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唱《經律異相》所引之《阿含經》---試論水野弘元教授的〈《增一阿含經》解說〉〉,原文發表於《福嚴佛學研究》第2期,91-160頁,2007年4月出版。
七、《雜阿含》所引用之《增一阿含》
在《雜阿含52經》有如此之經文:「鬱低迦修多羅,如《增一阿含經》四法中說」[1] ,在現存《增一阿含經》並未找到對應的經典。從《雜阿含51經》談「五蘊是壞法、涅槃是不壞法」,《雜阿含53經》談「佛告婆羅門論因、說因」看來,此經的前後經文似乎也與「四法集」無關係[2] 。檢校《大藏經》,《雜阿含624經》:「世尊教誨尊者鬱低迦:當先淨其戒,直其見,具足三業,然後修四念處。」[3] ,《雜阿含625經》:「初業清淨,身身觀念住者,超越諸魔;受、心、法法觀念住者,超越諸魔。」[4] ,《雜阿含624經》似乎有可能與《雜阿含52經》內容相似,而且談到四念處也與「四法集」的法數相應;只不過此兩經,一將內容譯出,一只指出對應經典;如果在《雜阿含52經》未譯出內容,似乎沒理由在《雜阿含624經》譯出完整的內容。《相應部45.30經》名為 Uttiya 或 Uttika[5] ,與鬱低迦的音十分吻合,不過此經的內容是修八正道與斷五欲貪愛,也不會編列在「四法集」中。《雜阿含52經》也不會是背誦的訛誤,因為攝頌中確實有「鬱低迦」這部經:「二信(47、48)二阿難(49、50),壞法(51)欝低迦(52),婆羅(53)及世間(54?),除(55)漏無漏法(56)」[6] (括弧中的數目字為大正藏《雜阿含經》經號)。
在《阿毘達磨俱舍釋論》有相關的記載:「由此義世間有邊等四問,佛亦不記,此四問同前四義故。何以知然?有外道名郁胝柯以此四問佛。復問:『為一切世間由此道得出離?為世間一分?』大德阿難言:『郁胝柯,是義汝於初已問世尊。今何故,復以方便更問此義?如來有異死等四問?』」[7] 此中敘述的「郁胝柯」問了四問(世間有邊、世間無邊、世間亦有邊亦無邊、世間非有邊非無邊),《阿毘達磨俱舍釋論》所引的「郁胝柯四問」很有可能是《雜阿含52經》指稱的「鬱低迦修多羅,如《增一阿含經》四法中說」,而為今本《增一阿含》所未收入的經。
總之,不管是否能在現存《四阿含》中辨認出《雜阿含52經》指稱的「鬱低迦修多羅」,求那跋陀羅譯經時所指稱的《增一阿含》,與現存的《增一阿含》不同,而在巴利《增支部尼柯耶》四法集中也找不到此經指稱的經典。
八、《經律異相》引文的訛誤
現存《經律異相》的引文可以校正一些現存經典的字詞錯誤,如《雜阿含1307經》「我有如是『揵』疾神足」應為『捷』字。但是,引文本身也出現不少問題,如引《大智度論》:「時中最小者六十念中之一念」誤作「六十念中之一念謂極小劫也」;《雜阿含640經》起不忍心的是「安伽陀」而非上座「弟子」、執金剛杵的是「大提木佉」而非「大提木法」;《雜阿含1330經》言「燒我!煮我!」的是「優波伽吒」而非「舍利」、陷地獄的是「優波伽吒」而非「伽吒」;《雜阿含1178經》「時夫以偈」而非「持夫以偈」、「正向涅槃」而非「弗向涅槃」;「賴吒為父所要」一則,「賴吒婆羅」誤為「賴吒婆羅門」;《鸚鵡經》的「彼父兜羅」誤為「我父兜羅」;「無所有入處」一則,「優蹋藍弗、羅勒迦藍」誤為「優蹋藍、弗羅勒迦藍」;「琉璃王滅釋種」一則,引文先稱「多舌魚」後又改稱「兩舌魚」;「二十耳億」一則,應是「世尊回雷音池側」,引文誤作「二十耳億聞是語已,還雷音池側」。及卷數錯誤如《大智度論》卷38誤為卷36,「貧老夫妻三時懈怠」的偈頌錄為卷5及卷42。
綜合以上各章所述,《經律異相》共有「卷數不符」、「出處不符」、「引文字句錯誤」、「錯字」、「體例不符」等現象,這些訛誤有時令人難以判斷是引文失誤,抑或是輾轉抄寫訛誤,進而無法確認是否卷數的錯落是來自版本的差異,抑或是引文失誤與抄寫訛誤。由於這些訛誤,在引《經律異相》作為論述證據時,作為證據的效力也被減低了。
