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8日 星期五

6/6 評鄧殿臣老師的講話之六:「南傳佛教的經典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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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有人貼出中國鄧殿臣教授的此次講話:「南傳佛教的經典文獻」。
這恐怕是年代久遠的演講,有些敘述已經「不合時宜」,而且值得商議的敘述頗多,令人擔憂。一般而言,演講會有「口誤」,也會針對現場觀眾作一些狹隘的修改,不見得能完全反映演講者的學術主張。
在此我為初學者作些澄清,以免被此一貼文誤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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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彌蘭王是希臘的一個國王,那時亞歷山大聯成一體」。這一句話不是那麼清晰,彌蘭王(彌鄰陀王)是亞歷山大東征印度途中所留下的希臘部將,統治約今阿富汗'巴基斯坦交界地帶的領土,這樣的希臘裔國王的後代陸續繼任此地的王位,從國王的繼任方式來說,已經與希臘本土沒有關係。至於「亞歷山大」,亞歷山大東征印度途中所征服的國家,其繼任國王有一些將其都城命名為「亞歷山大」,只是名字相同,在地理上和統治上,彼此都沒關聯。
  2. 「第一是《藏論》(peṭakopadesa)」,翻譯的為「藏釋」。
  3. 「第二本叫《指導論》(Netti-pakarana)」,正確為「Nettippakaraṇa」,翻譯的為「導論」。
  4. 我們漢地用了第一人名字叫《那先比丘經》他們用了國王的名字叫《彌蘭王問經》」,應翻譯為「彌鄰陀王問」,巴利的篇名不含「經」。
  5. 這叫梵語。梵是什麼意思?就是雅語,高雅的雅」。佛教初期稱這種印度書面語言(官方語言)為「chanda, sanskrit 雅語」,並未出現與「brahma 梵」相關的字義。
  6. 一種俗語叫(Prāketa)或者叫摩揭陀語,就是巴利語。可以這樣說吧,流傳到現在的巴利語」。應拼寫作「Prakrit」,「Prakrit」有許多種,並不等於是巴利語,巴利語也不是摩竭陀語。
------以下為「正文」第六段------
然後講第三部分是藏外經典,藏外的典籍,不是巴利三藏的,也都是佛典,在這兒簡單介紹一下。我這裡介紹十三種書,第一是《藏論》(peṭakopadesa),雖然他沒有歸在《巴利三藏》裡,但在這套書裡都有。第二本叫《指導論》(Netti-pakarana)這兩本書有點類似於論藏,幾乎和論藏同樣重要,但沒有歸在《巴利三藏》裡面,也是巴利語的很重要的典籍。希望同志們知道這兩本書。我家裡的《巴利三藏》裡邊也有這兩本書,不在三藏裡邊也是這樣裝的,也是很重要的,雖然不在《巴利三藏》裡邊,幾乎和《巴利三藏》同樣重要。這兩本書一個叫《藏論》,一個叫《導論》,據說這兩本書是佛陀的弟子 Kaccāyana 迦旃延寫的。他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這個人是很有學問的,(是否他作)沒有最終的考證,但很多人都認為是這位弟子做的,我們漢地的佛教界不太瞭解這些情況。第三本叫《彌蘭王問經》(Milindapañhā) ,彌蘭王是希臘的一個國王,那時亞歷山大聯成一體。我們漢語系佛典有一個《那先比丘經》(Nāgasena)那先意思是龍軍,音譯叫那先。Nāgasena 比丘和彌蘭王兩個人之間的問答這樣一部經。我們漢地用了第一人名字叫《那先比丘經》他們用了國王的名字叫《彌蘭王問經》,是巴利語的。我們《那先比丘經》大概沒有《彌蘭王問經》量大。他們的相當於我們的四倍,很有意思的一問一答,那先比丘解答的非常好,使彌蘭王非常信服。這是很重要的一部經,雖然不在《巴利三藏》裡邊,它也是巴利語的。