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4日 星期一

寶唱《經律異相》所引之《阿含經》---試論水野弘元教授的〈《增一阿含經》解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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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唱《經律異相》所引之《阿含經》---試論水野弘元教授的〈《增一阿含經》解說〉〉,原文發表於《福嚴佛學研究》第2期,91-160頁,2007年4月出版。

七、《雜阿含》所引用之《增一阿含》

在《雜阿含52經》有如此之經文:「鬱低迦修多羅,如《增一阿含經》四法中說」[1] ,在現存《增一阿含經》並未找到對應的經典。從《雜阿含51經》談「五蘊是壞法、涅槃是不壞法」,《雜阿含53經》談「佛告婆羅門論因、說因」看來,此經的前後經文似乎也與「四法集」無關係[2] 。檢校《大藏經》,《雜阿含624經》:「世尊教誨尊者鬱低迦:當先淨其戒,直其見,具足三業,然後修四念處。」[3] ,《雜阿含625經》:「初業清淨,身身觀念住者,超越諸魔;受、心、法法觀念住者,超越諸魔。」[4] ,《雜阿含624經》似乎有可能與《雜阿含52經》內容相似,而且談到四念處也與「四法集」的法數相應;只不過此兩經,一將內容譯出,一只指出對應經典;如果在《雜阿含52經》未譯出內容,似乎沒理由在《雜阿含624經》譯出完整的內容。《相應部45.30經》名為 Uttiya 或 Uttika[5] ,與鬱低迦的音十分吻合,不過此經的內容是修八正道與斷五欲貪愛,也不會編列在「四法集」中。
《雜阿含52經》也不會是背誦的訛誤,因為攝頌中確實有「鬱低迦」這部經:「二信(47、48)二阿難(49、50),壞法(51)欝低迦(52),婆羅(53)及世間(54?),除(55)漏無漏法(56)」[6] (括弧中的數目字為大正藏《雜阿含經》經號)。
在《阿毘達磨俱舍釋論》有相關的記載:「由此義世間有邊等四問,佛亦不記,此四問同前四義故。何以知然?有外道名郁胝柯以此四問佛。復問:『為一切世間由此道得出離?為世間一分?』大德阿難言:『郁胝柯,是義汝於初已問世尊。今何故,復以方便更問此義?如來有異死等四問?』」[7] 此中敘述的「郁胝柯」問了四問(世間有邊、世間無邊、世間亦有邊亦無邊、世間非有邊非無邊),《阿毘達磨俱舍釋論》所引的「郁胝柯四問」很有可能是《雜阿含52經》指稱的「鬱低迦修多羅,如《增一阿含經》四法中說」,而為今本《增一阿含》所未收入的經。
總之,不管是否能在現存《四阿含》中辨認出《雜阿含52經》指稱的「鬱低迦修多羅」,求那跋陀羅譯經時所指稱的《增一阿含》,與現存的《增一阿含》不同,而在巴利《增支部尼柯耶》四法集中也找不到此經指稱的經典。

八、《經律異相》引文的訛誤

現存《經律異相》的引文可以校正一些現存經典的字詞錯誤,如《雜阿含1307經》「我有如是『揵』疾神足」應為『捷』字。
但是,引文本身也出現不少問題,如引《大智度論》:「時中最小者六十念中之一念」誤作「六十念中之一念謂極小劫也」;《雜阿含640經》起不忍心的是「安伽陀」而非上座「弟子」、執金剛杵的是「大提木佉」而非「大提木法」;《雜阿含1330經》言「燒我!煮我!」的是「優波伽吒」而非「舍利」、陷地獄的是「優波伽吒」而非「伽吒」;《雜阿含1178經》「時夫以偈」而非「持夫以偈」、「正向涅槃」而非「弗向涅槃」;「賴吒為父所要」一則,「賴吒婆羅」誤為「賴吒婆羅門」;《鸚鵡經》的「彼父兜羅」誤為「我父兜羅」;「無所有入處」一則,「優蹋藍弗、羅勒迦藍」誤為「優蹋藍、弗羅勒迦藍」;「琉璃王滅釋種」一則,引文先稱「多舌魚」後又改稱「兩舌魚」;「二十耳億」一則,應是「世尊回雷音池側」,引文誤作「二十耳億聞是語已,還雷音池側」。及卷數錯誤如《大智度論》卷38誤為卷36,「貧老夫妻三時懈怠」的偈頌錄為卷5及卷42。