九、〈增一阿含經解說〉所建議的18部單譯經
在第五章的《經律異相》之《增一阿含》引文比對中,針對第十四項「鴦崛鬘暴害人民,遇佛出家得羅漢道」引文,水野弘元推定為出自《T119 鴦崛髻經》,而且此經即是「今已亡佚之曇摩難提所譯《增一阿含經》中之一經而別出為單經者」[8] 。他進而建議十八部單譯經為「出自曇摩難提所譯之《增一阿含經》」[9] ,即使名單中各部經各登錄有不同的譯者,他認為此十八部經(如<表十>)原本在《出三藏記集》、《法經錄》、《仁壽錄》,《靜泰錄》均作為「譯者不明之失譯經,僅隋費長房之《歷代三寶紀》任意安上譯者之名,而歷經《開元錄》等,沿襲至今,實與史實不符,應將此錯誤改正為『曇摩難提』才對。」[10]《經律異相》之「鴦崛鬘暴害人民,遇佛出家得羅漢道」引文與《T119 鴦崛髻經》經文幾乎相同是事實,但是,能否將所有《經律異相》引文的對應經典均當成曇摩難提所譯的《增一阿含》是一個問題,能否將所有的十八部單譯經作為曇摩難提譯的《增一阿含》又是另一個問題。就第一個問題,例如《經律異相》第二十二項引文,與《十誦律》完全相同,可是我們都十分清楚不可將《十誦律》當作亡佚的《增一阿含》。例如,第二十四項引文,與竺佛念所譯的《菩薩從兜術天降神母胎說廣普經》有相同的敘述,可是我們也不會將此經當作亡佚的《增一阿含》。第十七項引文,與《舍衛國王十夢經》、《波斯匿王十夢經》、云《舍衛國王夢見十事經》、《國王不黎先泥十夢經》大致相同,雖然列為失譯經,可是「細註」註為「安公云出《阿毘曇》[11] 」,也不合適將此經當作亡佚的曇摩難提所譯的《增一阿含》。
印順導師也對這樣的判定提出看法,《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曇摩難提誦出以前,我國早有《增壹阿含經》的部分譯本,如《出三藏記集》卷2所說:「雜經四十四篇二卷」(「安公云出增壹阿含」) ,「百六十品經一卷」,「舊錄云:增一阿含百六十章」。凡與現存《增壹阿含經》不同的,都不能推定為曇摩難提譯本,及與僧伽提婆重治本有部派的差別。」[12]
如果考量如第八章「《經律異相》引文的訛誤」,也有可能是引自印順導師所述的前譯經典而引文誤記,不能當作是「曇摩難提譯本」。
第二部分十八單經的問題則更需要較仔細的比對來下結論,而不能由簡單幾個詞句的吻合就判定他們為同一譯者,甚至都是曇摩難提所譯而為亡佚之《增一阿含》。[13]
例如檢驗第一經《頂生王故事經》是否可以被認定為曇摩難提所譯而為亡佚之《增一阿含》,我認為這樣的主張有幾點疑問。
1.1 本經文末的偈頌差異較大:
因為本經文末的偈頌最後一頌為:「諸法悉無常,生者必壞敗,生生悉歸盡,彼滅第一樂。」[14] ,此一偈頌在《經律異相》的《增一阿含》引文為:「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夫生輒有死,此滅為最樂。」[15] 如為同一譯者,對這一首著名的偈頌,字句不應差異如此大。如果參考現存四阿含,如:
《雜阿含576經》:「一切行無常,是則生滅法,生者既復滅,俱寂滅為樂。」[16]
《雜阿含1197經》:「一切行無常,斯皆生滅法,雖生尋以滅,斯寂滅為樂。」[17]
《別譯雜阿含161經》:「諸行斯無常,是生滅之法,其生滅滅已,寂滅乃為樂。」[18]
《增壹阿含26.9經》:「一切行無常,生者當有死,不生不復滅,此滅最第一。」[19]
《增壹阿含31.9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滅最為樂。」[20]
《增壹阿含32.6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則不死,此滅為最樂。」[21]
