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按語:版主以相當矛盾的心情貼出此文。版主不贊同所貼出的內容與主張,但是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的課題。在現實生活上,能登壇講解開衍「經、律、論」的導師越來越少,以前隋唐時代的學佛者讀不懂漢魏兩晉翻譯的佛經,現在,當代的學佛者又讀不懂隋唐翻譯的經論,對古經論的研究,並且放眼世界,從各語言文獻探討佛陀的本懷,甚至試圖撥開歷史的迷霧,追尋吠陀經典、耆那經典與初期佛教經典顯現的佛法風貌,這時學術研究、語言學(Philology)的尋根,有其必要。更何況感恩後漢、三國、西晉、東晉初期的翻經和尚橫渡大漠,辛苦譯經,結果所譯的經束諸高閣乏人講述,也是心中時常掛念,而反觀今日佛學論壇,漢語學者逐漸失去發言權,也是令人心有戚戚焉。
不過,畢竟佛學是解脫之學,歸依佛教是求解脫、修習,而不是為了長見識、增學問,與修行、解脫相應,才是出家、在家學佛的正途。
《法句經》卷2〈34 沙門品〉:
「無禪不智,無智不禪,道從禪智,得至泥洹。」
(CBETA, T04, no. 210, p. 572, a18-19)
要如何在「學問」不致過度,「修行」適得中道,不致誤入歧途,說時容易,到達此一境地頗難。如果兩頭落空,不如各取所近,至少弘揚「修行」、「學術」兩者之中的一途。只擔心,世間上又看到修火供、烟供的啞羊僧。佛陀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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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豆瓣網》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21138299/
法藏法師:略談佛法修行與佛教學術的分野
2011-07-17 09:07:28 來自: 靜升(琴將秋水彈明月 茶得春山試白雲)
#278 寄件者: 太陽雨 <sunrain7777@...>
日期: 2003年 2月 15日 星期六 8:27 (上午)
主題: [轉貼]讀經與解經 sunrain7777
深夜與同學閒聊佛法,剛好聊到法藏法師寫的〈略談佛法修行與佛教學術的分
野〉,法師心中的感慨,正是中國僧人這一百年來的無奈:自明清以降,無論是在修行還是在學術上,中國僧人的素質一直在下降,整個社會對於僧人的評價則越來越低。
到了民國初年才會有「廟產興學之說」,而對於僧人的態度……佛教學者呂澂則是代表性人物之一。
因此太虛大師才想要振衰起弊、興辦佛學教育以提升僧人的素質,從(法藏)法師的文章可以看到兩個佛教界的矛盾:
一、現代佛學討論的高門檻:通常現代佛學研究學者至少都要會五、六種的
語言(中、英、梵、藏、日、巴)才有辦法比對資料、交換意見。因此語言能力不夠,往往在討論會上連插嘴的資格都沒有;而且佛教發源於印度,流佈區域廣闊、使用語言文字多種……,如果你又是研究中亞、西域佛教的話,那要懂得語言文字就更多了。例如:北大東文系的季羨林教授就是吐火羅文的權威,他懂得語言文字至少超過十種以上。當然做中國禪宗研究的門檻就比較低了,只要懂中文就夠。
