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29日 星期四

漢譯《長阿含10經,十上經》發生了什麼事?(2/2)



《十上經》至少有四個存世的版本:漢譯的《長阿含10經》、巴利《長部34經》、安世高翻譯的《長阿含十報法經》,還有梵文《十上經》。
各種版本的《十上經》每一法都有十項,從一法到十法總共列了550項,「一法」的每一項只有一件「指示」,「十法」的每一項提到十件「指示」。
漢譯《長阿含10經,十上經》發生了什麼事?
在「三法」和「四法」出現了兩組不同的內容。
因為詳細列舉的話,項目很多,恐怕讀者不能耐煩;所以帖主在此只舉兩例來說明:
1. 在「三法」十項中的「三修法」,《高麗藏》和《大正藏》列的是「三三昧:空三昧、無相三昧、無作三昧。」
而《宋藏》、《元藏》、《明藏》列的是「三三昧:有覺有觀三昧、無覺有觀三昧、無覺無觀三昧。」
2. 在「三法」十項中的「三覺法」,《高麗藏》和《大正藏》列的是「三受: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
而《宋藏》、《元藏》、《明藏》列的是「三生處:欲處、色處、無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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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島靜志老師指出:這兩套「翻譯詞組」分別對應到巴利《長部34經》和梵文《十上經》。
例如,巴利《長部34經》列的是:
1. 三定:有尋有伺定、無尋唯伺定、無尋無伺定。
2. 三受:樂受、苦受、不苦不樂受。
而梵文《十上經》列的是:
1. 三定:有尋有伺定、無尋唯伺定、無尋無伺定。
2. 三有:欲有,色有,不色有。
也就是說,安世高翻譯的《長阿含十報法經》與梵文《十上經》相近,《高麗藏》、《大正藏》與巴利《長部34經》相近。但是,《宋藏》、《元藏》、《明藏》有時與安世高《長阿含十報法經》、梵文《十上經》相近,有時卻是自己單獨一個模樣,跟現有版本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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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島靜志想解決的問題是:哪一個版本是「原本的翻譯」?
也就是說,竺佛念翻譯的是《宋藏》、《元藏》、《明藏》的詞組,後來才被改成《高麗藏》、《大正藏》的模樣呢?還是剛好相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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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島靜志下一個想解決的問題是:
誰改的?在哪一個朝代改的?依據什麼文本改的?為什麼要改?為什麼不「以新譯佛經發表」?
https://www.academia.edu/71746008/%E5%8F%8D%E6%80%9D%E8%BE%9B%E5%B3%B6%E9%9D%9C%E5%BF%97_%E8%AA%AA%E4%B8%80%E5%88%87%E6%9C%89%E9%83%A8%E6%B3%95%E7%BE%A9_%E7%AF%A1%E5%85%A5_%E6%B3%95%E8%97%8F%E9%83%A8_%E9%95%B7%E9%98%BF%E5%90%AB%E7%B6%93_%E7%9A%84%E6%BC%A2%E8%AD%AF_%E5%8D%81%E4%B8%8A%E7%B6%93_%E4%B8%80%E6%96%87%E7%9A%84%E8%AB%96%E9%BB%9E_Notes_on_Karashima_Seishi_s_The_Sarv%C4%81stiv%C4%81dins_Encroachment_into_the_Chinese_Translation_of_the_Da%C5%9Bottara_s%C5%ABtra_in_the_D%C4%ABrgha_%C4%81gama_of_the_Dharmaguptakas_

漢譯《長阿含10經,十上經》發生了什麼事?(1/2)



《十上經》至少有四個存世的版本:漢譯的《長阿含10經》、巴利《長部34經》、安世高翻譯的《長阿含十報法經》,還有梵文《十上經》。
漢譯的《長阿含10經》是「法藏部 Dharmaguptavādin」的經典。
巴利《長部34經》是「分別說部 Vibhaṅgavādin」的經典。
梵文《十上經》是「說一切有部 Sarvāstivādin」的經典。
有學者主張「安世高翻譯的《長阿含十報法經》」也是「說一切有部」的經典,此一主張有一些問題待解決,所以,帖主建議先別討論此一翻譯的部派隸屬問題。
巴利《長部34經》是巴利《長部》的最後一經,
梵文《十上經》是「說一切有部」《長阿含經》的第一經。(共47經)
漢譯《十上經》是漢譯《長阿含經》的第十經。(共44經)。
那麼,《十上經》最原先的位置是在第一經呢?最後一經呢?還是位於中間呢?
換一個敘述方法,「第一結集」時,《十上經》是擺在哪一位置?誰保存了最「原先」的結集次序呢?哪一個部派更動了次序呢?為什麼更動呢?五百羅漢結集的經典怎會那麼大膽去更動次序呢?
還是,上面的問題都問錯了,正確的方式應先問「這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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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題目所提示的,上列問題不是此文討論的對象,我們在此一貼文要介紹的是:「漢譯《長阿含10經,十上經》發生了什麼事?」
所有的四個版本的結構都是一樣的,每一法有十項,依次由一法增加到十法,總共有 550項法數。
漢譯《長阿含10經,十上經》的「三法」和「四法」有兩套不一樣的法數。一組是《高麗藏》、《大正藏》,另一組是「宋、元、明藏」;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二十組不同的法數出現。
這樣的現象最遲在《大正藏》校勘時,就已經發現此項特殊的差異;但是一直到西元 2012年才有辛島靜志對此一現象提出一個解決方案。

2022年9月25日 星期日

翻譯的「歸化」與「異化」



《中阿含117經》卷29〈大品 1〉:「為我造作種種宮殿,春殿、夏殿及以冬殿」(CBETA, T01, no. 26, p. 607, c8-9)。
《佛本行集經》卷19〈車匿等還品 23〉:「嗚呼我子!我以為汝造諸時殿,春夏秋冬」(CBETA, T03, no. 190, p. 744, a8-9)

有人主張:《中阿含117經》與《佛本行集經》不是純正的翻譯經典,可能出自「偽託」,因為,印度一年分成三季,每季四個月。這三季是:Gimha 熱季、夏季,Vassakāla(Pāvussaka) 雨季,Sarada 涼季。
讀者應該理解成譯者採取「歸化」翻譯策略,而不應下結論說:「《中阿含117經》和《佛本行集經》不是翻譯自印度經本,因為印度不是採用春、夏、冬三季或春夏秋冬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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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Yueh Shih 問:
《中阿含11經》卷3〈業相應品 2〉:「猶如有人以一兩鹽投恒水中,欲令水鹹不可得飲。於意云何?此一兩鹽,能令恒水鹹叵飲耶?」」(CBETA, T01, no. 26, p. 433, b4-7)。
關於「『一兩』鹽」,於此又衍生個人好奇的一個問題,這裡的「一兩」的計重單位,不知印度也是如華人的度量衡觀念嗎?
雖然這個問題跟修行沒有關聯,知道它只是譬喻,不論用哪個單位,都能達到令人理解的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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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答:
  就翻譯策略來說,有一種是「異化 make it foreign」,有一種是「歸化 make it domestic」。同一篇經文,有時譯者會對一些詞彙採取「異化」翻譯,卻同時對另一些詞彙採取「歸化」翻譯,這也是常見的現象。
  「異化」是保留原貌,顯示這是一種外國的文獻。「歸化」是兌換成本地風光,減少讀者的隔閡。
例如:巴利《法句經》 186 頌:
Na kahāpaṇavassena, titti kāmesu vijjati;
Appassādā dukhā kāmā, iti viññāya paṇḍito.
《法句經》卷2〈利養品 33〉:
「天雨七寶,欲猶無厭,
 樂少苦多,覺者為賢。」(CBETA, T04, no. 210, p. 571, c3-4)

《法集要頌經》卷1〈愛欲品 2〉:
「世容眾妙欲,此欲最味少,
 若比天上樂,迦哩灑跛拏。」(CBETA, T04, no. 213, p. 778, b9-10)

kahāpaṇa 是印度錢幣的名稱,翻譯成「七寶」,是歸化;翻譯成「迦哩灑跛拏」(梵語 kārṣapaṇa,可見此處是翻譯自梵語,而非巴利),是異化。會因翻譯策略而不同。
  所以,翻譯為「一兩」,應該是「歸化 make it domestic」的翻譯手法。

真如與懺悔



《大乘起信論》卷1:「此真如體無有可遣,以一切法悉皆真故;亦無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CBETA, T32, no. 1666, p. 576, a15-17)。
《大乘起信論義記》卷1:「言真如者。此明法性遍染淨時無變異義。真者體非偽妄。如者性無改異。」(CBETA, T44, no. 1846, p. 247, c14-16)
「真如」是「tathatā」的翻譯,不管原先梵本的用字是「tathatā」或「tathatta」,此字都不應拆作「真」字和「如」字的解釋。如果老師一定要以此種方法這麼解釋,這是「創造的」詮釋,與印度本義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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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說文》未收「懺」字,很有可能漢地只有「讖」字而無「懺」字,此字是設計來翻譯「kṣama 懺摩(巴利 khama)」(漢地有「鬼」字,而無「魔」字。「魔」字是後來所造。)
有人解釋「悔」為「悔前非」,「懺」為「不二過,不再犯此過」,這也是和梵、巴字義無關。

《中部76經》的翻譯



《中部76經》的經文,可以當作巴利《卡拉馬經》的參考。《卡拉馬經》在巴利為《增支部3.65經》,在漢譯為《中阿16含經》。
以下提到「有些人善於記誦傳聞,有些人不善於記誦傳聞。傳聞有時候傳誦得正確,有時候傳誦得不正確。」
儒家六經當中,《春秋》有公羊、穀梁、左氏三傳。
《公羊傳》認為「傳聞」會有「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三種狀態。
所見異辭:見到同一件事而作不同的陳述。例如,有人說「某某女生跟洋人開房間」和「某某女銷售經理清晨接顧客去搭飛機,並且洽談業務」。
所聞異辭:聽到同一件事、同一句話,卻作不同理解。例如,有些人聽作「防疫期間,不許離開防疫旅館」,有些人聽作「防疫期間,除非緊急避難,不許離開防疫旅館」。
所傳聞異辭:西湖畔雷峰塔,有傳聞作「塔下埋了一位黃娘娘」,有傳聞作「塔下壓著一位白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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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巴利經文為:
ayaṃ kho bhavaṃ satthā anussaviko anussavasacco so anussavena itihitihaparamparāya piṭakasampadāya dhammaṃ deseti. Anussavikassa kho pana satthuno anussavasaccassa sussutampi hoti dussutampi hoti tathāpi hoti aññathāpi hoti.
元亨寺版《中部76經》翻譯為:「此尊師實為傳聞者、以傳聞為真者;彼依傳聞,依輾轉相傳,依聖藏之教而說法。依傳聞者,為真者之師,亦有善憶念、亦有惡憶念;亦有如者、亦有異者也。」(CBETA, N10, no. 5, p. 312, a13-p. 313, a1 // PTS. M. 1. 520)
此段翻譯不是很清晰、精確。讀者可以參考莊春江老師的翻譯:
「這位大師尊是以口傳為真實的傳統主義者,他以口傳、如此這般的相傳、藏經教導法,但,當大師是以口傳為真實傳統主義者時,有善聽聞者,也有惡聽聞者;有如實者,也有相異者。」

2022年9月23日 星期五

阿含字典 77:塔、塔婆、窣堵波



塔、塔婆、窣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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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介紹佛教圖像、器物時,帖主儘可能地回到印度佛教源頭去從頭說起。
因此,去翻出了林許文二、陳師蘭《圖解桑奇佛塔》和李崇峰《佛教考古:從印度到中國》兩本書來。
李崇峰,(2020),《佛教考古:從印度到中國》,兩冊(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市,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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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古代翻譯為塔婆、偷婆、窣堵波、支提。
thūpa(巴利)應該是古代「塔婆、偷婆」等音譯的來源,而簡稱為「塔」:「窣堵波」應該是 [sthūpa](梵語,或佛教混合梵語)的音譯。「窣 ㄙㄨˋ」這個字經常用來翻譯單獨 [s] 子音,應該牢牢記住。
另外我們還有「Cetiya 支提」的用字。
依據李崇峰的書,《梨俱吠陀》 [sthūpa]此字的字義為「柱子、樹幹」或「頂端、髮髻」。
佛教經典中敘述,在佛教誕生之前即有古代「支提」,印象中,李零《波斯筆記》曾介紹過比佛教年代古老的「支提、類似支提」的古老遺跡。
帖主不清楚「支提」與「塔婆、偷婆、窣堵波」是同一物的兩種名稱呢?還是「建築類似,用途不同」呢?還是「兩者形制即不同」呢?
關於「塔、窣堵波」的形制,玄奘如此描述:
玄奘《大唐西域記》卷1:「僧伽胝方疊布下,次欝多羅僧,次僧却崎(舊曰僧祇支,訛也),又覆鉢,竪錫杖,如是次第,為窣堵波。」(CBETA, T51, no. 2087, p. 873, a9-11)。
也就是說,將三衣摺疊成方形,層層相疊,三衣之上擺覆缽,後豎錫杖。形狀是:方形的塔基、半圓球形的覆缽,其上是傘蓋。
我們以桑奇佛塔驗證,塔基是「圓的」,有「遶行步道」直到覆缽底部,覆缽上端有小而矮的欄楯,內置不高的傘蓋。
所以,玄奘雖親到印度,講得明白:「塔基是方的」,從考古實物來看,「塔基不一定是方的,也有是圓的」;也有古塔是不建置塔基的。
漢地建塔,塔基弱化成塔前台階,覆缽消失了,傘蓋放大成樓閣。俗稱:
《西遊記》第三三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淨土聖賢錄》卷7:「眾見氷中湧出七級浮屠,欄楯鉤綴,窗格玲瓏」(CBETA, X78, no. 1549, p. 289, b24 // Z 2B:8, p. 167, c1 // R135, p. 334, a1)
「浮屠」是「佛陀 Buddha」的音譯,不該用以稱塔,恐怕是有人以訛傳訛。

