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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報告之中,我談到了祇夜,攝頌與結頌,顯然,我的主張和莊春江老師此處的解說不同(莊春江老師只是轉述導詩書中的主張,所以我的解說也和導師不同),特別顯著的差異是,我不主張「攝頌是祇夜」,我也不會主張「攝頌是『祇夜』的一種」。
九 , 攝頌、經題與經名
為本文此章節的稱謂方便,在此將經典的題目稱為「經題」 ,而將文中自稱本經的名稱為「自稱經名」,在引用其他文章時,則加註 ( 經題 ) 來澄清原文的 本意。
攝頌與經題的關係不外乎三種情況:一、經題與攝頌為各自獨立的發展,而互無關聯。二、經題與攝頌彼此有緊密的關係,或者是經題的名稱源自攝頌,或者是攝頌取自經題。三、一部分經題屬於情況一,而另一部分經題屬於情況二。
呂澂的〈雜阿含經刊定記〉說:「 惟舊譯經文,除大本 ( 指五十卷者言 ) 外,猶有別譯二十卷。 ... 每十經或十一經後,原有之經名 ( 經題 ) 結頌 ,什九皆存,故能次第經文有條不紊。 」 因為 《別譯雜阿含經》並無經題,所以呂 澂文中的「 原有之經名結頌 」不能解釋為「原有之『經名』與『結頌』」,此句似乎有「以經名 ( 經題 ) 作為攝頌中的文字」之意,也就是「先有經題,後有攝頌」的主張。
印順導師則認為「攝頌中用來代表該經的字詞,最後演化為經題」。在他的《雜阿含經論會編》說:
「《南傳大藏經》的《相應部》似乎每一經都有名,其實名目是從攝頌來的。編集的攝頌,或取說經的地點,如「波陀」;或取說者與問者,如「阿難」;或取法義,如「無常」;或取經文的譬喻,如「泡沫」。摘取經的一、二字,代表該經而集為攝頌;後來就以攝頌的那一、二字,代表該經而演化為經名( 經題 ) 。如屬長篇或特別著名的,這是沒有問題的;如《雜阿含經》(《相應部》)那樣多的經篇,就不免有問題。如《相應部》(二二)〈蘊相應〉中,名「無常」的有七經;名「味」的有六經;名「阿難」的也有四經。試想,在《相應部》全部中,該有多少同名的!這樣的經名( 經題 ) ,必須說某某相應,某某品第幾經,否則,引用經名( 經題 ) ,是不能明了到底是那一經!」
上述 這一段引文意味著「先有攝頌,後有經題」。
菩提比丘也就《增支部尼柯耶》的攝頌表達不同 的看法:
「嚴格來說,巴利《增支部尼柯耶》的各部經並沒有完整的經題,而是,每一品 (vagga ) 之後都有一首攝頌 (udd ā na ) ,攝頌對每一部經都有協助記憶的名字,通常是在此經文中一個幾乎沒有特別意義的字。」
也就是說,即使在《增支部》的各經,除了〈一法品〉之外大都有經題,菩提比丘仍然建議此「經題」僅僅是攝頌中用來提示、協助記憶的字,此字後來有相當數量被轉用成類似「經題」的功能。雖然文中,菩提比丘並未說明他為何將此類「《增支部尼柯耶》的經題」當成僅僅是攝頌的移用;筆者認為,其原因可能是作為「經題」的字,通常是「人名」、「地名」或是不具特別法義的字,無法作為此經的獨特標誌,而且此類攝頌引用的字甚多重複,會造成數經同名的情況。
我們試著從漢譯 《中阿含》與其 攝頌的實際狀況作論斷。《中阿含》的攝頌完整地與其 222 部經的經題作對應,其中有 150 經攝頌的文字與經題相同;有 55 經攝頌的文字比經題簡短,但是也有 13 經攝頌的文字比經題增加了幾個字 。另外有《分別聖諦經 (31) 》 、《頻鞞娑邏王迎佛經 (62) 》 、《知法經 (90) 》 、《念處經 (98) 》四經,經題與攝頌顯示較大的差距。《念處經 (98) 》對應的攝頌,《高麗藏》與《趙城金藏》均為「 因、『止』、二苦陰 」 ,在宋、元、明藏為「 因、『止處』、二陰 」 ,兩者均與經題《念處經》不符。如依《高麗藏》本與《趙城金藏》本作「止」字,「止」可能源自 satipa tt h ā na 的古譯「意止」 。另外如《加樓烏陀夷經 (192) 》,對應的攝頌也是「 加樓烏陀夷 」 ,但是經文本身一直是稱此尊者為「 烏陀夷 」,對應的《中部 66 經》也是稱為 Udayi ,從此經的經題與攝頌的「加樓烏陀夷」似乎是以此尊者等同於 《小部尼柯耶》《長老偈》的 K ā l ud ā yi ( 「加樓烏陀夷」,偈頌 527-536) ,而與經文有落差。《中阿含》有 13 經,攝頌字詞比其對應的經題字數多,有 4 經攝頌有重大差異,就此十七經而言,《中阿含》無法簡單地作成「將經題列為攝頌文字」的結論。
