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愛的法友:
你說得是,自己沒出過幾篇、幾本翻譯,卻指責別人譯得不好。
不是自己研究範圍的論著、譯著,卻出來評論,總是不好。
Yifertw
Dear Yifertw
我總感覺學術批評有兩大原則,一是對別人盡量看優點,對自己盡量看缺點。
評論文章,除了指出值得商議之處,也應介紹別人的長處與特點。
法友
版主按語:
近年有人翻譯巴利經典。堅持翻譯用「比庫」代替「比丘」,我想翻譯者大概也不知道「般若」、「阿若憍陳如」等古譯的緣由。
版主認為,譯者應該要知道佛典漢譯並非一味只來自梵語,古印度不僅有上千種語言,同一語言,地域不同、時代不同,讀音、拼寫也會不同,其實不用以今音改古譯,而忘了巴利經文保留 Bhikkave 的原意。
這樣的翻譯原則,大概會把 John 翻譯作「瓊」、「冏」,而不願譯為「約翰」了。
閱讀高山杉的評論令人神清氣爽。當年日本《南傳大藏經》的翻譯團隊:荻原雲来、長井真琴、木村泰賢、宇井伯壽、羽溪了諦、赤沼智善、金倉圓照,每一位譯者都是令人離座肅立的赫赫大名!
高山杉的行文可是重話,不像徐文勘的文章像是在「諛墓」:
「另外,在譯文風格統一這麼關鍵的地方,段教授忽然要支持「學術民主」,尊重個體差異,不求團隊統一,這到底是尊重學生人格呢,還是客觀上本來就缺乏有效的操作規則,主觀上自己又懶得來統一呢?讓人看不明白。」
「我不是巴利佛典專家,無法評價譯文的得失。不過,段教授的前言〈探徑於《長部》〉,多少還能看懂一些,只是感覺不僅在學術上沒有任何發明,而且還有很多錯誤。」
版主在吳根友《法句經釋譯》的相關評論已經指出,大教授叫門下三十出頭的研究生囫圇吞棗似地亂譯一通,不只浪費主事者的美意,製作了一本爛書,在學術出版的立場上,也是不夠嚴謹、不夠尊重。
段教授認為巴利《長部》第32經就是已佚的唐那提三藏所譯《阿吒那智經》。這真要令我替段晴教授捏一把冷汗:「對已經佚失而隻字不存的經典去推測它就是某部經典,既於事無補,又在邏輯推論上全無根基可循」,這可是吃力又不討好!
如同 Paul Harrison 認為「《七處三觀經》(T150A)裡的『四十四部經』就是佚失的《雜經四十四篇》」,如同林梅村認為支謙《法句經》(T210)必定已經保留「部分的葛氏《法句經》(七百偈)譯本」,都是相當冒險的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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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引自《豆瓣網》:
http://book.douban.com/review/5660034/
〈「喬答摩」沒有必要「規範」為「果德瑪」〉
徐文堪
http://www.dfdaily.com/html/1170/2012/11/18/895927.shtml
在上海書展上,有機會看到北京大學段晴教授等與泰國佛教學者合作完成的《漢譯巴利三藏•經藏•長部》,這是漢語佛教研究者研究南傳上座部佛教的一項新收獲,令人高興。
所謂《巴利三藏》,指用巴利語記錄的南傳佛教上座部經、律、論三部分佛教典籍。巴利語是一種中古印度雅利安語,像各種印度俗語(Prakrit)一樣,雖然與梵語關係密切,但並非起源於梵語。關於巴利語的性質,按照斯里蘭卡的傳統說法,被當作摩揭陀語(Māgadhī),即佛陀當年所說的語言,近代各國學者對此爭論多年。但實際上,巴利語也有可能是在古代印度北方各種方言混合的基礎上產生,是一種在佛典結集時「創造」的語言。因為巴利語是一種語言而不是文字,所以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用僧伽羅字母、緬甸字母、泰文字母、天城體字為載體或以拉丁字轉寫的巴利聖典。
在現存各種語言的佛典中,巴利語佛典被認為最古老,對於研究原始佛教和上座部佛教最有參考價值(參閱郭良鋆著《佛典和原始佛教思想》,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年,第5頁)。巴利三藏以《律藏》開始,由〈經分別〉、〈犍度〉、〈附隨〉三部分組成。《經藏》分為《長部》、《中部》、《相應部》、《增支部》、《小部》等五部。前四部與漢譯《四阿含》相當;《小部》中除一些零星的單品之外,大都沒有譯成漢語。《論藏》是對經法的解釋,包括《法聚論》、《分別論》、《界論》、《人施設論》、《論事》、《雙論》與《發趣論》共七部作品。此外,巴利語佛教文獻還包括許多藏外典籍,如各種注釋和義疏,還有《島史》、《大史》、《彌蘭王問經》和《清淨道論》(Visuddhimagga)以及辭書、語法、詩學與修辭學著作等等。《清淨道論》是統攝巴利三藏的最重要作品,作者為覺音(Buddhaghosa,約公元五世紀中葉)。此書已由葉均(了參法師,1916-1985)譯為漢文,中國佛教協會 1981年印行。
目前比較完整的巴利三藏原典有斯里蘭卡版、緬甸版、泰國版。斯里蘭卡版是1960-1970年代由政府贊助出版的,從1991年開始輸入電腦,1994年全部完成,1996年上網,以後又進行了幾次更新。緬甸版是該國第六次結集的成果,由印度的內觀研究所(Vipassana Research Institute)進行電子化。泰國版內容包括三藏及其泰譯,還有注釋書,已製成光盤,也開發出網絡版,網絡版具有拉丁字、天城體、泰文、僧伽羅文等四種字體的顯示功能(有關詳情和各種網絡版網址,見蔡奇林《網海一滴:網路上的巴利教學與研究資源舉隅》,《佛教圖書館館訊》第40期,2004年12月,第21-35頁;《巴利數位文獻資源的現狀與未來》,〈佛學數位資源之應用與趨勢研討會〉論文,台北,2005年9月,第1-23頁)。
歐美國家和日本對巴利佛教文獻的研究也有悠久歷史。限於篇幅,早期的工作這裡暫不涉及,只從李斯•戴維斯(Thomas William Rhys Davids,1843-1922)談起。戴維斯於1843年5月12日生於英國,青年時代去德國布雷斯勞大學學習梵文,後曾在錫蘭任職。1881年他倡議成立「巴利聖典學會」(Pali Text Society),主持會務長達四十餘年。學會的主要工作,是組織各國學者無償地編輯整理巴利佛典。1882年,《巴利聖典學會會報》(Journal of the Pali Text Society)創刊,直到現在,該刊仍主要刊登這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經過長期不懈努力,巴利聖典學會成為國際上公認的最權威的巴利佛典研究和出版機構。戴維斯去世後,學會由他夫人卡洛琳(Caroline Augusta Foley,習稱「戴維斯夫人」,1858-1942)接替管理。在她之後,一些著名學者如霍娜(I. B. Horner)、諾曼(K. R. Norman)、貢布利希(R. Gombrich)等,都曾擔任學會會長。日本自「明治維新」以後,對南傳上座部佛教的研究也逐漸興起。1936-1941年,依據巴利聖典學會的校刊本和英譯本,由高楠順次郎(1866-1945)監修,翻譯出版了《南傳大藏經》六十五卷共七十册。除巴利三藏之外,還收入《彌蘭王問經》、《島史》、《大史》、《清淨道論》、《攝阿毗達磨義論》和阿育王銘文等。以後還編纂了日譯南傳大藏經的詳細索引,並且出版了一些新譯本,新譯了若干以前未譯的典籍。
把巴利三藏譯成中文,近代以來一直是不少中國佛教學者的願望。1943年成立了「上海普慧大藏經刊行會」,原本計畫出版北傳、南傳全部佛典,但未能實現,僅僅從日譯《南傳大藏經》中把六册轉譯成漢文。直到現在,從巴利語直接譯為漢語的南傳佛典,只占原典的極小一部分,除前述葉均先生所譯《清淨道論》外,主要有以下譯作:湯用彤(1893-1964)先生譯的《南傳念安般經》,法舫法師(1904-1951)譯的《三寶經》、《吉祥經》、《南傳大悲經》,了參法師(葉均)譯的《南傳法句經》、《攝阿毗達磨義論》,季羡林(1911-2009)先生的兩位高足郭良鋆女士和黃寶生先生合譯的《佛本生故事精選》,郭良鋆譯的《經集》,鄧殿臣(北京外國語大學僧伽羅語專家,1940-1996)教授譯的《長老尼偈》、《長老偈》,巴宙(1918- )先生譯的《南傳大般涅槃經》、《南傳彌蘭王問經》,韓廷杰(1939- )先生譯的《島史》、《大史》,等等。目前唯一比較完整的巴利三藏漢譯本,是由台灣元亨寺「南傳大藏經編譯委員會」組織翻譯的《漢譯南傳大藏經》,但仍然採用從日譯本轉譯為漢文的辦法。這套譯本流通很廣,但譯文存在的問題也比較多。
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巴利聖典學會就開始嘗試把巴利原典數位化,但由於當時技術條件尚不成熟,加之人力、經費限制,最終放棄。1989年,泰國法身寺基金會啟動了巴利聖典學會版巴利原典的光盤製作工作。1996年4月,法身寺與巴利聖典學會簽訂合約,正式發行巴利佛典光盤1.0版,現在已經開發到2.5版。2008年,法身寺法勝大學致力於新的巴利三藏校勘工作,邀請斯里蘭卡、緬甸、泰國二十位精通巴利語的比丘和全球知名巴利語學者前來參與和指導,並擬把各種巴利貝葉經資料整理、編目並實現數位化。北京大學梵文貝葉經與佛教文獻研究所經泰國在北大的博士留學生居間聯絡協調,決定與法勝大學的上述項目進行合作。2009年8月,北大王邦維教授、段晴教授和薩爾吉副教授赴法勝大學簽訂了雙方合作意向書。
北大梵文貝葉經與佛教文獻研究所隸屬該校外國語學院與東方學研究院,成立於2004年。現在的主要工作是調查、整理、研究我國收藏的梵文寫本和各種古代西域語文寫本,從事南傳巴利語大藏經的漢譯,啟動《梵漢大詞典》編纂,逐步建立梵、巴、藏、漢對勘文獻數據庫,並為西藏培養研究梵語寫本的專門人才和開展國際學術交流。該所至今已有五名博士研究生畢業,在國內外學術刊物上發表了大量論文,並且正式出版了《梵文寫本〈無二平等經〉的對勘與研究》(范慕尤著,2011)、《〈中論頌〉與〈佛護釋〉——基於新發現梵文寫本的文獻學研究》(葉少勇著,2011)《〈中論頌〉——梵藏漢合校•導讀•譯注》(葉少勇,2011)、《梵文基礎讀本——語法•課文•詞匯》(季羡林譯,段晴、范慕尤續補,2009)等專書,「新出于闐語及梵語文獻研究」項目的最終成果亦將於今年內問世。研究所研究人員和學生都受過系統的梵語、巴利語訓練,熟悉印度學、佛教學領域的基礎知識和相關文獻,了解和掌握現代國際學術規範,適合從事南傳巴利佛典的漢譯工作。
綜觀《長部》譯本,有以下幾點值得介紹:
第一,底本可靠。譯經根據法勝大學提供的巴利聖典協會最新精校巴利文大藏經,參考覺音等著名論師所作注釋及英譯、日譯等多種文本,儘可能吸取各國學者的研究成果。
第二,選擇《長部》先譯。巴利語藏經以《律藏》開始,但《經部》最能體現原始佛教的教義和思想體系,而且漢譯大藏經中廣泛流傳的《大正藏》以《阿含部》居首,所以如此處理。
第三,漢譯文不涉及各種文本的對勘。除漢文《長阿含》諸經外,中亞等地區也出土過梵語《阿含經》寫本,有的還有對應藏文本,各國學者已經做過許多漢、藏、梵、巴的對勘工作。書中對這些未予涉及,只是在注釋中對一些必須說明的問題作了簡要解釋,以幫助讀者理解。
第四,體例嚴謹,譯名處理恰當。翻譯此類經文,最令人困惑的問題是對古代異域的概念、名物、習俗等詞匯如何用漢語表達。書中對古代既有音譯又有意譯的譯名,傾向採用意譯。如Ambalatthikā,前賢有譯作「庵婆羅林」的,新譯採用意譯「芒果樹園」,容易讓人理解。凡遇為人熟知的古譯名,新譯不再依據巴利語給出新的音譯。如佛的名字「喬達摩」,係據梵文譯出,古來已有,不再改譯。又如「帝釋」,本是意兼音的翻譯,現可譯為「眾天神之王釋迦」,但「帝釋」已約定俗成,也不再改。這些語詞,通過千餘年來的佛經翻譯,已經成為漢語詞匯的一部分;若另出新詞,反覺生疏。為便於讀者對照,書後附巴利語-漢語及漢語-巴利語譯名對勘表。
