行文字則改為「杭州觀橋南楊家經坊印行」。今據「杭州府」之稱謂,可知崇善寺本《大華嚴經》的版本屬明刻本。此外只有卷一在願文牌前還有一折頁是菩薩畫像,上端雙線邊框之横幅內有「大權菩薩證盟」六字。崇善寺此部經的裝幀與其它經全同,並附有磧砂本扉畫。由此說明此種版本與妙嚴寺本一樣,在明代印造的 《磧砂藏》中,已作為此藏的組成部分,隨藏印刷流通了。
3、延祐六年刊本
值得注意的是崇善寺本《大華嚴經》未函,即臣字函收入唐般若譯《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脱境界普賢行願品》一卷,影印本無,此部經卷尾有題記,云:「川比丘崇哲施財刊造此品,功德奉資恩,普及冤親,同圓種智。延祐六年(1319年)八月日題。」每版30行,每行17字,全卷無千字文函號。川在浙江吳興縣南,與妙嚴寺刊經同在一地 。妙嚴寺於泰定元年(1324年)刊《涅槃》之前,《華嚴》已板行於世,今此卷經刊造恰好亦在泰定元年之前,或許就是已失傳的妙嚴寺本?因僅此一卷,又無妙嚴寺刊經字樣,尚難確定。筆者認為,在80卷《華嚴》後收入《普賢行願品》一部一卷,這在《普寧藏目錄》中早有著錄,並在管主八刊經題識中這曾記述,故於《磧砂藏》中補入此經也是勢在必然。
4、天龍禪寺本
從胡適先生介紹葛思德本的情況可知,葛思德本之《大華嚴經》配補的是天龍山刻本。筆者在崇善寺也見到了這一刻本。此本國內還未見著錄,係摺裝本,每版30行,每行17字,版框天地邊線寬約7.3寸(24.3公分),紙寬8.8寸(29.3公分),一摺頁長3.3寸(11公分),經文有斷句,卷首末經題下有千字文函號及册次,版間小注如「華嚴卷三十四二」。以愛字函為例,每卷經後均有題記,「愛四」文云:「杭州府錢唐縣保安坊三條巷居住奉佛善人胡得寧、妻陸氏妙清、男胡永安、男婦徐氏淑真、孫男胡純、胡芳、徐添貴女胡氏、孫婦氏妙善、孫女奴奴、甥女招兒,發心施財刊經一卷。上答四恩,廣資三有,增見生之福壽,作來報之津梁者。元年己卯正月吉辰天龍住山行滿題。」「愛三」年代僅記「洪武」。以此可知,天龍山本刻於明洪武末年至建文元年,因成祖要毁滅建文一代的事實,故「建文」二字 已被挖去。(責任編輯:秦人)
①《影印宋磧砂版大藏經例言》,載《影印宋磧砂藏經》首册之一,第19頁下。
②《磧砂版藏經》,見《呂澂佛學論著选集》卷3,第14-65頁。
③《中華大藏經》第71册第66—76頁。
④胡適《記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葛思德東方書庫藏的〈磧砂藏經〉原本》。載現代佛教學術叢刊(10),《大藏經研究匯編(上)第》287、288頁。台灣大乘文化出版社,1997年6月。
⑤同上第288、289頁。
⑥湯一介《簡介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所藏〈磧砂藏〉》,載《首屆國際法門寺歷史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選集》第202頁。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2年6月。
⑦⑧同上第20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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