綜合以上各章所述,《經律異相》共有「卷數不符」、「出處不符」、「引文字句錯誤」、「錯字」、「體例不符」等現象,這些訛誤有時令人難以判斷是引文失誤,抑或是輾轉抄寫訛誤,進而無法確認是否卷數的錯落是來自版本的差異,抑或是引文失誤與抄寫訛誤。由於這些訛誤,在引《經律異相》作為論述證據時,作為證據的效力也被減低了。

九、〈增一阿含經解說〉所建議的18部單譯經

在第五章的《經律異相》之《增一阿含》引文比對中,針對第十四項「鴦崛鬘暴害人民,遇佛出家得羅漢道」引文,水野弘元推定為出自《T119 鴦崛髻經》,而且此經即是「今已亡佚之曇摩難提所譯《增一阿含經》中之一經而別出為單經者」[8] 。他進而建議十八部單譯經為「出自曇摩難提所譯之《增一阿含經》」[9] ,即使名單中各部經各登錄有不同的譯者,他認為此十八部經(如<表十>)原本在《出三藏記集》、《法經錄》、《仁壽錄》,《靜泰錄》均作為「譯者不明之失譯經,僅隋費長房之《歷代三寶紀》任意安上譯者之名,而歷經《開元錄》等,沿襲至今,實與史實不符,應將此錯誤改正為『曇摩難提』才對。」[10]
《經律異相》之「鴦崛鬘暴害人民,遇佛出家得羅漢道」引文與《T119 鴦崛髻經》經文幾乎相同是事實,但是,能否將所有《經律異相》引文的對應經典均當成曇摩難提所譯的《增一阿含》是一個問題,能否將所有的十八部單譯經作為曇摩難提譯的《增一阿含》又是另一個問題。就第一個問題,例如《經律異相》第二十二項引文,與《十誦律》完全相同,可是我們都十分清楚不可將《十誦律》當作亡佚的《增一阿含》。例如,第二十四項引文,與竺佛念所譯的《菩薩從兜術天降神母胎說廣普經》有相同的敘述,可是我們也不會將此經當作亡佚的《增一阿含》。第十七項引文,與《舍衛國王十夢經》、《波斯匿王十夢經》、云《舍衛國王夢見十事經》、《國王不黎先泥十夢經》大致相同,雖然列為失譯經,可是「細註」註為「安公云出《阿毘曇》[11] 」,也不合適將此經當作亡佚的曇摩難提所譯的《增一阿含》。
印順導師也對這樣的判定提出看法,《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曇摩難提誦出以前,我國早有《增壹阿含經》的部分譯本,如《出三藏記集》卷2所說:「雜經四十四篇二卷」(「安公云出增壹阿含」) ,「百六十品經一卷」,「舊錄云:增一阿含百六十章」。凡與現存《增壹阿含經》不同的,都不能推定為曇摩難提譯本,及與僧伽提婆重治本有部派的差別。」[12]
如果考量如第八章「《經律異相》引文的訛誤」,也有可能是引自印順導師所述的前譯經典而引文誤記,不能當作是「曇摩難提譯本」。
第二部分十八單經的問題則更需要較仔細的比對來下結論,而不能由簡單幾個詞句的吻合就判定他們為同一譯者,甚至都是曇摩難提所譯而為亡佚之《增一阿含》。[13]
例如檢驗第一經《頂生王故事經》是否可以被認定為曇摩難提所譯而為亡佚之《增一阿含》,我認為這樣的主張有幾點疑問。
1.1 本經文末的偈頌差異較大:
因為本經文末的偈頌最後一頌為:「諸法悉無常,生者必壞敗,生生悉歸盡,彼滅第一樂。」[14] ,此一偈頌在《經律異相》的《增一阿含》引文為:「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夫生輒有死,此滅為最樂。」[15] 如為同一譯者,對這一首著名的偈頌,字句不應差異如此大。如果參考現存四阿含,如:
《雜阿含576經》:「一切行無常,是則生滅法,生者既復滅,俱寂滅為樂。」[16]
《雜阿含1197經》:「一切行無常,斯皆生滅法,雖生尋以滅,斯寂滅為樂。」[17]
