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引自〈香象過河的 Blog〉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22ece30100vd3j.html
(2011-11-04 20:16:09)方廣錩:中國宗教文獻研究的新動向
(原文地址:http://www.fjdh.com/wumin/2009/06/07250482076.html)
2004年11月18日至21日,「中國宗教文獻研究國際研討會」在日本京都召開。來自中國、日本、法國、意大利、美國、奧地利、德國等國的學者26 人在會上發表論文,並就中國宗教文獻的各個方面進行了有益的探討。筆者有幸參加這次會議,有幾點感受。
第一、國際學術界開始重視中國宗教文獻研究以「中國宗教文獻研究」為主題召開的國際研討會,這還是第一次。參加會議共有26 位學者,規模不算大,但這些學者分別來自7個素有東方學研究傳統的國家,具有廣泛的代表性。正如京都大學人文所為本次會議所發的海報所說,「參加會議的代表,都是近年來活躍在這些領域研究前沿的學者。我們可以看到,其中不乏世界著名學者。因此,這次會議的學術級別與學術水平都相當高。
在「中國宗教文獻研究」這樣一個題目下聚集這樣一批學者,召開這樣一個國際研討會,共同從事解讀紛繁複雜的中國宗教文獻的工作,這充分說名對中國宗教文獻的研究,開始成為國際學術界一個新的熱點。
中國是東方大國,中國文化有著悠久的歷史傳統,中國宗教從來是國外漢學的研究方向之一。但為什麼近年來才出現對中國宗教文獻研究的進一步關注呢?我認為,這首先與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國力的增強分不開。國運盛則文運盛,這已經是一個規律。美國亨廷頓的所謂「文明的衝突論」,將世界現代文明劃分為基督教、伊斯蘭教、儒教三大板塊,預言將來的世界衝突,將在這三大宗教文明板塊間發生。這一警世危言引起許多人的重視。不少學者主張文明的溝通、交流與對話。中國近些年綜合國力的增強,使得國外各界加強了對中國的研究,包括對中國宗教的研究。為了進一步做好對中國宗教的研究,自然要加強對宗教文獻的研究。
第二、佛教研究,是國際學術界對中國宗教、中國宗教文獻研究的重點。這次會議共發表論文26 篇。如果按照會議的4 個單元分,則佛教有10 篇,景教、摩尼教、伊斯蘭教有4 篇,道教與民間信仰有7 篇,中國宗教文獻情報學有5 篇。但如果按照各宗教來分,則佛教有15篇,占全部論文的57.7%;道教有7 篇,占26.9%;景教2.5 篇,占9.6%;伊斯蘭教1 篇,占3.8%;摩尼教0.5 篇,占1.9%。上述數字,說明佛教研究是國際學術界對中國宗教、中國宗教文獻研究的重點。15位發表佛教論文的學者,分別來自中國(4 人)、日本(7 人,其中1 人為在日本工作的德國人)、意大利(2人)、法國(1 人)與德國(1人),具有廣泛的地域代表性。由此可見,研究漢文佛教典籍,近年來已經在世界上掀起一個小高潮。
國際學術界注重中國宗教研究除了上述客觀原因外,還有學術發展的內在規律。佛教雖然是古老的東方宗教,但應該承認,學術意義上的佛教研究,是近代以來,由西方學者開創的。考察近代以來的西方佛教學術研究,可以看到,它大抵沿著巴利語佛典——梵文佛典——藏文佛典這麼一條路線而展開,從事漢文佛典研究的人相對來說較少。實際上,就現存的三大語系佛教及其所保存的典籍而言,漢文大藏經所收經籍的數量最多,其經籍所涉及的時代跨度最大,地區涵蓋面最廣,所包容的佛教派別也最多。因此,巴利語及藏文佛藏固然有其不可替代的獨特的研究價值,漢文大藏經的價值顯然更值得人們重視。從這個角度出發來評論,則近代以來佛教學術研究所走過的道路與漢文佛典本身的價值有一個相當大的落差。所以形成這樣一種局面,除了其他種種原因外,語言文字的障礙及對漢文大藏經及其價值的不甚了解,大約也是重要因素。但是,學術研究要憑資料講話,如此重要的漢文佛教文獻,不會總在世界上受冷落,一定會得到它應有的重視與地位。十多年前,我在開始編纂《藏外佛教文獻》時,就提出這一問題,並呼籲更多的人應注意與認識漢文佛典的重要價值,從而對它展開深入的研究。我當時說:「漢文大藏經也會在這一過程中,為人類文化的重建與發展做出它應有的貢獻。」現在看來,世界範圍的對漢文佛教文獻的重視與研究的時代,已經開始來臨。
佛教是中國的傳統宗教,研究漢文佛教文獻,我們中國學者更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因此,我們理應在這一過程中,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但是,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我國的學術界與佛教界,目前對這一問題還缺乏足夠的認識。我們的投入很不夠,我們的力量還很小。
