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教學發展的創新與薪傳」佛學教育研討會第一場(2011年10月29日)
「佛教經典語文教學的薪傳與發展」座談實錄
許洋主
如實佛學研究室住持人
感謝主辦單位給我這個機會,來這裡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我剛才走錯路了,剛好走了相反的方向。我看我的責任就是介紹人,今天這些人都是大家熟悉的。我就簡單講一講。
高明道教授,看他的名字,我們就知道他的背景,感謝德國送給我們一個這樣好的老師。接下來的五位是:莊國彬教授,劉國威教授,釋見弘法師,黃奕彥教授,廖本聖教授。
我們看看這五位,他們大多是文科出身的,只有廖本聖教授學非所用。他本來是學化學的,後來轉而學藏文和西藏佛教。如果沒有很大的興趣,他大概不會這樣做。有一句台灣話,用國語說是「愛上了比死還慘」。他愛上了藏文,就沒有辦法離開它了。這些老師中有幾位是留洋的,像莊國彬教授他去英國專攻宗教學,對巴利語佛典非常精通。他們回到台灣教他們在國外所學的,至於他們教的學校的名稱我就不用念了。不過劉國威老師很特別,我現在才知道他是唸哈佛大學的。哈佛大學,對我們來講,很熟悉。美國好幾任總統都是哈佛大學畢業的;我們台灣也有一位總統是讀那個大學的。可是,我想劉國威老師跟他的學長比起來一定是只贏不輸的,相當不錯,學有專攻。下一位要介紹的是見弘法師。我接觸過很多出家法師。我以前看到出家法師心裡都會動一下,有人跟我講你上輩子大概也是出家人,我說真的嗎?很遺憾,我花很長的時間修行,卻效果好像不彰。我在這裡看到見弘法師。她是日本國立九洲大學文學博士,在出家法師中是很了不起的。你們知道嗎?恆清法師回台大教書的那一年,多少比丘尼受到鼓舞而去國外唸書。其中有很多我都認識,可是,後來都沒看到她們,都到哪裡去了?黃奕彥教授精通藏文和西藏佛教,跟我一樣是MIT (made in Taiwan)。這不容易呀。我學過的語言當中最不容易學的是藏文,因為同音字很多。字型雖然不一樣,但是發音相同。每天我記藏文單字,不是背它的音而是記它的長相。我曾經看到一個同音卻有七個寫法的藏語,當下頭真的會暈。等我背了兩千個單字才停下來,因為出現在經典的字我已經比較熟悉了。喜歡藏文的人都是很特殊的。廖老師,剛才我講了,他以前是學化學的,然後因為愛上藏文而去研究它。我為什麼也學藏文?漢譯的經典我能看,巴利文的我也學過。在世界三大語系——漢文、藏文、巴利文——的佛教經典中,我就一個文經典不會讀,我受不了。所以我47歲那年去學藏文,學了以後我就得意得要死。不是得意我會,而是得意我47歲才去學。你們知道嗎?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他45歲學德文,我47歲學藏文,誰了不起?我都覺得自己不得了。所以學不會的學生碰到我,他就慘了。我會對他說:「你比我年輕二十歲,怎麼可以這樣......」學生中勇氣大的,就會來找我學;勇氣小的就不敢來。我暫時就先介紹到這裡。高老師,我們謝謝德國。
高明道
法光佛教文化研究所專任教師
要談國內巴利語教學,大約可以從四個角度切入思考。第一個是:在臺灣這個華文文化圈內的地方,怎麼會有人想學巴利語?畢竟臺灣的佛教不屬於印度佛教,而是遠東的佛教,大體淵源於中國佛教,頂多還受日本佛教的影響,聖典都是漢字寫的。所以近年來巴利語受重視,顯然是個較特別的發展,由背後兩股力量來推動。一個是佛學研究內部的演變。其主因理應是印順導師及其著作所產生的影響,因為導師對《阿含》的態度跟以往傳統不太一樣。那麼,《阿含》可以跟那些經典對讀呢?當然就是巴利語的典籍。所以,為了進一步掌握漢譯《阿含》的法義,就產生了學習巴利語的需求。這是比較偏重研究的因素。另外還有信仰上的轉移,在國內宗教界起了一個很大的變化。二三十年來,和遠東佛教不一樣的釋氏傳統──也就是西藏佛教跟東南亞的上座佛教──陸陸續續傳進寶島來,在法門的行持和義理的研修上起了可觀的帶動作用。於是就有人基於信仰的關係,因為喜歡東南亞的唱誦,或想多深入自己的信仰,便發心學巴利語。這兩種力量雖然不同,但一致以瞭解經論,甚至培養宗教情操為主,國內似乎沒有像西方學界以巴利純然為一種語言、站在語言學立場上研究的例子。第二個可也思考的問題是:國內有意學習巴利語的人到底怎麼學?大體有兩個途徑:一個是靠自己,一個是端賴別人。自己學有點像辟支佛,跟別人學就像羅漢或菩薩。如果是要從別人那邊學,就遇到一個自修者不會碰到的問題:要跟誰學?這就帶出第三個問題:在國內教授巴利語的師資,背景如何?首先就有留學歸國的僧俗精英。他們到日本、英國等地,學習到某一個程度或拿到學位之後就回來,且往往無私分享、奉獻自己語文方面的專長。另一種情形是由國外來臺弘法的出家師父或學佛者。他們本身信奉、修習上座部的傳統,雖然未必有文憑,但有時從小已接觸巴利語。有人樂意向他們學習,是可以理解的。也許還有另外一種老師,是沒有機會到國外深造,而且因緣也不具足,未能跟外籍的老師學習,只好獨自一人勤奮苦讀,卻竟有辦法將自己的心得和他人分享。最後得思考的是教材的問題。這跟教學的方法與態度也多少有點關係。若是從國外回來的,當然對外國的教材很熟──在日本自用日本學者編輯的巴利語文法書、教科書和辭典,在歐美同樣用當地的相關書籍。因此,回國後,最方便的當然是以這些現成的文獻為教材,不然,怕學生應付不了,就加以翻譯。不過國外另有些非學院派學者編撰的教科書,寫得很不錯,作者有出家人,也有在家人。這類的英文書,部分同樣被翻成中文,可以在課堂上用。此外偶有一種土法煉鋼出爐的教材,是硬著頭皮自己編的。以上四點,只是粗略談談有限材料,每點尚有很大的斟酌空間。例如教材的問題,日本跟歐美各有自己的學術傳統與文化背景。他們的教科書原來編給當地的學生,不是「國際教材」,把它原封不動地移植過來,不可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即使是將資料翻成華語,也不能消除不同文化背景下的隔閡,甚至於進一步還產生新的問題,就像原書中巴利語的“mātulo”譯作“uncle”,而中文譯著對此英語詞的理解是「叔叔」,但實際上“mātulo”指「舅舅」,等等。要突破這類困難,無非靠大家集思廣益,共同努力。