書房夜話 426:抽換觀念


我們在一些論戰當中,常聽到有一些指責為「抽換觀念」,我們也談一下佛教、佛學當中的抽換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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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人提到「盡信書,不如無書」,我們不要相信書本上的知識。
 這時,需要探討「盡信書,不如無書」是來自誰的主張。
 這是出自《孟子》〈盡心篇〉下:「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所以,《孟子》這本書中指的是《書經》,這一句話重新標點是:「盡信《書(經)》,則不如無《書(經)》。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孟子》這本書中指的是:「完全相信《書經》上的記載,不如沒有《書經》的存在,我對〈武成〉這一篇記錄,只相信兩三片竹簡(木簡)的紀錄。」
 如果《孟子》這本書中指的是「所有的文字紀錄、書」,就成為循環推論:「《孟子》這本書要讀者不要相信所有的書,包括《孟子》這本書。」
 我們見到「書」這個字的指涉,被抽換了觀念。
2. 佛教第一結集是否結集了「論、阿毘達磨」?
有人認為,世尊在世時,即有「論、阿毘達磨」。
《中阿含22經》:「世尊面訶烏陀夷曰:『汝愚癡人!盲無有目,以何等故,論甚深阿毘曇?』」(CBETA, T01, no. 26, p. 450, a17-18)
《中阿含26經》:「諸賢!無事比丘行於無事,[3]當學共論律、阿毘曇。」(CBETA, T01, no. 26, p. 455, c13-14),[3]當學…毘曇~Abhidhamme abhivinaye yogo karaṇīyo.。
這些經文顯示,世尊在世時即有「論、阿毘達磨」。
這裡,「論、阿毘達磨」的觀念被抽換了。
當我們說「第一結集」結集了「論、阿毘達磨」,指的是結集了《阿毘達磨》,也就是說南傳巴利「七論」,而不是結集了「論、阿毘達磨」的講說:
(1). 《法集論》Dhamma-saṅganī
(2).《分別論》Vibhaṅga
(3).《界論》Dhātu-kathā
(4).《人施設論》Puggala-paññatti
(5).《論事》Kathā-vatthu
(6).《雙論》Yamaka
(7).《發趣論》Paṭṭhāna
特別是 (5).《論事》Kathā-vatthu 已經談論「不同部派」之間的異義,不能說是「第一結集」的成果,甚至能否列為「第三結集」所為,都有待深究。
北傳七論的「一身六足」基於迦旃延尼子的《發智論》,更無法說是佛世所集。
所以說,主張「第一結集」就集結了「論、阿毘達磨」是有語病的。
這裡,「論、阿毘達磨」與《阿毘達磨》的概念被抽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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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視節目上,有一位高中同學考了著名數學家丘成桐一個問題:
小明跟爸爸借了500元,也跟媽媽借了500元,他去買了一雙鞋970元,手上剩下30元。
回家後,他還了爸爸10元,也還了媽媽10元,所以,他欠了爸爸490元,也欠了媽媽490元。
問:490+490+10=990,小明的一千元為什麼只剩下 990元?

《佛般泥洹經》標點



《佛般泥洹經》的一段文字, Cbeta Taiwan 呈現如此標點:
阿難復上言:「伊焰摩須檀,伊焰摩須檀者,吾從佛聞。」諸比丘僧聞阿難法言:「伊焰摩須檀,吾從佛聞。」咸哽噎云:「當奈此何!佛適處世而今更云吾從佛聞說如是。」(CBETA, T01, no. 5, p. 175, b26-c1)。
經文當中,「伊焰摩須檀」即是「Evaṃ me sutaṃ」的音譯;也就是說,在梵、巴文字無法有這樣的文字:「伊焰摩須檀,伊焰摩須檀者,吾從佛聞」。
因此整段標點應該改作:
阿難復上言:「伊焰摩須檀。」(【翻譯者註】:「伊焰摩須檀」者,「吾從佛聞」。)諸比丘僧聞阿難法言「伊焰摩須檀」(【翻譯者註】:「吾從佛聞」),咸哽噎云:「當奈此何!佛適處世,而今更云『吾從佛聞』說如是。」

新書介紹:《佛教、歷史、留學交流視角下的近代東亞和日本:柴田教授退休紀念文集》,編輯:闞正宗, 王鼎, 沈佳姍



柴田教授學術專長為東洋史、近代中日中交流史、佛教史學,從他長期參與龍谷大學東洋史學研究會、東洋史研究會、龍谷史學會、孫文研究會、内藤湖南研究會,可以一窺其研究興趣。同時因研究西本願寺法主大谷光瑞而和兩岸學者廣結善緣。擔任新潟大學國際(留學)中心職務期間,主要負責中國大陸學生工作,提攜後進不遺餘力。時常來回臺海兩岸,從事文化、學術、教育等各方面的工作。
  由於柴田與兩岸學界的關係,在屆齡榮退之際友人、故舊、門生發起本紀念論文集《近代日本與東亞文化論叢―佛教、留學、教育與社會》的編撰,內容涵蓋近代日本與兩岸佛教關係史、中國近代史、中日文化交流、留學生關係、日本與臺灣史等諸多面向,從而總結出柴田教授在兩岸學界人脈與相關研究領域。

《修行本起經》描述的釋迦牟尼誕生



《修行本起經》卷1〈菩薩降身品 2〉,描述釋迦牟尼誕生的情景:
  「於是粟散諸小國王,聞大王夫人有娠,皆來朝賀,各以金銀珍寶衣被花香,敬心奉貢,稱吉無量。夫人舉手攘之,不欲勞煩。
  自夫人懷妊,天獻眾味,補益精氣,自然飽滿,不復饗王厨。十月已滿,太子身成,到四月八日,夫人出遊,過流民樹下,眾花開敷。明星出時,夫人攀樹枝,便從右脇生墮地。行七步,舉手而言:『天上天下,唯我為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應時天地大動,三千大千剎土莫不大明。釋梵四王與其官屬,諸龍、鬼神、閱叉、揵陀羅、阿須倫,皆來侍衛。有龍王兄弟,一名迦羅,二名欝迦羅,左雨溫水,右雨冷泉,釋梵摩持天衣裹之,天雨花香,彈琴鼓樂,熏香燒香,擣香澤香,虛空側塞。夫人抱太子,乘交龍車,幢幡伎樂,導從還宮。」(CBETA, T03, no. 184, p. 463, c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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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修行本起經》(CBETA, T03, no. 184, p. 461, a5),著錄為:「後漢西域三藏竺大力共康孟祥譯」,但是看經文敘述流暢,毫無艱澀語詞、字句,恐怕是在竺佛念、鳩摩羅什的年代所翻譯。

2. 「於是粟散諸小國王」,
《那先比丘經》卷2:「國名[4]阿荔散」(CBETA, T32, no. 1670A, p. 702, a19-20),[4]~Alasanda.。亞歷山大大帝入侵北印度,由海路回到中東。沿途在伊朗、阿富汗留兵駐守;這些希臘裔(或奉行亞歷山大政令)的兵將,在亞歷山大去世之後,就地「據地稱王」,這些小國大都稱其首都為「Alexandra」。
《那先比丘經》中,與那先比丘對談的彌蘭陀王自稱「國名阿荔散」,原因在此。
這裡也留下一個小問題:釋迦牟尼誕生,為何來祝賀的不是印度境內諸國,反而是希臘裔諸小國?耐人尋味。

3. 「太子身成,到四月八日...」,這可能是漢地以「四月八日」為浴佛節的依據。依照南傳佛教,世尊誕生、成道、入滅都在月圓日,即是錫蘭、泰國、緬甸的「衛塞節」。

4. 「夫人攀樹枝,便從右脇生墮地」,現代學者認為:「從右脇生」意指從梵天右脇生的「剎帝利」種姓,而不是真的子宮長在「右脇」。

5. 「天上天下,唯我為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不是僅說「天上天下,唯我為尊」。

6. 「有龍王兄弟,一名迦羅,二名欝迦羅,左雨溫水,右雨冷泉」。
世尊初生之時,龍王以水澆灌洗浴。
我們看「桑奇佛塔」的浮雕,是雙象以水澆灌洗浴,而不是雙龍以水澆灌洗浴。(參考貼文的照片)
以梵、巴文字而言,Nāga 是大象,也是大蛇。
在沒有大象出現的國度,而容易神化成「大蛇˙、龍王」。

2022年9月21日 星期三

佛教圖像學



佛教圖像學,主要是以佛教文獻辨識佛教圖像,再以佛教圖像驗證佛教思想、佛教修習體系與佛教傳播的年代與地理分布。
在這一方面,我只知道一些皮毛,寫在貼文上的意見更是「皮毛」中的「末梢」,可能含有錯誤的判定,有興趣的同學還是必需跟正統的「佛教圖像學專門學者」聽課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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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貼文,我要介紹的是「彌勒菩薩」的造像。
今日見到的彌勒菩薩造像是「坦腹露乳」的布袋和尚:
「大肚能容,了卻人間多少事;
 滿腔歡喜,笑開天下古今愁。」
雖然大多數漢地寺院認為「布袋和尚」即是「彌勒菩薩」的化身,但是漢地唐朝的「彌勒菩薩」造像,是個俊俏瘦削的男眾形象(如圖一),這是所謂支指側頭思惟的「思惟彌勒」,雖然大多是坐像,卻不是禪坐,而是類似「如意觀音像」的「散坐」。
從犍陀羅造像來看,西元一、二世紀的「彌勒菩薩」是個立像,而且手持淨瓶,是的,這位手持淨瓶的在家青年男子(如圖二),如太陽神或大衛的雕像,是被印度、巴基斯坦博物館識別為「彌勒菩薩」。
辛島靜志老師在他的書中指出,一尊被「定義」為「彌勒菩薩」的思惟菩薩像,其實底座佉盧字母寫著「觀世音菩薩」,也就是說,手指著耳朵的傾聽菩薩像,在某個地區被誤認為「支首思惟」的彌勒像。
雖然,這還不是定論,可是,至少可以作成短暫的推論:印度、犍陀羅的造像,未出現「思惟彌勒像」。



歡樂的時光 (27):〈《別譯雜阿含經》攝頌的特點〉一文的撰寫



2006年無著比丘訪問法鼓山,我開車上山前往教師大樓,無奈我初到法鼓山,不熟路徑,開到山路盡頭,只好下車問路。
這位學僧是一位比丘尼,她說不好描述路徑,乾脆由她來帶路好了。
我請示無著比丘,「是否容許同車有女眾在座」?無著比丘說,只要她在前座即可(無著比丘坐於後座)。於是這位神情活潑愉快的學僧,順利將我們帶到教師大樓,她再自行步輦回去。
事後,無著比丘對我說,他在南傳系統下出家,此趟來台灣見到大丈夫氣慨的「香光尼僧團」院長悟因法師,見到新竹市法源寺的寬謙法師,加上這次法鼓山上遇見的比丘尼,他說,台灣的比丘尼傳統令人欽佩讚嘆。特別是這位出家的學僧的自信、快樂、助人、進退有禮,讓他印象深刻!
隔天傍晚,無著比丘第一次見到在法鼓任教的德裔教授 Marcus Bingenheimer 馬德偉,馬德偉老師提議讓無著比丘去他在金山區的租屋看他的藏書。我負責開車前往,在車上我提到「《別譯雜阿含經》的攝頌」問題,攝頌的用詞與經文的譯詞不同,有時攝頌的用詞未出現在經文裡,有時攝頌的用詞比經文的譯詞還合適、正確。
我問:「是否有可能翻譯攝頌的跟翻譯經文的是兩個不同的團隊?」無著比丘說:「應該不會,僅翻譯攝頌而未翻譯經文,是相當愚蠢的狀況。」馬德偉老師說:「會不會翻譯時先草草翻譯攝頌,事後再以攝頌為依據,依此次序逐一翻譯經典;可是卻因某種不知名的原因,翻譯團隊未能回頭去訂正早先翻譯的攝頌?」
到了馬德偉老師在金山區的租屋,藏書頗為豐富,幾乎是一個小型圖書館的規模;以當年法鼓山提供給老師的宿舍配備,這些書是擺不進去教師宿舍。我也發現藏書中有「佛典音義」、「佛教方志」、「說文解字」之類的字典、韻書,以及漢譯佛典語言學之類的書籍,遠遠超越一般大學碩士生的中文程度,我是相當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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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我發表了〈《別譯雜阿含經》攝頌的特點〉一文,澳洲教授 Rod Bucknell 白瑞德老師幫我改稿、訂正,此文未能採納上述的觀點。
蘇錦坤,(2008),〈《別譯雜阿含經》攝頌的特點〉,《正觀》45期,5-80頁,南投縣,台灣。
https://www.academia.edu/7203010/On_Chinese_Udd%C4%81nas_of_Another_Sa%E1%B9%83yukta_%C4%81gama_T100_2008_%E5%88%A5%E8%AD%AF%E9%9B%9C%E9%98%BF%E5%90%AB%E7%B6%93_%E6%94%9D%E9%A0%8C%E7%9A%84%E7%89%B9%E6%80%A7

