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17日 星期一

《心經》是偽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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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事先聲明,本人對般若系列經典並無研究,也未鑽研《心經》問題。對打醬油臨時路過的版友,可以聽聽鑼鼓、看看熱鬧;如果你是八大門派的大宗師,請你自行閱讀相關文獻,莫被我誤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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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台灣的佛教僧團來看,「《心經》是偽造的嗎」是一個「劾大不敬之罪」的題目,自從著作等身的佛教文獻學家 Jan Nattier 那體慧發表此篇論文之後,真正正面應戰的人還真不多。
當代要從事西晉以前的漢譯佛典研究,那體慧、左冠明、辛島靜志等人的作品是無法迴避的必修課程,那體慧還批評竺佛念是個偽造經典的翻譯者,如果台灣佛教界連《心經》都懶得辯白,那竺佛念在台灣佛教界心終的地位微薄,更不用指望有人替他出頭了。
Nattier, Jan, (1992), ‘The Heart Sūtra: A Chinese Apocryphal Text?, Journal of 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Buddhist Studies, vol. 15(2) pp. 153-223. (https://www.academia.edu/8201316/The_Heart_S%C5%ABtra_A_Chinese_Apocryphal_Text)
粗淺地看,《心經》才 170字,玄奘又提到他到印度取經時,藉《心經》而安度大漠,似乎不難解決。但是,從經錄的記載,三本房山石經的「《心經》音寫」與一本敦煌殘卷的「《心經》音寫」,甚至必須深入玄奘譯的《大般若波羅蜜多經》600卷,16 會;與鳩摩羅什譯《摩訶般若波羅蜜經》27卷 90 品。如果再加上梵藏文獻,究顯得糾纏難解。

第一位出來回應此一議題的是新加坡佛教學院的紀贇教授,於《福嚴佛學研究》第七期(2012年)發表了〈《心經》疑偽問題再研究〉(http://www.fuyan.org.tw/download/FBS_vol7-4.pdf)。

這一問題,也應該參考林光明老師指出的,玄奘譯經與不空譯經裡的咒語翻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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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單看玄奘師徒對《多心經》的記載:

圓測《仁王經疏》卷1〈序品 1〉:「然諸經首標名不同,乃有四種。自有經初唯置佛名,如《涅槃》等。自有經初唯『婆伽婆』,如《大品》等。自有經初雙標兩號,如《無上依》等。或有經文二號俱無,如《多心》等。所以如是諸本異者,《多心經》等,於一部中別[1]銀流行,故不標名。餘之三句,西方三說,一依真實論,一切經初唯應說佛。」(CBETA, T33, no. 1708, p. 364, a28-b5)[1]銀=錄?
這段疏,是在解說各部經一開頭的敘述用字,有四種方式:1. 提及「佛」,2. 提及「婆伽婆」。3. 同時提及「佛」、「婆伽婆」。4. 都不提。

1. 如《涅槃經》,單提「佛」。 《大般涅槃經》卷1〈壽命品 1〉:「如是我聞,一時佛在」(CBETA, T12, no. 374, p. 365, c6)
2. 如《大品般若》,單提「婆伽婆、薄伽梵」。
玄奘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第1卷-第200卷)》卷1〈緣起品 1〉:「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CBETA, T05, no. 220, p. 1, b8)
鳩摩羅什譯《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1〈序品 1〉:「如是我聞,一時[4]佛住」(CBETA, T08, no. 223, p. 217, a7)[4]佛=婆伽婆【宋】【元】【明】【宮】。
3. 如《佛說無上依經》,同時稱「佛」、「婆伽婆」。
《佛說無上依經》卷1〈校量功德品 1〉:「如是我聞,一時佛婆伽婆」(CBETA, T16, no. 669, p. 468, a10)
4. 最後一種,如《多心經》(《心經》在古代經錄裡,通常紀錄作《多心經》),則兩者都不提: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卷1:「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CBETA, T08, no. 251, p. 848, c7)

圓測解釋《心經》未提「佛」、「婆伽婆」的原因是:「所以如是諸本異者,《多心經》等,於一部中別錄流行,故不標名。」(因為是從大品中抄出,不是完整的經本,所以未稱舉「佛」、「婆伽婆」)。 「餘之三句,西方三說,一依真實論,一切經初唯應說佛」,另外三種(除了不標佛名的另外三種),印度經典完全依佛所說的真實言,所以經初都應該稱舉「佛」、「婆伽婆」。
以下是唐朝長安華嚴寺沙門玄逸,依據寺裡藏經所編的經錄《大唐開元釋教廣品歷章》,提到的《心經》名稱為:
《大唐開元釋教廣品歷章(第3卷-第4卷)》卷4:「般若多心經一卷(亦云般若心經 一紙)」(CBETA, A097, no. 1276, p. 805, a6-7)
《大唐開元釋教廣品歷章》卷4:「般若多心經(一紙第二譯 或有波羅蜜字)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有異譯) 右大唐貞觀二十三年五月二十四日三藏法師玄奘從駕於終南山翠微宮譯,(見《內典錄》)沙門知仁筆受。」(CBETA, A097, no. 1276, p. 831, b1-5)
《眾經目錄》卷1:「般若多心經一卷(一紙)」(CBETA, T55, no. 2148, p. 185, a2-3)
《大唐內典錄》卷6:「般若多心經([1]一紙)」(CBETA, T55, no. 2149, p. 294, a6)[1]一=二【宋】【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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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圓測是玄奘弟子,如果《心經》是玄奘所譯,圓測不該僅僅說「《多心經》等,於一部中別錄流行,故不標名」;而應說「奘師所譯《多心經》,為大部中摘要...」。
我們看《大唐西域記》及玄奘「行狀」並無《心經》的記載: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1:「是時顧影唯一,但念觀音菩薩及《般若心經》。」(CBETA, T50, no. 2053, p. 224, b7-8)。
則玄奘西域途中已有《心經》。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9:「玄奘幸蒙恩寵,許垂蔭庇。師弟之望,非所庶幾,同梵之情,實切懷抱。輒敢進金字《般若心經》一卷并函,《報恩經變》一部,袈裟法服一具,香爐、寶字香案、[29]藻缾、經架、數珠、錫杖、澡豆榼各一,以充道具,以表私歡。」(CBETA, T50, no. 2053, p. 272, b10-15)。
則玄奘抵玉華宮譯經之前已有《心經》。
如此,則《大唐開元釋教廣品歷章》所記,不可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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