莊國彬
法鼓佛教學院助理教授
從教材上面來看,可能是留學的關係,所以回來之後所用的教材,基本上還是英文的教材。有些教材已經翻譯成中文,但問題亦如高老師所提的,雖然已經翻成中文,但是在整個教材的編排上,在某個程度上還是以英文的角度理解。說到這一點我們就要回歸到說其實在國外學習的情況是說,像我在英國學的時候,學校是沒有開巴利文課的,學校只有開梵文課。那開了梵文課之後呢。老師只有花一堂課,頂多兩堂的時間,講一下梵文跟巴利文不一樣的地方,然後就直接讀巴利經典。目前我們法鼓的編排方式,似乎是類似這樣的方式,就是說希望學生先學梵文,學完梵文之後再來學巴利文。但是這幾年學生的想法似乎不是這樣子,有些人會覺得說梵文太難,看能不能先學巴利文。其實這幾年我也在思考,在教學的方面能不能作一些改變?如配合我們台灣本有的文化,誇張一點講就是能不能用台語去教學,當然這只是一個想法,還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去摸索。另外,我還有在圓光佛學研究所的國際班教課,學生是來自斯里蘭卡、緬甸、泰國、越南的比丘、比丘尼,到台灣學習中華文化、學中文。基本上他們的巴利語都不錯,於是就以巴利語教他們讀《阿含經》。上起課來還覺得蠻有趣的。上課他們會拿自己語言的翻譯本,然後會跟我爭辯說「老師我剛剛覺得你那個解釋不太對,而我們的解釋是如此如此」。然後我們就會討論,例如注釋,或疏是怎麼說的。回歸到國內來說,就是分兩類:一是自學;一是跟別人學。我是覺得有時候學習語言跟老師學會比較有好處。有點像打球一樣,有時候光看是看不太出竅門。而且如果用自學的方式,就會發現如我們剛剛在談的說,目前國內有元亨寺的譯本,而且現在多有電子版,非常容易取得。但是問題是說,這樣的譯本在閱讀上大家要很小心,除了明顯的錯誤外,有些小的地方也同樣會有問題。舉例來說,佛陀說法的地方之一,元亨寺的譯本說是在竹林內「栗鼠」的「飼養處」。「栗鼠」是日文的漢字,就是我們所說的松鼠。「飼養處」,我們會以為有個地方在養松鼠的這樣子。但是這怎麼看都不是很合理。它根本不是飼養,是「餵食」的意思。因為我們都知道注釋書有個蠻有趣的小故事,提到這個地名的由來。然後再說由語言學的角度來學習巴利文,這一點我也覺得是說,能否帶動學生可以作這樣的研究?就是說學巴利語的目的不光只是要閱讀巴利語的經典,而是可以從一個比較大的,就是從一個整個佛教文化傳播的角度,甚至從整個比較語言學的角度來看。最後我要提到的就是說當我們這樣子地培養巴利語的人才,不管是在學校或是在法光,那學了幾年之後呢?是不是說還有甚麼方式可以繼續下去。因為學東西總是要用的,那要怎樣用?是不是說有一個能夠繼續支持,甚至說我們能夠把整個巴利語文獻翻成白話文的這樣一個機構或基金會。目前在放生寺有一些支持和計劃,許洋主老師也是很清楚,因為我自己在學校,事情比較忙沒有辦法。這個是就我的角度的簡單一個講稿,謝謝。
劉國威
佛光大學佛教學系副教授
我負責講的是梵文教學的部分,第一個先聲明的是我的出身也算學非所用。大學原是念應用數學系。原先一開始是先學藏文,當年和黃奕彥老師跟著蕭金松老師學藏文,以前那個年代學藏文的人比較少,我還記得那年跟蕭老師修課,第一年有五位學生,到第二年黃奕彥老師他們畢業後,第二年只剩我跟蕭老師一對一教學,這對當時的學習而言是很難得的經驗。我學梵文其實是到國外才開始學的,很幸運申請到哈佛的「梵文與印度研究學系」(Sanskrit and Indian Studies),此系去年正式改名「南亞研究學系」(South Asian Studies)。當時申請此系前,我學的是藏文,那時我們同學大概只有我一個是進梵文系前沒學過梵文的;另一位西藏同學他也沒學過梵文,但是因為他在印度長大,會印地文,他現在是尼泊爾薩迦國際佛學院(International Buddhist Academy)院長。所以我梵文的學習是在那裏才開始學。當時是用英文學的,所以一開始學對我是蠻痛苦的。基本上我當時念的是梵文系,所以當然梵文是當然必修重點.除了因為我沒學過梵文,所以從第一年(First Year Sanskrit)的基礎開始學習外,之後博士班學生的梵文必修課程基本上分四門:第一是波膩尼文法(Panini Grammar);第二是梵文詩學(Kavya Sanskrit);第三是哲學梵文(Philosophical Sanskrit);最後就是吠陀梵文(Vedic Sanskrit)。那時候因為吠陀梵文離我的研究領域比較遠些,所以後來我是哲學梵文修了兩學期。另外在我們系內選修課程有開過像是佛教混合梵文(Buddhist Hybrid Sanskrit)的課程,修此課程前必須至少有兩年以上梵文基礎。哈佛梵文系的學風主要就是承襲19世紀以來歐洲逐漸建立的語言文獻學傳統。所以我們當時用的教材,其實是屬於此傳統中各西方學者所編的梵文文法教材。像是我當時初學所用的梵文文法是由牛津大學教授Michael Coulson所編寫,屬於Teach Yourself叢書的那一本,那時候用此教材學習對我而言其實蠻累的,那本書使用許多語言學術語講解,英文風格也較典雅,例句大部分也直接使用梵文史詩中的例句,對初學者而言學得較吃力.