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5日 星期六

書房夜話 2:話說「單卷本《雜阿含經》」


《大正藏》收錄三篇名為「雜阿含經」的翻譯佛典。編號分別是: 
  (1)  T99《雜阿含經》,求那跋陀羅翻譯(西元443年)。五十卷(佚失兩卷,以《阿育王譬喻》補),共1362經。 
  (2)  T100《別譯雜阿含經》,「失譯人名今附秦錄」,(西元 300?~380年?),二十卷(《大正藏》版為十六卷,各本經錄均作二十卷),共364經。 
  (3)  T101《雜阿含經》,「失譯人名今附吳魏二錄」,(西元 180?~300年?),一卷,共27經。 

  現代學者普遍認為,從翻譯的文體及用字來看,T101 翻譯得最早, T100 其次,T99 為新譯。但是,這樣的判定純粹是印象、主觀的評判,需要更進一步的定量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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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T100《別譯雜阿含經》的研究,在水野弘元與印順導師之後,近二十年來主要的研究者是白瑞德(Rod Bucknell)、馬德偉(Marcus Bingenheimer)與蘇錦坤。辛島靜志老師似乎有一些從梵、巴、漢、犍陀羅語對音得出的見解,可惜在正式發表之前就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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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三藏記集》有兩處登錄了「單卷本《雜阿含經》」,一處是位於卷三的〈新集安公古異經錄〉,這是道安法師《綜理眾經目錄》所載,卻未註明翻譯年代與翻譯者。 
  A. 《出三藏記集》卷3:「雜阿含三十章一卷」(CBETA, T55, no. 2145, p. 15, c25), 另一處是位於卷四的〈新集續撰失譯雜經錄〉,這是道安法師《綜理眾經目錄》所無,卻又是「舊錄所載」。 
  B. 《出三藏記集》卷4:「雜阿含經一卷(舊錄所載)」(CBETA, T55, no. 2145, p. 36, a6) 

現存T101《雜阿含經》有可能是 A, 也有可能是 B,也有可能兩者都不是。 
  如果是 A 本的話,今本只有 27經,至少有三經佚失了。而且,道安法師《綜理眾經目錄》並未註明「疑似安世高所譯」,也就是說,道安法師並不認為此譯近似安世高的風格。
  如果是 B 本的話,代表道安法師不知有此本存世。而且,在道安法師《綜理眾經目錄》(約西元390年?)與僧祐法師《出三藏記集》(西元516年)之間的「舊錄」曾經記載此一譯本。 附帶說明:不管是道安法師或僧祐都未提及T100《別譯雜阿含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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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出三藏記集》的「安法師所撰《錄》,闕此經」可以知道「舊錄」不是道安法師《綜理眾經目錄》,可能是《法上錄》、《眾經別錄》等等佚失的古代目錄,而且,《出三藏記集》所參考的「舊錄」不只一本。 
  《出三藏記集》卷2:「《四十二章經》一卷(舊錄云:『孝明皇帝四十二章』。安法師所撰錄闕此經)」(CBETA, T55, no. 2145, p. 5, c17) 
