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青年節:三月十八日--四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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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as called a terrorist yesterday, but when I came out of jail, many people embraced me, including my enemies, and that is what I normally tell other people who say those who are struggling for liberation in their country are terrorists.—Nelson Mandela

「從前有人指稱我是個恐怖份子,但當我獲釋出獄時好多人給我熱烈的擁抱,甚至包括我以前的敵人在內。」當有人指控他們國內爭取自由的人們是恐怖份子時,我就會這樣和他們說。--曼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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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3月30日 星期一

余英時:《從黎明到衰頹》推薦序,鄭明萱譯(金鼎獎翻譯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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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余英時

以下引自:

http://hctranslations.blogspot.tw/2014/07/blog-post_16.html

從黎明到衰頹——五百年來的西方文化生活/(上、中、下三冊)/雅克‧巴爾讚 著/貓頭鷹出版社

    讀書的經驗因人而異,介紹公認的「必讀書」是很難的。從張之洞的《書目答問》,到1920年代胡適和梁啟超開列的「國學書目」,都曾熱鬧過一時,但在專門研究國學圈外究竟產生過多少影響卻不容易估計;即使在專門圈內,其效果也難說得很。所以1925年魯迅答《京報副刊》關於「青年必讀書」的問卷,便諷刺地說:「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在說不出。」我並不想學魯迅的筆調,不過對他的窘困卻是同情的。

 現在只說我個人的經驗。我對於歷史、文化、思想之類的知識發生了追求的興趣,大概是1947至1948年間的事。當時閱讀的範圍很廣,但都是淺嘗輒止。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我在1952年從香港新亞書院文史系畢業還沒有大變化。每一個人都受時代的影響。在我成長的歲月中,中國文化思想正處於最衝突、也最混亂的狀態。所以中國傳統的、西方的書刊我大致都接觸過。《圍城》小說中的方鴻漸,讀書「興趣很廣,心得全無」,大概也是我早年的寫照。現在回想起來,惟一可報告的是我是帶著許多困惑和問題去泛觀群書的。而這些困惑和問題則都起於我必須解答關於自己的價值抉擇和人生取向。我不願意為當時混亂的思潮所淹沒,總想找到一條可以心安理得的道路,使自己可以清醒地走下去。這點想法是我們當時東摸西看的主要動力。但是在閱讀過程中,並沒有某一部或幾部書對我起過「頓悟」的作用,也沒一位或幾位古今中外的大師使我崇拜到五體投地的境界。在讀書世界中,我是一個「多神論者」,我觀賞許多名著,也佩服許多傑出的大師,從不敢存一絲狂妄的念頭。然而我要追尋的畢竟是自己的精神歸宿,這不是任何別人能給我的,無論他是多麼偉大。所以我的經驗可以用杜甫「轉益多師」這半句詩作為總結。不過讀書必須取法乎上,在任何一門學問中都要選取第一流的著作。青年人的興趣各有不同,只能各就所需,向識途徑者請教。這在今天並不是難事。

 上面的說明雖是我的早年經歷,其實大體上也通用於中年以後進入專門研究領域的階段,不過有「多惑」與「少惑」之別而已。總之,我一生讀書只不過是一個多方面摸索的過程,「困知」、「日知」的感受很深,大徹大悟的境界則從未到達過,這也許是學術研究不同於宗教信仰的緣故,始終支持著這個摸索過程的動力則是一種與日俱增的求知樂趣。

    最後,我也願意介紹一部書,但不是我早年所讀的名著,而是本偶然讀到的新作。公元2000年美國出版了歐洲文化史大師巴森的《從黎明到衰頹:五百年來的西方文化生活》(中文版貓頭鷹出版社發行,鄭明萱譯),寫的是五百年來西方文化生活的演變史。這不是一部普通的史書,更不是教科書,而是一位93歲高齡的博雅老人一生讀書和反思的最後結晶,他面對著西方文化價值受到全面質疑的今天,提出了他個人的觀察。我不可能在這裏介紹這部800頁的大書,有興趣的讀者必須自己去發掘它豐富的內容。此書深入淺出,大可雅俗共賞。後現代派的讀者也許會覺得其中某些論點不甚相契,但這是不相干的。我推薦它是因為它可以讓我們窺測西方人文修養深厚的學人究竟是像什麼樣子。此書出版是當年美國文化界一件大事,報章和電視都有評論和訪問。中國人如果真要想重振「人文精神」,這是一塊大可借鑒的他山之石。順便介紹一下巴森,他出生在法國,十三歲移民美國,一直是哥倫比亞大學的史學教授和文科領袖,但已退休二十多年了。

    這部令人百讀不厭的《從黎明到衰頹》,現在有中譯本了,這是使我十分興奮的事。這部中譯本完全對得起原著。我抽閱了譯本的有些篇章,並與原書比勘之後,我發現譯者的巧筆很能盡原文的曲折。這是一部很難譯的書,因為其中充滿著西方文化史上各方面的專門名詞和典故。但譯者都能反復推敲,最後以流暢的文字表達出來。讀了這部譯本,不懂英文的人也可以對五百年來的西方文化演變,獲得一種有深度的認識。

