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15日 星期六

書房夜話 148:辛島靜志教授談「佛典語言及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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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25日在新北市金山區法鼓文理學院,辛島靜志教授以「佛典語言及傳承」為題,對該校師生發表了他的心得,這一次講座我並未出席。
以下的敘述為來自李周渊的報導,我摘要轉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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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25日,辛島教授在法鼓文理學院的講座以「佛典語言及傳承」為題,梳理了佛典語言從口語到梵語,從口誦傳承到書寫的過程,結論是大乘佛典語言及其傳承有如下變遷過程:
(1)僅有口語、口傳的時代(公元前)
(2)口語、口傳及口語、書寫(佉盧文字)並行的時代(公元一世紀前後~三世紀)
(3)攙雜著口語詞彙的不正規梵語時代(公元二、三世紀)
(4)(佛教)梵語・筆寫(婆羅迷文字)時代(公元三、四世紀以後)
因此,辛島教授認為我們需要特別注意的是:
(1)初期大乘佛典本來不是通過梵語(Sanskrit),而是通過口語(Prakrit 俗語)傳承的。
(2)最初的佛典不是寫成文字,而是口頭傳承的。
(3)經典是不斷變遷的。
結束演講時,辛島教授再次為許多西方學者不重視漢譯佛經而感到惋惜。
惠敏校長提了幾個問題。他首先問:「為何特別強調不用『發展』一詞來說明經典的變遷過程?」
辛島教授回答:『這是為了避免有高下之分,後期的佛經未必就比前期的佛經完善、真實。』
惠敏校長的第二個問題是關於犍陀羅語殘卷的的形制。
辛島教授就此順勢提到了漢譯佛典的分卷,他認為“一卷”的起訖很可能是根據原典來做的劃分,而非根據寫定之後的漢文。(9/24 辛島教授在清華大學的演講指出,從陶罐裡找到的文稿是4-6公尺長的樹皮抄好經文,對折再捲成圓軸,這代表此一捲為一卷,這是漢譯的「源頭文本」定義好的。跟以往漢地所假設的「漢地抄經人、譯經人定義多長的經文為一卷」不同。)
惠敏校長又問:「既然佛經中的音譯詞意義非凡,那麼漢譯佛典中陀羅尼的存在有什麼樣的研究價值?」
辛島教授提及了目前陀羅尼的研究現狀,並且認為最常使用陀羅尼的是一切有部。不過辛島教授也說出了自己的苦惱,因為陀羅尼的意義不明,甚至是沒有意義的,因此他自己在給一些犍陀羅語陀羅尼斷句的時候,常常無法制定明確的標準。
第二個提問者是《敦煌寫卷P3006「支謙」本<維摩詰經>注解考》一書的作者果樸法師,她問:「如何判斷支謙確實翻版了支婁迦讖的的譯經?」
辛島教授高興地說這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問題,教授展示了自己如何將支謙本和支婁迦讖本逐字逐詞對比,他的結論是,支謙很大可能根本就沒有看過原本,而是直接將支婁迦讖的本子文言化(或改成較通順的漢文)而已。(9/24 辛島教授在清華大學的演講指出,支婁迦讖的翻譯非常忠於原典的用字次序,因此,譯出的經文與「漢文的語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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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主案語
  1. 在論及佛教寫本時,需區分所用的文字是「佉盧字母、婆羅迷字母、天城體字母、悉曇體字母」,用諸如此類的字母所拼寫出來的是「摩竭陀語、巴利、梵語、俗語(Prakrit)、吐火羅語、犍陀羅語、混合佛教梵語(Hybrid Buddhist Sanskrit)」。抄寫的字母字體與拼寫的語言應該分別說明。