第五,書前有段晴教授所寫長篇導讀——《探徑於〈長部〉》,對《長部》三品(《戒蘊品》、《大品》、《波梨品》)共三十四部經文作了全面介紹。
全書用流暢、規範的現代漢語譯出,既可供專業人士參考,也可供一般讀者閱讀。參加該書翻譯的有九位漢族、藏族學子,筆者在此衷心盼望譯經團隊繼續不懈努力,勇猛精進,一切善願皆悉成就,並以此福德報國土恩,報眾生恩。
筆者最近在媒體上得知,中國佛教協會南傳工作委員會於2012年6月1日公布了《中國上座部佛教專有名詞巴利音譯規範表》,表的說明稱:為了促進中國上座部佛教儘快納入南傳上座部大傳統,也為了避免中國上座部佛教弟子在使用音譯巴利語專有名詞時出現混亂,經過五年半不斷摸索和實踐,並採納多方意見,制定了這個規範表;推廣和實行巴利語專有名詞的巴利漢文音譯,是在中國佛教界普及巴利語,把巴利語因素融入中文佛教用語的具體舉措,故要求中國上座部佛教弟子共同參與和促成此舉。制定這個「規範」可能出於良好用意,也符合現在我們常說的所謂「與國際接軌」的精神。「規範」要求翻譯時儘可能採用音譯,雖也允許在某些情況下隨順古譯,如Buddha仍譯為「佛陀」,不出新譯,但從「規範」表中給出的例證來看,已經有一些不妥之處。如十分常見的「喬達摩」 (巴利語Gotama,梵語Gautama),現在規定改譯「果德瑪」;「摩竭陀」(巴利語、梵語Magadha),現規定改譯「馬嘠塔」,完全沒有必要。盡人皆知的「阿育王」(巴利語Asoka,梵語A■oka,古音譯「阿輸迦」等),現規定改譯為「阿首咖」,並加說明云:「許多字音也會根據具體情況而稍作變化。如Asoka(阿育王),以相對應的漢字拼譯出來為『阿索咖』,但實際音譯為『阿首咖』。」實在是不知所云,讓人看了莫名其妙。翻譯巴利三藏,首要的問題就是譯名,若真是嚴格遵循「規範」行事,勢必寸步難行,且會嚴重損害譯文的質量。「名無固宜,約之以命,約定俗成為之宜,異於約則謂之不宜。」(《荀子•正名》)古人早已認識到語言有其使用規律,希望「規範」的制定者考慮,切不可草率從事。
我國是漢傳、藏傳和南傳巴利語系佛教都存在的國家,雲南則是中國境內流傳南傳上座部佛教的唯一省份,有傣、布朗、佤、德昂等族信仰南傳佛教,其中人數最多、最有代表性的是傣族。根據雲南大學姚珏博士的田野調查,傣族巴利語佛典由三個部分組成:一是傣族所用的巴利三藏與三藏注疏,二是從巴利三藏中遴選、編寫而成的傣族常用巴利語經典,三是傣族自己創作的《本生經》之類作品,所用的語言有傣語也有巴利語。但長期以來,由於通曉巴利語、梵語和佛教學的研究者極其缺乏,對這些典籍的整理、編目、校勘等工作都開展得極不充分,國際學術界對此也缺乏了解,也沒有什麼相應的研究成果。解放以後,有一批民族語言和文化研究者,如羅美珍、王敬騮、陳相木、張公瑾等諸位對傣文及其文獻進行了調查探索,雲南當地出版社也出版了如《貝葉文化論》等相關著作多種,取得了一些成績,但相對於數量龐大的文獻來說,這樣的研究還極其薄弱。可喜的是,從2006至2010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數量達一百卷,共一百一十四册的《中國貝葉經全集》,續向海內外發行,這是中國南傳上座部佛教經典的首次選編集粹。該書以貝葉經原件掃描圖像、老傣文、國際音標、新傣文、漢文直譯、漢文意譯六對照的方式編纂結集,被譽為「研究我國南傳佛教的空前盛舉」(詳情請參閱周婭女士的文章《〈中國貝葉經全集〉九大問題述略》,載《思想戰線》2007 年第6期,第67-73頁)。但不能不指出,這樣的結集和出版編纂工作只是初步嘗試,還比較粗糙,特别是沒有與現存其他巴利語文獻進行系統的比較對照,不符合國際學術規範。在此,筆者建議雲南有關方面與北大團隊以及泰國佛教學術界開合作,對傣族佛典逐漸進行更加深入的整理和研究工作,弄清傣族巴利語文獻的源流、版本及在內容方面的特點,以新的成果貢獻於世界佛教學界。 2012-11-19 12:37:58 賈勤
徐文堪,男,漢族。1943年10月生於上海。浙江湖州人。1965年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歷史系。現任漢語大詞典編纂處、漢語大詞典出版社編審,兼任四川大學教授。
主要業績:1997年被聘為四川大學兼職教授,1998年任該校漢語史研究所《漢語史研究集刊》學術委員會委員。1992—1993年為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亞洲和中東研究系訪問學者。1977年起參加《漢語大詞典》編纂工作,為主要編寫人員之一,並任定稿編委。該書正文4500萬字,是我國第一部歷史性詳解漢語語文詞典,它的出版(1986—1994,上海辭書出版社、漢語大詞典出版社)是我國辭書編纂事業的重大成就。1994年— 1998年又從事《漢語大詞典簡編》(全書1500萬字)的審讀工作,該書於1998年由漢語大詞典出版社出版,獲第三屆國家辭書獎一等獎。現正從事《現代漢語大詞典》(全書1000萬字)的編撰審定工作,2000年內出版。
除漢語詞典編寫外,主要研究領域為:古代中亞的歷史和文明(特別是吐火羅問題)、古代中外文化交流史、古人類學、亞洲各族及其語言的起源等,在國內和美國、韓國發表論文數十篇。有關吐火羅問題著譯,已結集为《吐火羅起源問題論集》(烏魯木齊: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譯著有《上古漢語的輔音系統》(加拿大蒲立本著,與潘悟云合譯,北京:中華書局,1999)。承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召集各國專家編寫的《中亞文明史》第二卷的漢譯工作。多次參加重要的國際性學術會議。
擔任責任編輯的圖書主要有《元明戲曲中的蒙古語》(方齡貴著,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1年)、《漢英詞典》(John DeFrancis主編,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7年)、《現代漢語詞匯的形成——十九世紀漢語外來詞研究》(Federico Masini著,黃河清譯,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7)、《東西交流論壇》(黃時鑒主編,1—2輯,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2000年)、《中國所藏高麗古籍綜錄》(黃建國等主編,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8)、《中國小說俗語大詞典》(翟建波編著,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0 年)、《漢語大詞典音序索引》(梅維恒主編,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0年)等。《學術集林》文叢(王元化主編)主編助理,該文叢已經出版17卷(1994年—2000年,上海:遠東出版社)。《近現代漢語新詞詞源詞典(初編)》(香港中國語文學會與漢語大詞典編纂處策劃)編委兼責任編輯、《西域探險考察大系》(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編委、《東方語言與文化》集刊(上海:東方出版中心)編委。上海市辭書學會理事/上海市語言文字工作者協會理事、中國中亞文化研究會會員、中國海外交通史研究會會員、中外關係史學會會員、中國語文現代化學會會員、中國辭書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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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豆瓣網》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34611168/
〈新譯巴利《長部》雜談〉---高山杉
《上海書評》轉來徐文堪先生關於新譯巴利《長部》的書評,述論精詳,令人欽佩。本文打算就徐先生文中沒有涉及的地方嘗試提出幾條批評性的意見,繼續扮演「白臉」,發點兒不諧和音。
段晴教授在〈有關譯文體例的簡單說明〉裡提到:
「……需要特別說明,參加《長部》翻譯的學生多達九名。每個人的翻譯風格會有差異。筆者支持差異的存在,不對翻譯風格進行統一。」
據了解,段教授的九名學生年齡均在二、三十歲的樣子,這讓我想到高楠順次郎監修《南傳大藏經》時所組譯經團隊的年齡結構。以《南傳大藏經》第六卷所收巴利《長部》第一册(昭和十年[1935]六月初版)為例,譯者分別是荻原雲来(1869-1947,《須婆經》)、長井真琴(1881-1970,《阿摩晝經》與《究羅檀頭經》)、木村泰賢(1881-1930,《闍利經》與《布吒婆樓經》)、宇井伯壽(1882-1963,《梵網經》)、羽溪了諦(1883-1974,《沙門果經》)、赤沼智善(1884-1937,《摩訶梨經》)、山田龍城(1895-1979,《三明經》)、金倉圓照(1896-1987,《迦葉獅子吼經》)、花山信勝(1898-1995,《露遮經》)、久野芳隆(1898-1944,《種德經》)、坂本幸男(1899-1973,《堅固經》)和平等通昭(1903生,《大本經》)。其中主要的譯者都在五十歲以上,書出版時已經成名。像荻原已經過了六十,和高楠屬同輩。長井、木村(時已去世)、宇井、羽溪和赤沼都年過五十,而且不是東京帝大的教授(長井、木村、宇井),就是大谷大學或京都帝大的教授(赤沼、羽溪)。山田、金倉、花山、久野、坂本和平等也都在三十五歲上下,金倉已是東北帝大教授。兩相比照,我們這邊的譯經團隊是不是有點兒過於年輕化了呢?另外,在譯文風格統一這麼關鍵的地方,段教授忽然要支持「學術民主」,尊重個體差異,不求團隊統一,這到底是尊重學生人格呢,還是客觀上本來就缺乏有效的操作規則,主觀上自己又懶得來統一呢?讓人看不明白。
我不是巴利佛典專家,無法評價譯文的得失。不過,段教授的前言〈探徑於《長部》〉,多少還能看懂一些,只是感覺不僅在學術上沒有任何發明,而且還有很多錯誤。比如她把佛教中鎮護北方的多聞天王當成在南方(第19頁),把道宣寫成「道安」(第27頁),誤以為「玄奘回國,初住在慈恩寺」以及「公元657年,西明寺建成」(第28頁,玄奘回國最初住在弘福寺,而西明寺實建成於658年)等等,但這些還都是小問題(有些可能是筆誤或印誤)。問題較大的是段教授做的那張巴利《長部》和漢譯《長阿含》勘同表(第7-8頁)。這張表上同時還注出了漢譯藏经中一些可與巴利《長部》或漢譯《長阿含》勘同的單譯經,只可惜應該勘同而卻未勘同的漏網之經實在太多了。這些可與巴利《長部》或漢譯《長阿含》勘同的單譯經,都編進《大正藏》第一册,緊跟在《長阿含》的後面,很容易查到。段教授前言凡引用《長阿含》之處,都是用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的電子版,難道說她寫前言時始終就沒翻過紙本的《大正藏》嗎?