    余英時,1930年生於天津,曾任密歇根大學、哈佛大學、耶魯大學教授,現任普林斯頓大學退休講座教授,臺灣中央研究院院士。著有中英文著作數十種,包括《漢代生死觀》、《漢代中外經濟交通》、《士與中國文化》、《中國近世宗教倫理與商人精神》、《方以智晚節考》、《論戴震與章學誠》等。

譯人鄭明萱說:

今天重讀余英時先生對鄭明萱譯本的美譽,更可以感覺他對後進的提拔。

台北的貓頭鷹出版社有人與余先生熟,促成這美事----不知道這本書和新聞局的獎勵,是否多少促成鄭明萱女士歸國,多為我們翻譯近10本的書.....

這部令人百讀不厭的《從黎明到衰頹》,現在有中譯本了,這是使我十分興奮的事。這部中譯本完全對得起原著。我抽閱了譯本的有些篇章,並與原書比勘之後,我發現譯者的巧筆很能盡原文的曲折。這是一部很難譯的書,因為其中充滿著西方文化史上各方面的專門名詞和典故。但譯者都能反復推敲,最後以流暢的文字表達出來。讀了這部譯本,不懂英文的人也可以對五百年來的西方文化演變,獲得一種有深度的認識。

 

這本書中國、台灣各有譯本《從黎明到衰頹》台北:貓頭鷹,2004。對照:《從黎明到衰落》北京:世界知識,2002

2015年3月27日 星期五

法友飛鴻 138–「王建偉、金暉校釋的《雜阿含經校釋》」值得購買嗎?

P1010911
 
商羯羅的梵書(Brahman of Sankara)) 提到...

版主您好:

最近有考慮購進王建偉、金暉校釋的《雜阿含經校釋》,適巧找到您也寫有這部書的這篇短評,不知您文中提到的「酸性測試」的結果為何?

或總體來看,是否值得購入讀與藏?

謝謝!

2015年3月27日 上午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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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gger Ken Yifertw 提到...

親愛的商羯羅婆羅門:

這本書應該是目前最好的版本,填補了佛光《阿含藏》的一些不足之處。

我認為值得購買閱讀。

我已經對這一套書寫了一篇書評,預計明年能夠刊出,到時候再來論列這六項「Acid test 酸性測試」,他通過了三項,有三項未通過。

我在書評中論列了此書的一些缺點、訛誤;但是,此書的嚴密、踏實,有其獨到之處,值得我衷心推薦。

2015年3月27日 下午8:18

2015年3月25日 星期三

這對國民黨的候選人不公平

45

版主認為不公平,經過後續的起訴、審理,要教 2016 年國民黨的立法委員怎麼選?

但是,此一司法程序的用意也許是要鞏固黃國昌、陳為廷、林飛帆的歷史地位,

版主認為這是要害他們,

年紀輕輕的,就有了歷史地位,

又還活著,尚未成為先烈,

下半輩子要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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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自由電子報》:

http://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1267572

參與學運被起訴 林飛帆:「歷史證明我們無罪」

2015-03-25  13:12

〔記者張筱笛/台北報導〕318學運剛滿一週年,學運領袖林飛帆、陳為廷等22人遭依妨害公務等罪起訴,台北地院今開庭審理,林飛帆否認犯罪,強調「歷史將證明我們無罪」;另外,林飛帆坦承參與323攻佔行政院的討論與決議,檢方卻沒有起訴他,請在場法官與檢察官「看著辦」。

林飛帆答辯之前,陳為廷向法官坦承與夥伴黃守達、張勝涵,共同參與攻佔行政院的決策,要求法官將他們列入起訴書上。輪到林飛帆發言時,表示「剛剛陳為廷漏掉一個人,那就是我,我也有參與攻佔行政院的討論」,「請法官與檢察官看著辦」。

林飛帆強調,法院將318佔領立法院與323攻佔行政院切開,顯然忽略2個行動的共同屬性、共同脈絡,其用意恐是為了消滅攻佔行政院的正當性,製造孤立。

林飛帆表示,佔領立法院行動的正當性及憲政高度,黃國昌答辯已說得很清楚,至於為何要採取行動,他也不再贅言,「我相信台灣社會會對這場運動及其參與者堅定辯護,而歷史終將判決我們無罪,倘若司法最後判決我們有罪,也只不過是證明我們必須再繼續堅定的行動。」

(15:05更新)

2015年3月24日 星期二

法友飛鴻 137 -- 推敲翻譯用詞

288

Yifertw 慧鑒:

經典中說到五蓋貪欲蓋(kāmacchanda),從未翻為「感官的慾望」,與 kāmacchanda 有關聯的 abhijjhā,也翻作欲貪,但《念住經》經文中譯卻是「感官的慾望 」。說實話,當看到感官的慾望時,不會想到貪欲蓋,就這譯詞的翻譯,不知你看法如何?