第一年學完其實還搞不太清楚,到第二年才逐漸進入狀況.不同老師用不同教材來教,各有特色.關於教材我大概列舉一些比較著名的梵文文法教材,我想不用一一列舉。歸納起來大約分成幾類:一類是從19世紀以來歐洲學者開始所編的條列式的梵文文法。比方Perry、Macdonell、或像是Whitney皆是,就是把梵文文法作一些分類,而這些文法大概是以主題劃分,將規則編號條列,有點像法律條文這樣子歸納。我覺得此類教材對已經學習梵文後,回頭要來查這些文法規則的時候比較方便;但是對初學者來講,靠這些來學習是很痛苦的。另一種像是Coulson這一類近代學者所編,比較不是用條列式。而是像我們一般看的文法書,用主題課程的進度。如果要教導哪些文法內容,就整體介紹講解,只是因為對象是針對西方讀者,所以對西方語言文法沒初步掌握者不易理解。另外一類,是比較複習參考性的書籍,精簡歸納梵文文法架構。我們知道學習梵文時,有很多名詞、動詞的變化表,所以有很多整理出的變化表格.舉例而言,像是100多年前Whiteney所編的動詞變化表。後來我在複習梵文的時候,當時我的同學,就是現在政大宗教所的黃柏棋老師向我推薦Gonda的梵文文法,那本書小小一本,裡面非常精簡,很好用。後來在我畢業前,澳洲學者Bucknell出版了Sanskrit Manual,這也是對學習梵文有幫助的參考性書籍,方便你去查找資料。基本上在國外學習梵文用的教材大概不出這幾類,像上週我和鄧偉仁老師等學者一起去大陸參加「梵學與佛學」研討會。會議裡其實也有大陸學者討論到此梵文文法教材問題,大陸那邊的梵文學習傳統是從季羨林先生開始建立的,大陸現在的梵文學者,老中青三代幾乎都是季羨林先生的徒子徒孫輩。由於季羨林先生留學德國的背景關係,大陸他們長期使用季先生他自己過去學習梵文所用的德國Stenzler所著精簡條列式教材,到現在在大陸還是不少學者用此書當教材。但他們也說這種教材,不適合初學自修。所以會配合一些其他教材。舉例而言,像大陸年輕一輩學者范慕尤,北大博士畢業,剛從德國研究回來,目前在香港教育學院、廣州中山大學教梵文,她用Perry的文法書配合Stenzler的書.在過去兩岸的梵文教學方面,所用教材主要還是這些由西方學者用歐洲語文所編寫的文法。在梵文教學經驗方面,其實有點不該由我來講,我過去曾在佛光開設過三年初級梵文,但這幾年我在佛光大學佛教學系主要開設藏文課程。從前在宗教所開過一年選修給研究生;佛學系成立後,頭兩年因為師資尚不足,梵藏文都是由我來上課:第一年開給研究生,因為研究所是英文教學,所以我直接用英文教材,那時候用的是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所編的Devaviprevesika那一份;後來對因為佛典語文課程開設在大學部,用英文教材他們看不太懂,所以為了他們方便所以我主要還是用惠敏法師所編譯的《梵語初階》。基本上它是把Whitney、Perry、Macdonell三部文法作一綜合編譯,對大學部同學來講,有點鎖碎,除非透過考試或出作業等方式逼他們去背。因為大學部同學可能不像研究生學起來比較有自主性,所以大學部同學用此教材學起來比較累一點。基本上歸納起來,就梵文教學,包括文法學習等這些經驗而言,過去西方學者所編寫文法教材較多,經由過去教學經驗,可以知道每份教材各有長處。而梵文文法這類教材,不管是大陸還是我們台灣這裡都編譯一些類似文法教材,但是可能因為梵文的複雜性,它的以印歐語系文法在中文裡並沒有相對應的架構,所以當它轉換成中文來講授的時候,比較不易表達清楚。所以我看過去這些年的經驗,不少老師其實還是會直接借助一些英文教材,老實講還是比較方便一點。我個人希望未來能夠利用過去這些教學經驗,或在這些文法教本基礎上,能夠重新編一個比較適合中文母語來學習的梵文教材。另外一點值得一提,過去的教學大部分用的是西方學者編寫的這些教材,比較忽略印度學者編寫的這些梵文教材。我覺得印度學者所編梵文文法,有另外的特色。印度學者在學梵文,不像我們是透過文法教本上來學。就我自己的經驗,當我在當學生時,有一年有位尼泊爾原駐聯合國大使因為卸任,到哈佛客座一年,他是喬治城大學的語言學博士,婆羅門背景,我向他學習尼泊爾文及梵文文法。那年暑假我到他家,每一星期挑兩個下午一起研讀《入菩薩行論》的梵文本,一個暑假讀下來只讀完第一品。他是印度教婆羅門,對佛教所知有限。但他們從小學梵文的方式,有點像是我們學四書五經,先是背誦,慢慢再理解文法,而不是直接陷在文法規則,透過文本,慢慢再去理解;所以梵文對他們而言是靈活的,不是死的文字,他們在尼泊爾時,家裡溝通主要是使用梵文,不過當然這一方面是刻意維持此傳統。我們在台灣學梵文的動機,大部分是想要解讀這些佛教文獻,所以說把梵文的學習,有點像是在學拉丁文一樣,把梵文當作個已無人使用的語言,而且太從佛教背景考量,所以學起來更覺吃力與隔閡。這裡分享一些經驗,現在鄧偉仁老師與一些其他老師教梵文課程時用的是在美國密西根大學任教的印度學者Deshpande編寫的教材Samskrta-Subodhini,在密西根大學用此教材已有二十年以上的教學經驗。我覺得他的教材和我剛剛講的過去那些教材是不太一樣的,尤其對年輕的學生,可能一看到文法這麼多,這麼複雜就會怕的人,是蠻不錯的。最後我想提的是說,這些年來因為資訊科技的發展,在未來梵文的教學與學習上,包括對梵文的自修,從網路上可以看到一些關於梵文的新學習工具。舉例而言,在美國與印度等學校,都有人設計了像是針對梵文名詞變格、動詞變化的分析工具程式,過去要一個一個表格去看,現在輸入一個詞進去,電腦就可以幫你分析,或列出這些詞性的相關變化;或者有些程式幫助分析複合詞的組成。利用這些現代方法可能對學習梵文上有些新的幫助。簡單提這幾點看法,謝謝!