二、僧俗分野:近幾年來台灣僧人的水準,隨著大專學歷以上的僧人越來越多,開始有了改善;但僧人一直比不上那批在家學者的佛學水準,而學者雖然學佛多年、個人修行也頗有程度。但是發心出家的人很少,所以大多都很難看到僧人參與佛學研討會。(通常)都只是聽眾。之所以會有這種現象是因為在台灣大多數出家為僧的,都已經紅塵走過了一遭,有了一把歲數,出家是希望能夠解決生死問題,自然不想搞佛學研究。所以說不大可能像那些學者一樣,花很多時間精神來學習語言、研讀經論,因此我們絕對沒有辦法像天主教那樣要求修士,才去俗服便馬上修習拉丁文、古希臘文和古希伯來文。更不可能跟藏傳佛教的運作方式相比,在他們的世界中,大部分的僧人大約在十歲前就出家,可以這麼說,他們的基礎教育就是佛學教育,只要是科班出來的起碼都有二十年以上宗教訓練,因此不管在語言訓練上或者經論閱讀,台灣的出家人絕對無法跟他們相比。而且在佛教的傳統中,通常都是先閉關閱藏,等到智慧增長後,才來學世俗的學問。例如藏傳佛教的傳統就是閉文殊關以祈智慧開顯,不才覺得這一切已經是台灣佛教的現象了,要有大改變已經不容易。因此,大家應該反過來利用這種現象,解決台灣佛教界的一些問題。就是利用僧俗分野,功能性地來各自進行利生的工作。
以下是本人的主張:
近幾年台灣經濟衰退,佛教界所能接受到的捐款也越來越少了。用在佛學研究上的資源也越來越少,所以說也應該如同科學研究一般,把資源集中到少數有前景的領域,集中火力取得突破性的領先和發展,接著轉成產業用途,發展國家經濟、繁榮社會,並取得下一次研究的資源。而佛學研究則應該把資源集中再最能利益眾生的方面—--解讀經論,而不是讓那些學者寫一些後印順時代的,那些工作並不能幫助廣大的佛教徒,只能成為個人論文文獻的一部份。這種研究應該由後代的社會學家或者是歷史學家來寫,因為到了那時來蓋棺論定會比較中肯,而且他們會有很多指標來評估事情,寫出來的內容也比較沒有宗教情緒。
由於現代人的古文程度普遍不好,而且有些佛經經文本身就很詭譎,所以說,對於廣大的佛教徒來說,經論的解讀已經變成很頭痛的事情。如果有佛學學者能夠先處理過,並加以整理,對於大家解讀經論有很大的幫助。這種佛學研究絕對比寫後印順時代的(文章)更能利益眾生。
通常外面的經論解讀工作,只有比對幾種中文譯本,並加以白話解釋;這種做法對於大多數的讀者來說,只是很膚淺的了解文字表面意義,並不能深一層的了解經論背後所討論的實相。但是在藏地,很多譯師在翻譯完經典後,為了避免兩地文化差異程度過大,造成有人曲解經文,會立刻註疏解釋經文,通常比較嚴謹的做法:除了比對幾種中文譯本以及梵文本,還要參考其他文字譯本(譯師在翻譯時,會把當時流行的通說代入譯文,因此由譯文可以看到當時的說法),以及相關的註疏(最好是跟譯本同一個時期,因為語言文字定義不會差異太大而頻生誤解),把這些內容整理過,附在經論解讀中,讓讀者能夠對於整個經教的歷史和各家說法有個通盤的了解。舉例來說:《楞伽經》號稱是華語世界中非常難懂的佛經,當解讀這本經時,首先除了比對各種中文譯本,以及用梵文本校對註解,還要參考各家的註疏,再加上藏文譯本(雖然藏文本是從中文譯來,但是可以從其中看出唐代的該經通說)。這些內容經過整理後,不才相信任何一位讀者讀完之後很難曲解這部經典,而僧人修行時也可以參考這些經論,這樣用於佛學研究的資源才能發揮到最高點利益到最多的佛教徒。而上面這些工作還算不上講解佛經的法義,只能說是儒家的訓詁學的功夫而已,把經文表面的文字含意給解釋清楚罷了。讓讀者不會再像以前經文不清楚的時代一樣,搞個「依文解義,三世佛冤」的笑話。