第四是《島史》,是講斯里蘭卡島的歷史,實際上是講佛教史,用詩寫的,成書於西元四世紀,寫了許多比丘尼的事情,所以有人懷疑是比丘尼寫的,不知道是誰寫的。現在這本書還有,也是巴利語。第五是《大史》(Mahāvaṃsa)。這個書我們圖書館裡有,巴利語的。《大史》是講斯里蘭卡歷史,實際上也講佛教歷史,大史的作者是一位長老叫大名(Mahānāma)。這本也很重要,雖然書不在《巴利三藏》裡面。要是在我們中國,都給放到《大藏經》裡面了。他們分得很清楚,這些書都不能算經,但是都是很重要的,講佛教史,講得非常好,這裡面的資料為東西方學者大量引用。《大史》成書於西元五世紀,這也是一部藏外的史書。第六是《清淨道論》(Visuddhimagga),是覺音寫的,葉均翻譯的,葉均先生最主要的成就就是這部《清淨道論》。這本書四、五十萬字,也是很重要的,按戒、定、慧的順序,闡發了上座部佛教的基本教義,這本書有漢語的譯本,可以看看。第七本是《攝阿毗達摩義論》,也是葉均先生譯的,我查臺灣佛光山出的那本詞典,說這本書是法舫法師譯的,就是在斯里蘭卡圓寂的中國僧人法舫。這本書是一個阿奴律陀的僧人寫的,很重要。什麼叫《攝阿毗達摩義論》?阿毗達摩就是論,南傳佛教裡邊論的最主要的東西都攝集在一起,用一種很簡單的語言,很小的一本書,把整個的七論內容都包括了。這個書也有,我們如果想瞭解南傳的論藏的基本思想就可以讀一下《攝阿毗達摩義論》。第八本是《大菩提史》,講菩提樹的歷史,也是佛教史。這書從巴利語翻成僧伽羅語了,這是他們國家的通俗讀物,大家都讀。也是一部藏外的很重要的史書。這部書是西元十二世紀的時候一個叫Upatīssa長老寫的。第九是《塔史》,佛塔,《塔史》是講斯里蘭卡一個大塔的歷史,實際上也講佛教史。是西元前二世紀建的一個大塔。第十是《佛牙史》(Dāthāvajsa)講佛牙的歷史。佛陀入滅以後,一顆佛牙上了天空,一顆佛牙入了龍宮,還有兩顆,一顆到了羯陵伽,這顆佛牙在西元四世紀的時候帶到蘭卡去了,還有一顆佛牙四、五世紀傳到中國來了。《佛牙史》是寫的那顆佛牙,就是到了羯陵伽那個國家,後從印度那個地方帶到斯里蘭卡的那顆佛牙。現在兩顆佛牙,咱們的佛牙沒有佛牙史,他們的佛牙有部佛牙史,講佛牙的歷史。這部佛牙史是個叫達摩揭帝的人,叫做法稱吧,在十三世紀寫的。第十一本是《聖者詩鬘》是一位泰國的僧人,叫寶智,大概十四、五世紀的時候寫的一本書。《聖者詩鬘》寫的是這個聖,實際上應該寫成勝利的勝。聖者說的是釋迦牟尼。釋迦牟尼佛有很多的名字,有人收集了大概有上百個都不止,各種各樣的稱號。其中一個稱號是勝者。這本書是寫釋迦牟尼的歷史,講佛法,也很重要。第十二部書叫《莊嚴結界》,緬甸十五世紀末一位國王,叫達摩悉提,作的(Kalyāṅisīmā)《莊嚴結界》也是一部佛教著作。講如何在緬甸建立僧團,發展佛教,弘揚佛法,也是一部很重要的書。第十三部是《巴利語文法》,語法、修辭方面的書。還有講巴利語語言的一些書,也有不少。對於我們搞語言學,研究當時印度的社會,學習研究佛教,都是很重要的,因為它裡面引用了好多佛教的東西,這是語法方面的書。不是一本,至少有四、五本、這也是巴利語文獻。這是第三部分。
還有南傳各國用他們自己的的語文寫的一些東西,斯里蘭卡用僧伽羅語,泰國用泰語,……這些就不講了,其實,我們外國語大學有這些語種,也是可以翻譯的,現在沒有人搞。我們主要講的是《巴利三藏》,其次就是不能入藏的經傳注疏,第三部分是用巴利語寫的藏外的經典。藏外經典我舉了十三種,實際上還很多。我今天講得大概就這樣,非常籠統,非常概括地介紹了一下南傳佛教的一些經典,主要的講巴利語系,用巴利語寫的一些東西,而且其中以《巴利三藏》為主,主要地介紹了一下《巴利三藏》,巴利語的佛經。各位有什麼問題,提出來咱們馬上可以討論一下。因為我們說佛教的傳入,佛教的發展,很重要的是佛經的傳入,佛經是很重要的,學習佛教,不學佛經算什麼。聽經、學經,我們研究佛教也是研究佛經;佛教的傳佈,也是跟佛經的傳佈同時進行的,佛教傳入中國,就是因為佛經傳入,佛經傳過來了,佛教算傳過來了。所以說譯經,傳經是很重要的。佛教的經典是佛教的主要部分。今天我們把這部分介紹了一下。關於佛教經典的,巴利經典的,有什麼問題咱們討論一下。
問:《巴利三藏》翻譯成漢語有什麼困難?