歡樂的時光 (26):一篇論文的誕生



我們那個年代學佛,都是抱著《妙雲集》讀;有一兩位在北部讀書的朋友,假日就跑寺院、到處去聽佛學演講;當然,也耳聞北部兩三位大專院校佛學社團的社長,成績老是滿江紅,看來光是念佛還不夠,要去抱一抱佛腳才行。
要到從學校畢業以後,才開始讀《雜阿含經論會編》與佛光版《雜阿含經》;(先前我的朋友曾經送我一套佛教出版社印行的《雜阿含經》,不過,這套書沒標點符號,我自己點讀了兩冊,口冒白沫,真的是讀不下去呀)。
在因緣巧合的情況之下,一位法師送我 Bhikkhu Bodhi 菩提比丘的 "The connected disourses of the Buddha" (巴利《相應部》英譯)。
我湊巧曾經買了一本赤沼智善的《漢巴四部四阿含互照錄》,就順著菩提比丘的英譯《相應部》的次序,與《雜阿含經論會編》、佛光版《雜阿含經》對照閱讀。這一順序與當年一起學佛的同學不同,大多數人是依照《雜阿含經》1362經的次序往下讀,我則是照著巴利《相應部》2898經的次序讀,我當年的估計是一天讀一經(每部經約有三套),要讀十年才會讀完。(各位讀友可以試著一此方法讀〈1 諸天相應〉,或讀最前面的三十部經來體會此一讀書滋味)。
業餘登山者在距離峰頂的最後三百公尺都是硬挺過去的,讀《雜阿含經》也是如此,最後三卷是一目十行、過目即忘,只想完成「從頭到尾讀完《雜阿含經》」的任務,其實過程是「食不知味」(至少我是如此快速讀過第一遍的)。
依照巴利《相應部》的次序閱讀,在還沒進入倦睏期之前,就會發現幾個現象:
1. 《雜阿含經》和《別譯雜阿含經》有「讚佛偈」,而對應的巴利《相應部》沒有「讚佛偈」。
2. 《雜阿含經》和《別譯雜阿含經》各自有有二十幾對「重複偈頌」,而對應的巴利《相應部》在對應經典處沒有「重複偈頌」,而且僅有三、四對「重複偈頌」。
3. 《雜阿含經》和《別譯雜阿含經》兩者之間的對應經典是井然有序,而次序相符的,巴利《相應部》的對應經典則忽前忽後,次序紊亂的。
4. 《雜阿含經》有「讚佛偈」的經典,此經的《別譯雜阿含經》對應經典也會有「讚佛偈」。《雜阿含經》沒有「讚佛偈」的經典,此經的《別譯雜阿含經》對應經典也不會有「讚佛偈」。

於是,我把這一關係列表印成紙本隨身攜帶,到處去拜師學藝,想找個人給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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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阿含1002經》卷36:「斷除五捨五,增修於五根,超越五和合,比丘度流淵。」(CBETA, T02, no. 99, p. 262, c21-22)
《雜阿含1312經》卷49:「斷五捨於五,五法上增修,超五種積聚,名比丘度流。」(CBETA, T02, no. 99, p. 360, c26-27)
《別譯雜阿含140經》卷8:「增上修五根,成就五分法,能渡駛流水,得名為比丘。」(CBETA, T02, no. 100, p. 427, c20-21)。
《別譯雜阿含311經》卷15:「增進修五根,成就五分身,如是之比丘,超渡生死海。」(CBETA, T02, no. 100, p. 479, a24-25)。
《相應部 1.1.5經》、巴利《法句經》370頌:
Pañca chinde pañca jahe, pañca cuttari bhāvaye; Pañca saṅgātigo bhikkhu, ‘oghatiṇṇo’ti vuccatī.
應斷五,應捨五,應修習五,
超越五種執著的比丘,被稱為是「渡過瀑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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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 2008年起陸續問了將近十位學者、法師,大部分人只是覺得這一現象「有趣」。只有馬德偉與白瑞德兩位教授說願意找個辦法來提出解答。
馬德偉教授在2010年初,問我該篇論文發表了沒,他想在他的著作引述此一現象。我回答說,一年半載之內大概出不來,我請他別顧慮我,就直接引述吧!
白瑞德教授跟我每年至少有一次就此問題交換意見,在2013年他提議可以從〈1 諸天相應〉與〈2 天子相應〉給出一個說帖。順著這一思索理路,我把這一現象的疑竇解決了,完成論文後,我 mail 給白瑞德教授,等他將英文版論文發表之後,我再發表。
白瑞德教授回函,要我直接發表,不用等他。
於是,此一論文在 2014 年刊出。
這大概是一篇論文誕生的側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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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德教授在 2015 年 mail 給我他的英文版論文,他在 2018 年又 mail 給我大幅改寫後的此篇英文版論文,直到今年 2021 年還沒見到此篇論文在學術期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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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2014), 〈「讚佛偈」--兼論《雜阿含經》、《別譯雜阿含經》與《相應部》異同〉,《法鼓佛學學報》15期,67-108頁,法鼓佛教學院,新北市,台灣。
https://www.academia.edu/10159419/2016_version_Stanza_of_Praise_to_the_Buddha_differences_among_SN_SA_and_SA2_2014_%E8%AE%9A%E4%BD%9B%E5%81%88_%E5%85%BC%E8%AB%96_%E9%9B%9C%E9%98%BF%E5%90%AB%E7%B6%93_%E5%88%A5%E8%AD%AF%E9%9B%9C%E9%98%BF%E5%90%AB%E7%B6%93_%E8%88%87_%E7%9B%B8%E6%87%89%E9%83%A8_%E7%95%B0%E5%90%8C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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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佛偈」:「久見婆羅門,逮得般涅槃,一切怖已過,永超世恩愛。」

見勛法師:〈上座部經典結集〉影片



漢地通常對《房山石經》、《開寶藏》、《契丹藏》、《思溪藏》、《趙城金藏》、《普寧藏》、《洪武南藏》、《永樂南藏》、《永樂北藏》、《嘉興藏》、《乾隆藏》、《大正藏》、《卐續藏》等等比較熟悉,而對巴利文獻的源流、組織架構與歷史沿革較陌生。
見勛法師此一影片對此一題材有精簡、扼要、流暢的介紹,謝謝法師費心、費時、費力整理製作此一影片。嘉惠初學,裨益正法。
雖然片長幾近四十分鐘,帖主特別希望初學者耐心分幾次將影片看完。
29:47 提到「文獻批判學」,影片當中的「文獻批判學」五字應該是「textual criticism」的翻譯,一般是將「textual criticism」譯作「校勘學」,或者,可以將「textual criticism of Buddhist canons」翻譯為「佛典校勘學」、「佛典審訂學」。

「德國裔比丘」的傳承



(照片引自見勛法師影片:《上座部經典結集》)
https://youtu.be/SXielcQrK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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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著比丘提及佛教有一「德國裔比丘」的傳承,從三界智比丘 Bhikkhu Ñāṇatiloka (1878-1957),向智比丘 Bhikkhu Ñāṇaponika (1901-1994) 到菩提比丘 Bhikkhu Bodhi (1944-)迭為師徒,都以持戒精嚴、弘揚巴利教義為教界、學界所尊重。雖然老師不一定就是弟子的剃度師,但是代代都有長時間跟老師共住、依止老師的傳統。這一傳承都是單傳,無著比丘 (1962-)應該是第四位接棒者。
菩提比丘曾跟我提及在「隱居島」與向智比丘共住時的軼事,島上日常起居較為麻煩的是蚊蟲,黃昏時需依長久以來僧伽相傳的方法,焚燒特殊的乾草以煙驅除蚊蟲。
他們居住的是孤島,必需將島上的蛇逐一捕捉,以船送到岸上陸地,可是,隔一段時間,島上又會出現一些蛇。弟子捕蛇、送蛇成為島上日常工作。

法友飛鴻 441:與見勛法師商量「初期佛典結集」的陳述



蘇錦坤提問:(2022/9/17)
1. 法師提到「大乘佛教應該也比南傳上座部更早就有用書寫的方式了」。此一敘述令我困惑,這是根據哪一些出土寫本的證據所得到的結論呢?
2. 另外,法師此處「初期佛典結集」的陳述,大多以「外證」(對此事件、對此文獻的描述)為理據,可否以「內證」(此一文獻的內容)為理據作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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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勛法師回答:(2022/9/18)
1. 「大乘佛教應該也比南傳上座部更早就有用書寫的方式了」這個說法,主要是學者「推論」:大乘佛教興起和運用書寫很有關係,證諸於大乘經典和早期經典的文體和長短等差異。推敲大乘興起時間約約西元前150年到西元前一世紀間,其使用書寫在『推廣佛教』上「應該」是早於蘭卡將經典書寫下來。
又證之於印度或是中亞早於西元前一世紀,已有文字書寫活動。
近期出土的犍陀羅佛經殘卷包含有大乘經典,如有估計西元74年的般若經抄本,可推論大乘使用佛經書寫的時間,從發展開始「可能」早於這個時間。
我想,這個「綴語」主要是要說明,印度、中亞文字書寫應該早於西元前一世紀,或許蘭卡也早有運用書寫於日常生活,而非等到上座部將經典從口傳改為書寫後,大家才普遍應用書寫。
2. 目前對經典結集歷史的整理,大都是透過對該事件描述的「外證」而來。如要以「內證」,即每次結集的文獻來研究,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務。到底哪些經典是在哪次結集、什麼時間收錄的,收錄的原貌是怎樣?有的說法也是推論,尤其是對前四次結集而言。
目前針對第五次結集,因為古道林的石刻經文很明確,有學者開始進行研究普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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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提問:(2022/9/18)
謝謝法師申論解答。以下是我的想法:
     1. 「大乘佛教應該也比南傳上座部更早就有用書寫的方式了」
 1.1 法師提到:「印度、中亞文字書寫應該早於西元前一世紀,或許蘭卡也早有運用書寫於日常生活,而非等到上座部將經典從口傳改為書寫後,大家才普遍應用書寫。」
   印度使用文字的實證之一是阿育王摩崖法敕與石柱,年代約在西元前267-256 年之間。但是,印度、中亞有文字書寫不一定就能得到「大乘佛教應該也比南傳上座部採用書寫方式」的結論。
 1.2 法師提到:「大乘佛教興起和運用書寫很有關係,... 其使用書寫在『推廣佛教』上『應該』是早於蘭卡將經典書寫下來。」
  「大乘佛教興起和運用書寫很有關係」這是 K. R. Norman 諾曼博士在《佛教文獻學十講》(A Philological Approach to Buddhism) 的主張。不過,「大乘佛教主要以使用寫卷傳播教法」與「『大乘佛教』比部派佛教更早使用佛教寫卷」是兩件不同的敘述,或許不能混為一談。
  辛島靜志曾跟我提到(他也在學術研討會上發表同樣的主張),「大乘佛教的經典」早期也是用「口誦傳承」,同時,《妙法蓮華經》的同一用字,偈頌用字的拼寫顯得比長行的拼寫古老,顯示經文的年代累積痕跡。
  我想,較妥當的方式,不是去論「大乘佛教」與部派佛教誰較早用文字書寫,而是排列文物的年代,哪幾件存世的「大乘佛教文獻」比哪幾件存世的「部派佛教文獻」古老。
  2. 「如要以『內證』,即每次結集的文獻來研究,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務。」
  法師說得對,如果每次結集都要以「內證」來論述,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還是有一些「內證」可以用來回顧第一結集(或其他結集)的陳述。
比如說,我們如果主張尊者阿難在「第一結集」(世尊入滅的第一個結夏安居)結集了四部《尼柯耶》(或四《阿含》),那麼,我們必需面對「內證」呈現的「有些經典發生在世尊入滅之後」。
  比如說,我們如果主張尊者阿難在「第一結集」結集的經藏是《尼柯耶》,那麼,我們必需回答四《阿含》是否被更動而與四部《尼柯耶》不同;反之亦然,如果主張尊者阿難在「第一結集」結集的經藏是四《阿含》,我們必需回答四部《尼柯耶》是否被更動而與四部《阿含》不同?
  其實,《毘奈耶》與漢譯各部律典也有相同問題。
  總結上說,也許照著大家朗朗上口的「舊說」重述一遍,讓一般大眾去說就好。
  對於「深入經藏」的學者,是否該提出一種較為「縝密周延」的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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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勛法師回答:(2022/9/19)
  很高興「上座部佛教經典結集」影片受到關注和討論,感謝蘇居士厚愛,真是受寵若驚。
  關於那段「綴語」,我想蘇居士誤會我的立場了。我的回應要強調的是,這並非「結論」或是「定論」,而是有這樣的「推論」供大家參考,所以用到「應該」、「可能」。
  蘇居士說的沒錯:「大乘佛教主要以使用寫卷傳播教法」與「『大乘佛教』比部派佛教更早使用佛教寫卷」是兩件不同的敘述,或許不能混為一談。
  但我要更正,我並非說大乘佛教比「部派佛教」更早使用佛教寫卷。我要表達的是,對於文字書寫的應用,在印度本土、中亞或是大乘佛教(廣義的,包含其初期發展),「可能」是比南傳上座部記載的第四次結集「將口傳經典寫下來的這個事件」早。
  我無意、也無能力去比較哪個學派「最早」使用文字書寫。因為關於文字書寫的歷史發展,還有佛教如何應用文字書寫於推廣、經典編輯、經典傳承,這些都是不同的課題,學者也還在研究中。
  一切以出土文物為證,是一種學術進路,但這種方式也未必是圓滿而沒有侷限的。有文物佐證「傳說」或是「理論」為真,是最好不過;但沒有相應的出土文物,也未必能完全否認某種「傳說」或是「理論」。
  一如關於文獻「內證」問題的討論,目前存有的早期經典,不論尼科耶或阿含,都有層層歲月的累積,年代不可能是第一次結集的文物。但也不能因此完全否認佛教結集的說法,也不能否定蘇居士提出「可內證」的理論(期待您的研究)。
  您提到辛島靜志主張大乘佛教早期也是有用「口誦傳承」,這個說法,見勛完全認同。但這是在說早期大乘佛教的傳承經典的方式,和解釋大乘佛教興起的原因(指如何變成主流)和大乘經典特色,議題不太一樣。
  當然關於大乘佛教的興起,又是一個很有爭議、未有定論的主題(不是我要討論的主題)。若認為辛島為「新說」,諾曼為「舊說」,而不必重述「舊說」。見勛看法不同,一來,此二說不相違;二來,有新說,未必代表舊說就不值得參考。從文獻回顧的立場,新說通常是建立於舊說基礎上,即便是反證;或是編寫教科書的角度,新說、舊說互為參照,有助開拓思維角度。
  總結,不同的意見是因為立場定位不同。
  見勛的影片設定是「科普」的角度(沒有預設到像蘇居士這樣學術研究者),也在這系列一開始便表明,很多知識及研究一直在更新,會盡可能去整理分享個人覺得對認識佛教、佛法、佛學有幫助的知識,但不敢保證所有說法都是最正確的、最新的。佛海浩瀚,佛學研究也是水深不可測,各個領域都需學有專精,個人是不可能全知全能的。也很清楚,「佛學」雖有助於「學佛」,但佛學研究和學術也不過是角度、進路之一而已。
  見勛不過以一般大眾的角度,盡一己之力為一般大眾服務,希望「拋磚引玉」,讓『深入經藏的學者』能提出縝密周延的解說。