《念住經》經文中譯:「於諸法,他如何依五蓋安住於隨觀諸法?」

「如果感官的慾望在他之內現前,他知道:『我之內有感官的慾望』;

如果感官的慾望未在他之內現前,他知道:『我之內無感官的慾望。』

巴、英、中詞彙表

​kāmacchanda: sensual desire 感官的慾望

abhijjhā: covetousness,desires 貪欲

即請 法安

   法友合十  2015-03-24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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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友鈞鑒:

 以我所理解,五蓋主要是談「禪修」、「修四念住」的情境或過程,也就是楊郁文老師所講「五蓋全無即近於定」,用的字是 Nīvaraṇa,貪欲蓋用的字是Kāmacchandanīvaraṇa,至於 abhijjhā 一般漢譯作「慳貪」,具有貪婪之意。

《雜阿含1021經》卷36:

「欲者是偈因,文字莊嚴偈,

 名者偈所依,造作為偈體。」(CBETA, T02, no. 99, p. 266, b9-10)

上文的「欲」字,對應的正是「chanda」(SN 1.6.10 用的字是單數主格 chando),而此字的正確翻譯應該是「押韻」。(chanda 有「欲、押韻(詩的 metre)、優雅的語言」等幾個不同的意思)

  Chando nidānaṃ gāthānaṃ, akkharā tāsaṃ viyañjanaṃ.
   Nāmasannissitā gāthā, kavi gāthānamāsayo”

kāma 較接近感官的欲貪,例如 kāmaguṇa 五欲功德,所以翻譯時將 kāmacchanda 當作「同義並列詞」,例如「吉祥」,吉與祥同義,「勉強」,勉與強同義。

    Yifertw 敬上 2015-03-24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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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fertw,

謝謝你!kāmacchanda 是同義並列詞,所以我想用經典常用貪欲蓋,不隨現代新譯感官的慾望,不知你看法如何?

我再查了一下,翻作欲貪的是 chandarāga 在SN35:109/ SĀ239。

 

            法友  2015-03-24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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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友教安:

   我想這樣子翻譯也無妨。

   只是我習慣見到Nīvaraṇa (英文 hindrance 才會用「蓋」字翻譯)。

   Yifertw 敬上    2015-03-24 21:25

 

《辯中邊論述記》校勘

902

以下引自《CBETA 中華電子佛典協會》 2015.3.24 貼文

https://plus.google.com/u/0/+CbetaOrg/posts

讀者來函提報底下兩段「述曰」的內容完全一樣,疑似有誤:
《辯中邊論述記》卷2〈對治品4〉:
「論曰。二無顛倒有顛倒隨。
 述曰。*有學修治體是無漏。名無顛倒。然所依身猶有煩惱。名有倒隨。隨者逐也。為倒逐故。隨所修治。亦有有漏。非此所說。約總說故。*
 論曰。三無顛倒無顛倒隨。
 述曰。 有學修治體是無漏。名無顛倒。然所依身猶有煩惱。名有倒隨。隨者逐也。為倒逐故。隨所修治。亦有有漏。非此所說。約總說故。 」(CBETA, T44, no. 1835, p. 25, c20-27)
以上 CBETA 用字與「大正藏」一致。《辯中邊論述記》目前我們可以查到的相關藏經版本只有「新纂卍續藏經」,其前後文跟「大正藏」一模一樣,也是完全重複。

正不得其解之際,google 到新文豐出版社有印行一個六卷的版本(「大正藏」、「新纂卍續藏經」都是三卷本)。拿來一比照,抓出問題點了。

附件即是新文豐「江西刻經處校刊本」、「新纂卍續藏經」的對比圖檔。就敘述內容的合理性,「新纂卍續藏經」圖中紅框裡的文字顯然通通都是多出來的衍文。

感謝讀者回報,我們會據此修訂 CBETA 用字。

914

台語與佛典:「陳」字讀音的演變

Guam 007

本部落格名為「台語與佛典」,也就是說,2007年設置此一部落格時,是要討論一些「台語」,一些「佛教經典」,更主要的目的是「從佛教經典去追溯台語的讀音」、「將東漢、三國、西晉翻譯的佛教經典當作『台語錄音機』」。

在我的研究範圍裡,長期關注「一詞多譯」的現象,也就是說,同一個專有名詞(人名、地名)在同一個地方被翻譯作兩個不同的音譯詞。如 arahat 被譯為「羅漢、阿羅漢、阿羅訶」,鹿野苑五比丘之首被譯為「拘鄰、阿若憍陳如」。

arahat 應譯作「阿羅訶」,有兩種可能的原因會譯作「阿羅漢」(「羅漢」是「阿羅漢」的簡寫),一是 arahat 的複數是 arahant,因此譯作「阿羅漢」。二是,翻譯的底本不是梵文或巴利文,而是粟特語、吐火羅語或某個中亞語言,此一語言將印度語的 arahat 稱作 arahan。理論上,可以由譯作「阿羅漢」或「阿羅訶」來判定此一經本是譯自印度文本(梵本)還是中亞文本(胡本),但是實際情況要比這推論複雜得多。