答:已經翻譯成漢語的有哪些?有什麼困難呀?主要是語言的困難,我們中國基本上沒有巴利語專家。當然也可以從日語轉譯,那就容易了,我們國家懂日語的大有人在,但我們不願意這樣做,也不主張這樣做。他們的已經不太準了,我們再弄過來,會更不準,所以我們就想從巴利語直接譯,這就困難很大了。這個困難什麼時候能克服?也是很難的。實際上佛教傳入中國兩千年,還有很多這樣重要的經典都沒翻譯過來,實在是很焦急的一件事情,很艱巨的一件事情,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首先是語言的問題,原來有這個想法,派人去學習巴利語,學習南傳佛教,回來以後翻,或是請人來教,或開巴利語專業,時間長總會培養出一批人來,由這些人來翻譯;外國人也沒辦法,他不懂漢語,也很難做,困難很大,但是非做不可,非做不行。日本有(懂巴利語的),日本半個世紀前就有了,我們還沒有。英國,西方有,用英語可以做到,中國人沒辦法,中國人英語水準也受到限制。而且現在的三大語系,南、北傳,對他們的瞭解最重要的是對巴利巴利三藏的瞭解,你不瞭解很難。當然,他們也有他們的問題,他們也應該學習我們的《大藏經》。他們困難更大,他們也開始注意、認識到了,不學大乘佛教是不行的。西方有人,美國我們碰到漢語非常好,能讀佛經的,有這樣的人。南傳這些國家倒很少,懂漢語,能讀漢語佛經的人很少,所以南北之間還存在著這樣的障礙,主要是語言上的問題。
問:梵文和巴利文的關係?
答:是這樣子。印度原來有吠陀語。在西元前六世紀、七世紀那個時候,印度的語言書面語和口頭語或者叫筆語和口語,區別很大,或說文言文和白話文,梵語就是文言文,婆羅門用的語言,就是上層用的語言,比較嚴謹,比較書面化的語言,這叫梵語。梵是什麼意思?就是雅語,高雅的雅,就是經過加工整理,語法非常嚴謹,非常精確的一種語言。另外一種就是俗語,老百姓口頭用的語言叫做俗語,當時印度語言有這種區別,就是上層使用的梵語和下層、普通講話使用的俗語,區別很大。巴利語屬於俗語。
問:古代梵語還使用嗎?
答:古梵語已經死掉了,北京大學有梵語專業,現在沒學生。文字有,文字叫天成體,像季先生翻了《羅摩耶那》,就從梵語翻譯過來的,像《五卷書》、《摩訶婆羅多》、《利論》,這些都是翻譯的書,最主要的翻譯是《四吠陀》:《梨俱吠陀》、《沙摩吠陀》、《夜柔吠陀》、《阿達摩吠陀》的翻譯。我們有這個專業,新中國成立以後就招過一屆學生,有韓廷傑,郭良軻、蔣忠新等。後來沒有招,最主要的教授是季羨林、金克木兩位教授。梵語已經死掉了,講話也不用,只是存在於一些古典的作品中,像《四吠陀》。梵語、巴利語是同一種語言的兩個層次,一個是上層婆羅門用的近乎於書面語的高雅的語言叫做梵語,老百姓用的,比較通俗的,日常生活使用的語言叫做俗語。佛陀宣講佛法,當然是用俗語啦,當然是用老百姓聽得懂的啦,所以,巴利語是一種俗語,僧伽羅語也是一種俗語,或接近於俗語。因為巴利語是俗語,所以沒有文字,實際上這兩種語言是很近似的,是同一個民族使用的,出現在同一個時期。
問:傣族地區使用的經典也是巴利文的嗎?
答:傣族、布朗族、崩龍族這三個民族全民信仰上座部佛教,他們的經典是《巴利三藏》,他們念經念的是巴利文的經,舉行儀式也是用巴利文,現在也是。聽說舉行第六次結集時候,1954-1956年兩年中,不是集中了南傳各國的高僧在一起嘛,他們之間就是用巴利語,他們的英語不太好,用巴利語可以互通。我們這裡有一位專家,我們有時也講巴利語。而梵語已經死掉了,沒人使用,不能講,太文雅。從語言來講是一種語言,漸漸區別大了一點。
問:在哪兒可以學巴利語呢?
