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纂、雕刻、印行《大藏經》的人流通法寶、續佛慧命,值得佛教界所有人「歡喜讚嘆」、「普大喜奔」(普天同慶、大快人心、喜見樂聞、奔走相告)。
但是如同台灣新編的《大藏經》一樣,只歌頌而未指出其不足之處,不僅障礙「後後勝於前前」的進步,也會貽誤後學。
我不惜慧命、情願折損功德,先指出《大正藏》廣為人知的缺點,接著再介紹台灣其他版《大藏經》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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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點與句讀
- 漢譯佛典的翻譯年代和譯者
- 頁底註的巴利對應經文或人名
- 頁底註的對應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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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標點與句讀」幾乎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隨手可以舉出例子來。
例如;《雜阿含563經》卷21,《大正藏》的句讀為:「得現法離熾然。不待時節。能得正法。通達現見觀察。智慧自覺。」
CBETA 的標點為:
「得現法離熾然,不待時節,能得正法,通達現見觀察,智慧自覺。」(CBETA, T02, no. 99, p. 147, c17-19)。
其實這是「念法」的五支:
- sandiṭṭhiko(現見的)
- akāliko(即時的)
- ehipassiko(引人來見的)
- opaneyyiko(導引的)
- paccattaṃ veditabbo viññūhī(諸識者所親證的)
所以標點應把此五項標明:
「得現法離熾然,不待時節 akāliko、能得正法通達 opaneyyiko、現見 sandiṭṭhiko、觀察 ehipassiko、智慧自覺 paccattaṃ veditabbo viññūhī。」
《別譯雜阿含65經》,卷4,《大正藏》的句讀為:「佛所教法。極有義利。能得現報。無有熱惱。不待時節。能將於人到于善處。語諸人言。汝等來善示汝妙法。夫為智者。自身取證。深得解達。」
CBETA 的標點為:
「佛所教法,極有義利,能得現報,無有熱惱,不待時節,能將於人到于善處。語諸人言:『汝等來!善示汝妙法。夫為智者,自身取證,深得解達。』」(CBETA, T02, no. 100, p. 396, a8-13)。
標點應作:
「佛所教法,極有義利,能得現報 sandiṭṭhiko,無有熱惱,不待時節 akāliko、能將於人到于善處 opaneyyiko、語諸人言:『汝等來!善示汝妙法。』ehipassiko 、夫為智者自身取證深得解達 paccattaṃ veditabbo viññūhī。」(CBETA, T02, no. 100, p. 396, a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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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漢譯佛典的翻譯年代和譯者
《法句經》卷1:「法句經卷上,尊者法救撰」(CBETA, T04, no. 210, p. 559)。
〈《法句經》序〉已經說:「是後五部沙門各自鈔眾經中四句、六句之偈,比次其義、條別為品」(CBETA, T04, no. 210, p. 566, b23-25)。
怎能說是「尊者法救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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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頁底註的巴利對應經文或人名
《長阿含2經》:「當自熾燃,熾燃於法,勿他熾燃;當自歸依,歸依於法,勿他歸依。」(CBETA, T01, no. 1, p. 15, b6-7)
《大正藏》此處頁底註作:「當自(歸依)…(勿他歸)依~Atta-dāpā viharatha atta-saraṇā anañña-saranā, Dhamma-dīpā Dhamma-saraṇā anañña-saraṇā.」。
《中阿含70經》:「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諸比丘![8]當自然法燈,自歸己法,莫然餘燈,莫歸餘法。」(CBETA, T01, no. 26, p. 520, b19-21)
《大正藏》頁底註作:「當自…餘法~Atta-dīpā viharatha atta-saraṇā anañña-saraṃā, dhamma-dīpā dhamma-saraṇā anañña-saraṇā.」。
正確應作:「attadīpā viharatha attasaraṇā anaññasaraṇā, dhammadīpā dhammasaraṇā anaññasaraṇā 當住於自洲、自歸依、莫他歸依,(住於)法洲、法歸依、莫他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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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頁底註的對應經典
此一類錯誤計有:「錯誤」、「有而未列」、「無而編列」三種。
例如:
《中阿含86經》卷21〈長壽王品 2〉:「[5]說處經」(CBETA, T01, no. 26, p. 562, a19)
[5]~M. 148. Chachakka sutta.。
《中阿含86經》所列的對應經典也有不同的見解,《佛光藏》編列的是《中部 148經》與《雜阿含326-334經》,《互照錄》主張《中部 148經》是對應經典,在書末〈補遺〉處,又增列《長部 33經》與《雜阿含323-330經》為參考經典。〈互照錄訂正〉反對將《中阿含86經》列為《中部 148經》的對應經典,文中《中部148經》的對應經典是《雜阿含304經》,並且列《雜阿含323-327經》與《雜阿含330經》為參考經典。
《中部 148經》為著名的「六六經」,《中阿含86經》並未提到「六六法」,不應列為對應經典。