巴利文獻也有經題與攝頌不符的現象,所以不能將這種狀況單純地歸諸於漢譯的翻譯過程所造成。例如 《小部尼柯耶》《經集》〈蛇品〉第九經,經題為「雪山 ( 夜叉 ) 經 Hemavata Sutta 」,攝頌為「七岳 ( 夜叉 ) S ā t ā giro 」,在漢譯對應經典《別譯雜阿含 328 經》的攝頌為「七岳并雪山」 ;〈小品〉第十二經,經題為「尼拘羅迦葉經 Nigrodhakappa Sutta 」,攝頌為「劫波 Kappo 」;《經集》〈義品〉第十六經,經題為「舍利弗經 S ā riputta Sutta 」,或作「長老問經 Therapa ñ ha Sutta 」,攝頌為「長老審問 Therapu tt hena 」;《中部尼柯耶, 21-22 經》攝頌與經題不同。 這些例子顯示巴利文獻也有同樣的問題,這問題在印度語系口耳傳誦時已經存在 ,不是漢譯所造成的。這些例子,也同時顯示無法簡單地以「攝頌源自經題」或「經題源自攝頌」,來回答攝頌與經題的關係。
同時,《長阿含》有部分經文中自稱經名,而經題卻與此不同。如《長阿含 1 經,大本經》「佛說此『大因緣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長阿含 18 經,自歡喜經》「以自清淨故,故名『清淨經』」 ,《長阿含 21 經,梵動經》「 當名此經為『義動、法動、見動、魔動、梵動』 」 。《中阿含》有經題與經文自稱相符的經,如《中阿含 78 經,梵天請佛經》「 是故此經名『梵天請佛』 」 、 《中阿含 92 經,青白蓮華喻經》「 阿難,此經名為『青白蓮華喻』 」 、《中阿含 171 經,分別大業經》「 若世尊為諸比丘說『分別大業經』者 」 、 《中阿含 181 經,多界經》「 是故稱此經名曰『多界』 」 、 《中阿含經》卷 43 〈根本分別品 2 〉:「分別意行經」 (CBETA, T01, no. 26,
p. 700, b29) 。但是,也有經題與「自稱經名」不同的例子,如《中阿含 169 經,拘樓瘦無諍經》「 名『分別無諍經』 」 ( 攝頌與經題相同,為「 拘樓瘦無諍 」 ) 、《中阿含 177 經,說經》「 名『四種說經』 」 ( 攝頌與經題相同,為「說」 ) ,這種「自稱經名」與經題不同的現象也令人詫異。在《中阿含 201 經, 𠻬 帝經》「 是故此經稱『愛盡解脫』 」 ,顯示了「自稱經名」與經題「 ( 口*茶 ) 帝」、攝頌「 ( 口*茶 ) 帝」 不同,卻與對應的巴利經典《中部 38 經》的經題「愛盡大經 Mah ā ta ṇ h ā asa ṅ khaya-sutta 」相呼應 。
筆者推測此情況是因「自稱經名」的經文段落為後來所加;而由「攝頌」轉為「經題」時,兩者並未作適當的協調所致,或許是因「攝頌」已經廣為傳誦,而無法一致地修改的緣故。
無著比丘在〈《中阿含》比較研究摘要〉文中也提到巴利經題的差異頗大:
「早期經典在不同版本之間的對應經典顯示相當多的差異是『經名( 經題 ) 』。同一部經不僅在不同部派的傳誦有不同的經名( 經題 ) ,甚至在巴利文獻裡不同的版本的經名( 經題 ) 也有相當程度的差異﹔以《中部尼柯耶》為例,有十多部經在不同的巴利版本有實質上不同的經名( 經題 ) 。」
諾曼博士也列舉了《經集》中的十部經,註釋書稱呼的經名與現存的經題不同。 他認為:「然而,對於現存經題的價值必然有一些疑問,因為經題有時會隨不同傳統或不同版本而改變,因此也意味著某些經題可能是晚期才導入的,有可能是傳抄者、甚至是晚期的新版本的編輯者所加。例如,我們發現在 Ee 版 S ii 235 頁 16 行的 Putto 經,在 Be 版被稱為 Ekaputtaka 經。」
筆者以為,這些事例顯示「經題」似乎在結集的最初階段並未完全定型而被廣泛接受,在稍後已經部派分化的年代 ( 甚至更晚的年代 ) 才開始固定經題,因此導致同一經典的經題不僅巴利經典和其漢譯對應經典有頗多差異 ,在同一部派的巴利文獻中經題也不完全一致。
