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9日 星期三

阿含字典 99:〈無有愛 vibhavataṇhā〉


「無有愛 (vibhavataṇhā,對於不存在的渴愛 craving for non-existence),或者稱為"對於不再存在的渴愛 craving for non-becoming),是四聖諦中"苦集聖諦"典型解說中提及的三種渴愛之一(例如《中部141經,分別聖諦經》M III, 250)。這種對不存在的渴愛,包含了某些求死的意向,亦即那些"促使人強行終止生命"的渴求。然而,既然第二聖諦的簡要解說中明確提及「無有愛」,且與欲愛 (kāma-taṇhā)、有愛 (bhava-taṇhā) 等並列,那麼,「無有愛」的意涵顯然應比單純的「想自殺」更為廣泛。
在這裡值得注意的是,《梵網經》(Brahmajāla Sutta)一共列出了七種論點 (vatthu 根據)導致「斷滅見 annihilationist views」(《長部》D. I, 34)。這七種論點都是以不同方式認定「我」的型態與「我」滅盡的模式。其中第一種,認為「我」與色身為同一,認為色身死亡時,「我」也隨之滅亡。這種思維方式,與那種以自殺動機的推理相對應,也就是認為,只要停止生命、強行終止肉體的存在,所有的痛苦與問題也會隨之結束。不論這種想法是明確地基於「有一個自我」的信念,還是僅僅依據隱含的「自我概念」,這類"自殺企圖"的思考邏輯,都是希望藉由逃離肉體來尋求解脫。
在討論「斷滅見」時,《梵網經》也列舉了幾種將「達到超凡境界」的色身(a divine material body)當作「我」,此身體以粗食為生;或是認為「我」是一種超凡的心所造之身( a divine mind-made body),並具足肢體與諸根的功能。在《梵網經》中,最後四種導致斷滅見的論點則與四無色定有關,也就是「空無邊處定」、「識無邊處定」、「無所有處定」、「非想非非想定」。
若從探求「無有愛」一詞更深層的意義與更廣泛的涵義這個角度來看,《梵網經》所列出的最後四種導致斷滅見的論點頗引人注意,因為這些內容顯示,在古印度人或許曾將「不存有」或「不再存在」視為一種可藉由禪修實踐而達到的目標,尤其是透過進入四無色界定之任一境界而實現。
然而,由於這些無色界的體驗必須具備相當高深的禪修熟練與實踐,因此依理性而言,一種與此證得或體驗相關的「斷滅見」,不可能達到「一切眾生皆注定要走向那種斷滅」的結局。也就是說,從持此見者的觀點來看,「斷滅」大概不會被視為一切眾生的必然命運,而是應以某種正當的行為方式與禪修實踐來達成的一個目標。
追求「斷滅」這種願望背後的思想,可能是期望與某種「終極實在 ultimate reality」相融合,而這種「終極實在」被等同於「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nothingness),或「非想非非想處」。若肉身死亡時能達成此種融合,那麼一切自我存在(self-hood)便可成功地斷滅。
《界分別經》(Dhātuvibhaṅga Sutta)經文支持此一詮釋,它描述了對「無色界定」的洞見與離繫的發展過程(M III, 244)。《界分別經》在描述證得究竟解脫之前,就指出,在這樣高度的禪修成就與成熟內觀之下,修行者不再對「有」或「無有」有任何意向或心念(n’eva abhisaṅkharoti nābhisañcetayati bhavāya vā vibhavāya vā),在此脈絡中,對於「vibhava 無有」的意向與心念,顯然並非指任何自殺傾向。相反地,這段經文的涵義似乎是說:一位已達到此等高度心靈的修行者,對任何形式的存在,乃至於那種與終極無形實在(ultimate immaterial reality)融合,並藉此令「我」止息的境界,也都不再執著或感興趣。這樣的心態,正如《梵網經》所暗示的那樣。
在佛陀當代,有些人將「斷滅」視為可透過特定行為與修習方式所能達成的目標,這一觀念也可從此一「優陀那」得知:
no c’assaṃ, no ca me siyā, na bhavissāmi, na me bhavissati.(我不存在,我所不存在;我將不存在,我所將不存在。)《相應部22.55經》明確指出,此一「優陀那」的表述為「斷見」(ucchedadiṭṭhi)。既然它明顯帶有「願望」的性質,那麼它就不可能意味著「一切眾生注定會歸於滅亡」;同時,這句話也不太可能只是「想自殺」的表現,事實上,《增支部10.29經》還將這一「優陀那」列為「外道見解中最殊勝者」。因此,這一「優陀那」最可能的意涵,是追求一種「透過努力與修行而達成的斷滅」,例如需證得無色界定。
  從這個觀點來看,「無有愛」可以被理解為兩種不同層面的「求斷滅之渴愛」,一為「唯物論者materialist」,一為「精神意義」。前者為以自殺的手段求色身的斷滅,後者為經由與「最高的實在」融合為一,而在精神上捨棄「我」的理念。這些不同類型的「渴愛taṇhā」有一個共同的關鍵點:它們都假設了「我」的存在。從佛教的觀點來說,所有這些形式的「渴愛」都只是無明的顯現;因為,不論它們所追求的經驗多麼微妙或崇高,事實是:原本就沒有一個「我」存在,而可被斷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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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語與佛典 提到...

事實上,這一詞條的內容有一些瑕疵,甚至是失誤。以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