《別譯雜阿含161經》:「諸行斯無常,是生滅之法,其生滅滅已,寂滅乃為樂。」[18]
《增壹阿含26.9經》:「一切行無常,生者當有死,不生不復滅,此滅最第一。」[19]
《增壹阿含31.9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滅最為樂。」[20]
《增壹阿含32.6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則不死,此滅為最樂。」[21]
《增壹阿含34.2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則不死,此滅為最樂。」[22]
《增壹阿含41.5經》:「一切行無常,起者必有滅,無生則無死,此滅最為樂。」[23] 此偈頌第三句,《經律異相》的引文較接近《雜阿含.1197經》,而不是《T39頂生王故事經》,第一句也與《頂生王故事經》相差較大。
《頂生王故事經》文末第二偈頌為:「不以錢財業,覺知欲厭足,樂少苦惱多,智者所不為,設於五欲中,竟不愛樂彼,愛盡便得樂,是三佛弟子。食欲拘利歲,終便入地獄,本欲安所至?命為苦所切。諸法悉無常,生者必壞敗,生生悉歸盡,彼滅第一樂。」[24]與此偈相當的偈頌如:
《出曜經》卷4:「雖有天欲,惠捨不貪,樂離恩愛,三佛弟子。」[25]
《中阿含60經》:「天雨妙珍寶,欲者無厭足,欲苦無有樂,慧者應當知。若有得金積,猶如大雪山,一一無有足,慧者作是念,得天妙五欲,不以此五樂,斷愛不著欲,等正覺弟子。」[26]
《增壹阿含17.7經》:「貪婬如時雨,於欲無厭足,樂少而苦多,智者所屏棄。 正使受天欲,五樂而自娛,不如斷愛心,正覺之弟子。貪欲延億劫,福盡還入獄,受樂詎幾時?輒受地獄痛。」[27]
《出曜經》、《中阿含60經》與《增壹阿含17.7經》均譯為天欲、天妙之五欲,三者相近,而與《頂生王故事經》不同,我們即使見到《頂生王故事經》與《出曜經》同樣將「等正覺弟子」翻譯成罕見的「三佛弟子」,也不適宜將《出曜經》的譯者竺佛念當作《頂生王故事經》的同一譯者。
1.2 與水野弘元的<表十一>的文句[28] 作比較:
就 <表十一>而言,《經律異相》的引文有C、 I、 J、K、 N 五項對應文句,《增壹阿含32.6經》有 C、E、 G、 J、 K、 N 六項對應文句,《頂生王故事經》卻只有 A、B、 K 三項,如果判定《頂生王故事經》與《經律異相》的引文為同一譯者,《增一阿含32.6經》則為另一譯者,似乎很難自圓其說。
因此,將此十八經列為同一人的翻譯似乎有武斷之嫌疑。
<表十>
經名 現存《增一阿含》相當的經號 譯者 大正藏經號(頁次)
1. 《頂生王故事經》 17.7 西晉法炬 T39(T1.822)
2. 《父母恩難報經》 20.11 後漢安世高 T684(T16.778)
3.《 八關齋經》 24.6 劉宋沮渠京聲 T89(T1.913)
4. 《四人出現世間經》 26.5 劉宋求那跋陀羅 T127(T2.834)
5. 《波斯匿王太后崩塵土坌身經》 26.7 西晉法炬 T122(T2.545)
6. 《婆羅門避死經》 31.4 後漢安世高 T131(T2.854)
7.《 頻毗娑羅王詣佛供養經》 34.5 西晉法炬 T133(T2.855)
8. 《長者子六過出家經》 35.10 劉宋慧簡 T134(T2.857)
9. 《鴦崛髻經》 38.6 西晉法炬 T119(T2.510)
10.《 鹹水喻經》 39.3 西晉失譯 T29(T1.811)
11. 《四未曾有經》 42.3 西晉竺法護 T136(T2.859)
12. 《牧牛經(放牛經[29] )》 49.1 姚秦鳩羅摩什 T123(T2.546)
13. 《十一想思念如來經》 49.10 & 50.1 劉宋求那跋陀羅 T138(T2.861)