  2. 「辛島教授也說出了自己的苦惱,因為陀羅尼的意義不明,甚至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依辛島教授的語言能力還認為、這些陀羅尼的意義不明,甚至是沒有意義的;那麼應嘗試其他中亞的敘利亞語,考慮是否為拜火教或聶斯特教的頌歌混入。
http://yifertw.blogspot.tw/2010/12/blog-post_27.html
http://yifertw.blogspot.tw/2015/08/blog-post_1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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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林菩提路,鑽研漢譯佛典,辛嶋靜志重文獻〉
以下引自《人間福報》(http://www.merit-times.com.tw/NewsPage.aspx?unid=420561)
文/記者陳瑋全專題報導 2015/11/4
辛嶋靜志教授,出生於日本淨土真宗的寺廟家庭,在偶然與必然的因緣下,從事佛教文獻學研究,一路從日本東京大學到英國劍橋大學、中國大陸北京、德國弗賴堡研讀佛教文獻學、印度學,精通多種語言文字,並以嚴謹的治學態度研究佛教學、印度學與漢學。 辛嶋教授與佛教文獻學結下的不解之緣,始於偶然的漢語學習。他在就讀東京大學一年級時,看到了霞山會的布告,裡面提到只要參加漢語學校的課程,即可每月獲得二萬日圓的獎學金,在獎學金的吸引下,辛嶋在東京的霞關學習兩年的漢語。 進大學時,原本辛嶋打算研究法國文學,但是研讀法國文學和報紙時,卻又覺得法國與自己之間有著一條鴻溝,難以產生共鳴,到了大二必須選擇專業時,內心苦惱不已。正巧在這一年,印度學、佛教學泰斗中村元教授獲得學者最高榮譽—日本文化勳章,此時的辛嶋才知道印度學、佛教學的存在。
從語言下手,探究佛典真義
日本創價大學高等佛教研究所所長辛嶋靜志,出身淨土真宗家庭,精通十餘種語言,在佛教文獻比較研究領域擁有權威地位,為研究佛教,他遍學所有與佛經相關的語言,並善用從文獻學角度讀佛典,重新勾勒出佛典原貌,並從佛經中發現當時百姓所用的詞彙、語法,讓後人得以了解當時佛教傳播與庶民生活情況。 扎根語言,多元文化研究辛嶋靜志學習多種語文,最初的動機,是就讀東京大學時,望見大樹的根系發達,聯想做研究必須扎根於基礎,因此下定決心遍學所有與佛經相關的語言。目前辛嶋掌握的語言,可以聽、說、讀、寫的有日、法、俄、義、德、英、中、藏、韓等;讀、寫的有梵、犍陀羅、藏、中亞諸語文等。辛嶋表示,研究語言好趣又好玩,不僅實用於與各地方的人溝通,且能投入於多元文化的研究。 辛嶋從幾位老師學到「從文獻學角度讀佛典,重新勾勒出佛典原貌」的方法。他認為,做文獻學研究,重要的是不急不躁,安心面對原典。他也期許想從事佛典研究的年輕人,充實古代漢語、梵和中亞等語言,培養敏銳掌握問題的能力。 文獻比較,見證朝代變遷就以研究佛教文獻學來說,關鍵且有效的方法就是文獻比較。「漢譯佛典」保留了二到六世紀的重要文獻,透過各種比對,是研究漢語史和佛教學不可或缺的工作。藉由對比梵文、藏文、漢文及中亞諸語等不同語言的文本,對比漢文中不同譯者翻譯的同一佛典,即「異譯」,也就能有許多新發現。 例如東漢支婁迦讖譯的《道行般若經》,有吳支謙、前秦竺佛念、後秦鳩摩羅什等「異譯」,支婁迦讖不精通傳統文言,因此在翻譯佛經時,無意中使用了當時的口語及俗語詞匯;出生在中國的支謙精通漢語文言,在很大程度上把支婁迦讖譯經進行了文言化;竺佛念基本上襲用《道行般若經》的讀法,僅更換了一些難詞及較老的用語。 著眼於支謙、竺佛念如何對支婁迦讖譯的修改,就能夠追溯到從東漢到南北朝代語言的變遷。所以漢譯佛經是寶貴的語言材料,從漢代到魏晉南北朝,幾乎沒有口語的資料流傳,佛經中有當時百姓所用的詞彙、語法,為當時的佛教傳播與庶民生活都留下了珍貴的見證。 整理寫本,公開出版發行目前辛嶋另一個研究重點是整理、公開古老梵文寫本和中亞出土的犍陀羅語寫本。目前在倫敦、巴黎、聖彼得堡、美國哈佛大學、北京等地皆有這些寫本,歐洲的寫本發現於一百多年前,現在已有部分老化損壞,辛嶋盡可能的爭取經費將寫本掃描數位化,並取得同意出版和公開在網路上。