你讀過佛陀講法的第一部經嗎?


有一天跟朋友聊天,我問他:你讀過佛陀講法的第一部經嗎?你知道「佛陀講法的第一部經」是哪一部經嗎?一般學佛多年的人、研究佛學多年的人,大多知道「佛陀講法的第一部經」是《轉法輪經》。
我繼續問:
1. 《轉法輪經》位於《大正藏》的哪一冊?經號是幾號?
2. 《轉法輪經》位於巴利《尼柯耶》的哪一部?經號是幾號?
3. 漢譯《轉法輪經》與巴利《轉法輪經》內容有什麼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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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法輪經》講記:
(1)《四聖諦與修行的關係》(轉法輪經講記),捷克;Bhikkhu Dhammadipa 性空法師,香光出版社,嘉義縣。這是少見的《轉法輪經》講解。
(http://www.gaya.org.tw/publisher/faya/%E5%9B%9B%E8%81%96%E8%AB%A6%E8%88%87%E4%BF%AE%E8%A1%8C%E7%9A%84%E9%97%9C%E4%BF%82_%E4%BA%8C%E7%89%88.pdf?fbclid=IwAR0AEWKFhmGNjEiUrK3tw06d3SeeMcu6LGFSvzUrurU9j8N_p7PRO9KKS0E)
(2)馬哈希禪師《轉法輪經講記》也可以跟上一本書一起對讀。這本裡面講解經文引用了不少註釋文獻跟律藏記載。會對當時佛陀轉法輪的場景更有臨場感。尤其是佛陀指導五比丘,也是需要一一個別指導,指導期間還需要五比丘輪流出去托缽,並非如許多人所想,佛陀開示,當下就立即解脫。而且這本也是只送不賣。MBSC佛陀原始正法中心出版,也有電子檔可以下載:
https://mbscnn.org/ckfinder/userfiles/files/%E5%87%BA%E7%89%88%E5%93%81/%E8%BD%89%E6%B3%95%E8%BC%AA%E7%B6%93%E8%AC%9B%E8%A8%98.pdf?fbclid=IwAR0Ypo2AffzeY-CEUvxDEuJ4J45vToMWTABGYEDpxTtTpuNkWxTDK23nb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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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友飛鴻 440:閱讀漢譯佛經



蘇錦坤:
在上一則貼文我提到「其中以第一項『純讀經文』為最不可靠」,我在此作補充說明。
因為古譯經文有「梵文原本失誤」(梵文是方便稱呼,原文可能是犍陀羅語、俗語或佛教混合梵語)、「誤譯」、「抄寫訛誤」、「篇章錯落」等等問題,再加上對漢字、漢詞古今字義的誤解,所以《雜阿含經》經文不易讀懂。
而且,在多次「《雜阿含經》讀書會」得來的印象,有時候導讀師兄以為他自己讀懂了,其實是讀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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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友胡國堅:(2020/9/20)
  如果漢文素養夠,或許可以大致甚至全部讀懂,但舊式漢文教育制度(方式)早已褪去,我們現代人漢文養成的程度常常無法「抓住」漢字語意,閱讀佛經或漢文經典,如有其他輔助方法,自然不宜忽略。例如我自己讀解深密經,有些地方要靠英文譯本,才能了解玄奘法師的譯文。(現代人和古代人的解釋,有時覺得完全沒講清楚,有點懷疑他們是否未能讀懂經文而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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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回答:(2020/9/20)
  不是的,我們都讀不懂漢譯佛經。我不是指「知行合一」的「懂」,我是指「文從字順、明白句義」的「讀懂」。
  以下五個例子,如該學者未受過漢、巴對照閱讀的訓練,再強的漢學基礎也讀不懂下列字句的意思。
1. 《雜阿含經》卷2:「陰根陰即受,二陰共相關,名字因二味,我慢疾漏盡。」(CBETA, T02, no. 99, p. 15, b2-3)
2. 《雜阿含64經》:「法無有吾我,亦復無我所;我既非當有,我所何由生?比丘解脫此,則斷下分結。」」(CBETA, T02, no. 99, p. 16, c8-10)
3. 《雜阿含1178經》:「優婆夷言:『汝父出家,汝隨出家;我今不久亦當隨去。如空野大龍,乘虛而遊,其餘諸龍、龍子、龍女悉皆隨去,我亦如是,執持衣鉢,易養易滿。』」(CBETA, T02, no. 99, p. 318, b2-5)
4, 《雜阿含1021經》:「欲者是偈因,文字莊嚴偈,名者偈所依,造作為偈體。」(CBETA, T02, no. 99, p. 266, b9-10)
5. 《雜阿含1079經》:「楞耆者,謂無明」(CBETA, T02, no. 99, p. 282, 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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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島靜志老師說過:
辛島靜志 Karashima Seishi,〈漢譯佛典的語言研究〉,1997,裘雲青翻譯,原載《俗語言研究》1997年4期,1998年5期。收錄於《佛教漢語研究》(朱慶之編),33-74頁。33頁:「但,正是因為思想是通過語言表現、通過語言流傳的,所以說,思想並不脫離於表現它的語言,而是存在於表現它的語言本身之中。不正確地掌握語言,便不可能正確地理解思想。今天我們應該首先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不懂佛教漢文。認定自己讀得懂,便會無意中不斷犯錯誤;知道自己讀不懂,便會開始考察為什麼讀不懂,這樣就會打破自己的理解,重新認識漢譯佛典。如果我們從為什麼讀不懂這一疑問起步,從語言方面仔細研究漢譯佛典,就會發現,漢譯佛典不僅是研究漢語史的重要資料,同時在我們探討有關佛典的產生、發展等問題時必不可少。研究這方面的問題,僅靠梵語佛典還遠遠不夠。」

「佛教圖像學」入門書



一般而言,「佛教圖像學」入門還是應從印度桑奇佛塔與犍陀羅造像看起,而不要一開始就學習中國佛教圖像,但是,台灣這一方面的書籍跟圖版非常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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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佛教美術》1992,李玉珉、林保堯、顏娟英
  在內容方面,「佛教美術」包括了印度、中亞、中國、韓國和日本佛教美術幾個部份,介紹這些地區重要的佛教建築、雕塑和繪畫作品,解說這些作品的思想內涵。由於內容龐雜,在章節安排上,作者按照佛教東傳的路線來鋪陳,從佛教的發源地印度開始,以佛教傳播的終點日本作結,有一定的知識階序。希望這種循序漸進的方式不但能帶領著小讀者們進入佛教美術的殿堂,欣賞各國佛教美術精品,幫助孩子們認識佛教美術的內涵,還能增進大家對這些地區佛教文化的了解。 印度、中亞和中國三個地區高僧往來頻繁,佛教美術關係密切。書中我們特別安排了一位大家熟悉的人物──唐三藏玄奘法師,以他西行取經的見聞貫串其間,加深小讀者們對這些地區佛教文化交流的印象。
  在結構方面 每一單元都由主文和圖版兩大部分組合而成。主文部分說明每個國家佛教美術發展的來龍去脈和美術形式產生及改變的原因,希望培養小讀者們「歷史」的觀念。圖版部分全部採用彩色印刷,帶著孩子們紙上神遊各地佛教古蹟,拜訪美術文物。圖版下精簡的文字說明,扼要的解說作品特色和精神,讓小讀者們很快的就能掌握觀賞佛教美術的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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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中國佛教美術史》2022,李玉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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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敦煌石窟造像思想研究》2008,賴鵬舉
此書是目前為止對煌石窟造像思想進行集中研究的少數專著。全書除緒論外,共分為九章,主要内容包括:北凉三窟承襲炳靈寺的造像思想,莫高窟在為「千佛」造像尋找主尊,北朝合「淨土」與「千佛」造像形成中心柱窟,初盛唐莫高窟主尊「盧舍那」性格的形成,盛唐「佛頂尊勝陀羅尼經變」的出現與中唐中印密法的進入,晚唐五代華嚴主尊對「胎、金」兩界密法的含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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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圖解桑奇佛塔》2003,林許文二,陳師蘭

菩提比丘《輪迴可有道理?》



雷叔雲翻譯
台大畢業,赴美取得圖書館學與資訊科學碩士,曾任職於圖書館界與教育界,現旅居加州,為自由撰稿人,譯作二十餘種均屬佛法、禪法、心理、宗教等領域,以《生命不再等待》一書榮獲第33屆金鼎獎最佳翻譯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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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多部巴利經論,促使南傳佛教在西方廣為弘傳的關鍵人物,
西方的玄奘法師――菩提比丘。

菩提比丘於1984年出任斯里蘭卡佛教出版學社總編輯,而後出任社長。他深入南傳巴利經、律、論三藏,其著作、翻譯、編輯均受到佛教界諸長老及學術界的推崇;曾出版過多部英文與巴利文佛教著作,其中最具重要性與歷史性的貢獻,便是將巴利經論以現代英文語法翻譯並注釋,經典方面,包括上座部佛教最主要的四部《尼柯耶》等;論典方面,包括重要的《阿毗達摩概要精解》等,促使巴利藏在西方廣為弘傳,是南傳佛教極關鍵的人物,被許多佛教信徒尊稱為「西方的玄奘法師」。

2002年長老回到美國,與華人佛教界結緣,曾擔任同淨蘭若住持、印順導師基金會會長,以及美國佛教會長老法師。他與弟子創立佛教環球賑濟(Buddhist Global Relief),聚焦於全球飢餓問題。長老曾於2000年受邀在聯合國衛塞節擔任主講嘉賓,2019年再度受邀發表氣候變遷危機的演說。2006年斯里蘭卡總統授予菩提尊者榮譽稱號,表彰他的佛學造詣以及對弘揚佛法的貢獻。