在「拘鄰、阿若憍陳如」,有一特殊的譯例:

《雜阿含379經》卷15:「爾時,世尊告尊者憍陳如:「知法未?」
憍陳如白佛:「已知。世尊!」
復告尊者憍陳如:「知法未?」
拘隣白佛:「已知。善逝!」

尊者拘隣已知法故,是故名阿若拘隣。」(CBETA, T02, no. 99, p. 104, a10-13)

上述引文的「憍陳如」離「拘鄰」才三個字。

為什麼同一個人 Aññā koṇḍañña,前面譯作「憍陳如」,隔了三個字會譯作「拘鄰」呢?

「拘鄰」是古譯,「憍陳如」是新譯,這牽涉到翻譯策略的問題。在這裡,我們只討論「陳」的讀音。

「ḍañ」近似「dan」(「台羅音標」為「tan」,正是台語「陳 tan5」的讀音),《說文》「陳」為「直珍切」,《玉篇》「陳」為「除珍切」,擬音為「din1」,與「ḍañ」有相當差距。

古譯「拘鄰」,「鄰」字為「力珍切」,擬音為「lin1」,如果依據台語「鱗 lan5」,則讀音較接近「ḍañ」。

所以,在翻譯此人時,「陳」字是接近台語「陳 tan5」的讀音。

約在西元三、四世紀時,印度有一註明的邏輯學家(因明大師),他名叫「dignāga」,被譯作「陳那」,這時的「陳」字的讀音以經接近《說文》與《玉篇》的擬音「din1」,台語讀「陳年舊帳」為「tin5-ni5-ku7-siau3」。

2015年3月22日 星期日

陳義憲牧師:「佛教《阿含經》主張太陽有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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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陳義憲牧師可以忙著更正《製造耶穌》一書所探討的議題:

《新約》(New Testament)三處矛盾:
1. [馬可福音]說耶穌是在逾越節晚餐之後被處決的
但[約翰]卻說是吃逾越節晚餐之前被處決的

2. [路加福音]說耶穌出生後回到拿撒勒
而[馬太]卻說他們逃到埃及

3. [加拉太書]說保羅成為信徒後第一件事並沒有前往耶路撒冷
[使徒行傳]卻說保羅成為信徒後第一件事就離開了大馬士革,而到了耶路撒冷

http://yifertw.blogspot.tw/2015/10/blog-post_8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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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陳義憲牧師部落格貼文:

http://www.gotobr.org/LCCBRSUB/KnowingFaShi/ShengYan/AHanJing.html

第一問題:太陽上有沒有生物?

聖嚴法師認為太陽上是沒有生物的。他說:

「太陽上不可能有生物,但如沒有太陽的話,地球上的生物也將無法生存。」(註八)

  聖嚴法師這段話說錯了,雖然科學是這麼說。但佛經並不是這樣說的。佛經明記太陽上不但有花,有樹,有鳥,有走獸,有部屬,有浴池和花園。還有太陽天子的眷屬和子孫,而且曰天子和其內眷屬,是在其坐輦中敦倫的。在四阿含中至少記了三處,聖嚴法師怎能說太陽上不可能有生物。以下是釋迦牟尼的話:

「天子(即日天子)有無央數天在前導,快樂無極,前後導從御行。是故為御。日天子其城郭,以七寶作,七重壁,七重欄楯,七重交露,樹木園觀,浴池有青黃赤白蓮花,中有種飛鳥,相和而鳴。日天子壽,天上五百。子孫子孫相襲代。」(註九)

「日天宮殿,縱廣正等五十一由旬,上下亦爾。七重牆壁,七重欄楯,多羅行樹,亦有七重------及諸樹林池沼園苑,其中皆生種種雜樹,其樹皆有種種葉,種種花,種種果,種種香,隨風遍熏。復有種種諸鳥和鳴。------日宮殿中,閻浮檀金以為妙輦。輿高十六由旬,方八由旬,莊嚴殊勝。日天子身及其內眷屬,在彼輦中,以天五欲功德,和合具足受樂歡喜。」(註十)

「其彼光明日大宮殿,縱廣五十一踰闍那,上下四方,周匝正等。七重牆壁,七重欄楯,七重多羅樹,普皆圍繞,雜色間錯------彼等諸門,各有樓櫓卻敵臺觀,諸樹林池沼園苑,其中悉生種種樹,種種葉,種種華,及種種果,種種香熏,復有種種諸鳥鳴聲------其彼日天大宮殿中,有閻浮檀妙輦出生,其輦上高十六由旬廣八由旬。而彼輦中,其日天子及內眷屬,入彼輦,以天五欲功德和合具足,受樂歡喜而行。諸比丘:其日天子,壽命歲數,滿五百年,子孫相承皆於彼治。」(註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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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八:《學佛正信》p.21.