或許大家會覺得這種做法太過嚴苛,但是幾年前,德格印經院的院長問我:「宗喀巴大師的《密宗道次第廣論》,藏文寫的非常清楚,淺顯易懂,為什麼法尊法師翻成中文後,為什麼會譯成非常難懂?」當時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事後回家一想,其實法尊法師並沒有到上、下密院受過格魯派科班的密教訓練,法師怎麼可能懂得格魯派密法的精華?而且當年卓彌譯師在翻譯喜金剛等本續時,旁邊有三百多歲的印度大班智達—噶雅達拉協助,而法尊翻譯《密宗道次第廣論》也沒有到上、下密院請精通中文的格魯派高僧來協助,旁邊潤筆的既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更不懂藏文,所以說譯文變成這樣子,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將來台灣的佛學教育,不才覺得應當分成培養佛學學者和一般僧眾這兩部份:前者是要培養出精通六種語言以上,專門從事經論的研究,來服務廣大的佛教徒;而後者目標在於提供給想要專門修行,解脫生死的僧人,如果是只求看得懂原典,大約只要懂三、四種語言就夠用了,讓他們有多出來的時間能夠進行個人的修持,將來修持有成,則講解佛法來利益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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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藏法師:略談佛法修行與佛教學術的分野
-兩岸禪學研討會訪談記錄
編按:此篇乃作者參加1998年十月,在台北由慈光禪學院所主辦的第一屆「兩岸禪學研討會」,在會後由主辦單位訪談,經謄稿、修潤及分段安立子標題而成。
一、新氣象的濫觴
一般在台灣的佛教學術會議,大都唯學術是瞻,主辦單位的眼中似乎只看到學者,在有意無意間,總是把出家人放到一邊去,而無視於此類活動三寶應該站在主導位置的立場。以前是因為教內人才不足才如此,但現在教內情況已改變了,卻仍如此,就有些令人費解了。反觀我們此次活動,把握住了以三寶為主導的基本態度而辦,這種新氣象的展現,是非常具有示範作用,而且也令人感到欣慰的。就佛法正見的把握與三寶幢相的建立說,不管是什麼會議,只要是由出家人主辦的,就應當用三寶住持的立場來做事,而不應該忘記了三寶應有的地位與尊嚴。能把握這樣的基本原则,是這次活動最成功的地方。
例如:當我抵達會場時,就看到一些身著制服的老太婆、老居士們站在門口引領大眾,那種感覺是很親切的。老太婆、老居士們或許並不清楚師父們在辦什麼「學術會議」,但只要他們見到了蒞臨的師父,都一律很恭敬、親切的說一句「阿彌陀佛」。而不會擺出一副「我也很有學問」的高傲樣子來,那種專捧「白衣學者」的作風,在他們身上是看不到的,甚至他們進去聽講,也只是當作是在聽師父的「開示」而已。其實這種氣氛是對的,我們不就是要這樣子嗎?我們要做的不就是要弘揚佛法嗎?而要弘揚佛法,能夠失去對三寶基本的恭敬與信仰嗎?別忘了:佛教畢竟是一種身體力行的宗教,即使是所謂的「學術」會議,如果缺乏了最基本的宗教情操與謙卑虔敬,如何能粹取出真正有價值的「正見」呢?而如果學術會議(運用了許多三寶的錢財與人力)卻又不能得到正見的提升,那麼出家人又為什麼要辦學術會議呢?而再者,如果只是因為「純學術」的理由,為辦而辦,那又豈是出家人所當做的?
