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5日 星期六

「五時判教」、「三車和尚」別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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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一年參加一次佛學讀書會,應邀的學弟講了不少中國佛學,特別演述了「五時判教」:

「第一華嚴時,如日初出先照高山。又為從牛出乳(三七日說《華嚴經》)。
第二鹿苑時。約時則次照幽谷。約味則從乳出酪(鹿苑說十二年)。
第三方等時。彈偏斥小、歎大褒圓。約時則食時。約味則從酪出生酥(方等八年)。
第四般若時。約時則禺中。約味則從生酥出熟酥(般若二十二年)。
第五法華涅槃時。約時則日輪當午罄無側影。約味則從熟酥出醍醐(法華八年)。」

一時參加此次讀書會的人飽受法喜,如癡如醉。這位讀書會的主講者既是大學學弟也是佛學社學弟,他擔心沒讓我發言會冷落到我,就轉身向我說:「學長,我想,我剛剛說的話你一句也不贊成吧?」
我回答說:「那兒的話?至少我就贊成你說的最後一句話。」


2. 在台灣,我最痛恨這種道聽塗說的在家人,不深入經論與親近善知識,卻泡沫橫飛滔滔不絕。可恨的是這些人經常《西遊記》與《大唐西域記》、《三國演義》與《三國志》、《封神演義》與周朝歷史都分不清楚,就到處去「傳播正法」,令人厭惡。


3. 天臺四教 (賢首五教) (四期)
藏教────小教────佛法
通教────始教────初期大乘佛法
┌──┘└─┐
別教─┴──終教─┼──後期大乘佛法
頓教─┘
圓教────圓教────秘密大乘佛法

《佛祖統紀》卷3:「如《華嚴》云:『初發心時便成正覺。』妙玄云:『如日初出,先照高山。』此如華嚴,緣得大益,名頓教相。《無量義經》云:『從一清淨道施,出二三四。』妙玄:『次照幽谷。』此如三藏。次照平地,此如《方等》、《般若》。並漸教相。」(CBETA, T49, no. 2035, p. 148, b9-14)


4. 這次又遇到有人精彩地推演「五時判教」,如果「以禪出教」只到達這樣的水準,這樣的禪證境地大需仔細!

宋朝志磐《佛祖統紀》卷29:「法師窺基。…初奘三藏得童子於西域,聰悟絕倫,嘗攜詣敬宗。宗呼基出拜奘,使誦所著兵書數千言。奘數目童子,基誦畢,奘曰:『此古書也。』令童子覆之。不差一字。宗大怒以基罔已將殺之,奘就丐出家。因念曩在天竺,起歸與之輿。卜者謂曰:『師可東歸,弟子生矣。』讖既冥符。,舉以告宗。宗曰:『此子悍暴豈堪受訓。』奘曰:『郎君器度,非將軍不生,非貧道不識。』宗竟諾之。基怫然曰:『得不斷欲、茹葷血、過中食,聽此三事,乃可爾。』奘念先以欲鉤牽,遂矯許之。正觀二十一年,奉敕落髮,時年十七,住廣福寺。稟受奘師瑜伽師地唯識宗旨,撰述疏鈔及於百部,時號百部論師。」 (CBETA, T49, no. 2035, p. 295, a15-b4)

《宋高僧傳》卷4:「基自序云:『九歲丁艱,漸疏浮俗』。若然者三車之說,乃厚誣也。至年十七遂預緇林,及乎入法,奉敕為奘師弟子」(CBETA, T50, no. 2061, p. 725, c8-11)

夜談中,講者殷殷談及窺基法師與玄奘法師的遭遇:
「玄奘在經由西域往印度取經時,在雪山遇到一位入定的人,玄奘以彈指讓他出定,這人問他說:『釋迦下生了沒?』原來他是迦葉佛時入定,等待釋迦佛出世作為他的弟子。玄奘說:「釋迦牟尼佛已經涅槃一千年了。」他說:「那我只好再入定了,等待彌勒下生!」玄奘說:「彌勒下生成佛還要幾億年,說不定到時你又錯過了。倒不如你投胎到大唐,發願當我的弟子,屆時可以直上彌勒內院,與彌勒一起下生,輔翼彌勒成佛和廣大教化。」這位入定者,就投胎去了。玄奘法師取經十九年回來,發現尉遲恭的姪子,就是那位修行人,向唐太宗要求這個孩子出家作他的徒弟。這是皇帝的命令無法違抗,出家前的窺基提出三個條件,一是一車美人服侍,二是一車酒肉,三是一車書。也就是所謂的三車法師。」

我問:「你既然是讀過大藏經的人,請問你在《大藏經》那部書讀到這個故事?《大唐西域記》嗎?《大唐慈恩寺三藏法師玄奘傳》嗎?那一部經論或註解呢?你總不能把《西遊記》當歷史吧?」