註九:《大正新修大藏經》第一冊P.359.

註十:同上註。P.359.

註十一:同上註。P.41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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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義憲牧師在網路上大放厥詞,自認為他「讀了佛教文獻所得的知識比佛教出家法師多」云云,眾法師以為「自讚謗他」,不值得一駁,但是,也不能保持緘默。

版主試著出來和陳義憲牧師應對。

首先是「心態問題」。2014年底逝世的傳道法師,其信徒撿獲「基督受難像」,法師親自送到某一教會,歸他們收存。在美國紐澤西州牛頓鎮的「同淨蘭若」,原是某一基督教修道院所有,當有商人願意購買而改建為商場與別墅時,該教會寧可以較低的價格賣予另一宗教團體,而不單純以回收資金為考量。

在世界各大宗教互相尊重,在某些時代議題攜手合作,希望淨化人心之時,陳牧師這些文章顯得心胸狹窄。

第二,曾在 IABS (國際佛教研究協會)上,見過英國國教的常務理事,見過基督教、天主教的教士,他們窮數十年的精力,希望闡釋佛教的獨特教義。而且,十九、二十、廿一世紀的不少知名的歐美佛教學者,他們有些是在歐美教會大學任教,甚至是教會的執事,並未見過像陳義憲牧師讀過幾本佛書,就出來指點明路的;在佛學研究的領域裡,陳義憲牧師應該學習「謙遜」,不知道陳牧師自己教會所研讀的經本,是否有 humble 和 mutual respect 的教導。

我們回到上一引文,「太陽上有沒有生物」的議題,和「什麼是生物」有關,以目前科學所知道的「生物」的形式,科學家尚未發現太陽有生物的直接或間接證據,目前可以這麼說「太陽上沒有生物」。

陳牧師所引的經文不是「阿含經」,而是《大樓炭經》與《起世因本經》

《大樓炭經》:「日天子其城郭」(CBETA, T01, no. 23, p. 305, c17)。

《起世經》(CBETA, T01, no. 24, p. 358, c17)或稱《起世因本經》(T24)。

這是屬於「佛陀十不答」的範圍。這兩部經屬於「十二分教」的「譬喻」,巴利《尼柯耶》只列「九分教」,不含「譬喻經典」。

這如同有人讀了《伊索寓言》,而恥笑希臘羅馬文化低落,因為他們居然相信狐狸能對烏鴉講話,彼此還聽得懂對方的語言。作這種主張的人,一定會招來詫異的眼光,會以為這人對文化毫無理解。

佛教文獻的分類有不同的複雜層次,並不止於「十二分教」、「九分教」而已;其中經過近千年的口誦傳承,與各民族在融攝佛教時所衍生的哲學的、救贖修證的、傳奇編寫與歷史事件,這必需具文化的眼光,將它們作為人類文化遺產的瑰寶,而非取笑作弄的對象。陳牧師只要自己反省:

1. 「《死海經卷》尊崇十二門徒裡的猶大,與其他基督教、天主教認為猶大是叛徒」;

2. 《聖經》說,圓周率為三。

這兩事件可以促進眾人理解,別人宗教的事務不是隨手翻一兩本書,就能作出適當的評論;

或者,陳牧師在鄙誚(phi3-siunn3)別人經典之前,何不先談談《舊約》、《新約》與《摩門經》?何不先談談 CNN 正紅的紀錄片《發現耶穌》?

可敬的陳牧師,只要回顧一下基督信仰下,許多擔任基督教聖職所推崇的神蹟、聖物不見得件件可靠,就知道譏諷一篇《譬喻》並不恰當。

李壬癸:〈百年來的語言學〉(2012)

906 李壬癸

李壬癸:〈百年來的語言學〉(2012)

http://www.uijin.idv.tw/tlls/jtll/abstract/7.1-1.pdf

台灣南島語言累積了許多人多年的研究成果,成績很突出。日治時期小川尚義在 1930 年代所發表的一系列論文,證明了台灣南島語言保存最多古南島語的特徵。1950 年代以後,有關台灣南島語言的研究更為多樣化,近三、四十年來尤其證明了在整個南島語族中台灣南島語言的歧異性最大,因此最有可能是南島語族的發源地。國際南島語言界大都接受了這些看法,台灣南島語言也已成為學術的寶庫。

以上這些研究成果都有助於提昇我國在國際學術界的地位。

語言學這個學術領域自從歐美引進以來,從事我國境內各種語言的各種相關研究, 業已取得不少重要的研究成果,如上所述,值得欣慰。但是,主要的語法理論至今仍然是由西方的語言學者所開創的,殷切期盼今後我國學者能在這一方面也有重大的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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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百年來,經過許多南島語言學者共同的努力,已經證實台灣南島語言具有這兩個特點:

(一) 語言最紛歧,因此台灣最有可能是古南島語族的擴散中心;

(二) 保存最多古南島語的特徵,因此要重建古南島語,就必須使用各種台灣南島語言的材料。

對台灣南島語言的研究有重要貢獻的學者,除了國人之外,國際學者的重視和提倡也功不可沒,包括 Isidore Dyen,Otto Dahl,Stanley Starosta,Robert Blust,Malcolm Ross 等幾位國際知名的南島語言比較研究學者,台灣南島語言的珍貴才受到國際學術界普遍的重視。其實,日本學者土田滋(Shigeru Tsuchida)對各種台灣南島語言和方言,法籍學者齊莉莎對好幾種台灣南島語言,丹麥學者易家樂(Søren Egerod)對泰雅語,美國學者白樂思(Robert Blust)對邵語,荷蘭學者 Alexander Adelaar 對西拉雅語,也都下下很深的工夫,成績斐然。

2015年3月21日 星期六

「譯業之難」與「藏漢翻譯中的意譯」

Guam 008

以下引自《Prinelo 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938448100102vsl9.html

藏漢翻譯中的意譯

(2015-03-02 01:43:35)

當翻譯還在一種「會說兩種語言就翻了」的蒙昧年代,根本不存在什麼「直譯」和「意譯」之爭。至到翻譯已成為一種專業學問,有了相對的專業標準後,才有評斷是不是或該不該意譯的意義。一般來說,意譯是指在信達之上,譯文更求雅意幾許的問題,而既然說了是在信達二字之上,那意譯應該是大師們華山論劍之事,非我類尚在刻苦求信望達之人可以試翼之域。

有趣的是,而今藏漢譯業似乎處在一種很吊詭尷尬的位置。由於天下人都知道,但天朝不許說的十萬種理由,藏漢譯業,尤其是經典藏漢翻譯其實還處在上述的蒙昧年代,但從事翻譯的同志們又明明是這個時代的潮兒,學術的精英,即便我們在藏文資料裡未見過可稱意譯的標準,難道還未在英法德等漢譯文獻看到過,什麼東西可堪稱意譯?或者,還分不清什麼叫亂譯麼?

於是,在當代大部分的藏漢翻譯的同志們中,但凡對自己的譯作有自詡意譯者,其實當時譯的時候,心裡應該說過一句我也曾許多次在心裡喊的,「老子(娘)實在看不懂了,隨便整一個吧。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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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Prinelo 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938448100102via0.html

譯業之難

(2014-12-19 19:37:55)

之前見有兩位法師一唱一和,盛贊法尊法師意譯的《入中論自釋》。法尊法師的譯業,若說近代無出其右者,幾乎可以斷言。但因譯業之難,若說法師之譯可稱精采絕倫,那必是感情用事之辭。特別是,關於意譯。

記得是法尊法師自己說過,其一路從事翻譯,先是對字對句地譯,及至譯《入中論善顯密意疏》時,自信心起,開始譯得相對自由。然而,對於經典哲學文獻,特別是那些後來被大量引用的根本論典,若使用意譯,其本身就必然有無可避免的硬傷;譬如在後來的各種釋文中,難免會有斟詞酌字的注釋,屆時,則在原文的譯文中往往就無對應之字可考了(譬如,當年為譯阿旺殿達哇的《心經釋》,發現過去的七個中文《心經》譯本竟無一堪用,不得已我又只好再譯一個)。所以,關於對哲學論典採用意譯的方法,我個人難以認同。

而且,意譯之心一起,翻譯者難免就有詩人情懷之勃興。邊讀邊譯時,便懶得逐字逐句地推敲細研,而滿腔都是暢讀之快意。此時,自所感悟自所愛,當然會以為自己讀到的就是作者原來意思,甚至有些人都 High到會出現和原作者對坐握手的幻覺之樂。但這顯然是危險的,世間事,一但起了感情興致,也就將離出錯不遠矣。而這些一時之興若落入紙墨中,寄存史載,即便是有大師之名者,或可免得成為後來笑話,但也不免多擾晚輩們為之用斧捉刀。

今天有朋友來討論,其引用的正好是法尊法師譯的《入中論自釋》中的一段。其中在 MBh 73bcd一句的釋文譯文中見尊師譯

「何以故?如火先成立者,方能以煙比知有火。如是要先成立有自證者,方能由後時所起之念,比知有自證。」

一讀便覺隱隱不對了。取原文(北京版)一看,這句似乎應譯成:

「何以故? 若 [ 唯識宗人 ] 言,在當前情況下 ( 即欲以憶念成立自證之際 ),如 [ 以煙成立 ] 火一般,可用某種識 ( 即憶念識 ) 使自證得以成立。也就是說,憑籍其 [ 憶念識 ] 的存在, [ 並 ] 根據如下之理解:如煙火 [ 二者是果從因生的關係 ] 一樣,憶念識也是 [ 從其因-- 『對先前經驗之認識』 ] 後來出現的,從而,對 [ 彼先前經驗之認識,即自證識的 ] 存在產生決定 [ 認知 ].」

以此一例,略釋譯業之難。而更難者,是我看到某種標準了,但我自己卻竟然離那個標準相去極遠,若以那個標準回看自己,特別是回看自己那些已落入或即將落入紙墨的翻譯,背上是一遍熱汗瞬間又冰涼了。

順便答那位朋友一句,這原文,包括前後文,其實依然允許後人將之一律界定為唯在勝義破斥去理解的。盡管我個人十分傾向宗喀巴的注釋法,但憑公正論,既然可以不從字面意而依義注文以成為佛教注釋之原則 (格魯派這條原則用得比別人可狠),那麼什麼原作者意不過就是我們怎麼注釋的問題,若非有現量,事勢或共稱比量相違,只好接受各家各說就是。

不能太一意以為,我們喜歡的,就是唯一正確的,這不科學!

2015年3月20日 星期五

哀柯P,哀林務局

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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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紙公文(第八河川局發函公文),證實這批樹木是這批木頭是公文上的受文者蘇中山合法擁有,導致鐵案如山,柯 P 認為下屬失職是「誤判」,

這證實一件事,親眼所見不能當證據,一切應依法行事,以法律為依據。

我倒是不惋惜柯 P 「誤判下屬失職」,這是任何受過國中教育的人都能作出的判斷:「這不是漂流木」。為何第八河川局發函公文會說「這是漂流木」呢?

為何山林中山老鼠猖獗,小警員和森林巡護員必須冒生命危險去糾舉山老鼠呢?

我問過的人都說,「不可能,要盜伐寶貴林木,要有大貨車上山,不可能運下林木而無人知曉!」

但是,掌管林木保育的林務局,請問「為何森林資源一直遭受盜伐,而導致山崩水竭呢?」

委託這樣的林務局守護山林,讓人掬一把眼淚,為柯 P 掉淚,為台灣森林所託非人而掉淚。

多年來,我一直認為慈濟如果把資源回收的人力物力的十分之一用來糾舉森林盜伐,用來保育森林,用來愛護水資源,對台灣的幫助會多得多。

看來慈濟是挑容易的事去作,費力多而得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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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自由電子報》

http://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1263366

2015-03-20  21:04

〔本報訊〕內湖山老鼠案,台北市長柯文哲不滿內湖警分局疑似縱放嫌犯,今天(20日)要求「拔掉」內湖分局長張夢麟,但由於漂流木爭議,讓柯文哲決定人事異動先暫緩,等士林地檢署偵辦完畢,再進行定奪。

  • 由於漂流木爭議,柯文哲決定內湖分局長張夢麟的人事異動先暫緩。

  • 內湖分局長指出,遭盜採的檜木是「漂流木」,引發質疑,但台東林區管理處長表示,依照片判斷確實是漂流木。(圖由市議員高嘉瑜提供)

《TVBS》報導,由於目前對於檜木是漂流木還是屬於盜採,仍未有確切答案,因此柯文哲稍早已請市警局長邱豐光先轉告警政署,表示張夢麟的人事異動案先暫緩,將等地檢署偵辦完畢再進一步處理。

台北市長柯文哲今天(20日)下午為內湖區山老鼠案大為光火,內湖警分局長張夢麟在治安會報上指出,遭盜採的檜木是「漂流木」,讓柯直言要「拔掉」他,不過台東林區管理處長受訪時指出,木頭表皮有明顯被衝撞、樹皮被掀起的痕跡,真的是漂流木。

2015年3月19日 星期四

法友飛鴻 136 -- 「譯註」與「還原」

83

親愛的法友:

   翻譯像春蠶吐絲一樣,要將吃進去的原文消化以後,再吐為絲;每天吃進多少字,再吐出多少譯文。半點也無法投機取巧,這是辛勤的工作。傳道法師曾轉述印順導師的教導:「讀書不如講課,講課不如寫作。」主要是,讀書可以囫圇吞棗、不求甚解;講課卻必須了然於心,知前後起承轉合,知字義、詞意、段落大要與文章旨趣。講課可以龐雜而略無剪裁,可以因機說明,而論作則需顧及文章的脈絡文理,必須流暢可讀,布局恰當,而且旁徵博引多必須詳實細列,難度更上一層。我以為,翻譯名家作品類似逼你讀書,只要一字不解,那一句就無法翻譯得妥切;又類似學書法時的臨帖,可以從前輩文章中識得其論文的章法。