釋見弘
法鼓佛教學院助理教授兼教務組組長
一、為何學梵語?學習梵語對生死大事有幫助嗎?漢譯佛典尚無法窮盡,為什麼還要涉獵梵語佛典?如果我的專業是在漢傳佛教,為什麼需要學梵語?佛法的修習需要梵語嗎?弘揚漢傳佛教需要有梵語基礎嗎?
學習梵語(Sanskrit),特別是對我們佛教徒來說,一般大概先需要清楚自己的學習動機。因為對我們漢語傳統的人來講,梵語不是很好學的語文。漢字是視覺的,而梵語屬於印歐語系,是拼音語文,屬於聽覺的。包括我自己在日本的指導老師,他三十五歲前,學梵語,道地的過耳不忘,梵語聽過一次便能夠記起來。但他也坦言梵語要學好,學到有自信,並不輕鬆。所以比起西方人學梵語,我們漢語體系的東方人,會比較辛苦,要把自己的青春,放在這種不好學的語文上,如果沒有清楚的動機或者使命感,相對不容易。特別很多佛教徒認為了生脫死很重要,那麼,為何學梵語?這是個值得學習者與教學者反思的問題。我嘗試做如下的問答,請見下方文字:
嘗試回應學習梵語的目的
了解印度文化有助於對佛教的理解,
了解文化的方法就是從語言下手。
在《高僧傳》的記載,唐朝有很多高僧都熟悉梵語。漢譯經典不僅有中古漢語的成分,還參雜了印度和中亞語言的文法。因此為了避免解讀錯誤,需要學習梵語。遇到艱澀的漢譯佛典,學習梵語是有幫助了解的。簡要來說,站在佛法能夠深厚的紮根,長遠的宏傳之角度,佛學的學術研究,絕對是需要的。而要從事佛學研究,特別是對佛教文獻的解讀,語言的訓練當然不可少。要比較清楚理解印度的佛教思想等,梵語、巴利和藏語以及漢文的解讀能力是基礎。即使限定在漢傳佛教的研究或宏傳,對印度佛教文獻的理解力,也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其次,藉由對文獻思想或語言、思想、文化等多方面之學術性的研究與探討,有助於我們能夠更深入、更精確的認識佛法。學術研究可以提供我們一個開放性與多元性思考或客觀思考問題的角度。對佛教徒或非佛教徒理解佛法,都有一定程度的幫助。至於我個人學梵語的動機在我想了解印度中觀思想的演變和核心內容等等。為此,梵語或藏文翻譯的印度之中觀文獻的解讀,是重要的管道。當然,讀二手研究資料也可以達到了解的目的。但是,如果我們想要跟中觀文獻的作者直接對話,不要老是只能吸收透過別人解讀後的詮釋,被別人牽著走的話,那麼,梵語的學習是必要的。我自己當初去日本留學的時候,原本想研究月稱論師的《入中論》。這個文獻,只有藏譯本(聽說大陸藏有梵語原典,但迄今尚未公開校勘成果)。學了一年多,我發現藏譯的印度文獻,表面是藏文,骨子裡採用的是梵語的文法結構和術語。所以,完成碩士論文後,博士班的時候,我就改研究現存有梵語本的智作慧之《入菩薩行細疏》。這本著作,沒有漢譯,讓我不能偷懶,一味依賴可能只是一知半解的漢譯之術語。故整個學習歷程,我必須透過梵語的原來意涵去理解佛教術語,這幫助我紮下比較實在的梵語學習之根柢。我發現有漢譯傳統底子的人去學梵語的時候,有優勢也容易有陷阱。因為我們很容易把出現在梵語文獻中的佛教之專門術語,套上傳統的漢譯字詞後,以為自己已經完成翻譯和理解的工作。但其實「當初漢譯者為何採用這個漢文字詞去翻譯?」,「同樣的梵語字詞,何以不同的漢譯者,採用不同的漢譯?」,「這樣的漢譯,是否恰當?」等等問題,都必須透過對對應之梵語字詞,有基本的理解,才容易有比較清晰的想法。
二、台灣梵語教學史之回顧
教學者與階段(民國)60年~80年
葉阿月教授(約民國61年~83年退休)
(民國)81年~100年
恆清法師(民國79年~93年退休)
萬金川教授(民國79年~迄今)
惠敏法師(民國81年~迄今)
另外如許洋主老師、蔡耀明教授、黃柏琪教授等等(民國)101年~5更多年經研究者投入、養成教育完整網路資源數位工具、字辭典數位化其他我嘗試整理台灣從葉阿月教授到現在為止台灣梵語教學史的回顧,發現差不多二十年會有一些較大的轉變,故可以劃分成幾個重要發展階段。請見上方文字。首先,從民國六十年到民國八十年的教學者,就是以葉阿月老師為主,如果要學梵語的話,基本上不是跟葉教授學,不然可能就要跟印度人學了。可見當時台灣在梵語的教學資源,非常稀少難得。其次,大概從民國八十年到今年民國一百年,這二十年間,從恆清法師、萬金川老師開始,梵語的教學者和學習者,逐漸增加,直到目前許多學校或推廣單位都會開設梵語課程。我覺得這階段目前可以形容是一個遍地播種、發芽、茁壯的世代。尤其民國九十年前後,法光、中華以及一些由寺院出去深造的學者或法師,陸續學成歸國,且任教於各個教育單位,教導下一代。這個階段的梵語的學者不少,上文恕無法詳細列舉。第三個階段,我設定為從明年101年開始。一方面,相對上個階段,它是第三個二十年之始,一方面巧是,剛好佛光和法鼓佛教學院也要招收博士班學生。這讓台灣本土梵語人才的培育,從大學部到博士班,有更一貫性與完整階段的訓練。所以,在近二十年的辛苦耕耘之下,我們期待下一個二十年是台灣梵語學習更嶄新的里程碑,是個遍地開花的二十年。
三、台灣現行使用的梵語教材
我透過網路,將現行各大學各機構有教授梵語課程所使用的教材,包含基礎文法與進階的文法方面之教材,做了大概的整理。請見下方文字。畫線部分表示是進階的教材。內容有直接使用英文或日文的,有不少是中文翻譯的教材。比較獨特的如許洋主老師和林光明老師編的《新譯梵語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梵藏心經自學》等。台灣的梵語教材(日文/中文含編譯)
1.《梵語學》榊亮三郎著。
2.《サンスクリット文法―古代インド語のプロムナード》湯田豊著。
3.《梵文入門》吳汝鈞編。
4.《梵文文法》梅迺文譯。
5.《梵語初階》釋惠敏、釋齎因編譯。
6.《梵文基礎讀本》—A. F. 斯坦次勒著。
7. 進階:《サンスクリット文法》辻直四郎著。
*進階:《新譯梵文佛典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二)》如實出版。
*進階:《梵藏心經自學》台灣的梵語教材(西文)
1.Samskrta-Subodhini: A Sanskrit Primer. By M. Deshpande.
