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15日 星期六

書房夜話 154:東勝神洲有多神?淺談佛教的四大部洲



古代文人稱中國為「赤縣神州」,這是戰國時候陰陽家鄒衍的紀錄,跟佛教所稱的「東勝神洲」沒有任何瓜葛。
《西遊記》開卷沒多久,就說道:「世界之間,遂分為四大部洲:曰「東勝神洲」,曰「西牛賀洲」,曰「南贍部洲」,曰「北俱蘆洲」。(附註:《西遊記》書中所敘述的佛教教義及名相,反映明朝中期或晚期一般民間對佛教的認識,不能當作正統的佛教教義看待。例如日本電影或時代劇中,常稱人死為「升天成佛」,十分醜怪。)
這四個洲的名稱(以下版主以「巴利」描述,梵文拼音與「巴利拼音」略有不同),是來自古印度的世界觀。古代印度人自稱位處南方「Jambu-dīpa」(dīpa 洲,以下不再解釋)。
「Jambu」,《中阿含60經》譯作「閻浮」,《俱舍論》譯作「贍部」。《長阿含30經》與《四阿鋡暮抄解》譯作「閻浮提」,「提」是後面「dīpa」的「dī」,可以不用重複譯出。因為「Jambu」的「Jam」,所以用兩個合口音「閻、贍」來譯,有可能「贍」字原本是「瞻」,抄寫訛誤而成為「贍」。(今日的華語、北京話、普通話、台灣國語沒有「合口(鼻)音 -m」的「韻母」。「音、金、感、甘、詹、尖」等字的「韻母」,台語為「合口(鼻)音 -m」;「因、根、乾、干、間、奸」等字的「韻母」,台語為「開口(鼻)音 -n」)。
北方「kuru」又稱「uttara」,是印度神話中的樂土,那邊因位居雪山(喜馬拉雅山)下,不至於酷熱,也無洪水。《長阿含30經》《中阿含60經》譯「鬱單曰」是「uttara」的譯音,選用「入聲字」欝(ut 鬱)來代表。《俱舍論》譯「俱盧」是「kuru」的譯音。《四阿鋡暮抄解》譯「欝怛鳩羅婆」是「uttara-kuru」的譯音,這是抄寫訛誤,正確應作「欝怛羅鳩婆」。這些「欝」與「爵」字混淆,以「鬱」字為正寫。
當年印順導師寫《佛法概論》時(編入《妙雲集》第八冊),被人檢舉以「北俱蘆洲」的書寫,而歌頌「共產主義」,遭人調停而寫了一封辯解信。
四十年後,印順導師提到白色恐怖時期的所謂「北俱蘆洲事件」,仍然老淚縱橫,引以為一生最大憾事。他老人家認為當時他應該為法殉難,而樹立典範。不應該屈從時政,屈伏於國民黨政府的淫威,而「委曲求全」。
我講到哪裡了?
可不是嘛,就是講西方「goyāna」,《長阿含30經》譯「拘耶尼」、《中阿含60經》譯「瞿陀尼」是「godāniya」的譯音,選用「瞿、拘」,古漢語「拘 kho」,與「瞿 go」相近而略有差距。《大正藏,長阿含30經》譯「拘耶尼」,「宋、元、明藏」作「拘那尼」,「那」字是「耶」字的訛寫;《中阿含60經》譯語「瞿陀尼」,應作「瞿耶尼」。《俱舍論》譯「牛貨」是「go牛 - yāna 貨」的意譯;《西遊記》「牛賀」是「牛貨」的改寫。《四阿鋡暮抄解》譯「衢陀尼 godāniya」。
東方「pubbavediha」,「pubba 東方的-vediha」。阿難在《雜阿含1143經》曾被稱為「鞞提訶牟尼」(CBETA, T02, no. 99, p. 302, b15-16)。據說,「vediha」位居「Magadha 摩竭陀」,在「Kāsi 迦尸」、「Kosala 拘薩羅」之旁。《長阿含30經》譯作「弗于逮」恐怕是「意譯」而非「音譯」,這是將「vediha (vedeha)」解釋作「殊勝的人」而譯作「勝身」、「弗于逮 (比不上的人)」。《中阿含60經》譯語「弗婆鞞陀提洲」是「pubba-vediha」的譯音。《俱舍論》譯「勝身」是意譯;《西遊記》「東勝神洲」是「赤縣神洲」與「東勝身洲」的「中西合璧」。《四阿鋡暮抄解》譯「弗婆鞞提」,這是「pubba-vediha (vedeha)」的音譯。
《長阿含30經》卷20〈忉利天品8〉:「閻浮提...。拘耶尼、欝單曰、弗于逮」(CBETA, T01, no. 1, p. 132, b28-c3)。
《中阿含60經》:「有閻浮洲,...瞿陀尼洲,...弗婆鞞陀提洲。...北方有洲名欝單曰。」(CBETA, T01, no. 26, p. 495, a3-7)。
《阿毘達磨俱舍論》卷8〈分別世品3〉:「謂四大洲。一南贍部洲。二東勝身洲。三西牛貨洲。四北俱盧洲。」(CBETA, T29, no. 1558, p. 41, a9-11)
《四阿鋡暮抄解》卷2:「閻浮提、弗婆鞞提、衢陀尼、欝怛鳩羅婆」(CBETA, T25, no. 1505, p. 12, a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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