https://www.academia.edu/24193691/Notes_on_Parallel_and_Partial_Parallel_Used_in_Comparative_Catalogues_-_With_Examples_from_the_Madhyama_%C4%80gama_2016_in_Chinese_%E5%B0%8D%E7%85%A7%E7%9B%AE%E9%8C%84%E7%9A%84_%E5%B0%8D%E6%87%89%E7%B6%93%E5%85%B8_%E8%88%87_%E5%8F%83%E8%80%83%E7%B6%93%E5%85%B8_
漢譯阿含經典中的「平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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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法賢(即「天息災」)翻譯的《眾許摩訶帝經》(CBETA, T03, no. 191, p. 932, a28),覺得「眾許摩訶帝」的譯名頗有「怪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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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書中提到梵本《根本說一切有部律》出現有「mahāsaṃmata」,即是「mahā 大 - saṃmata 同意」,意為「眾人同意、眾人推舉」。
也就是說,《長阿含5經》卷6:「時,彼眾中自選一人,形體長大,顏貌端正,有威德者,而語之言:『汝今為我等作平等主,應護者護,應責者責,應遣者遣,當共集米,以相供給。』時,彼一人聞眾人言,即與為主,斷理諍訟,眾人即共集米供給。時,彼一人復以善言慰勞眾人,眾人聞已,皆大歡喜,皆共稱言:『善哉!大王!善哉!大王!』於是,世間便有王名,以正法治民,故名剎利,於是世間始有剎利名生。」(CBETA, T01, no. 1, p. 38, b23-c2)
這在巴利《長部 27 經》用字是「mahāsammato」(經文 131 段)。
回過頭來看,《長阿含5經》(《小緣經》)是翻譯作「平等主」(《長阿含經》卷6:「汝今為我等作平等主」(CBETA, T01, no. 1, p. 38, b24-25)),也就是說,將「sammata 同意」當作「samatā 平等」解釋,這是在犍陀羅寫卷常見的特性之一:「長音、短音的母音不分」、「重複的子音只寫出一個」。
唐朝義淨法師翻譯為《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卷1:「眾既同意立為地主,故得[10]太同意名」(CBETA, T24, no. 1450, p. 100, c9-10)[10]太=大【明】。
所以,北宋天息災翻譯時知道這個字的字義為「眾許」,不知為何畫蛇添足再加上一個「摩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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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提醒我們必需注意,有時候早期經典所翻譯的「平等、同等 sama」,可能有一部分是「sammata 同意」或「sammā 正確」。
《雜阿含23經》卷1:「彼一切悉皆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平等慧正觀。」(CBETA, T02, no. 99, p. 5, a22-23)。此處對應經典《相應部22.91經》的用字是「sammappaññā」(以)正慧,而非「平等慧」。
有時候譯文「平等」對應的是「捨 upekkhā 不在意、不關心 (捨)」, 而不是「平等、同等 sama」、「平等、同等 samasam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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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闍那崛多翻譯的《起世經》卷10〈最勝品 12〉:「大眾立為大平等王,是故復名摩訶三摩多(隋言:『大平等』也)。」(CBETA, T01, no. 24, p. 362, c29-p. 363, a1)。
《阿毘達磨俱舍論》卷12〈分別世品 3〉:「雇令防護封為田主。因斯故立剎帝利名。大眾欽承恩流率土。故復名『大三末多王』。」(CBETA, T29, no. 1558, p. 65, c11-13)。
元朝翻譯的《彰所知論》卷1〈情世界品 2〉:「眾所許故,謂曰大三末多王(此云『眾所許』)。」(CBETA, T32, no. 1645, p. 231, a11-12)
經典對照表及偈頌對照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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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著比丘說:「這樣的比對閱讀讓我們除了單一傳統的研究成果之外,增加了另一傳統提供的細節所帶來的清晰度;初期佛教因此所增加的視野,我們可以用獨眼的人恢復第二隻眼睛的視力來比喻,他用雙眼所看到的與他當初用單眼所看到的一樣,不過他現在用雙眼看的視野更廣,也更精確。」
也就是說,如同上一帖貼文辛島靜志、 Lamotte、及無著比丘所說,如果我們想具有第二隻眼的視力的話,我們需要一張「對應經典對照表」及一張「對應偈頌對照表」。(對不起,可能每一份「對照表」都不僅是一張。)
佛教經典比較研究(comparative studies)可以協助進行佛典校勘,藉由訂正訛字、補上遺漏字詞、刪去冗字,乙正倒文來正確掌握經義。對難以理解的艱澀經文,藉助不同文本可以得到此字不同的寫法、譯詞或解讀;有時,另一版本的經文保存了「註釋書傳統」的註解(註解進入經文),讀者可以得到早期佛教對此經文的另一種陳述或詮釋。從佛典比較研究的過程中,也可以協助描述佛教不同部派的差異,經典傳譯的過程以及早期漢地對佛教經典的理解。同時,此一研究也是「漢譯佛典語言研究」的必要工具,而構成「漢語史研究」中,佛典翻譯對漢語影響的重要篇章。
無著比丘說:
雖然只有單眼視力的人恢復雙眼視力時,並未看見更多的物件,可是雙眼視力能協助他看得更細緻、更有層次。跨語言版本的佛教經典比較研究或許並未帶來更多的「教義」或「解脫道」,但是,能讓讀者掌握較更精確的經文,讀懂部分詰屈聱牙的詞句。
歷史上,最早編列的佛教對應經典對照表是哪一朝代呢?