2. Kurze Elementar-Grammatik der Sanskrit-Sprache: mit Übungsbeispielen, Lesestücken und einem Glossar. By J. Gonda.
3. A Rapid Sanskrit Method. By G. L. Hart.
4. A Sanskrit Primer. Edward Delavan Perry. By G. Bühler.
5. Sanskrit Manual: A Quick Reference Guide to Phonology and Grammar of Classical Sanskrit. By R. S. Bucknell.
6. A Sanskrit Grammar for Students. By A. A. Macdonell.
7. 進階:Sanskrit Reader : Text and Vocabulary. By C. R. Lanman.
8.進階:Sanskrit Syntax. By J. S. Speijer.
在此對剛剛幾位老師提到的做點補充。我認為特別在進階的教材方面,我們還可以再努力。惠敏法師編的《梵語初階》,梅老師翻譯的《梵語文法》或吳老師翻譯的《梵語入門》都各有特色。不過這些都是針對基礎文法的教材。如果學生學了一年的梵語,要進一步再去讀經的時候,會需要一些進階的參考書。這些進階的梵語教材,不是西文就是日文,在學生學習效果或教學效果,多少有些限制。所以我自己近兩年前也試著編譯一本,可以做為初級文法教材,同時也能用解讀梵語原典時,提供進一步解讀資訊的教材,限於時間,這本教材目前還在努力中。
四、台灣梵語教學與國外之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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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廣度要更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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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古典詩文,如Kālidāsa 詩人作品印度古代各派宗教哲學之文獻混合梵語(Hybrid Sanskrit) 佛
典,如Mahāvastu, Lalitavistara, Avadāna 及初期大乘經典等佛教知識論(Pramāna) 相關文獻/ 印度中後期佛教之文獻/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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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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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時間/譯注如果梵語想要學的好,就像剛剛劉老師說的,要像國外,首先盡可能的讀一些印度文學如詩歌等作品。其次,閱讀的文獻要儘量廣泛,包含佛教以外的宗教和思想文獻,不要只限定在佛教裡,這才可以真正提升梵語的能力。其他如Pāṇini文法的基本知識,最好也能具備。
至於佛教Hybrid Sanskrit的文獻解讀和研究,台灣這方面課程似乎比較少見。另外還有一些台灣比較陌生的印度中後期之佛教文獻的課程,也是蠻必要的。因為中國傳入的印度佛教,主要到玄奘大師為止。在他之後,雖然陸續也有一些漢譯作品,但在質與量上,都無法與之前的相比。所以將印度中後期的中觀思想、唯識思想以及知識論等之相關原典,加以翻譯、研究,是我們這一代可以努力的方向。除了以上教學的廣度的提升外,回歸原點,梵語的學習者願意投入心力與時間,專心努力地學習,以打好良好的梵語基礎,這種學習態度,也是很重要的。
五、梵語教學之未來展望與建議主要有以下幾點,請見下方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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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望:101年新里程碑:國內縱向完整培育梵語人才之始
☆☆建議:
編譯(撰)梵語文法進階教材。
佛教以外文獻之研學。
善用數位及網路資源。
運用國外研究成果,各種文本對校,做好基本譯注。
學術佛教的普及化:依原典,深入淺出重譯佛典等。
在這二十年來,台灣有很多先進、大德,在梵語的教學上做了很多努力。明年起有佛光和法鼓,加入博士班招生的行列,提供更完善的學習環境,相信對台灣本土梵語人才的培育,可以增加更多的力量。期待台灣未來梵語之教學,在現行的良好基礎上,可以更加提升,培育更多優秀的梵語人才。此外像剛剛提及的進階之梵語教材的編撰等,以及梵語教學資源的網路資源和數位資源的善用等。最後,我個人覺得台灣學術界的學者們,應該把一些很大眾化的經典,根據原典把它翻譯成社會人士都能讀的懂的,讓一般即使沒有學佛基礎的人,也能透過這些既具有學術專業、又深入淺出的翻譯和導讀等,對佛教的教理或思想,很快產生正確的理解。這點日本做得非常好。台灣也許因為許多人有升等壓力等,比較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做,我期待在未來的二十年,有越來越多的學者專家,朝這個方向來努力。結語雖然梵語不好學,像剛剛許洋主老師講的,如果認真學習的話,四、五年可以有基本的成就。對自己專業領域的通達,大概需要七、八年吧。趁年輕時開始,還是ok的。換另一個角度講,梵語有時候也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難。重點是學習的過程要專注,儘量多讀各種不同文體和不同領域的文獻,把它當作一種志業,一步一步踏實地來,即使沒有語言天分的人,還是可以成為專家的。以上,謝謝大家!