巴利《長部》第32經,段教授認為就是已佚的唐那提三藏所譯《阿吒那智經》。對這一觀點我持保留態度,這裡單來說說誰是那提。仿佛故意惡心玄奘似的,今本唐道宣《續高僧傳》卷四《玄奘傳》後面附有一篇那提小傳,講述了一段那提遭到玄奘排擠打壓、所學不得施展的辛酸故事。段教授很同情那提的遭遇,她在前言結語裡用的「以期抱麟之士,善言廣說」這句話,恐怕就是受了《那提傳》「夫以抱麟之嘆,代有斯蹤,知人難哉」的直接啟發。但問題是,能否從「抱麟之嘆」打造出「抱麟之士」這樣一個詞呢?建議段教授去翻翻字典,或者請教一下身邊研究古典文學的老師。在撮述完《那提傳》的內容後,段教授感慨說「這是在《長部》翻譯結束時,在相關題目下,所獲得的對歷史的新認識」。這只能說是段教授個人「所獲得的對歷史的新認識」吧。因為那提一事,前人早就討論多回,已經不「新」了。
且不說段教授提到的林藜光1935年在《亞洲報》(Journal asiatique)上發表的有關那提的文章,熊十力在1957年寫的《唐世佛學舊派反對玄奘之暗潮》(刊於《中國哲學史論文初集》),段教授顯然就沒看過。熊十力不像段教授那麼單純,前人說啥就信啥,他是專門來替玄奘辯誣的,因為他覺得《那提傳》中的材料有「種種虛造,自露奸詐」,「蓋當時舊派反對奘師新譯,借那提之事,以造作謠言,誣陷奘師,群情如風波,轉相傳播,而奘師遂受千古不白之冤」。張建木也發表過一篇〈讀《續高僧傳·那提傳〉質疑〉(《現代佛學》1964年第3期,後收進《張建木文選》第42-46頁),對傳中材料做了全面而透徹的辨析,最後得出結論「《那提傳》中的記述最好不要當作信史來徵引」。引用《那提传》的人,都要考慮熊十力尤其是張建木的質疑。
段教授的老師季羨林在《大唐西域記校注》前言裡,曾據《那提傳》諷刺玄奘說:「這裡的玄奘簡直像是一個地頭蛇,一個把頭……因此,我想借用恩格斯評論黑格爾和歌德的一段話來評論玄奘:『黑格爾是一個德國人而且和他的同時代人歌德一樣拖著一根庸人的辮子。歌德和黑格爾在自己的領域中都是奧林帕斯山上的宙斯,但是兩人都沒有完全脫去德國的庸人氣味。』玄奘在自己領域內算得上是一個宙斯。但是他的某一些行為,難道就沒有一點庸人習氣嗎。」和段教授一樣,季羨林完全把《那提傳》當信史看待,熊十力和張建木的質疑文章,大概他根本就沒讀過。
從段教授對《續高僧傳》中《玄奘傳》和《那提傳》的引述來看,好些個關鍵地方她都沒有看懂。比如《玄奘傳》說玄奘計畫翻譯《大般若經》時,「不久下敕令住玉華,翻經供給一準京寺,遂得托靜不爽譯功」,段教授引述說「玄奘便以『托靜不爽譯功』為由,遵旨遷往玉華寺了,並在那裡完成了《大般若经》的翻譯」。原文「遂得托靜不爽譯功」說的是玄奘遷到玉華寺(玉華宮)後,有安靜的環境可以托身,所以才能順利譯完《大般若》,表述的是一種結果。但是照段教授的理解,這幾個字卻變成玄奘遷居玉華的理由了。
再如《那提傳》中提到那提對於「小乘五部毗尼,外道四韋陀論,莫不洞達源底」,段教授轉述成「無論小乘五部,還是毗尼外道,以及四韋陀論,莫不洞達源底」。按「毗尼」是「律」字音譯,佛滅後小乘部派興諍,律藏隨之裂為五家,即法藏部《四分律》、說一切有部《十诵律》、迦葉遺部《解脫律》、彌沙塞部《五分律》和大眾部《摩訶僧祇律》(《翻譯名義集》卷十「律分五部篇第四十一」)。這就是「小乘五部毗尼」,「毗尼」不可與下文「外道」連讀,再說「毗尼外道」的意思也不通嘛。「外道」兩字應與「四韋陀論」連讀,指佛教視為「外道」的婆羅門教的四《吠陀》。我還是那句話,連漢文佛典都看不明白,要想在梵巴佛典上有發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最後再說幾句題外話。就我所知,較早在國內教授巴利《長部》的學者是湯用彤,《内学》第一輯已有他在支那內學院開設巴利語《長阿含·遊行經》(《長部·大般涅槃經》)課程的記錄。最近我又有機會在友人趙建永的幫助下參觀湯用彤藏書,雖未見到與巴利《遊行經》有關的材料,卻看到一份有學術史料價值的支那內學院油印講義。這部油印講義包含六篇文稿,即《楞伽疏決》(歐陽漸撰,定稿刊於《內學》第二輯)、《雜阿含經頌長行略系——蘊品》(聶耦庚撰,凡例刊於《內學》第一輯)、《異部宗輪論參考》(題「鷲子輯」,「鷲子」是呂澂的號)、《答馬濟中唯識、緣生、淨土三疑》(未題作者名,似是歐陽漸手筆)、《阿含經序》(歐陽漸撰,定稿刊於《海潮音》和《佛化新青年》)和《小乘所傳釋尊行化時方略表》(題「呂澂創稿」,此略表即《東方雜誌》第21卷第22號 [民國13年11月25日]上呂澂《釋迦一代教化時地考》最後所附表格),其中《異部宗輪論參考》尤其關涉到中國早期巴利佛典研究的歷史。
《參考》分六節,第五節〈研究各部異義應用之典籍〉和第六節〈南傳部執一覽〉,與發表在《內學》第二輯的《南傳小乘部執》有密切關係。《南傳小乘部執》題何載陽譯,文末有編者尾跋:「右稿為何君昨年在研究部譯出。現始得閒為之詳校,因附弁言編入刊內。編者識。」熟悉內學院情況的人,都知道這個編者肯定就是呂澂,但苦無直接證據。《參考》第五節〈研究各部異義應用之典籍〉裡有這麼一段話:
《說事論》(佛滅後二百二十八年至九百年間所出)
南方七種毗曇之第五。巴利文曰《迦他跋偷》(Kathavatthu),相傳為第三次華氏城結集時上座目犍連子帝須所撰(佛滅後二百二十八年)。口傳於錫蘭,至佛滅後四百年大寺結集時,始有定本。又五百年,覺音為之注解。於論中各種異義,十九皆能詳其部別。於是數百年來南方所傳小乘部執之異同大略盡矣。西紀一九一五年,緬甸學者謝莊恩與英國達維夫人校譯此論告竣,繫以敘文目次,由英倫巴利聖典學會印行。今勘此譯,可見原書凡十三品,二百十六題,皆上座部假設他宗異義而闢之。雖自部別無所立,但從所破亦約略可見其主張也。論出異宗凡十七部之多,其間有甚後起者。帝須集論之時,不應預為破斥,故此論中必多後人摻入之文也。依達維氏之說,覺音注釋於正量、一切有、雞胤、賢胄、飲光、犢子、僧祇、化地八部宗義,多用彼部現作如是說等詞,故當其時應仍存在云。藉此亦可考見各部先後興衰之一斑。
這段話大同於《南傳小乘部執》的弁言,可見編者正是呂澂。《參考》最後所附《南傳部執一覽》,與《南傳小乘部執》的正文一樣,是譯自巴利論書《說事論》(亦譯《論事》)的英譯本。呂澂的譯稿與他修訂的何載陽譯文幾乎句句不同,從中可以看出他在研究上逐步糾正錯誤取得進步的痕跡,畢竟他那時還只是個三十不到的青年。北大方面將來肯定也會把巴利《論事》提上翻譯日程,但這書可不是好玩的,一定要有遭遇滑鐵盧的心理準備。
(http://www.dfdaily.com/html/1170/2012/11/25/899253.shtml)
這是原稿,有幾處小改動,編輯沒調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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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討論越來越有意思了,因為現在看來問題不僅僅是譯本本身,而且還涉及到我們對同行學者的態度了。
首先我要說,此譯本我沒有拿到,所以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發言權。但無論如何,對段晴先生的水平,(在我看來)是不必有懷疑的,正如樓上爬樹熊所言,段先生的文章,因為我曾經讀過其導師埃默瑞克先生的那本小冊子《和田文獻》,所以也知道了她本人的一些研究情況。
而且,北大這一批印度學學者是目前為止整個華人世界最好的印度學者,無論是過去的成績,還是現在的人員梯隊建設都是如此。
對季先生,由於世俗化的評論,很少有普通人從純印度學,從世界範圍內的眼光來看待他的成就,我不敢品評他在世界范圍內的水平(他的原始藏經理論,起碼並不是主流),而且我也不懂印度學,但就華人世界來看,他還是目前為止最好的印度學家。
而更重要的是,他在人才培養上也可以說是後輩人才輩出。不提段晴老師,英年早逝的蔣先生,還有可能不算純粹印度學的王邦維教授(有點偏佛教了),而更為出色的是目前年輕一輩正在產出成果。尤其是葉少勇、薩爾吉、陳明這些,尤其是葉少勇的文章,(同樣在我看來)可以說是國內最有代表的印度學學者之一。特別是最近一些年,在日本人之後,知恥後勇,整理寫本,實在是功不可沒,也在國際上彰顯了華人世界印度學的實力。
但是,中國的印度學家很難免,會在別的領域上,有所欠缺,我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沒有人是完美的。在這個領域是天才,是一流專家,在另一個領域就可能是三四流水品。
所以在五明先生的文章中就提到段先生,她也會犯把毗尼當成外道這樣的低級佛教常識錯誤(我沒有讀過書,只是引述原文)。
不過,即使如此,是巴利學領域的書,就應盡量在此領域內加以品評。這就像牙馬加田徑飛人破了百米紀錄,你卻說他在跑步時不符合花樣游泳的審美要求一樣。有錯可以指出來,但我感覺這不是段先生她主持這本書的主要問題。
回過頭來,我一直倒是比較關注北大的印度學研究。一直有點奇怪,為什麼貴校有那麼好的基礎,卻不太注意巴利學的研究呢?巴利學資料既多,研究亦多,而且與眾多南傳上座部佛教的關係也更密切,現在南傳佛教日漸風行。建議貴校在此方面可以多多著力,則也可以填補一下華人世界的一大空缺。不過,既然已經有了這些年輕後生,希望他們在以後能始終堅守這塊陣地。
至於出什麼本子,我們從學界來看,還是希望貴校能出精注精校本,而非是只供通俗大眾使用的本子。郭老師的水平那麼高,但《經集》也沒有出精校精注本,殊為可惜。
回守頭來,我個人的意見從來都是,有比沒有好,即使被從罵,也好過沒有。而如果被人罵,即使他脾氣不好,如果罵的是對的,以後不妨改之,罵的不對的,一笑而過就是。所以,對段先生及其弟子的書,呵呵,我還是要拜讀的。好看看其中有哪些讓人眼睛一亮之處。
ārabbha 這個詞翻得不太恰當,我覺得倒不一定是因為翻譯的人完全都沒有參考CPD/PED,畢竟完全不查似乎不太可能,誰都可能有幾個生詞吧。
我覺得這個地方有誤,可能是翻譯的人梵文巴利文水平還不錯(這個詞對應的梵文ārambha在梵英辭典裡是沒收介詞的意思的),一眼就看出詞根了,以為這是常用詞不需要查字典,結果沒有注意到這個詞在巴利文裡某種程度上已經從本義衍生出介詞的含義了,但說實話,衍生的含義也沒有完全脫離本義的,讀他們的譯文感覺也並不十分影響理解。出現這個問題說明這個譯本的確是從巴利文直接翻譯的,從其他譯本轉譯應該就不會犯這個錯了。
這個翻譯參考了不少覺音的注釋,很多難點之處把覺音注翻譯出來了,隨文也加了不少注釋,能看出來是下了功夫的。
日譯本的譯者都是一群功成名就的大學者,積累了大半辈子的學問才開始翻譯,但翻出來的也照樣一大堆錯誤,批評之聲一直很多,日本學界也一直在進行部分的重譯,但這並不妨礙這個譯本的重要性。
至於說這個譯本和元亨寺本比較,進步的不是一點,畢竟這個譯本的確是從巴利文直接譯的,不是轉譯。
「黃金風鈴木?」
近日關注「初期漢譯佛典翻譯的一些議題」,也思考:「如果是翻譯自背誦的話,來漢地的胡梵僧人的背誦傳承的議題」與「如果是翻譯自寫本的話,寫本來源的議題」,不把「源頭」理出一點頭緒,後面的「翻譯史」就像是從空而降一樣。
特別將〈第十一節〉擺在前面,讓讀者專注在「翻譯史」的議題,再回頭把「譬喻」這一體裁想清楚。
《佛本行集經》卷60〈60 阿難因緣品〉:「爾時,復有長老分那婆素([*]隋言井宿),長老宮毘羅([*]隋言蛟龍),長老難提迦等,如是三人,唯得知其出家由緒,不知所生因緣之事,亦不知彼於往昔時,作何業也?或問曰:「當何名此經?」答曰:「摩訶僧祇師!名為大事。
「薩婆多師,名此經為大莊嚴。
