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島老師在演講開始沒多久,就先播放他的老師季羨林的影片,季老說:「如果想研究中國哲學、中國思想史,不懂梵文就很困難了。」(季老還說:「現在大家都承認,不研究佛教對中國文化的影響,就無法寫出真正的中國文化史、中國哲學史甚至中國歷史。」)
他接著說,近代學者跟上一代學者的最大不同是,「上一代學者都是一部一部的原典從頭到尾讀完。而近代的學者常是透過網路搜尋資料,僅僅閱讀那一段資料就發表議論,而不是讀完全書。」他舉出宇井伯壽總共閱讀過兩遍漢文大藏經,平川彰不僅閱讀漢文大藏經,也閱讀完整部巴利三藏。(版主記得釋達和法師說,他們在討論一段巴利經文,恰巧水野弘元路過,聽了一下討論的議題,轉身拿下一本巴利尼柯耶,翻了幾頁,就指出他們正在討論的那一句經文)。
辛島老師說,季老當年在寫《糖史 The History of Sugar》,花了四年把整套《四庫全書》讀了一遍。季老說:「這是最笨的方法,也是最實際的方法。」
接下來辛島老師破題解釋「般若」,在兩岸三地「般若」要讀作「玻惹」這是模擬梵文「prajñā」,其實此詞最早出現在東漢支婁迦讖的《道行般若經》(CBETA, T08, no. 224, p. 425, c6),此一音可能譯自犍陀羅語,而應讀作「班惹」。(版主是主張讀作「班弱」,詳見:http://yifertw.blogspot.tw/2008/04/blog-post_03.html,與:http://yifertw.blogspot.tw/2008/04/blog-post_03.html)。
關於《列子》,從古代柳宗元、朱熹、黃震、宋濂、姚鼐,到現代梁啟超、胡適、馮友蘭,今日季羨林、楊伯峻、王強模、Graham、福永光司、張永言、王東,等等,都主張這是一部魏晉時代的偽書,但是確切年代仍待辯解;季羨林曾用與佛經比對的方法來確立其編纂的年代。季老說:「倘若我們能夠在《列子》裡找出與佛典相當的一段,而且能夠指出抄襲的來源,我們就能夠推測《列子》成書的年代。」
辛島老師自稱得到季老此說的啟發,舉出《列子》此段內容,
子輿曰:「吾笑龍之詒孔穿,言『善射者能令後鏃中前括,發發相及,矢矢相屬;前矢造準而無絕落,後矢之括猶銜弦,視之若一焉。』孔穿駭之。
見認為這段是出自無叉羅、竺叔蘭西元 291年翻譯的《放光般若經》:
《放光般若經》卷14〈61 問相行願品〉:「譬如士夫壯勇多力善於射術,仰射虛空,尋以後箭射於前箭,箭箭相[11]柱,不得令箭有墮地者。意欲令墮,便止後箭不復射者,爾乃墮耳。」(CBETA, T08, no. 221, p. 94, c20-23)[11]柱=拄【宋】【元】【明】【宮】。
馬達(1997)認為基於四點,可以論定《列子》不是張湛所作:
1. 張湛誤註《列子》。
2. 張湛不懂某些《列子》的典故。
3. 張湛糾正《列子》的用字。
4. 張湛對《列子》原文有質疑與批判。
辛島老師認為張湛寫的〈《列子》序〉說道:「然所用往往與佛經相參,大歸同於老莊,屬辭引類特與莊子相似。」如是張湛作偽,應該不致於將自己從何處偷來的訊息洩漏出去。所以,辛島老師認為《列子》是張湛的祖父張嶷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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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晴老師發問,如果是「張湛的祖父張嶷」或「張湛的父親張曠」所寫,為何張湛寫序時不直言其事,讓自己的父、祖沾上光彩?
同樣的疑問也成立:如果是「張湛的祖父張嶷」或「張湛的父親張曠」所寫,為何張湛作註要對《列子》原文有質疑與批判?批評父、祖的著作在魏晉應屬離經叛道。
李周淵提問:「類似『箭箭相拄』的敘述也出現在更早的《道行般若經》與《大明度經》,為何單舉無叉羅、竺叔蘭西元 291年翻譯的《放光般若經》?」
蘇錦坤提問:「其實『前矢造準而無絕落,後矢之括猶銜弦』與『偃師大懾,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會革、木、膠、漆、白、黑、丹、青之所為。王諦料之,內則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則筋骨、支節、、皮毛、齒髮,皆假物也,而无不畢具者。合會復如初見。王試廢其心,則口不能言;廢其肝,則目不能視;廢其腎,則足不能步。』兩段,皆為漢譯佛典所無。所以,如果《列子》引用佛典,並非單純的引用,而是經過流暢的改寫。特別是『剖散機關木人』一段,暗藏佛教析解身分以觀『無我』,不是一般儒士所能偽造。
可能有兩情況:一是引用自口傳的印度傳奇故事或已經佚失的佛教譯典;二是《列子》一書的編纂者就其所知的佛教故事加以改寫。
這兩種情況,都會影響此兩個故事引自何處、何人所引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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