雖然《別譯雜阿含經》並未譯有經題,此處依照印順導師的上文作同樣的分類, 編集的攝頌文字如為地點,或取說經的地點,如「白山 (319) 」、「毘富羅 (350) 」;或取說法的古事之地點,如「輸波羅 (185) 」。攝頌文字如為人名,或取說者,如「目連 (191) 」、「佛陀 (266) 」;或取問法者或聽法者,如「動髮 (122) 」、「首長者 (188) 」;或取所說法之中的主角,如「善生 (1) 」、「提婆 (3) 」;或取法義,如「敬佛 (40) 」、「讚大聲聞 (256) 」;或取經文的譬喻,如「月喻 (111) 」、「山 (342) 」;或取法數,如「三 (146) 」、「十善 (297) 」,有時摘取經文的一、二字,無法看出有何特別意義,如「經行 (27) 」、「從佛教 (659) 」、「住處 (156) 」; 有時是出自經文大意而文字不見於經文內容, 如「惡色 (2) 」、「無地方所 (344) 」; 有時是出自偈頌的第一句, 如「 偈為何者初 (248) 」、「 本如酒醉 (252) 」。如 「 壞亂變形及好惡 (32) 」,取自《別譯雜阿含 32 經》「 我今當往而作 壞亂 ,作是念已,即便 化形 作一百人:五十人極為 端正 ,五十人極為 醜惡 」, 此文字與法義無關,而純粹是提示經文內容。由此可見, 攝頌文字的選取並沒有一致的體裁作準則,攝頌文字未必有「經名或經題」的意味,仍然以「見文憶本」的提示作用為恰當。
在此,就經題與攝頌之間的關係作個建議:「經題定型的年代比較晚。所以,一方面有些經典接受攝頌的『摘錄字詞』作為經題,另一方面有些攝頌的『摘錄字詞』不適合作經題而必須另取經題,或者某一部經典已經被某個僧團約定俗成地稱作某一經名。在特殊的情況下,有些僧團將經名誦入經文中,卻同時也接受『攝頌的摘錄文字』作為經題。這些推測的狀況,或許是造成經題與『自稱經名』或攝頌不同的現象。」
無著比丘, (2007) ,《福嚴佛學研究》第二期, 15 頁,〈第九節、經名的差異〉。 這些彼此有出入的經名 ( 經題 ) 是: 《中部 7 經》 Vatthūpama-sutta , Be 的經名為 Vattha -sutta ; 《中部 26 經》 Ariyapariyesana-sutta , Be 與 Se 的經名為 Pāsarāsi-sutta ; 《中部 53 經》 Sekha-sutta , Se 的經名為 Sekhapa ṭ ipadā-sutta ; 《中部 56 經》 Upāli-sutta , Se 的經名為 Upālivāda-sutta ; 《中部 61 經》 Ambala ṭṭ hikā rāhulovāda-sutta , Se 的經名為 Cū ḷ arāhulovāda-sutta ; 《中部 63 經》 Cū ḷ amālu ṅ kya-sutta , Se 的經名為 Cū ḷ amālu ṅ kyovāda-sutta ; 《中部 71 經》 Tevijjavacchagotta-sutta , Be 的經名為 Tevijjavaccha-sutta , Se 的經名為 Cū ḷ avacchagotta-sutta ; 《中部 72 經》 Aggivacchagotta-sutta , Be 的經名為 Aggivaccha-sutta ; 《中部 73 經》 Mahāvacchagotta-sutta , Be 的經名為 Mahāvaccha-sutta ; 《中部 124 經》 Bakkula-sutta , Se 的經名為 Bakkulattheracchariyabbhūta-sutta ; 《中部 149 經》 Mahāsa ḷ āyatanika-sutta , Se 的經名為 Sa ḷ āyatanavibha ṅ ga-sutta 。
例如《中阿含 221 經,箭喻經》,巴利對應經典為《中部 63 經,鬘童子小經》;《中阿含 29 經,大拘絺羅經》,巴利對應經典為《中部 9 經,正見經》;《長阿含 2 經,遊行經》,巴利對應經典為《長部 16 經,大般涅槃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