本書共收錄作者菩提比丘的五十三篇文章及一篇個人傳記,這些文章顯示了他不僅能簡要地闡明如何將佛法融入日常生活,又能解說繁複的教義,卻絲毫不失佛法與今日世界的相關性。

菩提比丘曾說,從佛教視角來觀察今日世界蒙受的傷害,會發現這些衝突、不公義和壓迫,全都是思惟被貪瞋癡馭使的結果。只要心受控於貪瞋癡三不善根,這些煩惱不僅成為我們心念的源頭,更影響我們對待他人的行為和傾向。

因此,我們需要透過修行以證得涅槃,達到從苦中解脫。修行的雙重過程其一是自我轉化,剷除不善心所,以利己利人的善心所取代;其二是自我超越,認知到現象並非實有,而棄捨原本誤認為有「我」和「我所」的自我中心觀念。只要這雙重過程臻於圓滿,苦惱便會止息,因為智慧一旦覺醒,便能驅散無明的黑暗。

菩提比丘遵照自己的修行道路,鼓勵我們要從理解和修行佛陀教法中的訊息,來培育內心的智慧,同時,我們應對一切眾生懷有慈悲,關切他人和世界的福祉。菩提比丘體現了佛教智慧和慈悲的普世理想,真可謂當代嶄亮的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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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菩提比丘Bhikkhu Bodhi
1944年生於紐約市。
1966年在布魯克林學院取得藝術和哲學學士學位。
1972年受沙彌戒,1973年受具足戒,受戒師父是首席僧伽羅學者比丘—―阿難陀.慈氏長老,菩提比丘在其座下學習巴利文及佛法。
1984年菩提比丘就任斯里蘭卡佛教出版學社(Buddhist Publication Society)編輯,1988年又出任該社社長一職。
2008年與其美國學生成立了「佛教環球賑濟」(Buddhist Global Relief)。

相關著作:
1. 《佛陀的聖弟子傳1:佛法大將舍利弗‧神通大師目犍連》
2. 《佛陀的聖弟子傳4:佛陀的女弟子與在家弟子們》
3. 《佛陀的聖弟子傳3:阿那律‧迦旃延‧央掘摩羅‧質多比丘》
4. 《佛陀的聖弟子傳(1+2)》
5. 《佛陀的聖弟子傳2:僧伽之父大迦葉‧佛法司庫阿難》
6. 《佛法大將舍利弗‧神通大師目犍連》

2022年9月16日 星期五

佛典翻譯時,「肯定句」譯成「否定句」會如何?



有一位佛教界的朋友,對我「校訂」佛典翻譯不以為然;他認為:佛典翻譯時,「肯定句」譯成「否定句」,或者「否定句」譯成「肯定句」,都不會影響佛法的教理、法義。
我承認,在「語意」會產生這樣的「句一」和「句二」意思相同的現象:
句一:「巨人隊」大勝「近鐵隊」
句二:「巨人隊」大敗「近鐵隊」
但是,不會產生一個句子的肯定句與否定句意思相同的狀況:
A. 「巨人隊」大勝「近鐵隊」
B. 「巨人隊」未大勝「近鐵隊」
如果,真有這樣的「少數而尷尬」的狀況發生,翻譯者應該改變另一個表達方式。
不管在漢語文獻或漢譯佛典文獻都發生過「肯定句」傳鈔成「否定句」,或者「否定句」傳鈔成「肯定句」的特例。
在此,應該還原文獻的原貌,而不是硬抝成「兩者文義相同」。
以下為舉例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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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子》第十七章,是「太上,不知有之」呢?還是「太上,下知有之」呢?
答:《老子》這段話有兩個版本,我一向讀的版本作「下」,這是古代最常見的王弼注本,也是郭店楚簡、馬王堆漢墓帛書甲、乙本的寫法。先秦和漢人引用此句(如淮南子、韓非子),也一律寫「下知有之」。
至於「不知有之」,則見於日本舊本、永樂大典本等,現代有些人喜用這個版本,網上尤為常見。以我所知,「下」改為「不」,始於元代理學家吳澄。高明《帛書老子校注》說:「元明諸本作『太上,不知有之』者,乃由後人竄改。」我同意高先生的結論。
(此則引自:〈馮睎乾十三維度〉 https://www.facebook.com/epinoia2020/posts/411974064389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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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98頁上,「訾」字,引《二徐本》作「不思稱意也」。又引《禮記,少儀注》「訾,思也」。兩種註釋意思正好相反,所以《段注》說「凡二見,此別一義」,而未論斷何者為正確。
《一切經音義》卷34:「訾量(又作𢋀,同;子移反。『訾』亦『量』也。《說文》:『思稱意也』)。」(CBETA, T54, no. 2128, p. 538, b7)
《一切經音義》卷75:「不訾(又作𤺒,同;子移反。訾,量也。《說文》:『思稱意也』)。」(CBETA, T54, no. 2128, p. 795, b2)
所以,應作《說文》:『思稱意也』,「不」字為誤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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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禮記》〈曲禮〉下:「男女相答拜也」。
唐、陸德明的《經典釋文》提到:「男女相答拜也,一本作『不相答拜』。皇侃云:後人加『不』字耳。」
對於注重禮教的儒家,男女是否應該互相答拜,應該是耳熟能詳,卻出現了兩種完全相反的敘述,令人十分疑惑。鄭玄在此處注曰:「嫌遠別不相答拜以明之」。將此處抄錄成「男女不相答拜也」的學者,是將鄭注理解為:「嫌遠別,不相答拜以明之。」而忽略了古本此處沒有「不」字,與未細讀孔穎達的疏:「男女相答拜也者,男女宜別,或嫌其不相答,故明雖別必宜答也。俗本云『男女不相答拜』。禮,男女拜,悉相答拜,則有『不』字為非。故鄭云:『嫌遠別不相答拜,以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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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雜阿含259經》「舍利弗言:『摩訶拘絺羅!阿羅漢亦復思惟:此五受陰法為病、為癰、為刺、為殺、無常、苦、空、非我。所以者何?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見法樂住故。』」
問題是,在「阿含、尼柯耶」的語境裡,阿羅漢是「無學」,說阿羅漢如此思惟,其目的是「得未得、證未證」,與「無學」的稱謂不符。
所以,林崇安老師和我都指出此處「不妥」,最後三句「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見法樂住故」應改作「『非』為得未得故,證未證故,『但為』見法樂住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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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雜阿含278經》「云何名不退法?眼識色緣,不生欲覺結,彼比丘不喜、不讚歎、不執取、不繫著。於彼法不隨順迴轉,當知是比丘不退轉諸善法,世尊說是不退法,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
此段經文的問題是,比丘不需對「眼識色緣,不生欲覺結」而不喜、不讚歎、不執取、不繫著。
溫宗堃老師指出此處「眼識色緣,不生欲覺結」應為「眼識色緣,生欲覺結」。有對應經典《相應部35.96經》可作參考:
「諸比丘!如何是不退法?諸比丘!在此,眼見色已,比丘生起惡不善法,以及會引生結縛的憶念與思惟。如果比丘不容忍它,並且捨棄、驅逐、滅盡、令其消失。諸比丘!比丘應當這樣了知:『我未從善法退墮。』因此,世尊稱此為『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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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雜阿含743經》,《會編》及《佛光大藏經,雜阿含經》的標點作:「諸外道出家言:『沙門瞿曇為諸弟子說如是法:「不斷五蓋,惱心、慧力羸、為障礙分、不趣涅槃,盡攝其心,住四念處;心與慈俱,無怨無嫉,亦無瞋恚,廣大無量,善修充滿」。』」
溫宗堃老師認為「不斷五蓋」應作「斷五蓋」。
整句經文應作:
沙門瞿曇為諸弟子說如是法:「斷(惱心、慧力羸、為障礙分、不趣涅槃的)五蓋,盡攝其心,住四念處;心與慈俱,無怨無嫉,亦無瞋恚,廣大無量,善修充滿」。

2022年9月11日 星期日

《佛陀的啟示》增補編譯:實體書



補記:2021/9/9
收到贈書:《佛陀的啟示》增補編譯:Nanda Lau

如何檢驗?



我們面對的訊息、書籍有許多不正確的陳述,有些是受限於知識,有些是出於貪婪及惡意。佛教世界裡也是如此,真、假訊息,完整的知識、片面的知識或偏頗的主張和陳述四處泛濫。
因此,在我主持的讀書會裡,常要求同學提出這樣的問題:「如何檢驗?」
當然,不是每件「敘述、主張」都有辦法檢驗,但是,也並非「所有事件、主張、敘述」都無法檢驗,我舉幾個簡單的事例說明「檢驗、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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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是我聞」意指:「阿難我聽到如此」、「四阿含(或四尼柯耶)均是阿難所誦出」。
要證實上述陳述為「是」,比較困難。但是,要證實上述陳述為「非」,還算容易。只要指出「四阿含(或四尼柯耶)」當中有經典是發生於阿難去世之後或世尊入滅之後即可,這樣的經典至少有十部。

2. 臨「第一結集」之前,大迦葉指「阿難未請佛住世」為犯「突吉羅」。
要證實上述陳述為「是」,比較困難。但是,要證實上述陳述為「非」,還算容易。至少可以列出三項:
2.1 各部派的律典並未列有「未請佛住世為犯『突吉羅』」的條文,依據大迦葉「佛已制,不廢;佛未制,不得另制」的原則,無法責成「阿難犯突吉羅」。
2.2 其他弟子亦未請佛住世。
2.3 有部派不同意此項指責。

3. 所謂「荷花原則」,有一法友提到此一「荷花原則」(或蓮花),如果一池塘荷花從開第一朵荷花到開滿所有荷花為 41天,則前面四十天只開了一半,最後一天開了剩下的一半。此位法友以此例來比喻佛法修習,前面的修習只達成一半,最後一天成就時,完成剩下的一半。
「荷花原則」倒也相當簡單,你就選擇一塘「荷花池」去觀察就行,帖主每年都到新竹市光復路旁的清華大學「荷花池」去觀察、拍照,並未見到最後一天開了一半的狀況。
禪者常說「以指見月」,別在意那根指頭,只要見到月亮即可。
帖主我,經常責怪「指月」的那根指頭,未洗乾淨、挖過鼻孔、不是人指(而是貓爪、猴爪、章魚腳)、指向地面、指錯方向、未見到月亮就亂指。
不具體陳述事實、不如實,則無「證」可言。

2022年9月8日 星期四

《雜阿含經》漢譯經文遺漏的細節



無著比丘說:「和只讀一個部派經律的人相比,透過比較研究閱讀佛教文獻,就好像一個獨眼的人恢復了雙眼的視力一樣,他還是看到相同的視界,觀察到同樣的事物;比起單眼的時候,他看到了以前所忽略的細節、景深和立體感。」
以人眼為例,例如有人左眼有毛病,右下角視野模糊,右眼也有問題,視野中央模糊,此人同時用兩眼觀看時,可以得到正常而完整的景象,而能補正單眼所看的缺陷。
以下我舉三個例子來說明這些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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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雜阿含1047經》:圓珠落地流轉
《雜阿含1047經》「譬如圓珠,擲著空中,落地流轉,不一處住。…譬如四方摩尼珠,擲著空中,隨墮則安。」
《大正藏》經文「不一處住」在宋、元、明版藏經有異讀,作「不一其處」。可是「不一處住」的句意是「圓珠滾動,不會停留在一處」,「不一其處」則是「圓珠墜落,不會掉落在固定的地方」,這和經文的本意「中無住處」有顯著的差別。
對應的巴利《增支部 10.206經》經文,菩提比丘譯為:
“Just as a perfect throw of dice, when thrown upwards, will come to rest firmly wherever it falls, similarly, due to those tainted failures in living caused by unwholesome volition, beings will be reborn in the plane of misery…in hell… Just as a perfect throw of dice, when thrown upwards, will come to rest firmly wherever it falls, similarly, due to success in living caused by wholesome volition, beings will be reborn in a good destination, in a heavenly world.”