  《出三藏記集》卷2:「《內藏百品經》一卷(安公云:『出方等部。』舊錄云:『內藏百寶經。』遍校群錄,並云:『《內藏百寶》,無《內藏百品》,故知即此經也。)」(CBETA, T55, no. 2145, p. 6, b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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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學者對於T101《雜阿含經》的譯者作了一些猜測。Paul Harrison 和他的碩士生自拙法師(法師後來在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 取得博士學位)從文體和「從後說絕」的譯詞斷定:「T101《雜阿含經》即是道安法師所譯」。 
  對於單卷本《雜阿含經》的譯者,印順法師(1989)提出「單卷本《雜阿含經》為安世高所譯」的推論: 
  「出於《增一阿含》的《舊經四十四篇》,是漢安世高所譯的。名為《雜阿含經》一卷本的二十五(今缺一)經,《出三藏記集》是『失譯』,今推定為也是安世高的譯典。如色、痛癢、思想、生死、識(二‧四九六中、下),與安譯的《七處三觀經》相同。經中說到:『從移[後]說絕辭』(二‧四九四上),『說是絕』(二‧四九四下),『從後說絕』(二‧四九五中、四九八上、下)。『從後說絕』,就是『而說偈言』,『復說偈曰』等異譯。這一特殊的譯語,在一五0《七處三觀經》──《舊經四十四篇》中,『從後說絕』(二‧八七六上、下、八七七下、八八一下、八八二上),也一再的說到。」 
  那體慧 Nattier對「單卷本《雜阿含經》為安世高所譯」的見解並不贊同,她引述許理和 Zürcher(1991)的論文說: 
  「如同Zürcher所指出的,可信的安世高譯經當中從未譯為詩偈,有些在印度語系為偈頌的經文被安世高譯為長行,即使在他使用『從後說絕』的譯詞之後,仍然『將偈頌譯為長行』。Zürcher描述安世高為不接受漢文(詩)的格式,甚至認為安世高有可能對漢詩的格式不熟悉。」 
  華語世界中,我似乎是唯一對「單卷本《雜阿含經》的譯者是安世高」的主張作出評論的人。 基本上我認為:「單卷本《雜阿含經》是一本合集,裡面的三十七部經,可能有不同的譯者,這些譯者很有可能不是同一地域、同一時代的人。其中特別是T101《雜阿含9經》,這是一本講經記錄,不是嚴謹定義下的依書寫文本或口誦經本翻譯的「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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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正藏》中,有一部登錄為竺法護翻譯的《身觀經》(T612)與單卷本《雜阿含9經》雷同,有些文字敘述,《身觀經》(T612)可以用來補充單卷本《雜阿含9經》的缺漏。以下分段探討單卷本《雜阿含9經》,並且適當標示與《身觀經》的異同。
 1. 「聞如是,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兩經相同。 
 2. 「是時佛告諸比丘:『是身有肌膚髓血生肉[1],含滿屎溺,自視身見何等好?常有九孔惡病,常不淨常洗,可足慚」。 此段與《增壹阿含12.1經》經意相同而較簡略: 「云何比丘內觀身而自娛樂?於是,比丘觀此身隨其性行,從頭至足、從足至頭,觀此身中皆悉不淨,無有可貪。復觀此身有毛、髮、爪、齒、皮、肉、筋、骨、髓、腦、脂膏、腸、胃、心、肝、脾、腎之屬,皆悉觀知。屎、尿、生熟二藏、目淚、唾、涕、血脈、肪、膽,皆當觀知,無可貪者。」
 3. 「常與怨家合,為至老死,亦與病俱。何以不惡?身會當墮、會當敗,以棄葬地中,不復用,為狐狼所噉,何以見不慚?誰說貪婬?」 此段經文第六句「以棄葬地中」,《身觀經》作「以棄屍地中」;第九句「何以見不慚」《身觀經》卷1:「何以見是不慚」。以《身觀經》經文為較清晰。