「迦葉維師,名為佛[2]生因緣。
「曇無德師,名為釋迦牟尼佛本行。
「尼沙塞師,名為毘尼藏根本。」」(CBETA, T03, no. 190, p. 932, a13-21)
[*1-2]隋=此【明】*。[*1-3]隋=此【明】*。[2]生=往【宋】【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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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上面討論的大乘《大般涅槃經》總起來說,法顯等所譯,屬於所謂的「前分」或者叫「初分」,相當於曇無讖譯本的前十卷,即從《壽命品》至《一切大眾所問品》,讖譯的後三十卷,稱作「後分」。但當時就有人認為,曇無讖所譯還不完全,《大般涅槃經》還有一個「後分」。《出三藏記集》卷十四《曇無讖傳》末尾講:
p. 122
初,讖譯出《涅槃》,卷數已定,而外國沙門曇無發云:此經品未盡。讖常慨然,誓必重尋。蒙遜因其行志,乃偽資發遣厚贈寶貨。未發數日,乃流涕告眾曰:讖業對將至,眾聖不能救也!以本有心誓,義不容停。行40里,遜密遣刺客害之。時年49,眾感慟惜焉。[52]
這是一個悲劇性的結局。但尋找「後分」的事並未結束。《大般涅槃經》傳到南方後,講習極盛、南方的僧人更有心要尋到「後分」:
後道場寺慧觀志欲重求後品,以高昌沙門道普,常遊外國,善能胡書,解六國語,宋元嘉中,啟文帝,資遣道普,將書吏10人,西行尋經。至長廣郡,舶破傷足,因疾遂卒。普臨終嘆曰:《涅槃》後分,與宋地無緣矣。[53]
仍然是一個令人嘆惜的結局。但中國僧人仍沒忘掉「後分」。[54]事隔兩百餘年,到了唐初,另一位中國求法僧會寧在去印度的途中,在南海波凌國與一位印度僧人合譯出一種《大般涅槃經》的「後分」。武周明佺等編撰《大周刊定眾經目錄》卷二著錄:「《大般涅槃經荼毘分》二卷,一名《闍維分》」。這就是「後分」,譯本現存,就題作《大般涅槃經後分》。《大周錄》並有說明:
大唐麟德年中,南天竺僧若那跋陀共唐國僧會寧,於日南波陵國譯。儀鳳年初,交州都督梁難敵附經入京。至三年,大慈恩寺主僧靈會於東宮三司受啟所陳聞,請乞施行。三司牒報,逐利益行用。長安西太原寺僧慧立作序。至天冊萬歲元年十月二十四日奉勅編行。[55]
會寧有一小傳,在義淨撰寫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中。但就在這篇小傳裏,義淨對這個「後分」的性質表示懷疑。《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卷上:
p. 123
(會寧)爰以麟德中杖錫南海,泛舶至訶陵州。停住三載,遂共訶陵國多聞僧若那跋陀羅於《阿笈摩經》內譯出如來焚身之事,斯與大乘《涅槃》頗不相涉。然大乘《涅槃》西國淨親見目云其大數有二十五千頌,翻譯可成六十餘卷。檢其全部,竟而不獲,但得初《大眾問品》一夾,有四千餘頌。[56]
義淨與若那跋陀羅、會寧等是同時的人,他不僅為會寧撰寫傳記,也列名參加過上面引到的《大周錄》的編訂,他有此疑問,並以他在印度見到的一個梵本作為證據,使人不得不注意他的看法。稍晚一些的智昇在著錄這個「後分」時就在經名之後引了上面《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中的這一段內容,然後寫道:
今尋此經,與《長阿含》初分《游行經》少分相似,而不全同。經中復言法身長存,常樂我淨,佛菩薩境界,非二乘所知,與《大涅槃》義理相涉。經初復題《陳如品末》,文勢相接。且編於此,後諸博識者詳而定之。[57]
然而我們今天讀這個「後分」,得到的印象還是與智昇一樣,仍然很難解決這個問題。在沒有更多的材料以前,我們也無法作出更新的結論。[58]祇是如果我們相信會寧等的譯本,又相信義淨的話,是否有這樣一種可能:在義淨當時,也就是公元七世紀後期,在南海地區流行的一種《阿笈摩》,其中關於佛涅槃諸事一部分,已經攙進了相當多的大乘的思想內容,以至於與大乘相接近或一樣,因此會寧等會把它看作是大乘《大般涅槃經》的一部分,而義淨卻認為它仍屬於《阿笈摩》。而義淨在印度及南海前後二十餘年,廣求經本,他在印度也祇見到一個「前分」,既未見到曇無讖本的「後分」,也不認為會寧等所譯屬於《大般涅槃經》,以及前後分在漢地及西藏傳譯的歷史,說明《大般涅槃經》本身就是分別流行,流行的時間、地區,甚至前後的內容上也不同。《阿笈摩》傳統上屬於小乘的經典,大乘的思想滲入其中,是否又說明當時在印度和南海一帶佛教中大小乘在互相混融?從印度佛教發展的歷史和其他的史料看,作這樣的推論,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情。[59]
p. 124
十二
在佛教的發展史上,大乘的出現,以及它的發展和演變,大乘經典本身起著很重要也許是最重要的作用。大乘作為一種思潮,從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中發展出來,它正式形成的標誌,可以說就是一批大乘經的出現。[60]大乘佛教思想在印度的發展,呈現出一種層次性,即不同的大乘佛教學說與理論是漸次發展出來的。這種層次也反映在經典形成的歷史中。一類經典中,可以有早期經典,然後逐漸發展,出現新的,更「完整」的經典。一種經典,也可以在出現以後,在流傳中逐漸被改動,增補和發展,最後形成一種或數種與早期出現的文本具有程度不一的差別的文本。認為佛經就是釋迦牟尼說教的直接記錄固然已是一種誤解,認為一種佛經出於一人或一群人之手,一經出現,便有定本,多數情況下,也還是誤解。可以肯定地說,因為口轉,也由於隨時在改動,除了基本格式以外,佛經,尤其是較早的佛經根本沒有或極少有「定本」。抄本出現以後,情況也許稍好一些,但還是沒有根本的改變。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今天會有這麼多即使是同一類或同一經名的一種經典,卻有似相同又不相同的文本的緣故。反映在漢譯,是同樣的一種情況。最早的漢譯佛經,估計比較多的是從中亞或印度西北的古語言的文本翻譯過來,原本的情況就很複雜,加上初期翻譯,各方面條件不成熟,因此漢譯本的情況也很複雜,甚至可以說是混亂。後來梵本逐漸增多,不僅外國僧人帶來,中國求法僧人也可以直接到達印度本土,取回經本,然後翻譯,
p. 125
翻譯的水平也漸臻完善。但梵本的情況仍然是不一定就有定本,譯成漢本有時仍然會有差異。[61]就大乘《大般涅槃經》而言,原本傳來,有不同的來源,時間不完全一樣,篇幅,也包括部份內容也不一樣,因此導致出現不同的漢譯本。在原本今天基本不存的情況下,這反過來也可以使我們部份地推測原本當時的狀況和流傳的情形。我們看到《大般涅槃經》的經文本身,前後就不一致。例如中國佛教史上曾經引起激烈爭論的「一闡提」是否也有佛性的問題,在前分與後分中說法就不一樣。法顯祇尋到前分,翻譯出來的也祇是這一部分內容,其中講眾生皆具「菩提因」,唯獨「除一闡提輩」。[62]曇無讖的譯本,前部分中也還把「一闡提」排除在「能作菩提因緣」之外,但後三十卷中的翻譯就發生了變化,明明白白講「於一闡提,心無差別」以及「及一闡提,悉有佛性」。[63]譯本傳到南方,當時在南方因主張此說而被驅摒出僧眾之列的竺道生才由此而得到「平反」。同一部經,前後說法不一,表明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候寫成,因此也不在一起流傳。經典本身就是發展。[64] 佛教經典原本和漢譯的關係,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通過將現存的梵本或巴利本與漢譯,有時還有必要將其他文字的古代譯本包括進來一起進行對照,再結合漢文文獻中其他有關的記載,探討經典本身在不同時期發展的歷史,其中有很多不易解決的困難,但對於佛教語言、文獻、歷史的研究,也一定有重要的意義。[65]
p. 126
補記:
拙稿草成後,見到日人松田和信一文,報告他在倫敦的Stein/Hoernle收藏中發現見三十三件梵文《大般涅槃經》殘片。松田和信謂據尺寸、字體和抄寫格式,這些殘片分屬三分不同的寫本。見The Eastern Buddhist, New Series, Vol.20(1987), No.2,pp.105-114。
1991年3月10日
p. 127
Some Remarks on the Māhāyana Māhaparinirvāṇasūtraand its Chinese Translations
Wang Bang-wei
Department of Oriental Language Beijing University
Summary
The extant sources for the Māhāyana Mahāparinirvāṇasūtra comprise two Chinese translations, one of which is a complete work, two comparatively late Tibetan translations a few Sanskrit fragments, and one Sogdian fragment. The companison between the Chinese versions and the very"Limited"Sanskrit materials which were discovered at the beginning of this century in Japan and Xinjiang shows some discrepancies. It is not possible to explain all these discrepancies asmistraslations as elaborations added during the translation process. The originals from which the Chinese versions were rendered, rather differed more or less from the sanskrit text we have in hand today. And indeed, relevant information in Chinese Buddhist scriptures catalogues and historical texts indicate that Māhāyana Mahāparinirvāṇasūtra sūtra was, when Chinese Buddhist began to learn of it, was indeed transmitted throughout India and Central Asia in different vesions with different site and in a changing state. Like many other Buddhist texts, it must have undertone a course of development before it assumed its present form. The earliest Chinese translations might offer some further clues to this fact.