二、新價值的浮現
此次的禪學研討會確實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提升禪修理念及弘揚佛法的目的,這是非常可喜的。怎麼說呢?至少禪學已經公開在談論,並已引起與會四眾弟子的共同關切了。更難得的是,有些極重要的觀點,大家看法也都一樣,譬如說:要解行並進、要配合理論深化實修、強調佛法禪修的重要性、禪法的推廣要有時代適應性、宏揚佛法也要有現代化的弘揚方式……等等,像這樣的觀念大家幾乎都是一致的,這是未來教內有關共識形成的重要基礎。
坦白說,一開始學人可說完全沒有參加這個學術會議的意願,但為什麼後來卻又答應參與了呢?我承認主要因為與惠空法師是老朋友的關係,但後來我又讚許它有成功的一面,乃是因為此次會議基本把握了、也改革了一向辦學術會議而唯世俗學問與心態是瞻的弊病。對那些白衣學者的高坐上座,在這類的場合中,或許一時還無法避免,但因為無知濫辦,而把佛法的價值顛倒了這才是最可怕的。國內一些強調所謂佛教學術的出家眾或文教單位,常常模模糊糊地在暗示著:「佛法的價值是在這些不知修行為何物的許多世智辯聰者身上,佛教界出錢出力,而卻讓這些輕法慢僧的俗漢,在會議上謬論連篇地誤人誤己,這是出家人自己的愚痴與懈怠!許多出家人甚至不知道出家離俗,為的就是要走一條實修實證之路,對於世俗的學術方法,不但不知道要去導引它趣向佛法的正見與解脫,反而還隨俗地與世人一同追逐文字的考據戲論,甚至還藉此而以世俗的名位誇耀於人,這就像出家人還參加選美一樣,實在是可笑之至!今天台灣的佛教界就是這樣子,把佛法的真實義涵,與所謂的世俗學術混為一談了(壞亂人天眼目),而在這件事情的避免上,惠空法師目前算是成功的(以後就要看他還能不能堅持而定了)。
三、一些具體的改進之道
惠空法師似乎想要辦一個能以出家人、以三寶為主導,以追求正見、弘法利生為目的,而不牽涉名利,不挾學術以邪解佛法、輕慢僧尼的,具有真正佛教內涵風格的學術研討會。此次確實多少已達到了這個效益,然而學人認為這當中仍有著一定程度的缺點及困難,有必要指陳出來讓大家一同思考:
一者、應當對聽者做適當的資格限制。辦這樣的學術活動,一定要對聽講者的資格做一些限制,它並不適合開放給初機之人參與。因為學佛、出家短暫的人,對於所發表或討論內容的對或不對、如法不如法,根本就沒辦法現場分辨。十五分鐘匆匆忙忙的報告,只要講錯一句話,就入為八識中的金剛種子,這如果是因為主辦者的防犯未周延所致,那因果可是很重的,我們千萬不可視為隨便。另外,聽者有可能是以好名好利的心情來聽的,他可能會想:「在上面講的人好風光喔!」、「以後我就是要讀研究所,我也要多上台發表,這樣才會有學術空間和地位」、「我將來就是要發表論文才能……」。這種「為發表而發表」的思想,其實就是一種內在的名利薰心!初機學佛之人,就去參加這種學術會議,他連三寶是什麼意義恐怕都還沒弄懂,甚至剃這個光頭是要幹什麼的,他也還都不完全清楚呢,在那種會議場上,肯定的說,是很容易就陷入名利的陷阱裡去的。
二者、所邀請講者對三寶之態度的考量。如果我們所邀請的講者根本就對佛教、對三寶沒有足够的信心與認同的世俗人,那我們又能要求這些人怎麼講呢?尤其是為了舉辦公開的會議,似乎也不能完全請出家人,既然一定要邀請白衣學者,那麼我們在邀請人選方面,就一定要特別小心、忍耐。尤其主辦的人一定要弄清楚:如果我們只是為了「場面好看」,而請了一位貢高、邪見的所謂「佛教學者」(無論僧俗),則其於正法的殺傷力,事實上是比外道還大的!他在會議中如果講出了一個錯誤的知見、提倡了一種錯誤的佛法價值,(例如認為「學術」優於傳統佛教研修之類的見解),而下面又剛好是一些知見尚未堅固的出家人或在家人,那他們就很可能被導引了錯誤的認知。