14.《 四泥犁經》 50.5 東晉竺曇無蘭 T139(T2.861)
15.《 阿那邠邸化七子經》 51.7 後漢安世高 T140(T2.862)
16.《 阿難同學經》 後漢安世高 T149(T2.874)
17. 《水沫所漂經》 東晉竺曇無蘭 T106(T2.501)
18.《 阿闍世王問五逆經》 西晉法炬 T508(T14.775)
<表十一>
項次 《經律異相》引文 水野弘元建議的18部單經譯文
A 婆伽婆在 婆伽婆在
B 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 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
C 羅閱祇 羅閱祇, 羅閱城
D 耆闍崛山 耆闍崛山, 靈鷲山
E 迦蘭陀竹園 迦蘭陀
F 波斯匿 波斯匿
G 舍利弗, 目(犍)連 舍利弗, 目犍連
H 沙門, 婆羅門 沙門, 婆羅門
I 比丘僧, 阿羅漢 比丘僧, 阿羅漢
J 長者, 轉輪聖王 居士, 轉輪聖王
K 三十三天, 兜術天 三十三天, 兜術天
L 閻浮提 閻浮里
M 善處天上 善處天上
N 惡道 惡道, 惡趣
O 地獄 地獄, 泥犂
P 般涅槃 般涅槃
Q 衣被飯食 衣被飲食
R 病瘦醫藥, 床臥具 病瘦醫藥, 床臥具
S 結跏趺坐, 頭面禮足 結跏趺坐, 頭面禮足
T 在一面坐, 繞三匝 在一面坐, 繞三匝

十、結語

在水野弘元〈增一阿含經解說〉文末的〈附記〉中,他主張:
1. 「現存《增一阿含》並非僧伽提婆(第二譯)所譯,而為曇摩難提譯(第一譯) 。」
2. 由寶唱的《經律異相》所引用之《增一阿含》,可知梁朝寶唱所見到的為與今本不同的《增一阿含》,所以《增一阿含》曾經有過兩種譯本。
3. 推定「《增一阿含》之十八單經」為同一譯者,而且與寶唱的《經律異相》所引用之《增一阿含》為同一譯者。
4. 「現存《中阿含》應作為曇摩難提譯,『二十四單行經』應作為僧伽提婆譯。蓋《中阿含》單本二十四經與考證為《增一阿含》之別行單本十八經具有共同譯語、譯風等特徵,則應係同屬一譯者,即同為僧伽提婆所譯。」
5. 「若僅將現存《增一阿含》作為曇摩難提譯,而《中阿含》仍作為僧伽提婆譯,則今日業已亡佚之《增一阿含》變為僧伽提婆譯,亡佚之《中阿含》仍為曇摩難提譯,就不甚妥當!因為失佚之《中阿含》與《增一阿含》,就其殘存之經典而言,可以看出二者係同出於一譯者之手,故關於此一問題,有待後之學者作進一步之考證。」 [30]
關於第一項,「現存《增一阿含》並非僧伽提婆(第二譯)所譯,而為曇摩難提譯(第一譯) 」,雖然是大多數學者的意見,可是也有如無著法師等作文獻比較的學者,檢討「現存《增一阿含》有『新譯』與『舊譯』並存」的可能性。[31]
本文也提供了相當數量的例子,指出原是《增一阿含》的獨特譯語出現在《經律異相》的《中阿含》引文中;同樣地,也有原是《中阿含》的獨特譯語出現在《經律異相》的《增一阿含》引文中 。
關於第二項「《增一阿含》曾經有過兩種譯本」,筆者贊同水野弘元的此項推論。在比對完《經律異相》的引文之後,可以確認引文在與現存版本的差異普遍有卷數不符、引文內容不同和找不到對應經文的問題。雖然,現在要考察「細註」是否來自寶唱(或他的團隊)有相當的困難;但是即使不將「細註」作為原編輯者所加,也就是「不把《增一阿含》引文卷數的差異」列為另一本《增一阿含》存在的證據,而只當作增附細註者的訛誤,純粹從引文的異同,仍然可以認定確實有一本與今本不同的《增一阿含》存在。