[1] 關於這一類經典,要想獲得簡明扼要的介紹,近人的著作中,可參考中村元:Indian Buddhism: A Survey with Bibliographical notes, Tokyo, 1980, Delhi, rep. 1987, pp. 212-215,365及山田龍城:梵語佛典之諸文獻,京都,1981年重印本,頁95。小乘《大般涅槃經》研究作得最好的首推德國學者E. Waldschmidt。他的 Die Überliejerung von Lebensende des Buddha: eine vergleichende Analyse des Mahāparinirvāṇasūtra und seiner Textentsprechungen, 2parts, Gottingen, 1944, 1948和 Das Mahāparinirvāṇasūtra: Text in Sanskrit und Tibetisch vergleichen mit dem Pāli ,nebst einer Übersetzung der chinesischen Entsprechung iñ Vinaya der Mūlasarvāstivādins, 3 parts, Berlin, 1949, 1950, 1951是以在中國新疆吐魯番發現的梵本與巴利文 Mahāparinibbānasuttanta、漢譯《長阿含》中的《游行經》、西晉的法祖譯《佛般泥洹經》,失譯《般泥洹經》,所謂法顯譯《大般涅槃經》、義淨譯《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以及藏譯相互對照,而研究其內容和來源。大乘《大般涅槃經》歐洲學者研究者的人很少,但日本學者研究的較多。見中村元書。從整理文獻的角度看,近年內最主要的出版物是:湯山明:Sanskrit Fragments of the Mahāyāna Mahāparinirvāṇa-sntra, I. Koyasan Manuscript, Tokyo, 1981以及G. M. Bongard-Levin: New Sanskrit Fragments of the Mahāyāna (Central Asian Manuscript Collection at Leningrad), Tokyo, 1986。湯山明書亦有很詳細的文獻目錄。關於討論大乘《大般涅槃經》思想內容的著作,從古至今,從古代的經疏到今人的著作,幾乎可以說是無數。但本文基本不涉及其思想內容。
[2] 《大正新修大藏經》(以下簡稱《大正藏》)卷12,頁604。
[3] 見注1。
[4] 原書,Oxford, 1916, rep. St. Leonards-Amsterdam, 1970, pp. 85, 93-97。
[5] 見注1所引Bongard-Levin書,P.XⅢ。
[6] 同上,pp.10-12。
[7] 梵文佛教文獻Ratnagotravibhāga中有一處亦曾引用《大般涅槃經》。見上引湯山明書中引用各書,p.15。Ratnagotravibhāga最早有後魏勒那摩提的漢譯,題作《究竟一乘寶性論》4卷。
[8] 今大藏經中6卷《大般泥洹經》一般都題作法顯譯,但依《出三藏記集》卷8所載《6卷泥洹記》,翻譯此經時是印度來華僧人佛大跋陀(佛陀跋陀羅)「手執胡本」,寶雲傳譯,時間是東晉義熙13年10月1日至14年1月2日,地點是建康道場寺,未提及法顯。此「經出後記」、《大正藏》卷55,頁60中。寶雲是中國僧人,亦曾與法顯一起去印度求法,行至弗樓沙而還。見《法顯傳》,《大正藏》卷51,頁857上至858下。寶雲並譯過《新無量壽經》2卷和《佛所行讚》5卷。不過,當時法顯亦在道場寺,正在翻譯大部頭的《摩訶僧祇律》「以晉義熙12年歲次壽星11月,共天竺禪師佛馱跋陀於道場寺譯出,至14年2月末乃訖。」見《出三藏記集》卷3《新集律來漢地4部序》,《大正藏》卷55,頁21上。我們不確切知道法顯是否直接參加,或參加了多少前者的翻譯,但梵本是他從印度攜回,他過問或參加翻譯也是可能的。而且《出三藏記集》將此經列在法顯名下,見《大正藏》卷55,頁11下。同時《出三藏記集》卷11《佛大跋陀傳》也講:「其先後所出,《6卷泥洹》、《新無量壽》、《大方等》、《如來藏》、《菩薩十住》、《本業》、《出生無量門持》、《淨六波羅蜜》、《新微密持》、《禪經》、《觀佛三昧經》,凡11部。」《大正藏》卷55,頁104上。卷14《法顯傳》又講:「遂南造京師,就外國禪師佛大跋陀,於道場寺譯出《6卷泥洹》、《摩訶僧祇律》、《方等泥洹經》、《綖經》、《雜阿毗曇心》。《大正藏》卷55,頁112中。歷代經錄中有題法顯譯者,亦有題佛大跋陀譯者。法顯與佛大跋陀合譯的《摩訶僧祇律》,情形亦頗相似。因此我們現在把此經看作法顯、佛大跋陀、寶雲合譯也許比較合理。
[9] 有關《後分》,下面將要討論到。
[10] 見湯山明書,pp.9-13。
[11] 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1/267。
[12] 見《資治通鑑》卷171,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12/5314。
[13] 中華書局標點本,6/1865。
[14] 據《北齊書》卷 8《後主本紀》,後主一代,突厥遺使北齊有兩次,一次在天統2年(566),一次在武平3年。天統2年時佗鉢尚未立為可汗,突厥君主亦無意於佛教,因此此事當係於武平3年。陀鉢可汗遣使北齊,遂有譯《涅槃經》為突厥語等事。
[15] Soghdische Texte.Ⅱ, von F. W. K. Müller, ausdem Nachlass herausgegeben von W. Lentz, Berlin, 1934, S. 49-54。
[16] 《大正藏》卷12,頁585中。
[17] 高野山一件梵文經湯山明校正過,見湯山明書。英國一作依Thomas刊布的梵文抄錄,Thomas祇是轉寫原件,基本未在文字上作改動。
[18] 《大般泥洹經》卷3《四法品》、《大正藏》卷12,頁868中~下。
[19] 《大般涅槃經》卷4《如來性品》,《大正藏》卷12,頁385下~366上。
[20] 見湯山明書,pp.30,32。湯山明書抄錄了藏譯,也有他作的英譯。
[21] 同注18,卷6《問菩薩品》,《大正藏》卷12,頁895上。
[22] 同注19,卷9《如來性品》,《大正藏》卷12,頁422中~下。
[23] 我們可以再舉一個例子。梵本中dakṣiṇā-pathakāna bodhisatvāna mahāsatvānaṃ是複數屬格用作為格,這是佛教梵語中常見的一種現象,見F. Edgerton, 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Grammar and Dictionary, Vol. I, 7.63, p.46, rep. Delhi, 1985。曇無讖譯作「為於南方諸菩薩故」就很合適。相反,連F.W.Thomas這樣的專家對此的理解和翻譯都非常勉強。法顯等有關的譯文完全是另一意思,但我們不知道法顯攜回的原本究竟怎樣。
[24] 有這種「嫌疑」的句子在曇無讖本中可以找到一兩處,如「彼世間中,有三種味,所謂無常無我無樂」,「謂常樂我淨」。這祇是從上下文中語氣看,顯得比較突兀,現在還沒有其他的根據。
[25] 湯山明書,p.7。
[26] 山田龍城認為是八世紀的書體,前引書,頁14。
[27] Bongard-Levin書,p.X Ⅶ-Ⅷ。
[28] 《大正藏》卷51,頁864中。
[29] 《大正藏》卷55,頁60中。開譯時間《出三藏記集》卷2稍異,作「晉義熙13年11月1日」。同書卷,頁11下。這可能是個小錯誤。
[30] 同上。
[31] 《大正藏》卷55,頁102下。
[32] 同上,頁103上。
[33] 同上,頁103中。
[34] 同上卷50,頁336中。
[35] 同上卷55,頁113下。《出三藏記集》卷8所載「未詳作者」的《大涅槃經記》說法有些不同:智猛在印度尋得胡本回國後,「暫憩高昌」。後曇無讖至涼州,沮渠蒙遜「遣使高昌,取此胡本,命讖譯出。」曇無讖譯時「知部黨不足,尋慕殘餘,有胡道人應期送到此經。」同上,頁60上。但這一說法,自身的疑點很多,僧祐當時就有懷疑。又《隋書》卷35《經籍志》載一說法,略近於此,謂智猛在高昌譯《泥洹》20卷,曇無讖至,沮渠蒙遜「遣使高昌取猛本,欲相參驗,未還而蒙遜破滅。姚□弘始10年,猛本始至長安,譯為30卷。」中華書局標點本,4/1097-1098。這一說法在時間上更混亂。智猛甲子歲從印度出發時,曇無讖已譯完《大般涅槃經》。又隋灌頂《大涅槃經玄義》卷下的說法亦類似於此。《大正藏》卷38,頁14上~中。
[36] 僧祐編《出三藏記集》時,就未見到智猛所譯《般泥洹經》,見僧祐書卷2,《大正藏》卷55,頁12下。此外,智猛譯文有20卷,法顯等祇有6卷,分量差別很大,使人有些不解。
[37] 《大正藏》卷12,頁398中。
[38] 同上,頁402下。
[39] 同上,頁421下。
[40] 有關佛滅年代的討論,文章很多。1988年在德國哥廷根還專門召開過一次學術會議,討論這一問題。當然,仍然沒有肯定的結論。見H. Bechert:The Problem or the Determination of the Date of the Historical Buddha, Wiener Zeitschrift für die Kunde Süasiens, Band ⅩⅩⅩⅢ, 1989, pp.93-120。
[41] 見中村元前引書,p.212。
[42] 《大正藏》卷55,頁6中。僧祐又標注:「其《古品》以下至《內藏百品》凡9經,安公云:似支讖出也。」其中包括這部《胡般泥洹經》。因此,如果謹慎些考慮,此經是否支讖所譯稍有疑問,不過年代大大早於道安是肯定的。《出三藏記集》卷13《支讖傳》:「又有《阿闍世王》、《寶積》等十部經,以歲久無錄。安公挍練古今,精尋文體,云似讖所出。」同書卷,頁95下。
[43] 《大正藏》卷49,頁53上。
[44] 費長房引用的朱士行及竺道祖等經錄,可能又根據的是他當時所見隋以前的幾種經錄。
[45] 《大正藏》卷55,頁223下、478下。
[46] 同上,頁6中。
[47] 同上,頁14上。
[48] 《大正藏》卷49,頁57上。《大唐內典錄》等同。
[49] 同上,頁56下。《大唐內典錄》等同。
[50] 《大正藏》卷55,頁8上。法顯也譯有一種2卷本的《方等泥洹經》,但其本不存。同書卷,頁11下。兩種書或是同本異譯。
[51] 在隋以後的經錄中,常把支讖本列為「初出」,法賢本列為「二出」,支謙本列為「三出」,往下是法顯本、曇無讖本、智猛本,依次排列。見智昇《開元釋教錄》各卷,《大正藏》卷55,頁507中。但因為前三種譯本在隋以前已佚,僅僅憑此而說它們與後三種譯本是「同本」,同到什麼程度,我們沒有把握。
[52] 《大正藏》卷55,頁103中。
[53] 《大正藏》卷55,頁103中。
[54] 從南北朝至唐,《大般涅槃經》講習極盛,出現專講此經的「涅槃師」。中國僧人的注疏中就常有提到未譯出的「後分」。如隋慧遠《大涅槃經記》卷1,《大正藏》卷37,頁614下;隋灌頂《大涅槃經疏》卷33,《大正藏》卷38,頁230上;雖然後者引的是一部疑偽經。
[55] 《大正藏》卷55,頁385中。
[56]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校注》,中華書局,1985,頁76~77。
[57] 《大正藏》卷55,頁591上。
[58] 關於會寧譯本的來源,最大的問題是至今沒有發現相關的梵本或有其他記載。譯自梵本的藏譯也沒有這一部分。有關的藏譯轉譯自漢譯。因此使人覺得有些可疑。但譯自梵本的藏譯也沒有曇無讖本的「後分」部分。
[59] 關於7世紀時印度佛教中大小乘之間的關係,拙稿《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校注與研究》的「上篇」中曾作了較多的論列。原稿將由中華書局出版。
[60] 關於大乘的早期史,有很多問題還不清楚。近2、30年中,很多學者,尤其中日本學者把大乘起源與在家信徒的影響的增長以及佛塔崇拜聯係在一起。如比利時學者É Lamotte 和日本學者平川彰等,É Lamotte: Der Mahāyāna-Buddhismus, Die Welt des Buddhismus, hrsg. von H. Bechert und R. Gombrich, Müchen, 1984, s.90;平川彰;The Rise of Mahāyāna Bnddhism and its Relationship to the worship of Stūpas, Memoirs of the Research Department of the Toyo Bunko, 22, Tokyo, 1963, pp.57-106。但實際上,大乘佛教的出現,恐怕主要還是佛教僧人自身對佛教理論發展的結果。這與大乘經典的編撰就有很密切的關係。大乘佛教的一個特點就是特別的重視經典,幾乎所有的大乘經都強調讀誦、書寫、流通經典的好處。參見G. Schopn: The Phrase "sa pṛthivīpradeśaś caityabhūto bhavet" in Vajracchedikā: Notes on the Cult of the Book in Mahāyāna, Indo-Iranian Journal, 171975) pp.147-181; R. Gombrich:How the Mahāyāna Began, The Buddhist Forum, Vol.1, ed. by T. Skorupski, London, 1990, pp.21-30; P. wiliams; Mahāyāna Buddhism; The Doctrinal Foundations, London and New York, 1990,pp.20-26。