 4. 「如佛言:『少可多自心觀是。如屠盂、屠机,為骨聚,如然火,如毒藥,痛為撓。癡人憙為喜不自知,何不畏羅網貪婬?為癡哉?錢穀、金銀、牛馬、奴婢,人為命故求。」 此段經文為「訶欲古喻」,《別譯雜阿含185經》列十一喻「如露白骨(1)、如肉段(2)、如糞毒(3)、如火坑(4)、如疥人燒疥(5)、如向風執炬(6)、如夢幻(7)、如假借(8)、如樹果(9)、如矛戟(10)、如食不消(11)」,《中阿含200經》列了「如骨鏁、如肉臠、如把炬、如火坑、如毒蛇、如夢、如假借、如樹果」等八喻,《中阿含203經》列了「…如骨鏁、…如肉臠、…如火炬、…如火坑、…如毒蛇、…欲如夢、…如假借、…如樹果」等八喻。單卷本《雜阿含9經》的第一喻「如屠盂、屠机」應是「肉段(2)」喻 ,第二喻「骨聚」應是「白骨(1)」喻,第三喻「然火」應是「火坑(4)」喻,第四喻「毒藥」應是「糞毒(3)」喻,第五喻「痛為撓」應作「疥為燒」而是「疥人燒疥(5)」喻,所以此處舉了相當於《別譯雜阿含185經》的前五喻。單卷本《雜阿含9經》此處引文的第一句「『少可多』自心觀是」,《身觀經》作「少可多罪」,呼應《雜阿含1078經》「非時之欲,少樂多苦」與《別譯雜阿含17經》「佛世尊說五欲是時,佛法是非時。五欲之樂,受味甚少,其患滋多」的教示。
 5. 「命在呼吸,本命亦自少,極壽百餘歲,亦苦合。觀是誰為可者?」 第四句「亦苦合」,依《身觀經》應作「亦苦合會」。
 6. 「如時過去,便命稍少,命日俱盡。如疾河水,如日月盡,命疾是過去,人命去不復還,如是為不可得」。 經文「如時過去,便命稍少,命日俱盡」,此為《法句經》〈1 無常品〉(13):「是日已過,命則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經文「如疾河水,如日月盡,命疾是過去,人命去不復還」,此為《法句經》〈1 無常品〉(4):「如河駛流,往而不返;人命如是,逝者不還」。
 7. 「人死時命去,設使若干財,索天琦物,亦一切有死時,對來亦不樂。亦不可厭,亦不可樂。亦不可自樂無餘。但自善作無有餘,所自作善,所自然。若以知見死,當有何等?」 此段引文,第三句「索天琦物」,依《身觀經》當作「索天下琦物」,第九、十、十一句,依《身觀經》當作「但可自作善,所自作善,所應自然。」單卷本《雜阿含9經》「若以知見死當有何等」,如依《身觀經》,應作「若已知會當死,當有何等樂?」,如此則經文為「如果知道不管人壽長短,終當一死」,「如此之樂,有何可喜?」呼應前段經文「如時過去,便命稍少,命日俱盡,如疾河水。…亦一切有死時」,而不是單卷本《雜阿含9經》經文所談的「知見」議題,使得經文顯得更為「文從義順」,如此則文意較為清晰。
 8. 「人可隨貪婬,設使久壽,設使亡去,會當死。何以意索俱藥?何以故?不念靜,極意愛兒。」 第一句「人可隨貪婬」,依《身觀經》應作「人可墮貪婬」。第五句「何以意索俱藥」,依《身觀經》應作「何以意愛俱樂」。最後一句「極意愛兒」,依《身觀經》應作「極意愛悅」。
 9. 「兒已死,啼哭不過十日,已十日便忘之。愛兒、婦亦爾,為家室、親屬、知識亦爾。」 第三句「已十日便忘之」,依《身觀經》應作「過十日已後,便稍忘之」,此段與支謙譯的《佛說四願經》文意類似:「疾病至死命盡,復不能救我命,亦不能隨我魂神去,空啼哭,送我到城外深塚間,以棄我去,各疾還歸。雖追念我,愁苦憂思,不過十日」。
 10. 「以苦生致財物,死時人會棄,自愛身命在索棄亂,亦入土下,但為陰去」。 第一句「以苦生致財物」,依《身觀經》應作「以勤苦治生致財物」,第二、三句「死時人會棄,自愛身命,在索棄亂」,依《身觀經》應作「自愛身命綺好,人死時皆棄所有,身僵在地」,第四、五句「亦入土下,但為陰去」,依《身觀經》應作「下於土,但為除陰去」。此段經文,兩者差異較大。
 11. 「生熟隨人,如樹果實,已見如是,有為人意隨中」。 此處《身觀經》作「生隨行受形人,譬如樹果實已見,如是為有人意墮有中」,經意並不容易判讀,筆者揣度,應為《法句經》〈37 生死品〉(1)「命如菓待熟,常恐會零落;已生皆有苦,孰能致不死。」的教誡,或者如《生經》「如樹果熟,尋有墮憂,萬物無常,亦復如是。合會有離,興者必衰,譬如陶家,作諸瓦器,生者、熟者,無不壞敗。」