所謂「一入耳根永為種子」,尤其又是在這種學術會議的場合,它的權威性與影響性是很強大的,相對地它產生邪見的力量也是很大的。因此對於如何避免邀請不正見的人,出席發表謬論的這件事,學人衷心的覺得,凡是主辦單位或個人,今後都一定要特别小心!與會的學者既然是我們請來的,我們也就無法完全左右他可能講出來的內容,為了避免謬見的散布,因此將來要找的話,就得事先多方了解。事情一開始,因地最重要,我们應該堅持寧缺勿濫的原則才好。我們所請的人,應是像民初佛教學者湯用彤說的一樣,「研究佛教(歷史)的人,不可能不認同佛教,而能研究好佛教史」(大意),他就是因為認同佛教,才能深入而正確的理解佛教,發表具足正見的學術成果。至於出家學者,那我們禮請的標準就應該要更高了,舉凡對於佛法的正見、道心與道格乃至修行修養等,也都必須有「為三寶弟子之表率」的程度才好,而不是只見「學歷」取人,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做法的。
三者、講評人的功能應有更適切的定位。現在學術會議中的講評人,在講評的時候,似乎都是先說兩句好聽的客套話之後,就要盡量挑一些毛病來批評一番,或是努力地指出一些錯誤,其目的甚至也往往不是為了學術,而只不過是用來顯示自己更有學問或更高明罷了。若以佛法的立場說,講評人固然也可以、也應該對論文挑出一些毛病,以帮助講者求進步,但卻不應該只是為了挑毛病而挑毛病,反而無視於作者論文的真正用意。以佛法的弘揚說,講評人的一個重要功能應該是對主講人所發表的內容,予以適切的補充,或有不清楚處予以引申說明及詢問等等。其目的都是為了使聽眾能更契入講演的內涵,以獲得更多法益,而不是一味的為批判而批判,這有什麼意思呢?不過是自我意識的表演罷了。
四者、主持人的角色扮演。主持人除了介紹講師及講題大要之外,他更應該是一個論文的導讀者。他不但要一針見血地,以讀者的立場,預先而迅速地點出論文的主旨(時間不多之故),同時也有責任讓聽眾能生起對此一講題的歡喜樂聞之心。而不是只在那裡講些恭維而不著邊際的客套話,或者就只是担任「控制時間」的責任而已。
四、修行與學術的分野
此次的活動,它用一種比較合乎所謂學術規格的方式來弘揚禪法,這當然也是一個辦法,但有幾點顧慮必須指出:
首先,會不會讓人誤以為這才是研究佛法「最好的」方法?這種概念是錯的!我們必須明白,佛法的理解乃是從實修的自性智慧中流露出來的,可不是說只有學術規格才像在研究佛法,這就把研究佛法的真義给完全顛倒了!西洋所謂的學術規格,就是要有根有據、要引經據典、要邏輯推論嚴謹等等。但問題是,什麼才是真正的「有根有據」乃至邏輯嚴謹呢?人類沒看到的難道就表示「沒有」嗎?自己證悟的東西,由自己心中流出而非引經論說,難道就「不是」佛法嗎?佛陀是自己證悟的,所說的一切法,都是沒有經論可引的,請問那是不是佛法呢?而所謂的邏輯推論,不過都是些人類經驗的「比量」運用而已,它或許也能描述部份的宇宙真理,但卻無法保證涵蓋「全法界」的真理。執著「學術至上」或迷信「學術權威」,都是人類的顛倒見解與我慢貢高,學術的本身,其實並沒有「絕對」的價值。當然,我們也承認它對佛法的認識,仍有部份「相對」的價值:它具有文獻的說服力,由於要求有根據,所以不至於讓那些顛倒知見的人過度亂說,倒也是真的,這是它具有某種程度之價值的原因。但這樣的價值卻不能被無限制的膨脹,因為如何正確的解讀並體會經典的深意,那正是「唯修相應」的事,絕不是讀一讀原典,比對一下經句,參考一些凡夫學者的分別知見,就能正確把握佛法精髓的。另一方面,當上台以「學者」的身份發表論文時,如果不能小心辨認、自我克制,這難免也是一種名利。而以「名利」的因心研究佛法,其所得之知見,充其量不過是屬於「佛學」的凡夫世智辨聰而已,不要引生大邪見就很幸運了,如何還能期望這類的研究能够與佛法的正見解脫相應呢?