[61] 例如《法華經》。現存梵本大乘經中抄本最多的大概就要算《法華經》。不同來源的梵本《法華經》在文字和內容有差別,有時差別相當大。梵本本身很早就已經依不同的系統分別在印度、中亞、克什米爾和尼泊爾流行。見H. Bechert: Remark on the Textual History of Saddhamapuṇḍarīka, Studies in Indo-Asian Art and Culture, Vol.2. Śatapiṭaka Series, Vol.96, New Delhi, 1973,pp.21-27。
[62] 卷6,《大正藏》卷12,頁891下~894上。
[63] 卷9、15、16、20、21、22,《大正藏》同上,頁417下、454上、459上、482中、488中、493中。
[64] 道朗《大涅槃經序》後有一段講《大涅槃經》,「如來去世,後人不量愚淺,抄略此經,分作數分,隨意增損,雜以世語,緣使違失本正。」《大正藏》卷55,頁 59下~60上。這其實反映的就是經典本身在變化的情況。這一段文字不一定是道朗所寫,實際出自《大般涅槃經》本身。見法顯本卷6和曇無讖本卷9,《大正藏》卷12,頁894下,421下。
[65] 例如早期漢譯的般若類經典,保存了迄今可能了解的最早形態的大乘般若思想。它們顯然與現存梵本《般若經》所反映的思想有很大差別,前者顯得非常「原始」。這不奇怪。現存《般若經》的梵本大多數抄寫的時間要比最早的漢譯晚一千餘年。見L. Lancaster: The Oldest Mahāyāna Sūtra: its Significance for the Study of Buddhist Development, Eastern Buddhist (new series), 8(1975), pp.30-41。
中華佛學學報第6期 (p103-127): (民國82年),臺北:中華佛學研究所,http://www.chibs.edu.tw
Chung-Hwa Buddhist Journal, No. 06, (1993)
Taipei: The Chung-Hwa Institute of Buddhist Studies
ISSN: 1071-7132
〈略論大乘《大般涅槃經》的傳譯 〉
王邦維 北京大學東語系
p. 103
提要
在佛教的經典中,「涅槃類」的經典可以分作大乘的《涅槃經》和小乘的《涅槃經》兩大類。對大乘佛教尤其是中國的大乘佛教來說,大乘《大般涅槃經》一直是一部很重要的經典。本文介紹了本世紀初在日本和新疆發現的梵文殘本的情況,並將梵本的部分殘文與北涼曇無讖及東晉法顯所翻譯的兩種漢譯本進行對照,分析其中的異同,得到的結論是:讖譯和顯譯譯出時間較早,各自使用不同的原本,其原本又與今天見到的抄寫較晚的梵本有不同之處,說明大乘《大般涅槃經》當時在印度和中亞流傳有不同的抄本。文章又根據早期經錄及漢文佛教史籍中的記載,作進一步分析,試圖說明大乘《大般涅槃經》經典本身在前後不同時期結構和內容上具有的不同的特點。
關鍵詞:1.《大般涅槃經》 2.經典傳譯 3.梵文殘片 4.大乘經典
p. 104
在佛教經典中,「涅槃類」的經典數量不算太少。這一類經典的共同特點是,內容以釋迦牟尼佛涅槃這件事為題材,或者以此為契機,「記載」釋迦牟尼入涅槃前講說的法教以及有關的一些事情,經名往往就題作《大般涅槃經》(Mahāparinirvāṇasūtra)。但從大處分,這一類題作《大般涅槃經》或雖未題作此名,內容相似的經典,又可分為大乘《涅槃經》和小乘《涅槃經》兩大類。二者在內容、經典的組織結構,尤其是闡發的教義上差別很大,來源顯然不同。此處則祇討論大乘的《大般涅槃經》,而且主要祇討論有關現在題作此名的大乘《大般涅槃經》傳譯的一些問題。[1]
二大乘《大般涅槃經》,完整的梵本今已不存,但近代發現了其梵文殘片,共有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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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存日本高野山,最早為日本學者高楠順次郎所發現。高楠在刊印《大正新修大藏經》時,曾在漢譯本有關段落作了標注,併在最後一頁附印了他所作的拉丁轉寫。[2]其後日本學者湯山明在Sanskrit Fragments of Mahāyāna Mahāparinirvāṇasūtra 一書中再次轉寫,部份地方作了校正,並加上英譯等內容。[3]另一件現藏於英國大英圖書館所屬印度事務部圖書館,即所謂的Hoernle Manusc之一,編號是No.143. SA.4。原件來自我國新疆和闐附近,估計是在 Khādalik出土,在1903年前後落入當時英國駐喀什噶爾的代理「中國事務特別助理」P.J.Miles手裡,然後再轉交給Hoernle。英國學者F.W. Thomas作了轉寫和翻譯,刊布在Hoernle所編的Manuscript Remains of Buddhist Literature found in Eastern Turkestan一書中。[4]再有六件,由蘇聯學者G.M. Bongard-Levin先是零星,然後集中刊布在其New Sanskrit Fragments of the Mahāyāna Mahāparinirvāṇasūtra一書中。六件殘片現藏列寧格勒,屬於所謂的Petrovsky藏品。Petrovsky當時是沙俄駐喀什噶爾的領事,他利用這種便利,攫取了大量文物,因此來源也應是新疆和闐附近。[5]事情確實也如此。再有一件殘片,為A. Stein在 Khādalik 所獲得,編號為Kha-i-89,現藏印度事務部圖書館,恰可與Bongard-Levin書中的第二號殘片綴合為一片。[6]梵文殘片數量雖然很少,與漢譯對照,不過零散的幾個段落,總計分量約略不過百分之一,卻很重要,因為不是譯本,而是一種原本。當然,以後還有可能發現新的梵文殘片。[7]
大乘《大般涅槃經》的漢譯現存有三種:一、東晉法顯、佛大跋陀、寶雲等合譯《大般泥洹經》六卷;[8] 二、北涼曇無讖譯《大般涅槃經》四十卷,經錄中有時又作三十六卷,也稱作「北本」;三、劉宋慧嚴、慧觀、謝靈運等依以上兩種譯本為基礎,合本對照修治而成的《大般涅槃經》三十六卷,也稱作「南本」。此外,再有一種《大般涅槃經後分》,為唐初南海波凌國僧人般若跋陀羅與中國僧人會寧合譯,據認為也屬於《大般涅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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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部分,即最末一部分。[9]以上幾種,加上其它相近的一些經典,在漢文大藏經中傳統上都收在一起,稱為「大乘涅槃經類」。漢譯的最大優點是完整。此外,譯出的年代早,與傳譯過程有關的記載在文獻中保存頗多,這對了解其早期傳譯的歷史十分重要。而這一類記載又祇存在於漢文文獻中。
藏譯也存兩種:一種是由印度僧人勝友(Jinamitra)、智藏(Jñãnagarbha)和天月(Devacandra)所譯。翻譯時間在九世紀,可能是九世紀初。翻譯的原本是梵本。另一種從曇無讖的漢譯本轉譯,翻譯時間可能約在十一世紀後半期。[10]兩種藏譯,題名一樣:ḥphags- pa yoṅgs-sumya-ṅgan-las ḥdas-pa chen-poḥi mdo。此外,還有從兩種藏譯轉譯的兩種蒙譯。
p. 107
五
漢文文獻記載,六世紀時,曾有人將漢譯的《大般涅槃經》轉譯成突厥語。《北齊書》卷二十《斛律羌舉傳》:
代人劉世清,祖拔,魏燕州刺史;父巍,金紫光祿大夫。世清武平末侍中開府儀同三司,任遇與孝卿相亞,情性甚整,周慎謹密,在孝卿之右。能通四夷語,為當時第一。後主令世清作突厥語翻《涅槃經》,以遺突厥可汗,勑中書侍郎李德林為其序。[11]
這位突厥可汗,應該就是立於北齊後主武平三年(572)的佗鉢可汗。[12]突厥最初無佛教。《隋書》卷八四《北狄傳》:
齊有沙門惠琳,被掠入突厥中,因謂佗鉢曰:「為有佛法耳。」遂說以因緣果報之事。佗聞而信之,建一伽藍,遣使聘於齊氏,求《淨名》、《涅槃》、《華嚴》等經,並《十誦律》。[13]
突厥所求的經典中,就有《大般涅槃經》。後主令劉世清翻《涅槃經》為突厥語,即與此事有關。[14]不過,至今未能發現突厥語的《大般涅槃經》的寫本。
六
本世紀初,德國人在我國新疆吐魯番掘獲大量各種古語言的文書,其中有一件粟特文的大乘《大般涅槃經》的殘片,原文經德國學者F. W. K. Müller轉寫,刊布在Soghdische Texte.Ⅱ一書中。[15]殘片內容相當於曇無讖漢譯本卷三十七迦葉菩薩品第十二之五 「業因者,
p. 108
即無明觸,......我當云何斷是果報」一段。[16]殘片背面抄有回鶻文。原件編號 TⅡ Y50b,可能仍藏柏林,根據Müller比較的結果,粟特文譯文與漢譯本極為接近。從譯音字看,也不大可能是直接從梵本譯出。因此結論是從漢譯本轉譯而成。現存的從漢譯轉譯出的粟特文佛經的殘本還有一些,這是其中一例。但粟特文譯文中也有與漢譯不完全相合的地方,這使Müller推測,粟特文譯者在使用曇無讖本作為翻譯的底本的同時,還利用了另一個本文。這一推測很有意思。 七
為了好說明一些問題,現在將漢譯本與梵本的殘片進行對照。殘片中高野山一件和今藏英國,F. W. Thomas刊布的一件段落基本上是完整的,因此我們選作對比的對象。有關的段落不算長,我們先列梵文,再列兩種古代漢譯,然後再列根據梵文擬譯出來的現代漢譯。[17]
(一) 高野山梵本
1. 梵文:
(yadā...) mama śrāvakā mahāyānakāṅkṣitās tadā ṣaḍrasavan mahābhojanam iva mahāparinirvāṇaṃ mahāsūtraṃ deśayāmi. tatra katame ṣaḍrasāḥ? duḥkham āmblam anityaṃ lavaṇam anātmakaṃ kaṭukaṃ sukhaṃ madhuraṃ sātmakaṃ kaṣāyaṃ nityaṃ tiktam iti. ime ṣaḍrasāḥ kleśendhanena māyā-agninā paripācitaṃ bhojanaṃ mahāparinirvāṇaṃ tattvānnamṛṣṭam mama śrāvakā bhuñjante.
punar aparam bhagini yathā yūyaṃ parāmantraṇena paracūḍākaraṇanimittena vā paragrāmaṃ gantukāmā duṣputrān utsṛjya satputrāṇāṃ guhyābhinidhānāni darśayasi. āma bhagavan duṣputrā anācārā anarthabhāginas teṣām ity arthaṃ na darśayāmi. satputrās tu kuladharāḥ kulanistārakāḥ te dravyārhāḥ teṣāṃ darśayāmi evam ahaṃ bhagini mahāparinirvāṇagamanakriyāṃ yadā karomi tadā tathāgatavividhaguhyaṃ samdhāvacanaṃ śrāvakebhyo niravaśeṣaṃ kathayiṣyāmi. adya putrebhyaś chandaṃ dāsyāmi. yathā tvāṃ bhagini pravāsagatāṃ duṣputrā mṛteti kalpayanti na cāpi mṛtā. āma bhagavan punar apy āgatānte paśyanti. evam eva bhagini mayā mānityasaṃjñām kārṣīt. adya tathāgataḥ parinirvāsyatīti naivaṃ kalpayitavyaṃ mṛtasaṃjñāvat. ye sadā nityo dhruvaḥ śāśvatas tathāgata iti dhārayanti teṣaṃ tathāgato gṛhe tiṣṭhati. eṣa parādhyāśayo nāma.
pṛcchāvaśā nāma. iha kaścit tathāgatam arhantaṃ samyaksaṃbuddhaṃ paripṛcchet: katham ahaṃ bhagavan kīrtiṃ prāpnuyāṃ loke dāyako viśruta iti. na ca dadyāt kasmiṃscit. tathāgatam evaṃ vadet: niḥsaṅgaṃ pravāraya dāsīdāsaparigraheṇ tyantabrahmacāriṇaṃ kumārīdānena amāṃsabhojinaṃ māṃsabh (ojana...)