 12. 「天下一切萬物,一人得不自足。若得一分,當那得自厭?無有數世,五樂自樂遍之,當為何等益?人已逢苦,索受罪人意,為是有所益不?」 第五、六句「無有數世,五樂自樂遍之」,《身觀經》作「無有數三十五樂自樂遍之」,應該可以合理判讀,《身觀經》的抄經寫手將「世」字誤認為「卅」字,再將「卅」字轉寫成三十,所以《身觀經》的「三十五樂」應是抄寫訛誤。最後一句「為是有所益」,此處《身觀經》作「為是所好。謂有所益不」。
 13. 「欲受靜索,為蛇自身,如少多亦爾,如多少亦爾,如病為大小亦苦。」 《身觀經》作「欲受靜索,為毒蚖自身,如少多亦爾,如多少亦爾,如病為大小亦苦」。 
 14. 「如骨無有肉,狗得咬之不厭。如是欲狗習,是亦難得,已得當多畏之,是習所不久,人亦墮惡」。 此段經文為「欲如骨鏁(1)」喻,可參考《中阿含203經》經文: 「猶如有狗,飢餓羸乏,至屠牛處。彼屠牛師、屠牛弟子淨摘除肉,擲骨與狗。狗得骨已,處處咬嚙,破脣缺齒,或傷咽喉,然狗不得以此除飢。居士,多聞聖弟子亦復作是思惟:欲如骨鏁。世尊說欲如骨鏁,樂少苦多,多有災患,當遠離之。」
 15. 「如人見夢,已寤不復得,貪婬亦如是劇,如夢為有樂」。 此段經文為「欲如夢幻(7)」喻,可參考《中阿含203經》經文: 「猶如有人,夢得具足五欲自娛。彼若寤已,都不見一。居士,多聞聖弟子亦復作是思惟:欲如夢也。世尊說欲如夢也,樂少苦多,多有災患,當遠離之。」
 16. 「如黑虺、如鉤飢肉、如樹菓實,實少未末多亡,為增結、為惡作本,道家常不用」。 此段經文,依《身觀經》應作「如黑蚖、如鈎餌肉、如樹果實,實少味多亡。為增結、為惡作本,道家常不用」。第一句「如黑虺」,應該是「欲如毒蛇」喻。第二句「如鉤餌肉」,應該是「欲如肉段(2)」喻。第三句「欲如樹菓實」喻,應該是「欲如樹果(9)」喻。經文「道家常不用」,「道家」泛指修道之人。
 17. 「是人在天上舍樂,亦天上色樹,亦在端正如苑園,亦得天上玉女。已得人,不厭天上五樂,今當那得天下厭?」 第三句「亦在端正如苑園」,依《身觀經》應作「亦在端正好苑園」。第五句「已得人」,依《身觀經》應作「已得天人」,最後一句「今當那得天下厭」,依《身觀經》應作「今當那得厭天下樂耶?」。
 18. 「為取二百骨百骨百二十段,為筋纏,為九孔常漏。為九十三種,為百病極,為肉血和,為生革肌,為中寒熱風,為屎尿,為千虫,皆從身起。中亦有千孔亦有劇,為親已壞他,為從是不淨出。從鼻中涕出、從口涎唾出、從腋下流汗出、從孔處屎尿出,如是皆從身出,劇塚間死人誠可惡。」 第一句「為取二百骨百骨百二十段」,《身觀經》作「為取二百日骨,骨百二十段」,但是此兩句筆者都不解其意,如依《分別功德論》「如佛語:『人身中有三百二十骨,有六百節,七十萬脈,九十萬毛孔。一孔入九孔出,泄漏不淨,無一可貪。』諦觀女身三十六物,慘然毛豎,專自惟察,即解身空」,此句應作「為取三百二十骨」。第四句「為九十三種」,《身觀經》作「為六十三種」,筆者也不知道「九十三種」或「六十三種」的名目,如依「不淨觀」相關經文應為「三十六種」,如《增壹阿含33.3經》「比丘觀此身中三十六物惡穢不淨」,又如《增壹阿含35.9經》: 「尊者多耆奢觀彼女人,從頭至足,此形體中有何可貪?三十六物皆悉不淨。」 此段經文大致為「不淨觀」,如《分別功德論》「念身者,觀身三十六物惡露不淨」。
 19. 「劇舍後可惡劇,為所有不淨種,為從是本來如金塗,餘為衣故香粉脂滓赤絮紺黛,為癡人見是,是亂意,如畫瓶、如坑覆以草,人所抱愛,後會悔。」 第一、二句「劇舍後可惡劇,為所有不淨種」,依《身觀經》應作「劇舍後可惡處,身所有不淨,如是為不淨種」此段經意,如《增壹阿含35.9經》經文「汝今形體骨立皮纏,亦如畫瓶,內盛不淨」,也如《中阿含24經》,舍利弗言:「世尊,猶如膏瓶處處裂破,盛滿膏已而著日中,漏遍漏津遍津。若有目人,來住一面,見此膏瓶處處裂破,盛滿膏已而著日中,漏遍漏津遍津。世尊,我亦如是,常觀此身九孔不淨,漏遍漏津遍津。」此段經文大致為「不淨觀」。