相關經典的對照表(correspondence table)或對照目錄(comparative catalogue)為經典對照閱讀的主要工具書。
最早的不同語言文本的對照目錄,應該首推至元二十四年(西元1287年)的《至元法寶勘同總錄》(或簡稱為《至元錄》)[1],其次為南條文雄在西元1883年發表的《大明三藏聖教目錄》(一般稱為《南條目錄》) [2] ,此兩目錄均為以漢譯經典為主的梵、漢經典對照目錄。[3] 其次,為姉崎正治在1908年發表的 〈漢譯四阿含〉[4],此為漢、巴經典的對照目錄,因為是草創時期,不僅資料較簡略,也有部分訛誤[5] 。赤沼智善的《互照錄》已對〈漢譯四阿含〉作了相當多的補充與訂正,但是此書出版於西元1929 年,距今已經整整九十年,學者陸續指出,《互照錄》所列的有些對應經典或者是不可靠, 或者是不完備,實在是需要作進一步的校訂。
目前最通用、也最可靠的「對應經典對照表」及「對應偈頌對照表」是網站 suttacentral.net ,但是,此處的「對應經典對照表」仍有相當少數的訛誤,使用者須注意到這一點,至於「對應偈頌對照表」,還是建議讀者是用我編列的
《法句經》、《出曜經》與《法集要頌經》偈頌對照表( https://yifertwtw.blogspot.com/ )
對一般讀者而言,這兩份對照表已經太過詳細了。但是對佛學研究者而言,對自己的研究領域編列一份自己的對照表,是一件基礎的,也是基本的工作。不能依賴別人編列的「對應經典對照表」。這就像,佛學研究者對自己的研究領域的經典必須自行標點、自行校勘,不能倚賴 CBETA 的標點和校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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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法賢法師(2005)。此外,此書對勘的蕃本指的究竟是西夏本、藏文本還是兩者均有;此目錄究竟是經文實際對勘,還是憑經題對勘,還是兼而有之;究竟大部分是文本對勘,少數出於討論,還是大部分出於討論,少數出於文本對勘,等等問題仍有待研究、考證。請參考法賢法師(2005),497-525頁。
[2] 聖嚴法師 (1980),28頁。法賢法師(2005),407-421頁。
[3] 法賢法師(2005),407-421頁。《至元錄》以那幾本漢譯藏經目錄或《經錄》為準,或是依據藏文經錄、西夏文經錄,學界尚無定論,如果以《至元錄》但有「蕃本闕」而無「蕃本存,漢本闕」的審訂評語,或許是以漢譯經典目錄為主的對勘結果。《南條目錄》主要為依據《明北藏目錄》並參酌《至元錄》作為梵文經題的參考。
[4] 姉崎正治 Anesaki Masaharu (1908),’The Four Buddhist Agamas in Chinese’,此文為英文。
[5] 如《中阿含5經》的對應經典應為《增一阿含33.10經》,卻誤作《增一阿含34.10經》。《中阿含115經》的對應經典應為《增一阿含40.10經》,卻誤作《增一阿含40.9經》。《中阿含148經》的對應經典應為《增一阿含17.8經》,卻誤作《增一阿含2.8經》。《中阿含149經》的對應經典應為《增一阿含37.8經》,卻誤作《增一阿含38.10經》。
http://yifertw.blogspot.com/2013/11/blog-post_324.html
http://yifertw.blogspot.com/2011/02/blog-post_5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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