2. 法顯等譯本:
p. 109
道心既增,堪受大乘,然後為說此摩訶衍大般泥洹甜苦辛酢咸淡六味堅實之食。以苦酢味,無常鹹味,非我苦味,悅樂甜味,吾我淡味,常法辛味。以煩惱薪,燃幻行火,熟大般泥洹口甘露法食。
復次,善女人!譬如姊妹,有諸緣事,捨家出行,詣他聚落,或久不還。汝有二子,一者純善,一者弊惡,臨欲行時,珍寶秘藏,不語惡子,而付善子。女人白佛:實爾,世尊!佛問女人:何故寶藏不語惡子?女人白佛:彼惡子者,所作非義,為放逸行,食用無度,是故不語。其善子者,能立門戶,榮顯宗族,是以付之。佛言:應爾,我法亦然。欲入方便般泥洹時,如來寶藏,秘密法要,悉付弟子,不授犯戒諸邪見者。汝今於我為作滅想?為作常想?女人白佛:我於如來作常住想。佛言:姊妹!如汝所說,應作是觀,莫作滅想。當知如來是常住法,非變易法,非磨滅法。其有眾生,於如來所修常住想者,當知是等家家有佛,是名能正他人。
能隨問答者。猶若有人來問如來:我當云何得大施之名,流聞天下,而不捨財?佛告族姓子:唯有清素,不畜童僕,修持梵行,而樂施彼奴婢妻妾;斷除肉味,而樂施以肉......[18]
3. 曇無讖譯本:
p. 110
若我聲聞諸弟子等,功德已備,堪任修習大乘經典,我於是經為說六味。云何六味?說苦醋味,無常鹹味,無我苦味,樂如甜味,我如辛味,常如淡味。彼世間中,有三種味,所謂無常無我無樂。煩惱為薪,智慧為火,以是因緣,成涅槃飯,謂常樂我淨,令諸弟子,悉皆甘嗜。
彼告女人:汝若有緣,欲至他處,應驅惡子,令其出舍,悉以寶藏,付示善子,不示惡子。女人白佛:實如聖教,珍寶之藏,應示善子,不示惡子。姊!我亦如是,般涅槃時,如來秘密無上法藏,不與聲聞諸弟子等,如汝寶藏,不示惡子,要當咐囑諸菩薩等,如汝寶藏,委付善子。何以故?聲聞弟子生變異想,謂佛如來,真實滅度,然我真實不滅度也。如汝遠行未還之頃,汝之惡子,便言汝死,汝實不死。諸菩薩等說言如來常不變易,如汝善子不言汝死。以是義故,我以無上秘密之藏付諸菩薩。善男子!若有眾生,謂佛常住不變異者,當知是家則為有佛,是名正他。
能隨問答者。若有人來問佛世尊:我當云何不舍錢財,而得名為大施檀越?佛言:若有沙門婆羅門等,少欲知足,不受不畜不淨物者,當施其人奴婢僕使;修梵行者,施與女人;斷酒肉者,施以酒肉......[19]
4. 現代漢譯:
(當)我的聲聞弟子們渴望大乘時,我教給《大般涅槃》大經,它就像一道具備六種味道的大食。哪六種味道?苦是酸味,無常是鹹味,無我是苦味,快樂是甜味,有我是淡味,常是辛味。這就是六味。用煩惱作柴,燒幻像火,煮出《大般涅槃》真理的美食,我的聲聞弟子們享用。
再有,善女人!就如你們被人邀請,或者因為別人剃度,而要去另一處村莊,你避開壞兒子,把秘密寶藏指示給好兒子。......是的,世尊!壞兒子行為不端,不可分給財富,我不指給他們財富。但好兒子能立持宗族,能榮顯宗族,財富可以托付給他們,我指給他們。......善女人!我也是這樣,當我入大般涅槃時,將把如來種種秘密言教全告訴聲聞弟子們。......我現在將答應兒子們。......就如你,善女人!遠行在外,壞兒子們認為你死了,你當然沒死。......是的,世尊!在我歸來時,他們又看見了(我)。......我也是這樣,善女人!勿謂我無常。如來現在將入般涅槃,勿謂涅槃是滅。若有人謂如來是常,是常住,是不變易,如來即在其家。這叫能正他人。
p. 111
能隨問答者。倘有人問如來阿羅漢等正覺:世尊!我如何能在世上獲得名聲,遠近知名,樂於施捨?他卻不,不願施捨於人。他可以這樣對如來說:你把女奴、男奴送給已脫離了世俗的人,把年青的女子送給修梵行的人,把肉作的食物送給不吃肉的人......
我們看到,法顯等的譯文最接近梵本,尤其是前大半部分,句子的次序、內容,幾乎完全能與梵本對應,而且翻譯得明白準備,文字通暢樸實,翻譯水平可以說相當高。但是梵本中母親遠行未歸,壞兒子認為母親已死一段,法顯譯本沒有。相反,法顯譯本中「汝今於我為作滅想」一段問答,在梵本中雖有類似的意思,但沒有這樣表達出來。對比之下,曇無讖的譯本則差別較大,有一些內容梵本沒有,法顯本也沒有。「智慧為火」這一句則用詞迴異。但卻有「遠行」一段,前後次序也與梵本基本相同。「云何六味」這類句子,雖然在上下文中不重要,但從梵本的角度看,卻翻譯得很忠實,說明曇無讖所使用的梵本一定有此一句。最後的一段,如來與人的對話,梵本始終作有人問如來語,兩種古漢譯卻是先有人問,然後如來作答。雖然梵本中如來始終是業格,因此祇能理解為受話者,但從文意和上下文看,漢譯是對的,梵本則不通。從梵本譯出藏譯與漢譯一樣,也可以說明古譯的譯者所依據的梵本以及他們對此段落的理解是正確的。[20]相反,高野山梵本在此可能有抄誤。當然,這是任何文字的抄本在傳抄中都會發生的事。
(二)、 Hoernle梵本
1. 梵文:
…mahāsūtra(ṃ) tathāgatagarbhasaṃdīpakatvāt kṣipra(ṃ) sūtrasthānam adhigantukāmena kulaputreṇa vā kuladdhitrāya vā tathāgatagarbhe bhiyoga karaṇīya. āha sma evam evad bhagavān evam evad bhagvān. tathāgatagarbhābhavanaṃ yādyahaṃ pauruṣaṃ praveśitāprabhāvita pratibodhitaś cāsmi. āha (sma s) ādhu sādhu kulaputra evam eva draṣṭavyaṃ lokānuvṛttya. āha sma no hīdam bhagavan lokānuvartanā. āha sma sādhu sādhu kulaputra evaṃ gambhīreṇa vṛkṣapuppāhārabhrmaravat dharmāhāreṇa bhavitavyam.
punar aparaṃ kulaputra yathā maśakamūtreṇa mahāpṛthivī naiva tṛ(pyat)e atisvalpatvāt eva maśakamūtravat svalpam ida mahāsūtra loki pracariṣyati. anāgate kāle saddharmavināśaparame mahāpṛthivīgatam(maśa) kamūtravat kṣayaṃ yāsyati. ida saptamaṃ nimittaṃ. saddharmāṃntardhānasyāśeṣāṇ saṃninimittāni jñātavya kuśalena.
punar aparaṃ kulaputra(yathā varṣā)su dhvastāsu prathamo hemantamāsa śarad ity ucyate. tasyā śarady upāvṛttāyā meghā tvaritatvaritam abhivṛṣyāpa (varttayanty uṣmaṃ evam idaṃ ma) hāsūtraṃ tvaritavarṣaṇaśaranmeghanirgamanava dakṣiṇāpathaṃ praviśya mahāparinirvbāṇaṃ sarvbe sa(ndh)āvacana dharmamegha......dakṣiṇāpathakānā bodhisatvānā mahāsatvānāṃ. saddharmavināśam ājñāya āsannahe (mantavṛ)ttameghavat kaśmī (rāṃ pra)vi(śya pṛthīvyā)m antardhāsyate. sarvbamahāyānasūtra vaitulyaparamāmṛtasaddharmāntardhānāni bhaviṣyantīti. tad idānīm ayaṃ sūtralā(bha) tathāgatājñeyam āgatā sadharmāntardhānāv iti bodhvyam bodhisatvai mahāsatvai narakuṃjarai.
āha sma akhyāu bhagavāṃs tathāgataḥ pratyekabuddhaśrāvaka-bodhisatvadhātunirnnā(nā) karaṇaṃ viśadavispaṣṭārtha (sa)rvbasatvānāṃ sukhavijñāya. bhagavān avocat: tadyathā kulaputra gṛhapatir vbā gṛapatiputro vā bhūtasya vrajasya nānāvarṇānā gavāṃ svāmi syat. tatra ca nīlā gāvaḥ syuḥ tā gā(vā) eko gopaḥ pālayet. bhataḥ sa gṛhapati kadācit ātmano devatānimittaṃ...
2. 法顯等譯本:
p. 112
此摩訶衍《般泥洹經》,無量無邊功德積聚,廣說眾生有如來性。若善男子善女人,欲得疾成如來性者,當勤方便,修習此經。迦葉菩薩白佛言:善哉!世尊!我今修習《般泥洹經》,始知自身有如來性,今乃決定是男子也。佛告迦葉:善哉!善哉!善男子!當勤方便,學此深法,如蜂採花,盡深法味,譬如迦葉。
蚊蟲津澤,不能令此大地沾洽。如是,善男子!當來之世,眾惡比丘,壞亂經法,無數無量,如高旱地,非此《大般泥洹經》所能津潤。所以者何?當知正法滅盡,衰相現故。
復此,善男子!譬如夏末冬初,秋雨連注,溫澤潛伏,如是,善男子!此摩訶衍《泥洹經》。我般泥洹後,正法衰滅,于時此經流布南方,為彼眾邪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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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雲雨之所漂沒。時彼南方護法菩薩,當持此契經,來詣罽賓,潛伏地中,及諸一切摩訶衍方等契經於此而沒。哀哉是時,法滅盡相,非法雲雨,盈滿世間。修習如來恩澤法雨,護法菩薩,人中之雄,皆悉潛隱。
爾時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諸佛如來,聲聞緣覺,性無差別,唯願廣說,令一切眾生,皆得開解。佛告迦葉:譬如有人,多養乳牛,青黃赤白,各別為群。欲祠天時,集一切牛,盡穀其乳,著一器中......[21]
3. 曇無讖譯本:
是大乘典《大涅槃經》,無量無邊不可思議功德之聚。何以故?以說如來秘密藏故。是故善男子善女人,若欲速知如來密藏,應當方便,勤修此經。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如是如是如佛所說,我今已有丈夫之相,得入如來微密藏故,如來今日,始覺悟我,因是即得決定通達。佛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今隨順世間之法而作是說。迦葉復言:我不隨順世間法也。佛贊迦葉:善哉!善哉!汝今所如,無上法味,甚深難知,而能得知,如蜂採味,汝亦如是。
復次,善男子!如蚊子澤,不能令此大地沾洽,當來之世,是經流布,亦復如是。如彼蚊澤,正法欲滅,是經先當沒於此地。當知即是正法衰相。
復次,善男子!譬如過夏初月名秋,秋雨連注,此大乘典《大涅槃經》,亦復如是。為於南方諸菩薩故,當廣流布,降注法雨,彌滿其處。正法欲滅,當至罽賓,具足無缺,潛沒地中,或有信者,或不信者,如是大乘方等經典,甘露法味,悉沒於地。是經沒已,一切諸餘大乘經典,皆悉滅沒。若得是經,具足無缺,人中象王,諸菩薩等,當知如來無上正法,將滅不久。
爾時文殊師利白佛言:世尊!今此純陀,猶有疑心,唯願如來,重為分別,令得除斷。佛言:善男子!云何疑心?汝當說之,當為除斷。文殊師利言:純陀心疑,如來常往,以得知見佛性力故。若見佛性而為常者,本未見時,應是無常,若本無常,後亦應爾。何以故?如世間物,本無今有,已有還無,如是等物,悉是無常。以是義故,諸佛菩薩,聲聞緣覺,無有差別。爾時世尊即說偈言: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三世有法,無有是處。善男子!以是義故,諸佛菩薩,聲聞緣覺,亦有差別,亦無差別。文殊師利讚言:善哉!誠如聖教,我今始解諸佛菩薩,聲聞緣覺,亦有差別,亦無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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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如來所說,諸佛菩薩,聲聞緣覺,惟無差別,唯願如來,分別廣說,利益安樂,一切眾生。佛言:善男子!諦聽!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譬如長者,若長者子,多畜乳牛,有種種色,常令一人,守護將養。是人有時,為祠祀故,盡搆諸牛,著一器中......[22]
4. 現代漢譯:
因為啟示如來藏,這部大經......想迅速理解這部經典的族姓子和族姓女應該在如來藏上精勤努力。(迦葉)說:是這樣,世尊!是這樣,世尊!我今知道我具如來藏,有男子氣。......(佛)說:善哉!善哉!族姓子!依世間法,作如是觀。......(迦葉)說:世尊!此不依世間法。......(佛)說:善哉!善哉!族姓子!要獲得佛法的深刻道理,就如同蜜蜂採集樹上的花蜜。
再有,族姓子!如同大地不會被蚊子的尿所潤澤,因為那尿水太少,這部大經將來在世上流傳,稀少得就如蚊子的尿水。將來之世,正法滅盡,它將消滅,就如蚊子的尿水滲入大地。這是第七種表相。聰明人應知正法滅一切衰相。
再有,族姓子!當雨季過去,冬天的第一個月,叫做秋天。秋到來時,雲帶來陣雨,將熱氣除去。如同秋雲帶來很快就過去的陣雨,這部大般涅槃大經流傳到南方,為南方菩薩大士......所有秘密言教。知正法將滅,它如同冬天來臨時出現的雲,來到克什米爾,將隱沒在地中。所有大乘經典,方等精妙甘露妙法都將隱沒。於是菩薩大士,人中之雄知道,妙法隱沒,是如來教命,經典利益。
......(迦葉)說:為使眾生開解,請世尊如來詳說辟支、聲聞、菩薩性無差別。......世尊說:族姓子!譬如一位家主,或是家主的兒子,他的牛棚中有各色的奶牛。假設其中有青色牛。有一牧人守護牛群。這位家主有一次為了自己的神祇......
