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8日 星期六

蘇東坡大戰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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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古詩者,有人說「元輕白俗」,大抵是說,元稹的詩或是艷語,或是贈內(給自己太太的詩),只是出語輕浮。白居易的詩用典不深,用語如市井小民,只是平俗。元稹詩可能無法進入重要詩人之列,可是認為「白俗」的人,不知有幾人留下能與「長恨歌」、「琵琶行」、「慈烏夜啼」比擬的詩篇,即使是蘇東坡,也列不出如此感人的長篇。

所以讀詩猶如飲食,甜不甜、酸不酸還是必須自己品嚐,不能隨意附和別人,這是所謂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能靠別人告訴你溫度,而自己不去試探。

白居易的詩如<種荔枝>:

紅顆珍珠誠可憐,白頭太守亦何癡;
十年結子知誰在?自向庭前種荔枝。

通篇不用典故,也無佶屈聱牙的僻字( 「佶屈聱牙」四個字就是僻字),雖然用字淺近,說理淺近,卻韻致深遠。

此詩是說「荔枝像紅色的珍珠一般玲瓏可愛,像我這樣的白髮老太守也未免太癡心了,種下荔枝樹之後,要十年才能長出荔枝果實來,那知道自己是否還能享用得到,不考慮這種得失計較,我還是逕自到庭前種植荔枝樹。」

讀此詩,感覺白頭太守與紅顆珍珠的對比,彷彿可以看見一位老翁,獨自在空庭中,鋤土種植,意象明顯。因為喜好荔枝而種植荔枝,並不在意自己是否能享受到果實,自己吃的荔枝還不是前人種樹的成果?世間很多事本來就不以成敗得失計較,只要對人有益,就身體力行。

在這裡要比較的是蘇東坡的一闕〈行香子〉與白居易的〈對酒〉,都有杜甫「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的意味,白詩用《莊子》「蠻觸爭戰」的典故(住在蝸牛左角的觸國與右角的蠻國爭戰,伏屍數萬,血戰十五日,不過是為了微不足道的小名小利),而類似的人生如電光石火短暫的描述,也出現在蘇東坡的〈行香子〉中。

對酒 (唐﹒白居易)

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痴人。

白居易的詩描述,人生的汲汲營營,不過像是蝸牛角上的蠻、觸兩國的爭戰,就算贏了又能得到多少利益,人身生命短暫就像電光石火(閃電的亮光、打火石打出來的星火都是一閃即失)一樣,富貴隨緣,富就作富時的歡樂,貧就作貧時的歡樂,在短暫的生命還要愁眉苦臉,為了樣樣事不順心而憂愁,真是愚癡,只有愚癡的人才不肯每日隨緣歡笑。

蘇東坡,行香子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

浮名浮利、休去勞神! 似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取天真。

幾時歸去、做箇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蘇東坡〈行香子〉(詞牌名,是一種曲調)上半闕描述,在清朗的夜晚,月光皎潔如銀,應該斟滿酒,品嚐美酒,別再煩惱人世間浮名浮利,這一輩子不過像白駒過隙、打石出火般短暫,人生如夢,何用太過計較!接著下半闕提到自己,雖然滿腹文章經綸,可是親近的知交能有幾人,倒不如保持著天真的性情,樂陶陶地適情適意過生活,不知何時才能辭官歸去,閒對著一張琴、一壺酒與滿溪雲霧?

兩種作品,你喜歡那一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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