我們的實力與我們面臨的任務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
這次參加會議的4位中國佛教學者,兩位來自大陸,兩位來自台灣。合計只占全部與會佛教學者的26.7%。從歷史看,在巴利語佛教文獻、梵文佛教文獻的研究方面,我們落在世界的後面;在藏文佛教文獻的研究方面,我們目前很難說占有多少优勢;在漢文佛教文獻的研究方面,我們不能再落在後面。當然,由於種種原因,中國學者能夠出國參加此類國際研討會的人數不可能很多,但我們環顧國內,又有多少學者是真正從事漢文佛教文獻研究的呢?所以,上述數字在一定程度上真實反映了我國漢文佛教文獻的研究現狀,值得引起我們的重視。
第三、現代化手段越來越受到重視,電子技術的迅猛發展,開創了書籍的數碼化時代,漢文佛教文獻也邁入了數碼化的門檻。大藏經的數碼化嘗試,在上個世紀的80年代中期就開始了。近10年來,取得了令人驚嘆的長足發展。不但多種大藏經已經掃描錄入,上網供讀者閱覽,而且電子文本的佛教文獻,由初期的少數典籍,到其後的大規模錄入;由分散的各自為政,到資源的逐步整合;由單純地錄入《大正藏》,到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最新推出的2004 版《電子佛典集成》。漢文佛教文獻數碼化的步伐越來越快,內涵越來越豐富,功能越來越強。更加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研究者已經不满足於將原有的佛教文獻數碼化,而是進一步利用電腦技術,開發出種種文本分析軟件,以分析文本的知識結構、用詞規律、文本與文本之間的對照等,開創了用電腦技術進行佛教文獻研究的新方法。
漢文佛教文獻數碼化的發展與電腦技術在漢文佛教文獻研究中的運用,對佛教學術研究促進之大是無可估量的。同時,它也將對研究者本人的學術素養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對我們目前的整個研究方法與學術評價體系都將是一個挑戰。目前,在漢文佛教文獻數碼化方面,台灣的學者走在世界的最前列;而在運用電腦技術進行漢文佛教文獻研究方面,日本的學者已經領先。大陸的佛教界、學術界,至今還缺乏足夠的思想準備與技術準備來迎接這一挑戰。這不能不使我們產生嚴重的憂慮,也希望引起有關部門與單位的認真關注。
第四、世界範圍內,中國漢文宗教文獻研究仍屬起步階段。這次會議,有一個問題引起我的注意。26 篇論文中,從宏觀角度對中國宗教文獻進行研究的,有8 篇;從微觀角度進行研究的,有4 篇;論述數碼化技術的,有5 篇;論述工具書編纂的,有1 篇。上述18 篇文章,可謂緊緊扣住了會議的主題。考證、研究相關文獻的著譯者的論文有3 篇,這自然也屬於文獻學研究的範疇。
此外,還有5篇實際是利用文獻提供的資料,研究宗教學方面的其他問題,並非嚴格意義上的文獻學論文。
從18 篇緊扣會議主題的論文來看,除了數碼化技術之外,其他論文的論題比斠分散,沒有形成共同的熱點,所以缺乏討論的中心。5篇數碼化技術的論文雖說引起與會者的共同興趣,但5篇文章的論述重點也各有不同。我以為,一個會議,如有共同關注的熱點,便可以促使研究者進一步討論,把問題引向深入,群策群力以促進學科的發展。本次會議缺乏共同關注的熱點,也反映了從世界範圍看,中國漢文宗教文獻研究尚處在起步階段,學者們之間還缺乏溝通與協調,還没有形成共同的關注點。當然,就佛教文獻學而言,在世界範圍內,這些年還是有幾個大家共同關注的問題,比如大藏經的編纂與研究問題、疑偽經問題、藏外佛教文獻問題等。
這些問題,在這次會議上都被提出來了,但没有能夠深入討論下去。這則情況的出現,或者和與會者來自不同國家,會議以中文、日文、英文作為工作語言,基本上不設翻譯也有關。因為類似我這樣只通兩種語言的人,與其他學者溝通時,自然會受到一定的限制。會議没有出現共同關注的熱點,主要還是因為中國宗教文獻研究本身還没有形成這樣的熱點。相信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深入,這一局面會逐漸改觀。(作者為上海師範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摘自《中國宗教》2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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