我們看到,這一段梵文有很多抄寫錯誤,其中個別的也可能屬於佛教梵語中某些特殊現象。後者涉及的問題比較複雜,超出了本文的範圍,因此不論,不過原文的意思還是清楚。和兩種古代漢譯對照,整個地講起來,同樣的,梵本與法顯本較為接近,但一些句子仍有出入。曇無讖的漢譯則多了「文殊師利白佛言」一大段內容。可是有好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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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句子的結構和表達形式上,法顯本與梵本不一致時,曇無讖本卻與梵本非常接近或完全一樣,例如「復次」的位置,「當知即是正法衰相」,「過夏初月名秋」,「甘露法味」幾句以及「譬如長者,若長者子」一段。梵文有的內容,法顯本完全沒有,但曇無讖本卻有,例如佛和迦葉關於「隨順世間法」的兩句對話。我們在前面根據高野山梵本所作的對照中也有類似的情況。如果我們以梵本為標準,我們祇能就主要段落和內容作判斷,說法顯本比曇無讖本較為接近梵本。就此我們也許可以說法顯等翻譯得比較「忠實」,但我們同時也很難說曇無讖就翻譯得不忠實,因為也有不少梵本中有的句子和內容在法顯本裡找不到,或意思上有程度不等的差異,卻能在曇無讖本裡找到,而且翻譯也很「忠實」,有時也許更忠實。[23]至少沒法隨便地說誰「忠實」誰不忠實。從內容上講,我們總的印象是,梵本與漢譯本基本一致,梵本有的內容,漢譯都有,但漢譯中有些內容,梵本卻沒有。原因何在?漢譯中多出的內容,有的地方,或者可以解釋為是譯者在翻譯時為了補足文意,或是為了使譯文明白易懂,而增補進一些類似於解釋的詞句。但這種詞句比較容易地看得出來。[24]有的地方完全與理解文意無關,例如曇無讖和多出的大段內容,不能說是這種情況。如果說是譯者別有用意的增補,用意是什麼?其來源又在何處?這都很難回答。在沒有確實的根據前,我們祇好說譯者所據的原本如此。也就是說,曇無讖的原本不全同於法顯的原本,現存梵本的殘文則又抄自另一種或兩種抄本。這種情況是可能的,而經錄和僧傳中有關的記載也傾向於說明這一點。
HC 提及「蒲團」與「掛單」,所引的資料都不甚了了,在此補充如下。
翻譯當中有所謂「音譯」、「意譯」,如 concrete 一詞,「康固力」為「音譯」,「水泥」為「意譯」,「紅毛土」為本土化的名稱。有些「音譯」,已經日久生情,使用者沒感覺到這是譯名,如club 俱樂部,kasavam 袈裟,zmerud 祖母綠(一種綠寶石),pratta 缽。
除此之外,尚有一類稱為「合璧詞」,也就是將「在音譯的前後再加上詞義」。例如「迷迭香」,除了譯出rosemead 的 mead 為「迷迭」之外,還加上「香」,表明是「香料」的一種。
佛教名詞有不少是以「合璧詞」的形式譯出,如 ksama 譯作「懺悔」,「懺」是寫音 ,「悔」則是「意譯」。
蒲團,台灣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解釋作:
用蒲草編成的圓形墊子。以供佛教徒打坐時用。現在臺灣形式或作方形,材料或用布內裝棉絮。唐˙顧況˙宿湖邊山寺詩:「蒲團僧定風過席,葦岸漁歌月墮江。」宋˙陳與義˙休日早起詩:「蒲團著身寬,安取萬戶邑。」或作「蒲甸兒」﹑「蒲墩兒」﹑「蒲墊子」。
蒲團為 nisidana ,意為座位、坐墊,由動詞「 nisidati 坐」衍生而來。最初譯作「尼師壇」或「尼師檀」,純粹為音譯。
《雜阿含經》卷22:「時,世尊其夜過已,入於僧中,敷尼師壇,於眾前坐」(CBETA, T02, no. 99, p. 158, c9-10)
唐德宗貞元四年(西元788年)賞賜罽賓國僧般若,即有一枚蒲團。
《大唐貞元續開元釋教錄》卷1:「送賜罽賓國僧般若,院八尺、床三張,各夾帖及席褐官絕褥白[示*犀]氈白副手巾二枚。銅水瓶一。鐵鍋二枚。三斗釜一口。白瓷椀十枚茶瓶一枚。蒲團一枚。新茶二十釧。并茶碾子一副。」(CBETA, T55, no. 2156, p. 757, a22-26)
我認為「蒲團」是個「合璧詞」,意為「以蒲草作的尼師壇」,「團」字為「尼師壇」的「壇」字的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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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單,台灣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解釋作:
遊方僧侶投寺寄住。儒林外史˙第三十八回:「不多幾日,禪林裡來了一個掛單的和尚。」亦作「掛搭」。
《百丈清規證義記》卷7:「掛單,即古之掛搭。蓋僧行腳。唯帶衣鉢,故名掛搭,即掛所搭之衣也。今之參學,兼帶行李,改名掛單。凡掛單僧至,客堂以禮接待,詢問來歷明白,隨宜送單。如諸方班首、兩序,送尊客寮客堂款待。參學禪和,送上客堂,隨眾過堂、上殿。如無衣鉢戒牒行李,以及面貌可疑之人,概不留單,具見『客堂規約』及『寮元條』說。」(CBETA, X63, no. 1244, p. 484, a7-12 // Z 2:16, p. 400, a7-12 // R111, p. 799, a7-12)
HC 引文解釋「掛單」:
和尚稱禪堂的坐床、蒲團叫“單”。宋方岳《古巖》:“廿年前此借僧單,留得松聲入夢寒。”清杜綱《娛目醒心編》第一回:“等了一回,不見有人來,走到佛前拜單上呆呆著。”
「和尚稱禪堂的坐床、蒲團叫『單』」這樣的解釋不正確。
在寺院中,跟任何人講「麻煩把我的單拿過來」,肯定不會得到你的蒲團。
雲水僧人到當地寺院請求入住時,稱為「掛搭」,指「得到允許將自己隨身的三衣一缽掛於床位前」,稱作搭,
《百丈清規證義記》卷1:「維那領眾搭衣持具」(CBETA, X63, no. 1244, p. 382, c9 // Z 2:16, p. 298, d12 // R111, p. 596, b12)
稱作搭,是因為印度格式的僧服是一塊縫接的長布,披繞在身上(古希臘的一般民服,也是如此),古代稱這樣的穿衣方式叫「搭衣」,這種衣服也稱為「搭衣」。僧眾出門不會隨身攜帶蒲團,坐墊通常是就地取材,所以不會有「掛蒲團」的情況。
後來,漢地僧眾隨身的行頭增多了,參訪行走時就帶著「行李」,已經不是「掛行李」的問題。寫一張短紙頭,在床位上一掛,代表此座位指派給某人了,這才是掛單。
HC 給了我幾本舊期刊,其中一本是《漢學研究》2000年12月出版的第十八卷,是「台灣語言學的創造力」專號,正好填補我的部分知識空洞,何大安〈「台灣語言學的創造力」引言〉1-6頁,魏培泉〈東漢魏晉南北朝在語法史上的地位〉199-229頁,楊秀芳〈方言本字研究的觀念與方法〉111-145頁,都值得在本版大力推介。另一本是1985年11月出版的《台大中文學報》創刊號,其中有王叔岷、林文月、龍宇純等人的文章,涵蓋了《論語》、《周易》、《周禮》、《墨子與墨辯》、《莊子》、《甲骨文字與商史》、《詩經》、《宋詞》、《洛陽伽藍記》、《上古漢語的語音》等等,真是美不勝收、目不暇給。
無奈,這兩個月來版主我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當中有三篇論文、一本書的檔期輪番上陣夾擊,十分苦毒。事情一多,版主就身如呂布,一會兒打張飛一棒,一會兒戳關羽一戟,轉身又踢劉備的馬一腳,結果十分清楚明白,同時追四鳥,當然會痴人妄想一事無成。
抽個空,寫些東西來給自己分心、散心、錯心、放心。楊秀芳〈方言本字研究的觀念與方法〉認為「台文正字」有三個方法(2.1-2.3):
1. 內部構擬法
2. 比較法
2.1 覓字法
2.2 尋音法
2.3 探義法
這樣的理論跟版主這種未受過 「語言學 Linguistics」和「語文學 philology」訓練的鄉野草民(在封建時代是要稱作「大膽刁民」)一磨合起來,總不太搭。楊教授是鎖定一個台語的「字音」來萬里尋兇,找出兇手來。版主的作法則是廣讀雜書(如果不夠「雜」、「僻」,早就認出台語的某個「字音」就是某個字,問題早就解決了),以「雜書」作為書證,要「形、音、義」吻合,而且有「書證」才能推論某個「台語字音」應寫成「某字」,也就是說,古時候就是用這個字,而台語保留了這個用法。
因此,楊教授推論「粥 am2」古字為「飲」,實在無法讓我口服心服。
我從另一個角度談起,誠如我過去所說的,「台語正字」首先要認出而剔除「外來語」,台語中的「外來語」當然以「名依主人」的方法,來自那個國家、語言就依此還原其原意,再寫其音聲即可,無所謂「台文正字」的問題,只有初譯、後譯、古譯、新譯之分,只要約定俗成即可定其寫法。
接下來,我來談「形聲字」的讀音為何不同的問題。
1. 這幾個「形聲字」的古音相同,但今音不同。
「厭ㄧㄢˋ」、「魘ㄧㄢˇ」、「靨ㄧㄝˋ」,「夜 ia7」、「厭 ia3」,所以「靨ㄧㄝˋ」字古音應該與「ia3」、「ia7」相近。
「滑」、「猾」,在台語仍然保留古音而讀作入聲「骨 kut」。這在「現代華語」,「滑」、「猾」兩字已經失去了「入聲字」的特色。
2. 這幾個「形聲字」不是「聲符」相同的形聲字,「由隸書改寫作楷書」時將兩個不同的「聲符」訛寫為相同(或者近似,如「鼓」、「豉」兩字)。
例如「芾ㄈㄨˊ」、「柿ㄕˋ」,前者的「聲符」是「巿ㄈㄨˊ」(《說文》:「巿,从巾,象連帶之形。」),後者為「市ㄕˋ」(《說文》:「市,買賣所之也。」),只要查一下《說文》就知兩者的隸書是不同的兩字。
http://yifertw.blogspot.tw/2010/08/blog-post_08.html
3. 這幾個「形聲字」不是形聲字,而是「象形」字或「會意」字。例如「飲」字,字右邊「欠」字不是「聲符」,從甲骨文字來看,「飲」字是「會意字」,畫著一個人(欠)手持「瓶」(酉),並且有標記似乎標明水、酒從瓶進入飲者口中。因此「次」、「欽」、「飲」、「吹」,右邊不代表有一個共同的「欠」作「聲符」,很明顯地,「飲」、「吹」兩字是「會意字」,不能說是「相同『聲符』的形聲字而有不同的讀音」。
(《說文》「飲」字,還保留甲骨文「酉」字原形,「飲」字的「今」是「喝水、喝酒的『嘴』」,不是「聲符」。)
因此,利用形聲字讀音相同的原則,可以作為「台語正字」的辨識工具。
在此,仍需注意,古字有一字而多種讀音的狀況。雖然,大部分「同字多種讀音」時,「韻母」與是否為「入聲」不會改變,但是,仍需注意例外狀況。
附帶一句,現代普通話的「破音字」大都是想「標明古音」而破音,但是,有時「破音字」仍然趕不上變化。
不管是大賣場或餐廳菜單,「A菜」、「過貓」等菜名都幾乎「積非成是」。以下略談幾則蔬菜名稱。
1.菠菜:「菠蔆菜」,幼時,家鄉彰化是稱作「pue1-leng5-ah-tshai3」。
2.萍:「phio7」,撈水中浮萍來養豬。
3.過貓:「蕨苗」,應該是「客語」的發音寫成「過貓」。
4.格蘭菜:「芥蘭菜 kie3-ne1-ah-tshai」。
5. 空心菜:「蕹菜 ieng2-tshai3」。
6.花椰菜:「花菜 hue1-tshai3」。
7. 荇菜:《詩經》「參差荇菜,左右采之」,「henn7-tshai3」。
8.蕪菁:「結頭仔 ket-thau5-ah」。
9. A 菜:「萵仔菜 ue1-ah-tshai3」,萵苣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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