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5日 星期六

書房夜話 84:佛教音譯詞的「新譯」


親愛的法友 Nanda:
我已經隨著指引,去閱讀你的貼文〈為減輕學佛者負擔,將標新立異之譯名改回一般譯名〉(http://myweb.ncku.edu.tw/~lsn46/Pali/pali-term-recover-normal-macro.html),對你投注頗多心力來澄清「新近」的「獨特譯語」,我表示贊同,也十分欽佩。
這些澄清,在逐一糾正以外,更重要的是「觀念的澄清」。
對於「舊譯」的錯誤,通常有兩類:
  1. 1. 「音譯」不正確,
  2. 2. 「誤解字義的誤譯」。
這兩者都是專門之學,既不能「由禪出教」而「想當然爾」,一口咬定那個字是錯了;也不能依照對應字句去認定哪個字是錯了。這需要文獻學的素養,特別是漢譯佛典文獻學的積累。
要議論「音譯」不正確,首先必需要有「非漢語文本」之「時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轉移」的重要觀念,誤以為經典的這一(印度)字只有「一而且唯一」的拼寫、拼讀方式、讀音,對譯的漢字只有此一書寫形式、讀音,甚至未考慮到「非漢語文本」與「漢語文本」都可能發生的讀誦、書寫的訛誤,以及「多文本」現象造成的障礙。在此情況之下,而堅持要以「今譯」改「舊譯」,在現代會造成溝通、閱讀的障礙,在未來則成為學習佛法的大災難,讓大家見到佛教翻譯就心生恐懼(只要試著理解 Richard Salomon 與 Richard Gombrich 在兩岸佛教界的譯名,就可以理解不同的譯名有多煩人)。將舊譯「比丘」改為「比庫」,是不知道古漢語「丘」字讀「khu」(台羅音標),今日「華語(北京話、普通話)」的「庫」字也讀「ku」(漢語音標),讀音相同,只是第一聲、第四聲的差別,而每個字的梵語或巴利讀音其實沒有聲調高低的差別,這一改,只是讓後代在「除饉」、「比丘」、「苾芻」之外,還需多加一「比庫」,如果人人如此,或譯「苾窟」或譯「畢苦」,這樣衍生下來就不知「伊於胡底」了。
至於「誤譯」,《增支部7.65 經 Pārichattaka sutta》會不會是「Pāricittaka sutta」才對,這一《中阿含2經》譯為「晝度樹」的詞要改譯成什麼?「畫度樹」?「莿桐樹」?或音譯為「帕理查塔咖樹」?
通常,這類主張的最大失誤,就是堅持所有差異處,巴利「文句」一定正確,漢譯文獻一定失誤。從漢巴佛典比較研究中,我們逐漸列出一些巴利「文句」失誤之處,也一再強調,未經適當的文獻學分析,盲目地推斷那一方在差異處一定失誤,就如同巴利《經集》一樣,
785 『對諸惡見深信〔唯此是真實,餘皆虛妄〕之人,實不容易度越此惡見。住著在此惡見的人,因為受他譭謗而放棄〔師、法〕。』
878 'Each abiding by his own view, contending, experts say various things: "Whoever knows thus, knows the doctrine. (Whoever) rejects this, is imperfect."
879 Thus contending they dispute, and they say: "(My) opponent is a fool, no expert." Which of these is the true statement? Fpr indeed all these say they are experts.'
《大智度論》卷1〈1 序品〉:「
878 各各自依見,戲論起諍競,知此為知實,不知為謗法,
879 不受他法故,是則無智人,諸有戲論者,悉皆是無智。」(CBETA, T25, no. 1509, p. 60, c15-16)
我先只舉兩個例子:
  1. 1. 巴利《法句經》作「 manomayā 為心所造」,而犍陀羅、梵文及漢譯《法句經》均作「 manojavā 為心所驅使」。實際上,巴利的另一部文獻也作「 manojavā 為心所驅使」。http://yifertw.blogspot.tw/2015/05/blog-post_98.html
  2. 2. 八支聖道,ariya 其實是後來所加,原本無「ariya 聖」,因為此八支都以 samma 稱呼,譯作「八正道」才是恰當。
所以,以「新譯」取代「舊詞」時,務必小心,要減少後人學習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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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春江老師也常在其新譯的四部《尼柯耶》採用新的「音譯」,例如,《中部69經》的比丘「goliyāni 」翻譯作「枸哩亞尼」,其實漢譯作「瞿尼師」(《中阿含26經》)很有可能是翻譯自別的巴利版本的「gulissāni」。
又如,《中阿含27經》的「(梵志)陀然」,在《中部97經》翻譯作「達那若尼」,這些眾多的譯例都會造成閱讀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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