答:因為巴利語現在是一種上座部佛教的經典語言了,印度已經不是一個佛教國家了,他是印度教,比較重視梵語,不重視巴利語。為什麼覺音的師父讓他到斯里蘭卡去呢?就是在那個時候,在西元四、五世紀的時候,印度的巴利語已經很衰落了。讓他到那兒去找,印度現在不行,梵語大概行,巴利語不行,要學巴利語一定到斯里蘭卡、緬甸這些國家去。
問:南傳、北傳還很對立嗎?
答:現在這種心理上的一種反感看不出來了,好多了,主要的是從教義上,我們說普度眾生,講菩薩道,他們比較強調自淨其意,人的心靈純潔,消除煩惱,證羅漢呀,比較重視這個。你講普度,總是煩惱不斷,你能搞到什麼呢,他們有這些看法。最經常碰到的是這種事情,說和尚結婚,要結婚你就還俗算了,這麼一弄,大乘佛教,不光大乘佛教,整個佛教聲譽都受到損害。實際上日本也不是,十世紀一個叫親鸞的一個人,淨土真宗的,他主張帶妻修行,就結婚了,結婚以後淨土真宗的都笑話他,明治維新以後,日本的和尚都可以結婚,比丘尼不結婚。老婆孩子住在廟裡,人家對你產生一種蔑視,接觸佛教講清淨嘛,他們講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其實他們對大乘佛教不太瞭解,對大乘經典瞭解的很少,他們還不如我們,我們感到有學習研究南傳佛教的必要,他們還沒有認識到這種必要性,不太迫切,現在有學問的一些人我們看到一些,斯里蘭卡佛教學者也介紹一些大乘佛教的思想,有一些,但現在還是不多。對中國的佛教不像對日本的佛教那樣反感,還是比較尊重的,對中國的僧人還是比較好。
問:當時講經使用什麼語言?
答:當時語言很混亂。釋迦牟尼佛祖在世的時候,印度光邦國就有十六、七個,邦國也混亂,語言也比較混亂。釋迦牟尼主張的語言政策,是一種任意性的政策。用什麼語言宣講佛法呀?用你自己的語言,能聽懂什麼語言就用什麼語言。你用什麼語言講得好就用什麼語言講。語言比較混亂,但是總的來說是一種俗語叫(Prāketa)或者叫摩揭陀語,就是巴利語。可以這樣說吧,流傳到現在的巴利語,如果不說完全是釋迦牟尼使用的語言,也是十分接近的。有些話呢可能釋迦牟尼就是這麼說的,整個的話就是那麼說的。巴利語,梁啟超先生叫做佛陀的語錄,即不是說每句語都是佛陀說的,也是可信性最大,最值得我們學。我說的原始性就是這個道理。
問:請解釋一下咒是什麼?
答:咒是密宗發展起來後,咒才比較多了。《巴利三藏》裡咒語很少。大乘佛教以後,尤其是密宗興起來以後,咒語比較多了。在上座部佛教裡,釋迦牟尼佛祖基本上是一個人的形象,是一個人,是一個智慧很深的人。在大乘佛教裡神話的程度比較多。很像一個人,講得比較樸實。
問:南傳佛教國家的佛教徒對於中國佛教釋迦牟尼佛的觀感?
答:跟他們交談中,他們最敬佩的是釋迦牟尼智慧,智慧的高深。當然也普度眾生呀,慈悲救世這個思想也是啦。他們這兩個方面,一個慈悲,一個是智慧,都是非常敬佩的,他們沒有把他神化,但是一進廟門要脫鞋,跪拜也是五體投地,包括對僧人非常地崇敬的,是這樣的。他們講起這個人,講起這個教主,講起我們這個佛祖來,他們講到一些事情都是一些人的事情,他們對釋迦牟尼的生平事蹟瞭解的也比較多,都是一個人的形象。
問:拜佛是不是迷信?
答:看各個不同的人啦,如果是有冀求的心來說一般是知識水準比較低的,像我家裡,我祖母她根本字不識,她也拜佛唸佛,她肯定是迷信的,她也不太瞭解多少。而學者,對他的智慧這方面認識的比較多。實際上這兩者都是很重要的。
(沈玉珍整理,趙桐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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