《增壹阿含34.2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則不死,此滅為最樂。」[22]
《增壹阿含41.5經》:「一切行無常,起者必有滅,無生則無死,此滅最為樂。」[23] 此偈頌第三句,《經律異相》的引文較接近《雜阿含.1197經》,而不是《T39頂生王故事經》,第一句也與《頂生王故事經》相差較大。
《頂生王故事經》文末第二偈頌為:「不以錢財業,覺知欲厭足,樂少苦惱多,智者所不為,設於五欲中,竟不愛樂彼,愛盡便得樂,是三佛弟子。食欲拘利歲,終便入地獄,本欲安所至?命為苦所切。諸法悉無常,生者必壞敗,生生悉歸盡,彼滅第一樂。」[24]與此偈相當的偈頌如:
《出曜經》卷4:「雖有天欲,惠捨不貪,樂離恩愛,三佛弟子。」[25]
《中阿含60經》:「天雨妙珍寶,欲者無厭足,欲苦無有樂,慧者應當知。若有得金積,猶如大雪山,一一無有足,慧者作是念,得天妙五欲,不以此五樂,斷愛不著欲,等正覺弟子。」[26]
《增壹阿含17.7經》:「貪婬如時雨,於欲無厭足,樂少而苦多,智者所屏棄。 正使受天欲,五樂而自娛,不如斷愛心,正覺之弟子。貪欲延億劫,福盡還入獄,受樂詎幾時?輒受地獄痛。」[27]
《出曜經》、《中阿含60經》與《增壹阿含17.7經》均譯為天欲、天妙之五欲,三者相近,而與《頂生王故事經》不同,我們即使見到《頂生王故事經》與《出曜經》同樣將「等正覺弟子」翻譯成罕見的「三佛弟子」,也不適宜將《出曜經》的譯者竺佛念當作《頂生王故事經》的同一譯者。
1.2 與水野弘元的<表十一>的文句[28] 作比較:
就 <表十一>而言,《經律異相》的引文有C、 I、 J、K、 N 五項對應文句,《增壹阿含32.6經》有 C、E、 G、 J、 K、 N 六項對應文句,《頂生王故事經》卻只有 A、B、 K 三項,如果判定《頂生王故事經》與《經律異相》的引文為同一譯者,《增一阿含32.6經》則為另一譯者,似乎很難自圓其說。
因此,將此十八經列為同一人的翻譯似乎有武斷之嫌疑。
<表十>
經名 | 現存《增一阿含》相當的經號 | 譯者 | 大正藏經號(頁次) |
1. 《頂生王故事經》 | 17.7 | 西晉法炬 | T39(T1.822) |
2. 《父母恩難報經》 | 20.11 | 後漢安世高 | T684(T16.778) |
3.《 八關齋經》 | 24.6 | 劉宋沮渠京聲 | T89(T1.913) |
4. 《四人出現世間經》 | 26.5 | 劉宋求那跋陀羅 | T127(T2.834) |
5. 《波斯匿王太后崩塵土坌身經》 | 26.7 | 西晉法炬 | T122(T2.545) |
6. 《婆羅門避死經》 | 31.4 | 後漢安世高 | T131(T2.854) |
7.《 頻毗娑羅王詣佛供養經》 | 34.5 | 西晉法炬 | T133(T2.855) |
8. 《長者子六過出家經》 | 35.10 | 劉宋慧簡 | T134(T2.857) |
9. 《鴦崛髻經》 | 38.6 | 西晉法炬 | T119(T2.510) |
10.《 鹹水喻經》 | 39.3 | 西晉失譯 | T29(T1.811) |
11. 《四未曾有經》 | 42.3 | 西晉竺法護 | T136(T2.859) |
12. 《牧牛經(放牛經[29] )》 | 49.1 | 姚秦鳩羅摩什 | T123(T2.546) |
13. 《十一想思念如來經》 | 49.10 & 50.1 | 劉宋求那跋陀羅 | T138(T2.861) |
14.《 四泥犁經》 | 50.5 | 東晉竺曇無蘭 | T139(T2.861) |
15.《 阿那邠邸化七子經》 | 51.7 | 後漢安世高 | T140(T2.862) |
16.《 阿難同學經》 | 後漢安世高 | T149(T2.874) | |