依照本文的比對,有些引文與今本《增一阿含》相同,有些引文差異頗大,有些引文與現存的《增一阿含》單經相同。這意味著今本《增一阿含》,有些經是曇摩難提的原譯,有些經不是曇摩難提的原譯,是已經被重譯或替換的,也有可能原來曇摩難提的原譯經,而在後來被刪除了;並非某一個譯經團隊的譯文全貌。基本上,印順導師所說的「從來只此一部──曇摩難提所(譯)出,僧伽提婆重治改定。」在某個意義層面上是講得通的。而且,如同無著法師所指出的,如果有僧伽提婆的重譯本存在,『他所根據的經文來源也不是很清楚。因為他是根據書寫為文字的「胡本」來翻譯《中阿含》,而達摩難提的《增一阿含》譯本則是依據自己的記憶「闇誦」[32] 。對於瞿曇僧伽提婆的《增一阿含》翻譯是否來自記憶背誦,或是他拿到了達摩難提背誦的《增一阿含》的文本而依此翻譯,也沒有明確的敘述。』[33]
但是,曇摩難提的原譯被替換或改正了多少,替換或改正的準則是什麼,則仍有待進一步探討。
筆者建議:「『曇摩難提原譯本,僧伽提婆改正本,可能曾同時流行』(此為印順導師的推論),在此兩譯到《經律異相》成書之間有人擷取不同經典的『新譯』與『舊譯』成為差異的版本﹔就有些經文來說,《經律異相》引文見到的『舊譯』,而現存的版本則為『新譯』的版本。就第六章第八項『大愛道出家』而言,《經律異相》引文見到的是此則經文為『新譯』替換過的版本,而現存的版本則保留『舊譯』。」
第三項「推定《增一阿含》之十八單經為同一譯者,而且與寶唱的《經律異相》所引用之《增一阿含》為同一譯者」,筆者反對此種推定,已經在第八章述說理由。
第四項「現存《中阿含》應作為曇摩難提譯,『二十四單行經』應作為僧伽提婆譯。蓋《中阿含》單本二十四經與考證為《增一阿含》之別行單本十八經具有共同譯語、譯風等特徵,則應係同屬一譯者,即同為僧伽提婆所譯。」筆者反對此種論點,筆者還是傾向支持《中阿含》為僧伽提婆所譯,不過,現存《中阿含》版本可能也有『新譯』與『舊譯』並存的情況,有待進一步論證。
第五項「現存《中阿含》二十四單譯經與《增一阿含》十八單譯經為同一譯者」,筆者反對此種論點,將此四十二部經推斷為同一作者,需要更詳盡的論證。
筆者認為現存的60卷本《中阿含經》與 51卷本《增一阿含經》所屬的部派明顯不同、翻譯的專業術語也不同,實在不適宜判定為同一譯者所為:如果兩者均為曇摩難提所為,就師弟口耳傳誦的傳統[34] 來說,似乎一個人不可能默誦兩個不同部派的阿含經典;如果均為僧伽提婆所譯,則僧伽提婆是根據闇誦或紙本翻譯?為何翻譯用語差別如此多?為何新舊譯《增一阿含經》卷數相同、經數相同?為何僧伽提婆要翻譯兩部不同部派的經典?如果要重譯《增一阿含經》,為何不選擇同一部派的經本翻譯?也是問題眾多。
水野弘元所提的「現存《中阿含》二十四單譯經與《增一阿含》十八單譯經」為同一譯者的議題,作成類似第三項、第四項、第五項的判定。此項判定必須等待將上述經典逐一「詳盡地」比對,並且將「增一阿含所屬的部派」、「曇摩難提的闇誦準確率有多高」、「現存的《增一阿含經》有那些經是第一譯、那些是第二譯、那些經典原先是在《增一阿含》而被抽離」等等問題作個初步的釐清,才能作進一步的有效推論,水野弘元雖然在〈漢譯之《中阿含經》與《增一阿含經》〉一文有再次觸及其中的議題,但是並不周全,也不詳盡,仍待學者更深入地論究[35]
最後,從本文比對經文的結果,推定《經律異相》有「卷數不符」、「出處不符」、「引文字句錯誤」、「錯字」、「體例不符」等訛誤,如要以其中的引文作為論述的主要證據,必須更加審慎。
《經律異相》為寶唱奉詔編纂,當朝皇帝又是喜歡讀經、講經的梁武帝,這麼多的「失誤」確實是有違古代中國奉詔編纂的常理,恐怕不宜簡簡單單地認為原因出自編者疏漏,此類「失誤」的形成原因仍然有待進一步研究探討。



[1]《雜阿含經》大正2,12c2~3。
[2]《翻梵語》:「欝低迦修多羅(應云『欝低摩修多羅』,譯曰『欝低摩』者最上,修多羅者法本) 。」(大正54,987a15) ,似乎與《增一阿含經.四法集》關係不大。
[3]《雜阿含經》(大正2,175a7~8) ,對應經典:SN 47.16 Uttiya。
[4]《雜阿含經》(大正2,175a21~23) ,對應經典:SN 47.15 Bahika。