在巴利經文,敘述的是一粒骰子適當地擲向空中,必定會掉下來落在地上一處,比喻作惡業必會墮地獄、作善業必會生天。或許「摩尼 maṇi」有「寶珠」與「骰子」兩種意涵,誰是誰非,頗難論斷。我認為漢譯「四方牟尼珠」的「四方」兩字不能輕易看過去,實際上珠子不會是四方形的立體,這兩字可能意指「一顆立方六面體」的骰子。 值得注意的是,《雜阿含1047經》關於「圓珠落地」的譯文,並未把「必定墜落、中無住處」的意義清晰地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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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雜阿含1174經》:沉沒、洲渚
《雜阿含1174經》中,譯文似乎是遺漏了對「沉沒、洲渚」的解說:
「比丘白佛:『云何此岸?云何彼岸?云何沈沒?云何洲渚?云何洄澓?云何人取?云何非人取?云何腐敗?善哉世尊!為我廣說,…乃至自知不受後有。』」
「佛告比丘:『此岸者,謂六入處。彼岸者,謂六外入處。人取者,猶如有一習近俗人及出家者,若喜、若憂、若苦、若樂,彼彼所作,悉與共同,始終相隨,是名人取。非人取者,猶如有人願修梵行,我今持戒、苦行、修諸梵行,當生在處,在處天上,是非人取。洄澓者,猶如有一還戒退轉。腐敗者,犯戒行惡不善法,腐敗寡聞,猶莠稗、吹貝之聲,非沙門為沙門像,非梵行為梵行像。如是,比丘!是名不著此彼岸,乃至浚輸涅槃。』」
  此經的對應經典為《增壹阿含43.3經》與《相應部35.200經》 。《增壹阿含43.3經》的解說為「中沒者欲愛也,在岸上者五欲也」。 巴利經文解說為:「沉沒為貪喜,洲渚為我慢」。 兩種解說有差距。
《成實論》有一段類似的解說: 「如經中說,不斷三法則不能度老病死。不著者,不著此岸、不著彼岸,不沒中流,不出陸地,不為人取及非人取,不入洄澓,不自腐爛。此岸謂內六入,彼岸謂外六入。中流謂貪喜,陸地謂我慢。人取謂與在家出家和合,非人取謂持戒為生天上。洄澓謂返戒,腐爛謂破重禁。」
因此,依據《成實論》與《相應部35.200經》,應以「沉沒為貪喜,洲渚為我慢」的解說較為恰當,而且《增壹阿含43.3經》「中沒者欲愛也,在岸上者五欲也」,兩者也有重複之嫌。 在此將對應經文依照《相應部35.200經》次序排列,請參考<表三>,可以發現經文是以四個對等狀況來教導,也就是「不著此岸、不著彼岸」,「不於中流沈沒、不擱淺在沙洲」,「不被人取、不被非人取」,「不捲入漩渦、內部不腐爛」。從佛陀的教導經文也可以察覺,《雜阿含1174經》經文遺漏了第二個對等狀況的解說,而問句的次序應該是「人亦不取,非人不取;不入洄澓,又不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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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雜阿含1178經》:汝父出家
《大正藏》《雜阿含1178經》的經文為: 「御者白言:『如是,優婆夷!如彼出家,我亦當然。』 優婆夷言:『汝父出家,汝隨出家,我今不久亦當隨去。如空野大龍,乘虛而遊,其餘諸龍、龍子、龍女悉皆隨去,我亦如是,執持衣鉢,易養易滿。』 御者白言:『優婆夷!若如是者,所願必果,不久當見優婆夷少欲知足,執持衣鉢,人所棄者,乞受而食,剃髮染衣,於陰、界、入斷除愛欲,離貪繫縛,盡諸有漏。』」
  此處,在御者表明他也要出家的意願之後,優婆夷婆四吒對其夫的御者說:「汝父出家,汝隨出家,我今不久亦當隨去」,婆四吒夫既不是御者的父親,婆四吒也無須說「你父親出家,你隨後出家,我不久也會跟著出家」。
對應的《別譯雜阿含92經》,經文在「御者白言:『我今不用馬及金錢,我欲願往詣佛所,聽受妙法。』」之後,婆私吒回答:「汝若如是,實為甚善。若汝出家,速能獲得阿羅漢道。」讚許其能出家,並且祝頌他能速成羅漢道。
接下來是《雜阿含1178經》所無的經文,婆私吒告訴女兒:「汝善治家,受五欲樂,我欲出家。」女兒孫陀利回答母親婆私吒: 「我父尚能捨五欲樂,出家求道,我今亦當隨而出家,離念兄弟眷戀之心,如大象去,小象亦隨,我亦如是,當隨出家,執持瓦鉢而行乞食。我能修於易養之法,不作難養。」
在此可以合理地推論,《雜阿含1178經》經文中婆私吒對御者所說的「汝父」等等,應該是在女兒孫陀利回答母親之後,婆私吒對女兒所說的話,《別譯雜阿含92經》將「可能是 naga 的字」譯為「象」也比「龍」來得合理。 順便一提,《別譯雜阿含92經》婆私吒告訴女兒:「汝善治家」,宋元明版藏經作「汝善恃家」,「恃」字有可能是「持」字的抄寫訛誤造成的。 另外,《雜阿含1178經》「車馬屬汝,加復賜汝金錢一千,已汝傳信言:『羅婆門宿闍諦,已得三明。』」 經文中「羅婆門宿闍諦」頗難理解,印順導師將此經文改為「以汝傳信,言婆羅門宿闍諦,已得三明。』」
  佛光版《阿含藏》作「已汝傳信言:『婆羅門宿闍諦,已得三明。』」但是,此兩種解讀並未完全解決此一問題,經中並未提到婆私吒的丈夫為「婆羅門宿闍諦」。
《別譯雜阿含92經》提到:「其夫婆羅突邏闍」。 這一條線索可以聯想到巴利文獻《相應部 7.2.1經》經題為「Kasibhāradvājasutta」或「耕者Kasi」, 《小部尼柯耶˙經集》〈蛇品〉第四經的經題為「Kasibhāradvāja Sutta」,兩經的攝頌均為「耕者Kasi」 。《佛光藏,阿含藏》譯《相應部》此經為「耕田婆羅豆婆遮經」 ,元亨寺《南傳大藏經》譯為「耕田婆羅墮闍經」 。相當於巴利bhāradvāja的此一人名,五十卷本《雜阿含經》譯為「婆羅豆婆遮」 ;《別譯雜阿含經》譯為「豆羅闍」與「婆羅突邏闍」 ;所以,相當於巴利「bhāradvāja」的讀音,《雜阿含經》的譯名為「bhā婆ra羅dvā豆婆ja遮」,筆者認為,《別譯雜阿含經》此處經文不是「婆羅門(名為)『宿闍諦』」, 而是婆私吒的丈夫名為「婆羅門宿闍諦」;依筆者的擬音,「婆羅門宿闍諦」應該是「婆羅鬪婆闍bhā婆ra羅dvā鬪婆ja闍」,原來的經文應該作「車馬屬汝,加復賜汝金錢一千,以汝傳信,言:『羅婆鬪婆闍已得三明』。」,也就是「車與馬都送給你,又再賞賜你金錢一千,依靠你傳言給眾人為信,說『婆羅鬪婆闍已經證得三明』。」

「身子」與「綠豆」



世尊兩「脅侍弟子」:「Sāriputta 舍利弗、舍利子」與「Moggallāna 目犍連」,其翻譯詞彙可以反映一些寫本歷史源流,以及漢地對此兩字的初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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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āriputta」翻譯作「Sāriputta 舍利弗」,這是較為常用的音譯,用入聲字「弗」表達「put」,最後一音節「ta」未譯出,這是常見的現象,原因不明。(以「阿難」的音譯來看,梵字是 Ānanda,最後一音節「da」未譯。但是,「難陀」的音譯來看,梵字是 Nanda,最後一音節「da」已譯出。)
「舍利子」則是「合璧詞」,「舍利」是「音譯」,「子」為「意譯」。
「Sāriputta」也翻譯作「身子」,
竺法護翻譯《普曜經》:「佛目所覩眾生類,皆得羅漢如『身子』」(CBETA, T03, no. 186, p. 537, c9-10)。
義淨法師譯《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卷17:「亦與身子、目連出家受具」(CBETA, T23, no. 1442, p. 717, a20-21)。
這是將「Sāriputta」的「Sāri」當作「sarīra」的同義詞,這個字並非漢地所理解的「火葬燒身之後的固體殘餘物」,此字有「身體、屍體、舍利」等字義。所以,會將「Sāriputta」翻譯作「身子」。
但是,相傳「Sāriputta」的母親名為「Sāri」,以眼睛美麗、精明銳利如「Sāri 鳥」而得名。一般將「Sāri 鳥」翻譯為「鷲」,
《妙經文句私志記》卷5:「母眼似舍利鳥,故名舍利弗」(CBETA, X29, no. 596, p. 262, a4-5 // Z 1:45, p. 446, c14-15 // R45, p. 892, a14-15)
《妙經文句私志記》卷5:「舍利云鶖,即百舌鳥,亦曰春鶯。弗旦羅言子,以母辨才喻如鶖鳥,此是彼子,以母顯之,故云[1]鷲子」(CBETA, X29, no. 596, p. 262, a9-11 // Z 1:45, p. 446, d1-3 // R45, p. 892, b1-3)。[1]*鷲疑鶖(鷲ハ本文ニ鷲トツクル。[○@編])。
支謙譯《大明度經》卷1〈行品 1〉:「[27]秋露子」(CBETA, T08, no. 225, p. 478, b28),[27]秋露子=鶖鷺子【元】【明】下同。
支謙譯《大明度經》是將將「Sāri 鳥」翻譯為「鶖鷺」。
舍利弗也被稱作「鄔波底沙、優波提舍」。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出家事》卷1:「名為鄔波底沙」(CBETA, T23, no. 1444, p. 1023, b22),《妙經文句私志記》卷5:「復名優波提舍」(CBETA, X29, no. 596, p. 262, a11 // Z 1:45, p. 446, d3 // R45, p. 892, b3),此為 Upatissa,這是舍利弗的另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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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gxiu 及 Yuan Chuan Su 提及「摩訶目犍連」的翻譯。
目揵連的巴利語為「moggallāna」,在《闡明名詞復註(Abhidhānappadīpikāṭīkā)》中可找到「婆羅門女目揵離(moggalī)的孩子*1」的釋義。
在佛教經典梵語化(sanskritisation)過程中將其轉為「maudgalyāyana」,Monier Monier-Williams在他的《梵英辭典》中將其列於「मौद्गलि/maudgali/烏鴉」辭條之下*2,顯然他認為這一名稱與烏鴉有關連。
隨著梵語化佛典的東傳,隋唐之後的譯師們似乎習慣將「maudgalyāyana」音譯「勿伽羅*3/沒特伽羅*4」,釋作「胡豆*3/採菽氏*4/採菉豆子*5」等,理由大概是因為其先祖愛吃「 maudga /胡豆/綠豆」。
玄奘在他的《顯揚聖教論》裡有個「沒力伽羅子*6」的名稱,推其對應梵語可能為「maudgalyā-putra」,其中的「沒力伽」應改「沒刀伽」才對得上「maudga」的發音,可能是傳抄過程中的筆誤所造成,勘查《嘉興藏*7》、《趙城金藏*8》即可見此錯誤,且此錯誤也在《高麗藏*9》、《嘉興藏》、《趙城金藏》的《一切經音義》之中出現。
今《大正藏》的《一切經音義》對「沒力伽羅子」的釋義似有不少傳抄的錯誤存在*10,現依《高麗藏》,則為:
「沒力伽羅子」,亦言「勿伽羅」。「勿伽」,此云胡豆,即是綠色豆也。「羅」,此云取。依此間語,應言「取綠豆」,此是其性。*9
玄應此處顯然是依《尼六多論*11(nirukta)》的延異(différance)手段來重新詮釋「maudgalyā」,將其解作「maudga(綠豆)+lā(取)」而賦予該名稱「民俗字源學(folk etymology)」上的「取綠豆」義。
語言的延異好似腦筋急轉彎遊戲,據Victor Mair所考*12,目揵連音略的「目連」被中土人士錯誤的回推其梵語為「mūram」或「mūlan」,再由此譯為「羅茯根*13/羅卜*14/羅附*15/蘿蔔」,目揵連就成了「愛啃蘿蔔的老爸的兒子」了。
由經典於不同語言間的迻譯與延異,我們可以看到目揵連名字釋義由「婆羅門女目揵離的孩子」到「愛吃綠豆仙人的後代」、「愛啃蘿蔔的老爸的兒子」 ,甚至是「烏鴉子嗣」等的望文生義,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後人們似乎也都望文而失卻本義吧……
*1: moggallibrāhmaṇiyā apaccaṃ moggallāno / Abhidhānappadīpikāṭīkā
*2: (缺)
*3: 《妙法蓮華經文句》卷1〈序品〉:「大目揵連」,姓也,翻讚誦,《文殊問經》翻萊茯根,真諦云:「勿伽羅,此翻胡豆,二物古仙所嗜,因以命族。」《釋論》云:「吉占師子父也,名拘律陀,拘律陀樹名,禱樹神得子,因以名焉。」(CBETA, T34, no. 1718, p. 13, b26-c1)。
*4: 《妙法蓮華經玄贊》卷1〈序品〉:「梵云摩訶沒特伽羅,言大目乾連者訛也,此云大採菽氏。上古有仙居山寂處,常採菉豆而食,因以為姓。尊者之母是彼之族,取母氏姓而為其名,得大神通,簡餘此姓故云大採菽氏。從父本名俱利迦,亦云拘[(匕/示)*(入/米)]多,先云俱律陀訛也。」(CBETA, T34, no. 1723, p. 670, b18-24)
*5: 如吉祥問採菉豆子經中廣說/《瑜伽師地論》(Ta30.297a)
*6: 沒力伽羅子/《顯揚聖教論》(Ta31.538c)
*7:
*8:
*9:
*10: 《一切經音義》卷47:沒力伽羅子(梵語也,亦言「物伽伽羅伽」,此云「胡豆」即是綠色豆也。「羅」此云「取」,作此間語,應言「取綠豆」;此是其姓,上古仙人名「勿伽羅」,不食一切物,唯食胡豆,故名「取胡豆」,是此仙人種,故以為姓也。舊言「目揵連」,訛略也)。(CBETA, T54, no. 2128, p. 620, b14-15)
*11: 尸羅……若依尼六多論。由冷故名尸羅。《阿毘達磨俱舍釋論》(Ta29.230b) śīlaṃ... śītalatvāditi niruktiḥ Abhidharmakośabhāṣya
*12: https://www.academia.edu/41624318/_Maudgaly%C4%81yana_Mulian_Brill_s_Encyclopedia_of_Buddhism_Vol_2_Lives_Leiden_Brill_2019_pp_600_607?fbclid=IwAR0-leV7d2hVZcSfecDUVSiU9gjl6aARLMrNIWYuKQWwMny7aQVJXAIb7PI
*13: 大目揵連—此言羅茯根,其父好噉此物因以為名/《文殊師利問經》(Ta14.492c)
*14: 爾時,木連生一婆羅門家,字羅卜/《佛說淨土盂蘭盆經》(Pelliot chinois 2185)
*15: 目連者,此云:採叔採叔者,胡豆之名,其上祖好食其豆,因豆立名。名云羅附,此先代好食羅蔔,因以目連立名。(S.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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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參考辛島靜志老師〈試探西晉竺法護譯《正法華經》的原語面貌〉一文,從翻譯回溯當年竺法護翻譯《正法華經》時,他所根據的文本可能是「犍陀羅語」。
https://www.academia.edu/39726266/KARASHIMA_Seishi_Features_of_the_Underlying_Language_of_Dharmarak%E1%B9%A3a_s_Chinese_Translation_of_the_Lotus_Sutra_286_C_E_Vol_5_No_2_2019

《大正藏》和「異讀」的用字誰正確呢?