17. 《水沫所漂經》 | 東晉竺曇無蘭 | T106(T2.501) | |
18.《 阿闍世王問五逆經》 | 西晉法炬 | T508(T14.775) |
項次 | 《經律異相》引文 | 水野弘元建議的18部單經譯文 |
A | 婆伽婆在 | 婆伽婆在 |
B | 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 | 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 |
C | 羅閱祇 | 羅閱祇, 羅閱城 |
D | 耆闍崛山 | 耆闍崛山, 靈鷲山 |
E | 迦蘭陀竹園 | 迦蘭陀 |
F | 波斯匿 | 波斯匿 |
G | 舍利弗, 目(犍)連 | 舍利弗, 目犍連 |
H | 沙門, 婆羅門 | 沙門, 婆羅門 |
I | 比丘僧, 阿羅漢 | 比丘僧, 阿羅漢 |
J | 長者, 轉輪聖王 | 居士, 轉輪聖王 |
K | 三十三天, 兜術天 | 三十三天, 兜術天 |
L | 閻浮提 | 閻浮里 |
M | 善處天上 | 善處天上 |
N | 惡道 | 惡道, 惡趣 |
O | 地獄 | 地獄, 泥犂 |
P | 般涅槃 | 般涅槃 |
Q | 衣被飯食 | 衣被飲食 |
R | 病瘦醫藥, 床臥具 | 病瘦醫藥, 床臥具 |
S | 結跏趺坐, 頭面禮足 | 結跏趺坐, 頭面禮足 |
T | 在一面坐, 繞三匝 | 在一面坐, 繞三匝 |
十、結語
在水野弘元〈增一阿含經解說〉文末的〈附記〉中,他主張:1. 「現存《增一阿含》並非僧伽提婆(第二譯)所譯,而為曇摩難提譯(第一譯) 。」
2. 由寶唱的《經律異相》所引用之《增一阿含》,可知梁朝寶唱所見到的為與今本不同的《增一阿含》,所以《增一阿含》曾經有過兩種譯本。
3. 推定「《增一阿含》之十八單經」為同一譯者,而且與寶唱的《經律異相》所引用之《增一阿含》為同一譯者。
4. 「現存《中阿含》應作為曇摩難提譯,『二十四單行經』應作為僧伽提婆譯。蓋《中阿含》單本二十四經與考證為《增一阿含》之別行單本十八經具有共同譯語、譯風等特徵,則應係同屬一譯者,即同為僧伽提婆所譯。」
5. 「若僅將現存《增一阿含》作為曇摩難提譯,而《中阿含》仍作為僧伽提婆譯,則今日業已亡佚之《增一阿含》變為僧伽提婆譯,亡佚之《中阿含》仍為曇摩難提譯,就不甚妥當!因為失佚之《中阿含》與《增一阿含》,就其殘存之經典而言,可以看出二者係同出於一譯者之手,故關於此一問題,有待後之學者作進一步之考證。」 [30]
關於第一項,「現存《增一阿含》並非僧伽提婆(第二譯)所譯,而為曇摩難提譯(第一譯) 」,雖然是大多數學者的意見,可是也有如無著法師等作文獻比較的學者,檢討「現存《增一阿含》有『新譯』與『舊譯』並存」的可能性。[31]
本文也提供了相當數量的例子,指出原是《增一阿含》的獨特譯語出現在《經律異相》的《中阿含》引文中;同樣地,也有原是《中阿含》的獨特譯語出現在《經律異相》的《增一阿含》引文中 。
關於第二項「《增一阿含》曾經有過兩種譯本」,筆者贊同水野弘元的此項推論。在比對完《經律異相》的引文之後,可以確認引文在與現存版本的差異普遍有卷數不符、引文內容不同和找不到對應經文的問題。雖然,現在要考察「細註」是否來自寶唱(或他的團隊)有相當的困難;但是即使不將「細註」作為原編輯者所加,也就是「不把《增一阿含》引文卷數的差異」列為另一本《增一阿含》存在的證據,而只當作增附細註者的訛誤,純粹從引文的異同,仍然可以認定確實有一本與今本不同的《增一阿含》存在。