5. 佛教不注重歷史已經積弊一千多年,素來將兒童故事當正經、正史,隨意說法,胡亂編造歷史,這是老問題。(特別是把古印度的兒童故事改編為「本生經」,就崇拜起本生故事的人物,這和膜拜「孫悟空、豬八戒、李哪吒」有什麼差別?)天台宗的「五時判教」恐怕也是「獨出心裁」、「自發樞機」,而毫無文史書證。
套一句老話,這樣子不是在「說經」,而是東拉西扯、閒話家常地在「扯經」。
找到可以插嘴的空檔時,終於可以提問(這位師兄一開始說法,至少十五分鐘插不進去任何話),我問:「依照戒律,出家僧尼可以吃檳榔嗎?」不去閱讀戒律,只依空想,會回答:「當然不行,你想一想,出家人咀嚼得滿口紅汁,如何說法?」可是戒律並未規定不許吃檳榔,實際上,越南僧侶是吃檳榔的,而且似乎《南海寄歸內法傳》記載當年印度的佛教僧侶也吃檳榔,檳榔為何被打上粗魯、破壞整潔、殘害健康的記號?台灣原住民與南島民族相同,也都吃檳榔。
舉這個例子是想說明,佛法不能沒有書證「跳空胡說」,美其名是「依法不依人」, 實際上是昧於歷史、誤解教義,胡說一通。

6. 《日本佛教目錄學的形成——以《東域傳燈錄》為中心》卷1:「進而,這一問題還涉及天台的五時判教。五時判教認為釋迦按照一定的順序說法,其順序為華嚴時、鹿苑時(阿含經)、方等時(各種大乘經典)、般若時、法華涅槃時。按照這一順序,就可以理解華嚴部、般若部、法華部這樣的排列順序。永超雖是興福寺沙門,但從本書是獻進青蓮院的,由此可知他與天台宗有著友好的關係。除密教外,《東域錄》毫無偏見地收錄了所有宗派的典籍,這反映出永超的立場,也可看作是當時佛教流行的一種傾向。另外,所以排除密教,大概是因為《八家秘錄》已經將密教典籍集大成了吧。總之,顯教與密教的分野是相當清楚的。」(CBETA, ZW07, no. 66, p. 429, a19-p. 430, a2)

《閱經十二種》卷6:「說經時分

問:『五時判教。謂說楞嚴在法華後、涅槃會前。耶輸受記、持地證經不唱入滅,果可據否?』

答:『疑者有二。法華會上,受記宛然;自在通王、豈入淫室?又從記莂遂入涅槃,一乘之餘、那說方等?經不云乎:「迴心向大、志行等慈。清淨執身、不遭淪溺」。入魔入佛,難行能行。彼小乘人望而却走,畢鉢羅窟體會全經,末後提持,當機啟請;剎竿放倒,飲光再傳。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圓耶?否耶?論者又謂,是經所說將不一時。彼琉璃王誅滅瞿曇在波斯後,是亦不然。菩提樹下三七思維,煙水百城經歷年歲,將一時耶?將異時耶?牽義拘文,難尋妙典。」(CBETA, X37, no. 674, p. 762, b6-17 // Z 1:59, p. 137, a18-b11 // R59, p. 273, a18-b11)

7. 「五時判教」,窺基法師已斥其非:

《阿彌陀經通贊疏》卷1:「五晉朝劉居士,山中隱逸,自述意懷,判教為五時:『一人天教,二生空教,三法空教,四俱空教,五非空非有教。』」(CBETA, T37, no. 1758, p. 330, b23-27)

又《大乘義章》卷一〈眾經教跡三門分別條〉略云:

「晉「武都」隱士劉虬…所云,佛教無出頓漸二門,是言不盡。如佛所說《四阿含經》、五部戒律,當知非是頓漸所攝。所以而然,彼說被小,不得言頓,說通始終。終時所說。不為入大。不得言漸。又設餘時所為,眾生聞小取證,竟不入大。云何言漸?是故頓漸攝教不盡。又復五時七階之言,亦是謬浪。」

按:遠師學說多與吉藏相近。嘉祥著述如《法華玄論》卷一所謂「人秉五時之規矩,格無方之聖化,妄謂此經猶為半字,明因未圓,辨果不足,五時既爾,廢五四之妄談,明究竟之圓旨。進有稱歎之福,退無誹謗之罪。評得失之二也。」及《法華遊意》第四〈辨教意門〉所謂「南方五時說,北土四宗論,無文、傷義,昔已詳之,今略而不述也」等語,皆是。又窺基《妙法蓮華經玄贊》卷1〈顯時機條〉云「古有釋言,教有五時,乍觀可爾,理即不然,不依古義,且破二時,後餘三時,並如古人破,恐厭文煩,且略應止」云云。

又基公《大乘法苑義林章》卷1所引「菩提流支法師別破劉虬五時判教」之說,皆略同《大乘義章》之說,蓋同出一源也。可知天台「五時判教」之義,本非創自天台諸祖,不過襲用舊說,而稍變易之耳。然與諸祖先後同時諸大師中,亦有不以「五時」之說為然者。就吾人今日佛教智識論,則「五時判教」之說,絕無歷史事實之根據,其不可信,豈待詳辨?然自中國哲學史方面論,凡南北朝五時四宗之說,皆中國人思想整理之一表現,亦此土自創佛教成績之一,殆未可厚非也。嘗謂世間往往有一類學說,以歷史語言學論固為謬妄,而以哲學思想論未始非進步者,如《易》本卜筮象數之書,王輔嗣、程伊川之〈注〉、〈傳〉雖與《易》之本誼不符,然為一種哲學思想之書,或竟勝於正確之訓詁。以此推論,則徐健庵、成容若之經解,亦未必不於阮伯元、王益吾之經解外,別具優點,要在從何方面觀察評論之耳。
請參考:

http://yifertw.blogspot.com/2011/08/blog-post_607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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