 20. 「比丘跪拜,受教如是」。 此處《身觀經》作「比丘聞經跪拜,受道教如是」。回顧單卷本《雜阿含經》,經末大都為:「佛說如是」,僅有單卷本《雜阿含10經》為「佛說如是,比丘受歡喜」,單卷本《雜阿含13經》「佛言:『我所說善惡意如是』」,單卷本《雜阿含14經》「佛說如是四意止,佛弟子當為受行,精進為得道」,單卷本《雜阿含16經》「說之如是,比丘歡喜起作禮」,單卷本《雜阿含17經》「佛告比丘,比丘已聞,受行如說」,單卷本《雜阿含20經》沒有「經末結語」,單卷本《雜阿含23經》「佛教如是」,單卷本《雜阿含27經》「佛說如是,比丘歡喜受行」。除了單卷本《雜阿含9經》、《雜阿含13經》、《雜阿含17經》、《雜阿含20經》四部經之外,各經在經末都譯有類似形式的「佛說如是」,雖然如此,可見各經的「經末結語」翻譯得十分參差不齊,特別是單卷本《雜阿含9經》譯有獨特的「比丘跪拜,受教如是」,為《大正藏》其他各經所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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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身觀經》的譯者,Harrison認為,單卷本《雜阿含9經》與《雜阿含10經》有可能是安世高的翻譯,但是更有可能為出自其他譯者或是出自竺法護。 筆者認為《大正藏》《身觀經》的翻譯應該是早於竺法護,這在《出三藏記集》的著錄為「《身觀經》一卷(抄)」,列於失譯人名而且是「並未親見其本」的。因此,筆者認為現存的《身觀經》很可能是自單卷本《雜阿含經》抄出單獨流通,而不是單卷本《雜阿含經》將已有的經文抄入,成為自己結集經典的一部分。 如檢視「經末結語」,類似《身觀經》作「受道教如是」的,有安世高譯的《七處三觀經(14)》「佛說教如是」,有竺曇無蘭的《泥犁經》「佛說教如是」,單卷本《雜阿含9經》「受教如是」,《增壹阿含35.7經》「聞說道教如是」。這在竺法護的譯經,如《佛說魔逆經》、《離睡經》、《樂想經》、《尊上經》、《意經》等,大都作「佛如是說」或「佛說如是」,而沒有譯為「受道教如是」的例證。又如偈頌的翻譯,《身觀經》所譯的偈頌如:「如時過去。便命稍少。命日俱盡。如疾河水」,與另一著錄為竺法護翻譯的《修行道地經》,其中的偈頌翻譯風格為:「髮毛諸爪齒,心肉皮骨合;精血寒熱生,髓腦脂生熟;諸寒涕唾淚,大小便常漏;非常計不淨,愚者謂為珍」,與《身觀經》的偈頌風格不同。Harrison(2002)也認為,從詩韻來看,《身觀經》不像是竺法護的一般翻譯風格。《身觀經》譯文也顯得比竺法護的翻譯風格來得高古,一般而言,竺法護的譯文風格來得比較通暢易讀。 總結此節的討論,單卷本《雜阿含9經》顯示出一獨特的風格,此經先說觀身不淨(2. 含滿屎溺,常有九孔惡病),其次列舉五喻說欲的過患(4. 如屠盂、屠机,為骨聚,如然火,如毒藥,痛為撓),接著引了兩首可能是出自《法句經》的偈頌,談到人命短促,命在呼吸之間(5, 6),其次談及人終當一死,一切貪欲終非可樂(7, 8, 9, 10),人如樹果,不論生熟,終當墜落(11),不管受樂多寡,終當消散(12, 13),再回到「欲如骨鏁」喻(14)、「欲如夢幻」喻(15)、「欲如毒蛇」喻、「欲如鉤餌肉」喻、「欲如樹果」喻(16),其次談「即使在天上享受五欲,亦不滿足」(17),其次「觀身中三十六物惡穢不淨」(18),最後回結「人如畫瓶中盛不淨,無可意愛」。整部經雖然扣緊「觀身不淨」,但是穿插人壽苦短、訶欲古喻。 單卷本《雜阿含9經》的風格明顯地與其他各經不同,似乎結合數部經典的教說內涵,裁剪接合成為此經。 [1] 《大正藏》《身觀經》無此「生」字,據宋、元、明藏及單卷本《雜阿含9經》補。(CBETA, T15, no. 612, p. 242, a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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