經文出現「異讀」時,通常是《大正藏》的用字比較正確呢?還是「宋、元、明藏」的用字比較正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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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閱讀《大正藏》,對經文之間出現「異讀」相當不耐煩,私下認為:「你認為哪個字正確,就直接用那一個字就好;這樣子排版,讀起來不順暢。」
後來逐漸發現,標誌「異讀」時,似乎「宋、元、明藏」的用字比較正確。
不過,這不能「以偏概全」,真正有意義的是:此處的差異「用字」,哪一種才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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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大家對《大正藏》的既定印象是:「凡有異讀之處,必定是『宋、元、明藏』的用字要優於《大正藏》與《聖語藏》。
這樣的印象並不可靠。
其實以 T99 《雜阿含經》(五十卷本), T101 《雜阿含經》(單卷本), T210 《法句經》, T212 《出曜經》而論,情況並非如此。
以粗略的綜合印象來說,《聖語藏》訛字頗多,但是在 T99《雜阿含經》(五十卷本)偶而會有令人驚喜的異讀,《趙城金藏》屬「私刻藏經」的性質,刻版時或選底本時,有些經的訛誤比《大正藏》多,有時對校勘沒幫助,只是增加覆核的麻煩而已。
例如:
《大正藏》《法句經》卷1〈21 世俗品〉第13頌:「雖[27]多積珍寶,[28]嵩高至于天,如是滿世間,不如見道迹。」(CBETA, T04, no. 210, p. 566, b9-10),[27]多=得【聖】。[28]嵩=崇【宋】【元】【明】。

「法隆寺藏 《開寶藏》摹寫經」作「雖得珍寶,嵩高至天,如是滿世間,不如見道迹。」
前兩句只有四字,「很顯然」是抄漏了一字,初刻《高麗藏》作「雖得積珍寶,嵩高至于天,如是滿世間,不如見道迹。」第一句支持「正倉院聖語藏」作「得」字。

如果與敦煌殘卷 P 2381 對照,P 2381 作「雖得積珍寶,崇高至于天,如是滿世界,不如見道迹。」

除了第一句支持「正倉院聖語藏」作「得」字之外,還出現一個各版所無的異讀「如是滿世界」,校勘之難,由此可見。
再舉一例:
《大正藏》《法句經》卷1〈21 世俗品〉第7, 8兩頌:
7. 「世俗無眼,莫見道真。如少見明,當養善意。」
8. 「如[20]鴈將群,避羅高翔,明人導世,度脫邪眾。」(CBETA, T04, no. 210, p. 566, a29-b3)

從對應的巴利《法句經》175頌:「(如)雁飛翔於太陽的路徑,以神通力可飛行天上,智者修行出離世間,能戰勝魔羅與他的魔軍。」(175)

「石山寺《開寶藏》摹寫本」將兩頌抄作一頌:「如少見明,當養善意,如鷹將群,避羅高翔」顯然是有問題。《出曜經》與《法集要頌經》可以作為佐證,「石山寺《開寶藏》摹寫本」是出了差錯。

《出曜經》卷18〈18 水品〉:「譬如鴈鳥,從空暫下,求出惡道,至無為處。」(CBETA, T04, no. 212, p. 706, c15-16)

《法集要頌經》卷2〈17 水喻品〉:「彼心既棄捨,翱翔昇虛空,修行出世間,能破魔羅眾。」(CBETA, T04, no. 213, p. 785, c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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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宋、元、明藏」的異讀要比《大正藏》用字來得合適,但是也有不少例外。
例如:
《法句經》卷2〈37 生死品〉:「一本二展轉,三垢五彌廣,諸海十[20]三事,淵銷越度歡。」(CBETA, T04, no. 210, p. 574, b9-11),【宋】【元】【明】作「十二事」。

從《阿毘曇八犍度論》卷30:「一本二展轉,三垢五彌廣,諸海十二轉,文尼度沃焦。」(CBETA, T26, no. 1543, p. 915, c26-27)

《阿毘達磨發智論》卷20:「一本二洄洑,三垢五流轉,大海十二嶮,牟尼皆已度。」(CBETA, T26, no. 1544, p. 1030, b11-12)。

可以知道「宋、元、明藏」作「十二事」,是比較正確的。

《法句經》卷1〈13 愚闇品〉:「愚好美食,月月滋甚,於十六分,未一思法。」(CBETA, T04, no. 210, p. 563, c9-10)。

「月月滋甚」,【宋】【元】【明】作「日日滋甚」。
這一偈頌,從巴利對應偈頌(與一則耆那教相關偈頌)可知,《大正藏》的「月月滋甚」才算正確。

《法句經》卷1〈3 多聞品〉:「多聞能持固,奉法為垣牆,精進難踰毀,從是戒慧成。」(CBETA, T04, no. 210, p. 560, a10-12)。

「難踰毀」,【宋】【元】【明】作「難喻毀」。
這一偈頌,《大正藏》的「難踰毀」才算正確。

夜求《嘉興藏》



昨晚(2022/9/7)一直到半夜十一點,為我的一篇論文作最後收尾的工作;發現有一主題的例證不夠充分,手邊最方便的例證是支謙翻譯的《法句經》。但是,引述此一《法句經》需要《嘉興藏》,偏偏我接觸到的兩部《嘉興藏》未收錄支謙《法句經》(這也是初稿沒引用這些例證的主要原因)。
設想,如果在西元1950年之前,漢地有幾個人能隨手翻閱《嘉興藏》?即使能接觸到《嘉興藏》,半夜在家裡,也無法出門去翻閱呀?在西元2020年,我向 Heaven 的天使求救, Heaven 回音:就在這網址,通關密碼是這個,自己上網去拿。
我回答說:「阿我就電腦文盲兼路癡,我就有看沒有到,伸手去亂抓,抓不下來。」
Heaven 沉默無語,再隔半小時,總共 106張圖檔傳到我面前,我一邊手忙腳亂地下載存檔,一邊感恩 Heaven 天使半夜捨命相救。
願好人一生平安!

2022年9月4日 星期日

佛教經典的「譬喻」



在佛教經典,有「比喻 opamma, opama」和「譬喻 apadāna, avadāna」,有時候兩者均翻譯作「譬喻」而產生混淆;其實,兩者在梵、巴經文不是同一個字。
漢傳佛教當中僅傳揚「比喻 opamma, opama」和「譬喻 apadāna, avadāna」的功能與優點,而迴避此兩者在運用不當之下產生的流弊。
「比喻」是「藉此喻彼」,這是以此事「說明」彼事,如「不善修習如不善抓毒蛇」、「渡河後不需背著舟船繼續前行,故應捨法前行」,有時如「伊索寓言」的情節。
「譬喻」是舖演故事引人學佛,或展敘故事令人生信。
「本生故事」類似「伊索寓言」而增附佛教角色,應算是「比喻」。
「佛傳」、「因緣譚」、「本事」則屬「譬喻」。
誤將這類體裁堅執為「歷史」或「佛說 Buddhavacana」,會導致佛法的「梵化、天化」,注重「人天善果」而忽略「解脫道」。
下焉者,有如廟口「說因果」,而誤解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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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阿含1175經》卷43:「汝今復聽我說譬,其智者以譬喻得解。」(CBETA, T02, no. 99, p. 315, c18-19)
這是「比喻 opamma, opama」。

「十二分教」的「譬喻 apadāna, avadāna」,是指「敷演、鋪陳佛事」的故事。漢譯佛典中,如《法句譬喻經》(T211)、《雜譬喻經》(T205)、《舊雜譬喻經》(T206),都是指「敷演佛事」,而不是「因譬喻得解」。這也是〈《出曜經》序〉這句話的本意:

《出曜經》卷1:「錄其本起,繫而為釋,名曰『出曜』。『出曜』之言,舊名『譬喻』,即十二部經第六部也。」(CBETA, T04, no. 212, p. 609, b28-c1) 。

《百喻經》(T209)雖位於《法句譬喻經》(T211)、《雜譬喻經》(T205),《舊雜譬喻經》(T206)之間,同編入《大正藏》(本緣部)下冊,但是《百喻經》(T209)是「因譬喻得解」的「比喻 opamma, opama」,而不是「十二分教」的「譬喻 apadāna, avadā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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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雜誌》469期,2022年9月,
【人生專題】從佛典譬喻學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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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善說譬喻,巧說故事,依眾生根機應病予藥。初期佛教經典《阿含經》記錄了世尊和弟子們,詮解法義和修行方法的種種譬喻巧說,一則則生動的譬喻故事情節,不僅能看到當時生活的現場實況,從與請法者一問一答中,更能看到佛陀洞悉世間萬象,對日常事物及自然理則的深細縝密觀察;同時讓聽聞者從善巧妙喻中契入事理,增長智慧,領悟佛法真諦,轉迷為悟,趣向生命的究竟解脫。
專研佛教文學、佛教故事的梁麗玲教授,從梵文來看譬喻的義界與形式,譬喻轉化了宗教術語,如無常、苦、空、無我等,巧妙運用生活中熟悉事物來比況,或引述故事作為具體例證,讓深邃法義更易被聞法者所接受。一起來看佛陀的善巧譬喻:芭蕉喻、蛇喻、龜喻、鹽喻、空村喻、幻喻、貓貍喻、聚沫喻、筏喻等,聽懂佛陀究竟想告訴我們什麼道理。郭祐孟老師帶領賞析以佛典譬喻故事為題材的壁畫,看見譬喻故事的圖像教化魅力。

2022年9月3日 星期六

佛光山電子大藏經的網頁 全新改版!



1.佛光大藏經  2.佛光大辭典  3.法藏文庫(釋出20冊全文)
4.中國佛教經典寶藏精選白話版 題解與源流
5.佛光禪學大辭典 (尚未出版,先在「延伸閱讀」節錄出禪門喻語)
6.佛光山40週年
歡迎學界、教界使用!

法友飛鴻 439:Critical Buddhism 思辨的佛教



某某同學晚安:
謝謝你寄來你的文章,這是一篇很能啟發讀者、很能鼓舞讀者的「隨筆」,文中呈現相當高的問題意識,非常難得,我一氣呵成地讀完,感到文中興趣盎然。
  我想,這篇「隨筆」應該在論壇發表,可以帶來豐富的知識資訊,激發讀者興趣與疑問。
  以下,算是我的閒聊。
  我批評過胡適,他作為禪宗史研究者,卻不曾進過禪宗的禪堂參過禪;他講述佛學,有時他連基本名相的意義都弄錯。
  胡適雖名滿天下,卻在佛學領域是殘障的研究者。
  (https://youtu.be/x8Z0N5au2MM)。
  我也見過不少漢語雕版大藏經的研究者,談起雕版源流如數家珍,但是卻不讀、不懂佛經。
  我也見過禪宗史的研究者,對於禪宗語錄雖熟,畢竟沒進過禪堂,對禪宗人物一生懸命的志業,是平面的,如同觀看皮影戲,而不是看電影或舞台劇。
  我衷心期望在佛研所就讀的同學,日後能成為閱讀佛經的學者,而不是「門外」的學者。
  試想:
 1. 如果不讀《論語》、《孟子》,直接研究戴震的「理、氣」之學,會如何?
2. 如果不讀《妙法蓮華經》,直接弘揚天台宗義,會如何?
  