黃奕彥
政治大學民族系兼任講師
藏文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角色,它採用的梵文文法的格式,但他是漢藏語系,深度的層面可以用漢文的方式去思維,所以藉由藏文可以從漢文銜接到梵文,是學習梵文的一個跳板。我本身的學習,文法上是跟著蕭老師建立基礎的,另外與西藏的法師有直接的接觸,後來擔任口譯的工作,順便筆譯,在學習上有一個比較特殊的環境。之前擔任口譯與筆譯,一開始也是絞盡腦汁在學習,因為有現場翻譯的壓力在,有一次請一位喇嘛用藏語講授,就突然聽懂了。但是在教學上,要設法將自身學習的經驗複製到學生身上時,就必須要回憶自己的經驗,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我從三個方面探索,一個是從傳統藏語教學的方式,一個是自己學習母語的經驗,一個是自己在藏語學習上的經驗,思考當初自己是如何達到這個目標,譬如閱讀藏文時能不能藉由一些技巧快速的看懂,如何聽懂法師所講的內容。因為本身不是學教育的,所以只好由這三方面切入,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法帶領學生到我目前所能達到的程度。我所得到的結論是,當初怎麼學好母語的因素是很重要的,學習母語時,語音與意義的連結在一塊的。我們在學母語時從來沒有學文法,還是可以講得很流利,其中的語言規律日用而不知,隱藏在我們的語言能力之中,所以在教學上必須把這些規律轉成一個看得見的,學習者可以理解的簡單規則。語音語義的連結、文法最基本的規則,這兩者是在教學上的兩大主軸。就像科學家所研究的科學理論,最後並不是提出一個很複雜的理論,而是盡量把理論簡單化,把一個複雜的現象講得清楚,這對於學習者來講會很方便入手。對於教學者來講,他要設法有組織的將規則一項一項的介紹給大家。語言也是一種創新,不會完全跟以前一樣,但是這些創新也在一定的規則之下,所以我們不能把規則介紹的太複雜,因為如此一來大家就會把重心放在這些規則上,忘記了語言創新的層面,所以要盡量簡化。我目前進行的整理方向,就是從最簡單的字彙,將語音與意義做一個連結,再從簡單的字彙做進一步的延伸,進入到不同層面的組合規則。我簡單報告一下這些規則:我們可以從單音節的字出發(或是說雙音節但是是最簡單的形式),再進一步去做詞彙、詞組、句子、複句的組合。詞組的組合通常都有一定的邏輯,兩個單音節的辭要組成一個詞彙時,會有幾種意義形式,各種語言皆然,大致上不出修飾關係及並列關係。修飾關係是由一個詞修飾另一個詞,如果我們說「白色」,就是「白」與「色」的組合,以一個詞修飾或限定另外一個詞的意義;並列關係是並舉兩個詞,如說「父母」,就是指「父」親與「母」親。修飾詞可以放在前面也可以放在後面,以藏文來說,名詞可以在前面修飾後一個名詞;形容詞則是放在後面修飾前一個名詞。其中一個很簡單的規則,就是一個前置修飾要加屬格助詞,或是後置修飾不需要加任何格助詞。當我們在詞組中找到幾個基本形式之後,就會發現所有複雜形式的詞組都是蘊含在這個基本形式中,只是把組合成的一個新的形式當作一個單位,則又可以按照既有組合形式做新的組合。假設一個名詞加一個形容詞合成一個新的詞彙,那是一個新的詞組,把它當作名詞繼續來套用在我們原先的格式裡面,添加前置或後置修飾,或者本身作為修飾詞。同樣的,也可放以到句子裡面作為一個「格」。句子也可以化約成最簡單的形式,譬如格與動詞,看一個句子時只要看格跟動詞怎樣互相呼應,動詞在後而格在前。更複雜的組織規則在於動詞名化的應用,藏文的特色是一個句子動詞在句末,而可以藉由動詞詞根加「ba」「wa」將整個句子名詞化,再做進一步的組織。所以藏文有時候可以一整頁一句藏文,(以前的學者可能思考比較複雜)一個句可以延伸得很長,最主要就是靠著不斷的動詞名詞化,層層架構而來的。沒有實例的時候講起來很抽象。學習時光講抽象的原則沒有太大效果,一定要結合於實例。所以在教學中要提供大量的例子,幫助同學在練習當中把規則內化。除了要想辦法要把語言組織方式傳授給同學外,最好能規劃許多作業,讓同學從語音培養語感,並從大量的練習當中把規則內化成他的語言知識。我們以前學習時,面臨作業及考試都會有壓力,卻是成長不可或缺的動力。過去我在教藏文時都盡量不給同學壓力,結果發現進度不如我的理想,以後可能還是要適度給同學壓力才行。以上簡單報告我的藏語教學方法的嘗試。
廖本聖
法鼓佛教學院副教授級專業技術人員
2011年10月29日(六)由法光佛教文化研究所主辦的「佛教教學發展的創新與薪傳」佛學教育研討會,讓不同領域的佛學研究者分享各自的教學經驗與研究心得,並相互交流。
我個人覺得,這個研討會在學者間的橫向聯繫,以及讓與會來賓瞭解目前國內的佛教教學現況這兩方面,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從當天聽眾座無虛席的場面可以得知,這次的研討會是成功的。但是因為每一個場次僅有100分鐘,而主持人與發表的學者卻多達七位,難以暢所欲言,因此這篇文章補充並修訂了當天「佛教經典語文教學的薪傳與發展」(1020-1200)這個場次,受限於時間而沒有提及的內容,希望能以更完整的面貌呈現出來。
底下分兩個部分來談:
一、對於學習者的建言當我們學習一種新的語文時,必須先要有的體認就是:語文本身並不是目的而只是一種手段或工具,透過這個語文所要獲取的某種知識,才是學習這個語文的目的。換句話說,我們是為了比語文更重要的目標而來學習語文的,這也就是「以目標為導向的學習」;而我們學習西藏語文的目標,就是為了學習西藏語文所保存的佛法。雖然語文只是個工具,但是若不熟練或精通到某個程度,想要清楚且正確地習得佛法知識,也是有困難的。因此目標的達成與否,和語文的優劣程度息息相關。對於一位想學習藏文佛典的人來說,我會建議先學習藏文(即書面語或文語)文法再學藏語(即口語)語法;而如果是一位想學習藏語者,則會建議先學藏語語法,再學藏文文法。因為藏文文法與藏語語法這兩套規則是有差異的,初學者如果同時學習,很容易混淆,反而會造成學習上的困難。而不論是學習藏文文法或藏語語法,依我的經驗,以「密集課程」的效果最好。進行方式是每週上三次課,每次三小時,總共上六週;換句話說,大約只要花54小時就能把三十字母的讀音、音節內部的拼音、音節之間的連讀、包含實詞與助詞的所有基礎文法規則,完整地學習一遍。接著打鐵趁熱,立即進入進階的導讀課程,快的話,大約半年至一年就能具備一定程度的解讀能力,這是我親眼目睹的事實,絕不誇張。此外,不要一直停留在反覆練習拼音與複習基本文法的階段,這並不是說基礎訓練不重要,而是即使文法規則再熟練也還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如果不拿一篇藏文文獻或法本來讀讀看,您怎會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用這些規則?因此基礎文法熟練到某個程度時,不要遲疑,應該迅速投入下一個進階領域,也就是在沒有任何譯本的情況下,直接挑戰閱讀藏文原典。但是,最好請教有經驗者,請他們建議適合自己程度閱讀的藏文典籍,而不要讀一本從一開始就讓我們信心盡失、這輩子絕不想再看第二遍的藏文原典。如果是已經透過中文譯本學過寧瑪派《普賢上師言教》、噶舉派《解脫寶莊嚴論》、薩迦派《遠離四種執著修心論》或者格魯派《廣論》的人,我會建議應該以直接閱讀前述這些論著的藏文本為目標,如果內心有屬意的藏文典籍,那麼學習藏文的動機就會變得很明確。透過這種以目標為導向的學習,再加上每天至少三十分鐘細水長流的不間斷學習,要學會藏文應該不是難事。總之,要讀懂藏文佛典及聽懂藏語,必須具備的五個要件就是:熟悉拼音、活用基礎文法與語法規則、累積一定數量的單字、瞭解相關的佛法背景知識,以及掌握前後語境的語氣與邏輯。而有了這些要件,即使要“寫”藏文也不困難了。
二、對於教學者的建言介紹過「學習者」方面應該有的動機、目標、態度、方法與要件之後,以下我就針對研討會的主題「薪傳」與「展望」,從「教學者」的立場,提供一些建言。首先關於「薪傳」的部分,我的重點是擺在文法學或聲明的承先啟後,這分四點來說明:
1.重視前輩文法學者的學術研究成果首先要重視前輩文法學者的學術研究成果。例如蕭金松所長對於「松大」(《文法根本三十論》及《字性組織論》二者的合稱)的研究,以及多數大陸學者與國外學者對於「松大」及其相關注釋書,例如司徒.奔千的《司徒松大》等等的研究,值得學習西藏語文者去翻譯、注釋、並從中汲取精華。這些是藏文文法的源頭或根基,沒有這些根源就沒有立足其上的發展。
2.傳統藏文文法與現代語言學二者結合的重要性傳統藏文文法據說總有八部,在失傳了六部之後,僅剩「松大」這兩部。有可能因為失去那六部文法書,而使我們在藏文的學習上變得很辛苦,這個部分我覺得可以用現代語言學的概念來彌補;特別是「松大」所沒有提到的單句的基本句型、由單句構成的複句、省略變形、取代變形、移位變形、動詞詞幹的語尾助詞pa及ba的名詞化或形容詞化等等概念。例如讀過藏文文獻的人都知道,藏文文獻裡有很多省略,一般中文或英文會用代名詞「他」(她或它)取代前面出現過的名詞,但是在藏文裡頭有時候會用de來取代,而有時候則連de這個代名詞也省略了;有時候前面出現過的句子,到後面類似的句子再出現時,連主詞、受詞都省略而只剩下動詞,如果只翻出動詞的意思,則句意會變得很怪、不完整,這時候如果能從「省略變形」還原為「基本句型」,那麼完整的句意便能清楚呈現出來。所以這裡的重點是:在將「松大」的相關文法書翻譯、整理出來之際,除了緊扣著傳統藏文文法這個基礎外,若能結合現代語言學,相信會讓許多具有現代語言學觀念的人更容易瞭解藏文文法。
3.研發並出版學習者容易上手的基礎藏文文法教材市面上有很多所謂「英文聖經」或「日文聖經」的文法教材,以及應運各種學科領域的需求而出版的各式英日文文法教材,這意味著這些語文已經成熟發展並分工到某個細微的層次了。這種成熟的結果有賴於基礎文法教材的研發與各個領域的相關文法教材的出版。在藏文文法方面,如果要蓬勃發展,也同樣有賴於眾多專家出版各種層次的藏文文法教材,彼此觀摩、激勵求進步。像蕭金松所長、林崇安教授、許明銀教授、曾德明老師、黃奕彥老師、張福成老師、劉國威老師、蘇南望傑老師、葉蕙蘭老師等等教學經驗豐富的專家,如果能夠去研發相關的藏文文法教材,我相信這應該是學習藏文文法者之福。
4.出版聯繫基礎藏文文法與藏文佛典二者的藏漢佛典對照暨文法解析讀本「藏漢佛典對照暨文法解析讀本」適合學過基礎文法教材的人作為進階學習之用。學過基礎藏文文法者都知道,即使有了文法基礎,若要進一步去解讀藏文文獻,其門檻仍然是很高的,而這類讀本就是試圖銜接這個落差。藏文文獻裡面活用各種文法規則,有很多情況如果沒有過來人的文法解析與引導,初學者是不容易掌握要領的。此外,有許多單詞與片語在一般的藏漢辭典與基礎文法書也看不到,而這些都要透過藏漢佛典的對照暨文法解析的讀本來彌補。關於「發展」的部分,我將聚焦在佛典的口譯與筆譯,以及研究方法與未來的發展方向。這也分四點來談:
1.透過口譯介紹並出版西藏佛典的口頭注釋傳統與口譯人才的養成一般藏傳佛法中心主要是透過口譯來介紹西藏佛典,其優點是西藏法師的「口頭注釋」(oral commentary)傳統得以保留,因為沒有口頭注釋傳統,有很多藏文佛典,例如法稱的《釋量論》,是很難窺其堂奧的。但口譯的缺點則是這些錄音或錄影如果沒有人把它整理成文字的話,流通的範圍會很侷限。有些中心雖然把錄音檔整理成文字稿,但是因為錯誤很多,效果也隨之大打折扣。因此,呼籲各佛法中心能夠以經營出版事業的理念與嚴謹態度,把經過精確校對的文字稿整理出書,而非只是一般的影印本,相信流通會更廣、利益也會更大。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口頭注釋傳統若不透過譯者的口譯,一般人難以得知,因此口譯人才的訓練與培養也必須重視,甚至應該研發一套訓練口譯人才的養成手冊。