依照本文的比對,有些引文與今本《增一阿含》相同,有些引文差異頗大,有些引文與現存的《增一阿含》單經相同。這意味著今本《增一阿含》,有些經是曇摩難提的原譯,有些經不是曇摩難提的原譯,是已經被重譯或替換的,也有可能原來曇摩難提的原譯經,而在後來被刪除了;並非某一個譯經團隊的譯文全貌。基本上,印順導師所說的「從來只此一部──曇摩難提所(譯)出,僧伽提婆重治改定。」在某個意義層面上是講得通的。而且,如同無著法師所指出的,如果有僧伽提婆的重譯本存在,『他所根據的經文來源也不是很清楚。因為他是根據書寫為文字的「胡本」來翻譯《中阿含》,而達摩難提的《增一阿含》譯本則是依據自己的記憶「闇誦」[32] 。對於瞿曇僧伽提婆的《增一阿含》翻譯是否來自記憶背誦,或是他拿到了達摩難提背誦的《增一阿含》的文本而依此翻譯,也沒有明確的敘述。』[33]
但是,曇摩難提的原譯被替換或改正了多少,替換或改正的準則是什麼,則仍有待進一步探討。
筆者建議:「『曇摩難提原譯本,僧伽提婆改正本,可能曾同時流行』(此為印順導師的推論),在此兩譯到《經律異相》成書之間有人擷取不同經典的『新譯』與『舊譯』成為差異的版本﹔就有些經文來說,《經律異相》引文見到的『舊譯』,而現存的版本則為『新譯』的版本。就第六章第八項『大愛道出家』而言,《經律異相》引文見到的是此則經文為『新譯』替換過的版本,而現存的版本則保留『舊譯』。」
第三項「推定《增一阿含》之十八單經為同一譯者,而且與寶唱的《經律異相》所引用之《增一阿含》為同一譯者」,筆者反對此種推定,已經在第八章述說理由。
第四項「現存《中阿含》應作為曇摩難提譯,『二十四單行經』應作為僧伽提婆譯。蓋《中阿含》單本二十四經與考證為《增一阿含》之別行單本十八經具有共同譯語、譯風等特徵,則應係同屬一譯者,即同為僧伽提婆所譯。」筆者反對此種論點,筆者還是傾向支持《中阿含》為僧伽提婆所譯,不過,現存《中阿含》版本可能也有『新譯』與『舊譯』並存的情況,有待進一步論證。
第五項「現存《中阿含》二十四單譯經與《增一阿含》十八單譯經為同一譯者」,筆者反對此種論點,將此四十二部經推斷為同一作者,需要更詳盡的論證。
筆者認為現存的60卷本《中阿含經》與 51卷本《增一阿含經》所屬的部派明顯不同、翻譯的專業術語也不同,實在不適宜判定為同一譯者所為:如果兩者均為曇摩難提所為,就師弟口耳傳誦的傳統[34] 來說,似乎一個人不可能默誦兩個不同部派的阿含經典;如果均為僧伽提婆所譯,則僧伽提婆是根據闇誦或紙本翻譯?為何翻譯用語差別如此多?為何新舊譯《增一阿含經》卷數相同、經數相同?為何僧伽提婆要翻譯兩部不同部派的經典?如果要重譯《增一阿含經》,為何不選擇同一部派的經本翻譯?也是問題眾多。
水野弘元所提的「現存《中阿含》二十四單譯經與《增一阿含》十八單譯經」為同一譯者的議題,作成類似第三項、第四項、第五項的判定。此項判定必須等待將上述經典逐一「詳盡地」比對,並且將「增一阿含所屬的部派」、「曇摩難提的闇誦準確率有多高」、「現存的《增一阿含經》有那些經是第一譯、那些是第二譯、那些經典原先是在《增一阿含》而被抽離」等等問題作個初步的釐清,才能作進一步的有效推論,水野弘元雖然在〈漢譯之《中阿含經》與《增一阿含經》〉一文有再次觸及其中的議題,但是並不周全,也不詳盡,仍待學者更深入地論究[35]。
最後,從本文比對經文的結果,推定《經律異相》有「卷數不符」、「出處不符」、「引文字句錯誤」、「錯字」、「體例不符」等訛誤,如要以其中的引文作為論述的主要證據,必須更加審慎。
《經律異相》為寶唱奉詔編纂,當朝皇帝又是喜歡讀經、講經的梁武帝,這麼多的「失誤」確實是有違古代中國奉詔編纂的常理,恐怕不宜簡簡單單地認為原因出自編者疏漏,此類「失誤」的形成原因仍然有待進一步研究探討。
[1]《雜阿含經》大正2,12c2~3。
[2]《翻梵語》:「欝低迦修多羅(應云『欝低摩修多羅』,譯曰『欝低摩』者最上,修多羅者法本) 。」(大正54,987a15) ,似乎與《增一阿含經.四法集》關係不大。
[3]《雜阿含經》(大正2,175a7~8) ,對應經典:SN 47.16 Uttiya。
[4]《雜阿含經》(大正2,175a21~23) ,對應經典:SN 47.15 Bahika。