  你此篇「隨筆」中的「現代感」讓我心動,我與此不同。我是想先捫摩「阿含、尼柯耶」與「佛教法句偈頌」,再順流觀其為何演變為部派佛教,再觀其流變為中觀、唯識與真常唯心的「佛性論」。
  所以,我的「古代文獻感」較強,而現代感與東亞視野較弱。
  佛學研究是一個大家庭,畢竟必須多元、多文化、多種語言、多種進路才能成其大。
  我只能遠觀你領域中的五光十色、視野遼闊,但是,我只能就近作我手中所能的。
  又,恆清法師之言「日本『批判佛教』的最大特色不在於它的批判精神,因為佛教傳統原本就蘊含批判性格。」恆清法師她是言過其實,當今佛教界甚至佛學界最欠缺的就是「critical thinking」與「鼓勵批判的環境」。
  誠然,缺乏「批判精神」會是「垂垂瀕臨死亡」的佛教,沒有「批判精神」會是死氣沉沉、沒有生命力的佛教。試觀,外國學者出版了關於中國佛教的專書或論文,漢語佛教界哪位起而批評 Jan Nattier, Charles willemen, Paul Harrison, Stefano Zacchetti, 船山徹呢?
  對於國內的專書、學術論文,除了「推薦文」以外,有誰肯批評切磋呢?
  今日漢語佛學界極少評論國外、國內的專著或論文,
  我看不到有「批判的佛教」存在。

      蘇錦坤 敬上 2020/12/15

再議:巴利《法句經》183 頌



上一次我們探討巴利《法句經》183 頌時,提到第二句應該是「善(kusala)的具足,而不是『眾善奉行』」:
Sabbapāpassa akaraṇaṃ, kusalassa upasampadā;
Sacittapariyodapanaṃ, etaṃ buddhāna sāsanaṃ. (183)
這是諸佛的教法:諸惡莫作,具足善,
自淨其意。(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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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支謙《法句經》(T210)翻譯作:
「諸惡莫作,諸善奉行, 
 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有可能出自下列兩種狀況之一:
1. 支謙翻譯時,他所依據的《法句經》版本確實是「諸善奉行」(? sabbakusalāssa karaṇaṃ ?),與巴利《法句經》183 頌不同。
2. 支謙翻譯失誤,或者他故意翻譯成漢地信徒容易接受的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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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文獻顯示,很可能是第一項而非第二項,也就是說,即使是與巴利《法句經》對應的「核心26品」,《法句經》(T210)的翻譯顯示,支謙手上寫本的字詞,確實與巴利《法句經》的對應偈頌不同。
巴利《法句經》183 頌不是孤例,巴利《法句經》1頌與其他兩頌也顯示同樣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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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增壹阿含48.2經》卷44〈十不善品 48〉:(竺佛念翻譯,約西元385年)
「一切惡莫作,當奉行其善,
 自淨其志意,是則諸佛教。」(CBETA, T02, no. 125, p. 787, b1-2)
2. 《四分律比丘戒本》卷1:(竺佛念翻譯,約西元410年)
「一切惡莫作,當奉行諸善,
 自淨其志意,是則諸佛教。」(CBETA, T22, no. 1429, p. 1022, c2-3)
3. 《十住毘婆沙論》卷10:(鳩摩羅什翻譯,約西元405年)
「一切惡莫作,一切善當行,
自淨其志意,是則諸佛教。」(CBETA, T26, no. 1521, p. 77, b9-10)
4. 《央掘魔羅經》卷2:(求那跋陀羅翻譯,約西元430年)
「一切惡莫作,諸善悉奉行,
 方便修淨心,是則善持律。」(CBETA, T02, no. 120, p. 527, a9-10)
5.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卷1:(義淨法師翻譯,約西元700年)
「一切惡莫作,一切善應修;
 遍調於自心,是則諸佛教。」(CBETA, T23, no. 1442, p. 628, a6-7)

從以上五則翻譯,不可能支謙、竺佛念、鳩摩羅什、求那跋陀羅、義淨等五位著名的翻譯大師,年代從西元224-700年,都犯了同樣的錯誤,而錯譯成同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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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 Chuan Su 補充(2022/8/31)
即使有「眾善奉行」這個版本,也不太可能是sabbakusalāssa karaṇaṃ 這樣的句型,因為根據印度偈頌的格律,第二句只能八個音節,sabbakusalāssa karaṇaṃ 本身就九個音節。
最值得討論的應該是玄奘跟義淨的翻譯:
玄奘的翻譯的經典,有三部引用七佛通偈:
《瑜伽師地論》卷十九:諸惡者莫作,諸善者奉行,自調伏其心,是諸佛聖教T30,385a
《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卷十四:諸惡莫作,諸善奉行,自淨其心,是諸佛教T27, 71a
《阿毘達磨發智論》卷一:諸惡莫作,諸善奉行,自淨其心,是諸佛教T26,920b
現今有留下梵本有《瑜伽師地論》
梵本《瑜伽師地論》這首偈頌與現存的有部《自說品》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差異是梵本《瑜伽師地論》的
upasaṃpadā是陰性詞,《自說品》的uasampadaḥ是陽性詞。
梵本《瑜伽師地論》原文:
sarvapāpasyākaraṇaṃ kuśalasyopasaṃpadā /
svacittaparyavadamanam etaṃ buddhānuśāsanaṃ //
其中第二句:
kuśalasyopasaṃpadā 可以拆解為kuśalasya upasaṃpadā
其中kuśalasya 是陽性單數屬格,upasaṃpadā是陰性單數屬格
翻成中文依然是「善法的具足」
玄奘的翻譯雖然偶有自我調整或依循前例的情況,但整體來說,可以說是幾乎照著梵本逐句逐字翻,甚至不惜為此批評舊譯,所以他不可能沒注意到這問題。以他對翻譯的嚴謹度,實在很難理解為何他依循前例也翻成「眾善奉行」。
同樣的問題也發生在義淨身上:
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梵本,看到的偈頌跟梵本《瑜伽師地論》相同
sarvapāpasyākaraṇaṃ kuśalasyopasaṃpadā /
svacittaparidamanam etad buddhānuśāsanam* //
但義淨卻翻成:
一切惡莫作,一切善應修;
遍調於自心,是則諸佛教。」
雖然我認為之所以會有「眾善奉行」這樣的句子應該是另有其它來源,但那也是根據經驗法則去推測,日後可能需要更多出土梵本去佐證。

「張冠李戴」-- 經文與經名不符



帖主從大學時代閱讀印順導師的佛學著作,跟隨印順導師的腳步,模擬他的治學精神,學步地讀書寫作。
特別值得與法友、臉友分享的是:
1. 閱讀佛教文獻,應注意「校勘」。
2. 《大藏經》當中有經文與經名不符的現象。

總結以上,也就是《大藏經》中,經有外道經典、偽經,文句有整段錯落,字句有抄錯、誤譯。
《大藏經》並非完全是「佛說」,也絕對不是「一字也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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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項的例子如:
《大智度論》卷28〈1 序品〉:(此處所引經文的標點為CBETA版標點)
「佛問比丘:『五恒河伽,藍牟那、薩羅由、阿脂羅婆提、摩醯,從所來處流入大海,其中間水為多少?』」[89]
導師〈《大智度論》校勘記〉第25則校勘註記為:
「『五恆河伽藍牟那』,此文有誤,應作『五河、恆伽、監牟那』。『監牟那』即『閻浮那』,故『藍』是『監』之誤。」
因此,此段標點應為「佛問比丘:『五河:恒伽、監牟那、薩羅由、阿脂羅婆提、摩醯,從所來處流入大海,其中間水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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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項的例子如印順導師《法雨集》第三冊266頁:
大藏經中傳譯的教典,有些是名不符實,有些是內容不純,應值得提出辨別的,如:
(1). 《三慧經》(CBETA, T17, no. 768, p. 701, b20) ─失譯,經名與內容不符。
(2). 《佛說出家緣經》(CBETA, T17, no. 791, p. 736, b4) ─漢安世高譯,經文說犯五戒的過失,與出家因緣無關。
(3). 《佛說枯樹經》(CBETA, T17, no. 806, p. 751, a18) ─失譯,經上所說的,是僧伽尸自移塔的事緣,與經名「枯樹」不合。...『增一阿含經』(三三)「五王品」末,確有名為「枯樹」經的,但古譯已佚失了。

帖主補註:《增壹阿含經》卷25〈五王品 33〉:「枯樹最在後」(CBETA, T02, no. 125, p. 689, c6),此句攝頌指的是《增壹阿含33.10經》為「大樹為火所燒」。[118] 經文並未出現「枯樹」詞句,對應的《增支部 7.7.8 經》,攝頌為 “Aggi 火”、經題為 “Aggikkhandha大火聚”,也與枯樹無關。《出三藏記集》卷4:「《積木燒然經》一卷(與《枯樹經》大同小異)」[119] ,似乎此經與「枯樹」的稱呼很早就有關聯。此經的對應經典《增支部7.68經》在「七法集」,《中阿含 5經》則位於〈七法品〉,整品的經文都與「七法」有關,因此,此經似乎應該在〈七法集〉中,而不是現在相當於〈五法集〉的位置。《增壹阿含經》攝頌的形式十分整齊,都是五言四句的形式。[120]唯獨此攝頌為五言五句,最後一句對應的經典又不該位於〈五法集〉,《趙城金藏》並無此句「枯樹最在後」,因此,有可能此經為誤編入此處。(《房山石經》此處有第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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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主也發現兩部經的經名互換的例子,有兩部經(T685《佛說盂蘭盆經》和T686《佛說報恩奉盆經》)很可能是弄混了經名。原先稱《盂蘭經》的經文被安了《佛說報恩奉盆經》的經題,可是本身並未出現「盆」字。而帶有「盆」字的經文,卻被當作《佛說盂蘭盆經》。

再談「譬喻」:不可以「世間譬喻」壞「賢聖法」



「十二分教」的「譬喻」或巴利《小部》第十經的「譬喻」(Apadāna, Avadāna),本來的字義是「演敘佛陀的事蹟」、「說故事來令人親近佛法」,所以律典稱佛陀傳為「大譬喻」。這和引此喻彼的「opamma 比喻」不同。但是,隨著時代流轉,確實有將兩字混淆的情況。
《鞞婆沙論》卷12:「此非契經、非律、非阿毘曇,不可以『世間譬喻』壞『賢聖法』。」(CBETA, T28, no. 1547, p. 501, c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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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卷126:「『譬喻』云何?謂諸經中所說種種眾多譬喻。如『長譬喻』、『大譬喻』等。如《大涅槃》持律者說。」(CBETA, T27, no. 1545, p. 660, a17-24)
2.《阿毘達磨順正理論》卷44:「言『譬喻』者,為令曉悟所說義宗,廣引多門比例開示。如《長喻》等契經所說。有說此是除諸菩薩說餘本行,能有所證示所化。」(CBETA, T29, no. 1562, p. 595, a14-17)
3.《大智度論》卷33〈1 序品〉:「『阿波陀那』者,與世間相似柔軟淺語;如《中阿含》中《長阿波陀那經》,《長阿含》中《大阿波陀那》,《毘尼》中《億耳阿波陀那》、《二十億阿波陀那》,解《二百五十戒經》中《欲阿波陀那》一部,《菩薩阿波陀那》出一部,如是等無量『阿波陀那』。」(CBETA, T25, no. 1509, p. 307, b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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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可能佚失「譬喻本意」:
1. 《瑜伽師地論》卷25:「云何『譬喻』?謂於是中有『譬喻』說;由譬喻故,本義明淨,是名『譬喻』。」(CBETA, T30, no. 1579, p. 418, c17-18)
2. 《阿毘達磨順正理論》卷44:「言譬喻者,為令曉悟所說義宗,廣引多門比例開示。如《長喻》等契經所說。」(CBETA, T29, no. 1562, p. 595, a14-16)
3. 《大乘阿毘達磨雜集論》卷11〈法品 2〉:「譬喻者,謂諸經中有『比況』說,為令本義得明了故,說諸譬喻。」(CBETA, T31, no. 1606, p. 743, c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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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598-612頁) 
漢譯中「譬喻」的原文有三種: 
1. 譬喻、本起 (apadāna, avadāna),巴利 《小部尼柯耶》第十經《Apadāna 譬喻》,漢譯有《法句譬喻經》。 
2. 比喻(opamma, aupamya),如火宅喻、束蘆喻、化城喻 
3.因明中宗因喻的譬喻支Darstntika。

十二部經的「譬喻」,不是指《中阿含經,水喻經》(CBETA, T01, no. 26, p. 424a)、《中阿含經,鹽喻經》(CBETA, T01, no. 26, p. 433a)的「比喻 opamma, aupamya」,而是以生動的故事鋪演「佛事」、「讚佛」的「譬喻 apadāna, avadāna」。如《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所說:「《長譬喻》、《大譬喻》。」(CBETA, T27, no. 1545, p. 660, a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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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導師《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362頁) 
「本起」是譬喻的異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