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19日 星期六

法友飛鴻 444:從第一句「如是我聞」就讀不懂 1/2


法友來問,想知道我對《圖解:一次完全讀懂佛經》、《開始讀懂大藏經》、《開始讀懂佛經》之類的書,有什麼看法。
從立意來說,這類書籍鼓勵佛教徒直接閱讀經典,當然深可嘉許,雖是出版社有其商業考量,非要取個「驚天地、泣鬼神、石破天驚、聳動三十三天」的書名不可,如果我是作者,我是寧可不出版此書,也不願用如此華麗高貴的書名。
我閱讀佛教書籍幾十年,經常連經中的字句都讀不懂,就不用談說「讀懂佛經」或「讀懂大藏經」了。我一定是業障很重,才沒辦法像前幾位作者那樣「得心應手」地讀懂佛經;但是,偶爾解讀幾個「幾近無解而難懂的字句」,也覺得十分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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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在美國加州機緣湊巧,插花式地參加了一次佛學讀書會,輪值的導讀師兄說,你有沒有閱讀《雜阿含經》時遭遇的問題,提出來讓大家討論一下。
我說:「我從第一句『如是我聞,一時』就讀不懂。」
導讀師兄說:「怎麼會呢?怎麼可能這四字會讀不懂呢?能不能說說看,不懂的點是什麼呢?」
我說,我不懂的是:
(1). 「如是我聞」這一句的「我」是指誰?是指「阿難」嗎?

(2). 佛陀主張「無我」,為什麼第一句就出現「我」呢?

(3). 開頭有「如是我聞」,就是可信的佛教經典嗎?開頭沒有「如是我聞」,就是可疑的佛教經典嗎?

(4). 在哪一部經、律,佛陀指示了各部經的開頭一定要用「如是我聞」呢?這樣的「敘述」可以採信嗎?為什麼?

(5). 「如是我聞,一時」在巴利經文是哪幾個字?「一時」是指「如是我聞」的時候?還是指「經文發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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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贇教授傳給我他的論文,提到當代日本負有盛名的佛教學者「船山徹 Funayama Toru」主張,這一段的斷句應該是「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此一題目,那體慧 Jan Nattier 也深入討論過),船山徹舉了三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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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出曜經》卷1〈無常品 1〉:「時阿難便說:「聞如是一時。」說此語已,時五百羅漢皆從繩床上起,在地長跪:「我等躬自見如來說法,今日乃稱『聞如是一時』。」普皆舉聲相對悲泣。」(CBETA, T04, no. 212, p. 610, c16-20)
2. 《十誦律》卷60:「摩訶迦葉語阿難:「從今日一切修妬路、一切毘尼、一切阿毘曇,初皆稱『如是我聞一時』。」阿難言:「爾!」(CBETA, T23, no. 1435, p. 448, b16-18)
3. 《大智度論》卷1〈序品 1〉:「如是我聞一時。【論】問曰:『諸佛經何以故初稱「如是」語?』」(CBETA, T25, no. 1509, p. 62, c17-p. 63, a)《大智度論》卷2〈序品 1〉:「未來諸佛經初亦稱是語,現在諸佛末後般涅槃時亦教稱是語。今我般涅槃後,經初亦應稱『如是我聞一時』。」」(CBETA, T25, no. 1509, p. 66, c16-p. 67, 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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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徹所舉這三個例子並不能讓帖主信服。在這裡我舉幾個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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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佛般泥洹經》卷2:「阿難復上言:「伊焰摩須檀,『伊焰摩須檀』者,吾從佛聞。」諸比丘僧聞阿難法言:「伊焰摩須檀,吾從佛聞。」咸哽噎云:「當奈此何!佛適處世而今更云『吾從佛聞說如是』。」」(CBETA, T01, no. 5, p. 175, b26-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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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出三藏記集》卷1:「是初應作是說:『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某方某國土某處樹林』。何以故?過去未來諸佛經初亦稱是語,現在諸佛臨涅槃時。亦教稱如是語。我今涅槃後,經初亦稱『如是我聞』之語。」(CBETA, T55, no. 2145, p. 1, c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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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佛所行讚》卷5〈分舍利品 28〉:「長老阿難陀,如來前後說,巨細汝悉聞,鞞提醯牟尼,當為大眾說。阿難大眾中,昇於師子座,如佛說而說,稱如是我聞。合坐悉涕流,感此我聞聲,如法如其時,如處如其人。」(CBETA, T04, no. 192, p. 54, a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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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金剛仙論》卷1:「初在王舍城因陀羅窟中,五百比丘結集法藏,舍利弗等諸羅漢比丘各自稱言:『某甲經如是我聞,佛在某處說』。」(CBETA, T25, no. 1512, p. 801, a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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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第一例《佛般泥洹經》的「伊焰摩須檀」正是「Evaṃ me sutaṃ」的音譯,可以說是「鐵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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