另一方面,俄國與中亞關係密切,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初在喀什的領事蒐集許多寫本寄回聖彼得堡;俄國革命後,這些寫本深藏庫房數十年,少有人運用。辛嶋十八年前苦學俄文口語,並努力取得當地學者的信任,將共同研究的成果與俄國的研究單位共享,出版聖彼得堡保存的寫本研究。此外辛嶋也與哈佛大學合作出版,與日本平山郁夫紀念美術館合作整理研究梵文寫本,以及印度國家檔案館珍藏一九三七年出土的寫本整理出版等工作。犍陀羅語寫本部分,目前仍陸續在巴基斯坦出土,辛嶋與白夏瓦大學考古系的教授共同合作,每年加以整理出版與共同研究。辛嶋靜志出生於淨土真宗寺廟,祖上至少十八代都在日本九州擔任寺院住持,五百年來天天念經,中村元教授的獲獎,彷彿在辛嶋腦中畫破一道閃電,感受到身體中流淌著數百年來祖先的血液一直與佛有緣。 他於是放棄了法國文學(在日本譯為佛文)轉向研究印度學、佛教學,學習的語言從法語轉向梵文、漢語等佛語。 從大三開始,辛嶋靜志專心學習梵文、藏文以及漢學、佛教學,當時他最喜歡且影響最大的是梵文學者原實教授的印度古代詩歌、漢學者福田光司的道教文獻和戶川芳郎的十三經注疏等課程,三位教授解讀文獻時一絲不苟的嚴謹態度,深深影響辛嶋日後從事佛教文獻學的研究,並一路跟隨他們從大學攻讀到碩、博士。 辛嶋就讀碩士時,劍橋大學的John Brough教授和澳洲國立大學的狄雍教授(Jan W. de Jong)來到日本講學,強調漢譯佛典研究的重要性。 受到他們的影響,辛嶋認識到,從語言方面重新研究漢譯佛典十分有意義。進行這方面的研究,不僅需要梵文、印度俗語、中亞語言的知識,古代漢語、中古漢語的解讀能力也不可少。 師承季羨林,超越辭典定義 一九八五年,辛嶋在博士班的第三年,轉往英國劍橋大學學習,開啟他海外留學十年的歷程,指導教授K.R. Norman教授是巴利語、古代中世印度語的權威,辛嶋在那裡學會了巴利語、犍陀羅語、耆那教經典語言(Prakrit俗語)等。 在印度學基礎打穩後,一九八七年,辛嶋前往北京,師從季羨林教授學習漢譯佛典的研究,並於一九八九年正式成為博士生,研究題目是《法華經漢譯本與梵藏本對比研究》,將竺法護翻譯的《正法華經》與鳩摩羅什譯的《妙法蓮華經》進行文本分析。 季羨林教授家中有一套珍貴的梵文《法華經》的寫本集成,此後兩年間,辛嶋幾乎每天在季家的書房讀書,季教授毫無保留的教導與照顧異國青年,讓他相當懷念。在北京,辛嶋靜志用了兩年將博士論文完成,於一九九一年正式發表,隔年在日本正式出版。 論文寫成之後,辛嶋又前往德國弗賴堡跟隨封興伯(Oskar von Hinüber)教授學習印度學。辛嶋教授表示,海外留學十年,師從三位權威教授,每一位教授雖然研究方法各異,但是共通之處在於定下心謙虛面對文獻的態度,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因此,嚴謹的治學態度和超越辭典中的定義,在前後關係中體會與把握詞彙的方法,是辛嶋從幾位老師學得的,也是他過去、現在、未來研究佛教文獻學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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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人間福報》 (http://www.merit-times.com/newspage.aspx?unid=421132) 文/記者陳瑋全專題報導 2015/11/11
辛嶋靜志教授(KARASHIMA Seishi)日本創價大學高等佛教研究所所長、教授。
曾任北京大學中文系、瑞典社會科學高等研究所、法蘭西學院(Collège de France)兼任教授、客座研究員。2013年獲德國薩克森學士院Weller獎。主要著作:《漢譯〈法華經〉文本研究》、《〈長阿含經〉原語之研究》、《道行般若經校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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