其次,會不會被誤以為學術研究就是一種修行,一種表現佛法應有的方式?辦這個活動大家花這麼大的精神、人力與金錢,好像大家也都很「法喜充滿」。這樣一來,如果不細心定位它的意義與價值,則那些以學術為第一標準、視學術研究才是佛法義解的人,就更要甚囂塵上了。我們必須了解到:佛法實修所得的義解,跟世俗學術的研究知解,基本上並無直接或必然的關係。學術充其量只是一種研究學問的「世間方便」,而佛法的正確把握,卻絕對是一種「實修」的結果,兩者的方法與目的皆不一樣!出家人自己一定要弄清楚,千萬不要本末倒置了。最明顯的例子是,我在會議上談到的一件事情,我說:「作為一個出家人,當我覺得需要去研究經典時,我就應該努力去研究經典」,此時,竟然有人在台下對我的話回應說:「佛法是可以研究,但沒受過學術訓練,經典要怎麼研究?」這種想法多可怕啊!六祖慧能大師沒有受過「學術訓練」,但他不知道如何看經典嗎?古來的祖師大德,包括天台智者大師在內,都沒有受過所謂的「學術訓練」,他們的思想如何到今天還能指導人類,受人們認為可以尊敬呢?說這類話的人,完全否定了修行所得的智慧領悟之事實,他甚至也沒弄清楚經典原來是該怎麼研究的?其實佛門中的所謂「研究」經典,就是誠心正意地重複閱讀,一再地誦持、禮拜、抄寫、思惟經義以降伏其心,勸人聽講、自己也去聽講,乃至助印经典以助流通等等,這些都是 「研究經典」的方法。因為經典的一切內容,無非都是清淨心的流露,了解經典的過程,無非就是「淨心」的過程!而非以批判或名利的煩惱性妄想分別所能獲得的。
固然這當中,也不妨去考察一下名相內涵,各版本的異同,譯本的出入,以及歷史文化考據等等細節的問題,但這基本上是以「信心」為前導,以「實修」為目的而做的努力,此則不同於以「疑心」為前導,以「學問」為目的的所謂「學術研究」。因此如果今後我們辦的學術活動,仍無法避免這種「學術為尊」的迷思,則活動的本身即是失敗的,其毁壞佛法正義的因果也是可怕的,希望主辦單位能三復斯言。
所以所謂的佛學學術活動、學術會議等等,我們都要適當的給予釐清、定位,一個為修行而來的佛弟子,應當認知那只是世間的一種方便法,不應該因為它也有達到一定的弘法效果,就一直膨脹它的價值。我不客氣的說,如果主辦的人在還沒有弄清它的真正定位之前,就這樣一直辦下去,那他自己本身都可能陷到世俗的名與利裡面去了,這是我們做一個道人應有的良知與警覺。
再者,由出家人主辦這樣的活動會不會一再給人一種錯覺,認為這就是在弘揚佛法,而且弘揚佛法必須這樣才好?如果展現出這樣的氣氛與錯覺來的話,那也是不對的。應該定位這是眾多弘法方式中的一個辦法、一個善巧之一,但絕不是唯一的方式,更不是「最好的」方式。所謂考據文獻,比對文句與引經據典,並不是理解佛法的理想方式,已如前述。這只是一種世間的學問考據。但佛法的流傳事實,並不一定會因為你的考據努力,而流露出所謂的「真實」來,因為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不一定就一定會留下痕跡。一味地用歐美人士所理解的人類社會學現象與宗教文化論,乃至宗教歷史觀,來理解佛法的演變與內涵是極不適當的。很多佛法修行的不可思議現象,及教法演變的歷史與方式等等,都是人類凡夫所無法理解的,而且也不是少數殘缺的歷史文物等所能考據出來的。那些世間學者自作聰明式的盲說瞎猜,你說會有什麼價值呢?如果真想知道「歷史真象」,何不努力修行求證神通,不是更直捷了當嗎?