[5] SN 45.30 Uttiya 參考 Bhikkhu Bodhi, 《The Connected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p. 1538, 漢譯對應經典為《雜阿含 .752經》(大2,198c27~199a13) ,在漢譯經文,問法者為迦摩比丘,而非鬱低迦。
[6]《雜阿含經》「二信二阿難,壞法、欝低迦,婆羅及世間,除漏無漏法」(CBETA, T02, no. 99, p. 13, c5-6)「除」字應為「陰」字。
[7]《阿毘達磨俱舍釋論》(CBETA, T29, no. 1559, p. 307, c6-12)
[8]《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0~1到 770 ~3。
[9]《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p. 777~11。
[10]《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5~14到776~1。
[11]《出三藏記集》大正55,17b24~25。
[12]《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p.93~94 。
[13]《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6~777。
[14]《頂生王故事經》大正1,824a13~14。
[15]《經律異相》大正53,9c1~2。
[16]《雜阿含576經》大正2,153c13~14。
[17]《雜阿含1197經》大正2,325b17~18。
[18]《別譯雜阿含161經》大正2,435a16~17。
[19]《增壹阿含26.9經》大正2,641a25~26。
[20]《增壹阿含31.9經》大正2,672b14~15。
[21]《增壹阿含32.6經》大正2, 677c18~19。
[22]《增壹阿含34.2經》大正2,693a8~9。
[23]《增壹阿含41.5經》大正2,746c22~23。
[24]《頂生王故事經》大正1,824a7~14。
[25]《出曜經》大正4,632a23~24。
[26]《中阿含 60經》大正1,495c22~27。
[27]《增壹阿含17.7經》大正2,584c2~7)
[28]《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 p.776~777。
[29]《佛說放牛經》大正2,546a16。
[30]《佛光大藏經》,阿含藏,〈附錄〉,p.784~785。此五項有加引號者為水野弘元原文,未加引號者為筆者轉述其文意。
[31] 無著法師,〈中阿含比較研究摘要〉:「《中阿含》出現的「阿練若」譯語指出現存的《中阿含》與《增一阿含》似乎有某種關係」《福嚴佛學研究》第二期,(2007)。
[32]《出三藏記集》:「難提口誦胡本,竺佛念譯出。」(大正55,10b21~26)。
[33] 無著法師,〈中阿含比較研究摘要〉,《福嚴佛學研究》第二期,(2007)。
[34] 無著法師,〈巴利口誦傳統的形式與功能〉《第一屆巴利學與佛教學術研討會》,南華大學(2006年9月)。
[35] 水野弘元,〈漢譯之《中阿含經》與《增一阿含經》〉,《佛教研究》第18期,p. 15-42, (1989)。《佛教文獻研究》,p. 535-579,(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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