[5] SN 45.30 Uttiya 參考 Bhikkhu Bodhi,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p. 1538, 漢譯對應經典為《雜阿含 .752經》(大2,198c27~199a13) ,在漢譯經文,問法者為迦摩比丘,而非鬱低迦。
[6]《雜阿含經》「二信二阿難,壞法、欝低迦,婆羅及世間,除漏無漏法」(CBETA, T02, no. 99, p. 13, c5-6)「除」字應為「陰」字。
[7]《阿毘達磨俱舍釋論》(CBETA, T29, no. 1559, p. 307, c6-12)
[8]《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0~1到 770 ~3。
[9]《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p. 777~11。
[10]《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5~14到776~1。
[11]《出三藏記集》大正55,17b24~25。
[12]《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p.93~94 。
[13]《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6~777。
[14]《頂生王故事經》大正1,824a13~14。
[15]《經律異相》大正53,9c1~2。
[16]《雜阿含576經》大正2,153c13~14。
[17]《雜阿含1197經》大正2,325b17~18。
[18]《別譯雜阿含161經》大正2,435a16~17。
[19]《增壹阿含26.9經》大正2,641a25~26。
[20]《增壹阿含31.9經》大正2,672b14~15。
[21]《增壹阿含32.6經》大正2, 677c18~19。
[22]《增壹阿含34.2經》大正2,693a8~9。
[23]《增壹阿含41.5經》大正2,746c22~23。
[24]《頂生王故事經》大正1,824a7~14。
[25]《出曜經》大正4,632a23~24。
[26]《中阿含 60經》大正1,495c22~27。
[27]《增壹阿含17.7經》大正2,584c2~7)
[28]《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6~777。
[29]《佛說放牛經》大正2,546a16。
[30]《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p.784~785。此五項有加引號者為水野弘元原文,未加引號者為筆者轉述其文意。
[31] 無著法師,〈中阿含比較研究摘要〉:「《中阿含》出現的「阿練若」譯語指出現存的《中阿含》與《增一阿含》似乎有某種關係」《福嚴佛學研究》第二期,(2007)。
[32]《出三藏記集》:「難提口誦胡本,竺佛念譯出。」(大正55,10b21~26)。
[33] 無著法師,〈中阿含比較研究摘要〉,《福嚴佛學研究》第二期,(2007)。
[34] 無著法師,〈巴利口誦傳統的形式與功能〉《第一屆巴利學與佛教學術研討會》,南華大學(2006年9月)。
[35] 水野弘元,〈漢譯之《中阿含經》與《增一阿含經》〉,《佛教研究》第18期,p. 15-42, (1989)。《佛教文獻研究》,p. 535-579,(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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