2. 透過譯注與研究介紹尚未被漢譯的藏文與藏譯佛典亦即透過譯注與研究的方式,介紹那些尚未被漢譯的藏文及藏譯佛典。藏文佛典就是西藏祖師們所寫的著作,例如《廣論》、《大宗義》、《密勒日巴大師道歌》等等,而藏譯佛典則是《釋量論》、《現觀莊嚴論》、《入中論》、《俱舍論自釋》等等譯自梵文原典的文獻。這兩方面的資料均非常豐富、值得深入研究。以格魯派來說,有所謂六類基礎教科書(攝類學、心類學、因類學、宗義、地道、八事七十義),透過基礎教科書的譯注與研究,我們容易進一步探討格魯派祖師有關「五部大論」的注疏,然後才有辦法處理一般被視為最棘手的印度學者的注釋書,而這些都必須在前述的基礎上才能逐步完成。更確切地說,就是在譯注西藏祖師著作的基礎上進一步譯注印度祖師的著作。
3. 透過藏譯本解明現有漢譯本或新譯與漢譯本對應的藏本近三年我比對藏譯本《俱舍論釋》與玄奘法師的譯本,發現漢藏譯本互有優劣,彼此可以截長補短而讓整部《俱舍論釋》的文義傳達得更清楚,因此這個工作值得大家去努力。我們不能因為有人質疑:「難道現代的譯者會譯得比玄奘法師好嗎?」就卻步,畢竟即使像玄奘法師這麼偉大的譯師,還是有疏漏之處。此外,舊有的漢譯當中,也有一些是必須重譯的,成功例子就像如石法師譯自藏本的《入菩薩行論》,它較天息災所譯的《菩提行經》(T32, No. 1662)更明瞭易懂,而且品數與偈頌數亦較後者完整;更重要的是,寂天菩薩的思想至此才如實呈現在世人面前。因此,我們應該重視漢藏譯本相互解明,以及某些漢譯本的新譯,否則許多重要著作的教義,恐將永遠束之高閣而僅成膜拜的對象了。
4. 建立西藏佛學的明確研究方法與未來發展方向關於西藏佛學的明確研究方法與未來發展方向,我覺得要特別重視譯注和基礎研究,因為如果沒有正確的譯注就沒有隨後立足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深入的研究。此外,要重視版本的校勘、譯注、研究、詞彙、參考書目、索引等學術規定;舉例來說,如果不先作校勘,我們可能會浪費許多時間在查找錯誤的單字上面;而如果列出相關參考書目,則有利於讀者比對出處,並做進一步的延伸閱讀等等。更重要的是,這樣的作法可以讓讀者很精確、迅速地掌握到要點。但是目前教育體制裡的某些宗教研修學院,規定碩士班研究生必須在兩年內畢業,此舉對於發展印度佛學、西藏佛學等等是不利的,因為學生為了在期限內畢業,就不會去選修藏文或梵文課程,當然也就更不可能去做譯注與研究了。因此,台灣整體的藏文教學表面上雖然興盛、學習西藏佛法者看起來也很多,但實際上深入者卻如麟毛鳳角,在藏文譯注與研究的質與量方面,感覺上是沒落與衰退的。反觀國外大學,跟西藏佛法有關的博士論文則欣欣向榮、有持續增加的趨勢,這點是值得我們警惕的。此外,屬於教育部體制內的佛教研修學院,礙於政府現行的政策,無法聘請學有專精的西藏法師長期來授課。照理來說,這些法師才是真正的西藏佛法專家、才是西藏傳統佛法的源頭、是西藏佛教組最需要的師資,但是就因為他們拿的是西藏流亡政府給予的護照,國籍不被承認,因此無法成為正式老師。總之,這裡頭還有許多問題是未來必須努力去克服的。最後,就像沒有人可以限制您的認知提昇為佛的遍智一樣,學習西藏語文也沒有人能限制您,要深入到什麼程度也沒人擋住您,要成為像法尊法師一樣的大譯師,或甚至超越其成就,也完全由自己決定;反過來說,要擺爛、學幾十年仍舊不會,也是自己的選擇。在西藏語文的門外徘徊一輩子,終究還是無法瞭解它;但是只要入門一窺堂奧,要熟悉它便指日可待。朋友們!與其追求此世短暫的財富、權勢、名聲與地位,倒不如打造一把可以帶領我們未來生生世世通往增上生、解脫與成佛決定勝的內在鎖鑰,您將會踏上處處令人驚異的神奇之旅。
許洋主
如實佛學研究室主持人
我們學習梵文或藏文,都是把它當作一個工具來使用。當我們在閱讀漢譯的經論時,會質疑其中所說的是經論原本的意思還是譯者的意思,因此會去追究,於是生起要學習經典語文的心願。當我們在念經時,語言不是問題。我們念經並非是念給佛陀聽,也不是念給什麼人聽,而是念給我們自己聽。學習經典語言的重點在於提醒自己要主動依經論所說的去做,不要只關注語言。以前同學來跟我學藏文,都沒有什麼文法問題,因為他們會先跟我學日文後,就能透過日文文法來了解藏文文法;我們學習藏文也要配合我們的目的:如果是為了跟仁波切交談,自然是學現代藏文;如果是為了讀佛經,則要學古典藏文。二者是完全不一樣的。古典藏文中「格(七邏音)」的部分跟日文的助詞很類似,很多文法規則是依據梵文文法。這種藏文可說是為了翻譯梵文的印度佛經而製作的。當學生在跟我學習藏文時,我都很注重他們學習的動機,是為了學習佛法,還是純粹要學習一種語言。我們使用母語到現在,一些發聲器官已經固定了。像反舌音,我就發不出來,我也只能告訴學生:捲舌頭發出這個音那個音,不過就算現在能發出來,音也可能不準。學習語言絕對不是問題,但是不能用背的,只要多聽、多唸自然就會了,所以我一定會教他們讀經論。一個句型在經文或論文內出現好幾次,看久了自然就熟,而音不準是天經地義的。有一次我去拜訪印順法師,他的一句話讓我思考很久,他說:「佛教徒很少」。很多佛寺的香火都很鼎盛,佛教徒怎麼會很少呢?後來我才明白:印順法師的意思是真正理解佛法的人很少。時間到此也差不多了,我們謝謝以上六位引言人的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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