例如大乘經典中,佛陀每每要講演時,一定會放光動地,乃至出廣長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現在的人則自作聰明地硬說那只是「寓言」罷了,只是為了要增加對大乘經典的信心,才不得不「寫成」這樣子的。以這種凡夫知見,來抹殺佛法的超經驗性,正是今日所謂「學術規格」的產物。而一些無知的出家人,竟還理直氣壯地說「這才合乎科學」,根本就是迷信科學而不自知,實在是可憫可悲之至!學術要求的,是可被人類印證的、可被凡夫肉眼看得到的、人類經驗相應的所謂「事實」。然而佛法雖然以人為基本,但那是就修行方便與人類修行之立足點的立場說的,而不是說佛法唯一、必須以「人類」為限。佛教是對六道眾生都要平等普度的,因此它的教法絕不會只局限於人間,而是通遍於十方法界的!為什麼不符合人類的「狹隘經驗」就說它不是佛教呢?時下的台灣佛教,盛談「人間佛教」,把所謂的人間佛教想成只受限於「人」為立場的佛教,而不相信佛教的「超人間」性格,那是極為錯誤的迷思,而今日的所謂「學術」,往往正是推動這種錯誤思潮的背後支柱。
五、西方宗教學術研究的起源與內涵
要知,宗教學術起源於十八、十九世紀的西方傳教士,西方的傳教士本來研究他們自己的神學,在十八、十九世紀,為了弘揚他們的宗教而挾其政治勢力來到東方,並研究東方的宗教以利他們的傳教工作。注意!他們是西方「唯一真神」的信仰者,除了「上帝」以外,他們是不承認有其他超能力之「覺者」存在的。因此面對著佛教,他們也只能把「佛陀」矮化成一個「社會改革者」來看待,把佛教的流傳,當作純粹是社會人文學的現象而已。這些傳教士當然不承認佛教的不可思議、也不可能承認有超越人類的佛陀與菩薩,乃至有他方世界的諸佛來此世界廣度眾生之事。這些西方傳教士們認為,這都只是宗教的「寓言」罷了,他根本也不相信佛陀有所謂的開悟,以及不可思議的神通力。為什麼?因為如果他相信了這些,那東方的佛陀豈不就超越上帝了?對他們而言,上帝是唯一的「神」,所以必得將佛陀當作是通於世間的「人」來認知,並且用這種方法來作所謂的宗教學術研究,才能滿足他們的研究需要。這樣的基本研究理念,後來也傳到了美洲;而十九世紀中葉日本明治維新後,到歐美去學回來的也正是這些東西。在清末民初時,中國人民族自信心全失,五四運動之後幾乎一切都向外學,很多知識份子到歐美、日本學習,尤其是到日本所學的研究佛學那一套,骨子裡根本就是歐美的那一套,而歐美那一套其實正是當初神學院的那一套。神學院那一套就是不相信佛陀的超人類力量,不相信佛法的不可思議,只相信佛陀不過是「人」而已。所以他們把佛法的一切流轉與發展,都當作是一種純世間宗教、社會、文化與人類學範疇的現象,而完全忽視了佛教修行、開悟和證道等等不可思議的宗教內涵;也完全把佛教設限在二千五百年之中,而不承認有三世諸佛與十方佛法的概念。這些人完全不用宗教修行立場來看待佛法,這樣研究佛法能够真正契入佛法的真義嗎?然而這卻正是學術的價值與方法所在,世間人要如何認定我们不必置評,可是身為出家人,就不可不細加抉擇了。
六、結論
2 則留言:
幾年前讀過此文, 當時全然無法認同該篇文章的論述, 只看到宗教信仰的盲目於其中, 以及以偏概全的否定, 今日再讀同樣無法苟同.
在 "命道沙門, 污道沙門" 者眾的環境下, 也難怪不少深入經典的白衣們不敢同流合污--至於誰貢高, 誰我慢, 該位出家人或許也該靜心好好檢視一下自己該篇文章的心態了!
(用這種鄙視與高傲的角度來看待學術或其他在家者, 似乎也不太像多有修行 ^^;)
多年前一位同學和我提到一部經典,他說他的老師(出家眾)並不講解經典給他們聽,也不允許他們看此一經典的註解。只要求反複讀誦此經典,直到了解經義為止。
法藏法師可能與這位法師「師出同門」,他也是這樣子研究經典:「其實佛門中的所謂『研究』經典,就是誠心正意地重複閱讀,一再地誦持、禮拜、抄寫、思惟經義以降伏其心」。
其實這兩位法師可以換一本梵文《瑜伽師地論》,試試只是反複誦讀,能否理解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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