誠如你所說,有些譯文必須加上「譯註」(翻譯者所加上的註解),否則,一般讀者不了解一些作者省略的細節;但是,無著比丘要求「譯註」不能破壞原文的格式,於是,我常借用原註的註解編號去作「譯註」。

 先前給你 mail 的意思是,提醒你跟原作者提問(就像此封 mail 所顯示的,我的提問與無著比丘的回答,有時我不見得贊同老師的意見,不過文章是他的,老師如果堅持某種看法,也就只好聽命行事。)

 另外,翻譯無著比丘的文章,經常面對的是「還原」的議題。也就是說,無著比丘將「漢譯經文」翻譯成英文,你我有兩種選擇:

 1. 將此英文的原來「漢譯經文」找出,直接還原。

 2. 將此英文再翻譯為平白的當代中文。

 第二種作法有一優點,可以顯露無著比丘對此段古文的詮釋,但是,也有一種缺點,中文讀者有可能不知道你在翻譯那一段經文。

 如非情況特殊,通常我都是採用第一種作法,將此英文直接還原。這也是此篇譯文所顯示的譯法。

 你的譯稿有設定投稿的目標嗎?有截稿日期嗎?

      Yifertw

追悼台南妙心寺傳道法師

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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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昭慧法師處的第十三屆「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研討會的會議公告,得知傳道法師已經於 2014.12.28 去世,頗覺突然、惋惜。
1988.5.29 浴佛節活動,新竹市普賢學佛會邀請傳道法師在新竹市勞工大禮堂演講三天,講題是『佛在人間』,印象深刻的是,法師提到印順導師「人間佛教」思想的特點,佛法說現在、過去、未來三世,此則重「現在世」;佛法說「十方世界」,此則重「此一世界」,佛法說六道(或五道),「人間佛教」則重「人道」。也從法師處,得知印順導師鼓勵講課、著述;所謂「讀書不如講課,講課不如寫作」。
當天法師權宜下榻於黃崧修家,我與黃崧修同是普賢學佛會發起人的五個家庭之一,兩家相距僅三十公尺,就前往他家拜望傳道法師,聆聽台灣佛教當代掌故。
2007年11月,美國菩提學會的主要發起人之一,王松助夫妻返台,約我一起到妙心寺見法師,承蒙傳道法師導覽寺中收藏之原住民文物,並且提到他曾在晚清秀才的私塾開過蒙,對傳統的台語詩詞教學有親身經驗,熟悉掌故,是難得的台語寶庫。
他曾跟我講過《詩經》「關雎」一章,提到的「參差荇菜,左右流之」,「流」字意為整理,今天台南人還在用此講法(彰化市沒有此類說法)。
傳道法師弘法甚勤,而嫉惡如仇,是堪為師表的佛教法師,而且獎助魏南安出版「用台語訓讀的慧琳《一切經音義》」(書名《重編一切經音義》),於台語的弘揚教導,出錢出力,頗有貢獻。
在此略表哀思,敬悼傳道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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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維基百科》網站:
http://zh.wikipedia.org/wiki/%E9%87%8B%E5%82%B3%E9%81%93
傳道法師(1941年-2014年),俗名朱溫清,生於臺灣臺南縣白河鎮,台灣佛教出家眾,曾任台南妙心寺住持,在台灣推動人間佛教

生平:

傳道法師出身貧困,在家中排行第七。小學畢業後開始進入社會工作,曾在農場打工,在高雄唐榮鐵工廠當學徒。1957年,進入台灣機械公司當技工。
1959年,歸依三寶,參與佛教課程。1962年進入部隊服役。1964年退役後,在高雄宏法寺開證上人門下出家,受具足戒。隨後進入戒光佛學院、中國佛教研究院進修,在白聖法師處學習。其思想受到印順法師影響,被視為是印順法師在台灣的重要弟子之一,藍吉富在《臺灣佛教辭典》中,將他與釋昭慧釋宏印視為印順學派中的三大法系。
1973年,負責台南妙心寺寺務,以此為據點,進行傳教活動。曾至馬來西亞等地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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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基百科》此一詞條,版主讀起來總覺得怪怪的。傳道法師雖致力於弘揚印順導師的思想,可是,既未曾與印順導師共住、共修,也未曾在門下修課,即使稱為「弟子」,也僅能算作「私淑弟子」。
另外,藍吉富在《臺灣佛教辭典》中,稱釋傳道、釋昭慧釋宏印印順學派中的三大法系;這也不算公允。例如,最早親近印順導師的吳老澤居士,既與印順導師共住,也在其門下修課,更常稱自己是印順導師的「唯一知音」;又如慧日講堂、福嚴精舍僧眾,如厚觀法師等厚字輩以下師徒承擔弘法利生責任,設立福嚴佛學院,出版《福嚴佛學研究》,每年在台灣巡迴講授導師「人間佛教」思想,又維持導師「正聞出版社」,推動「印順導師基金會」相關活動,促進導師著作以簡體字、英文等不同語言文字發行;僅僅談「傳道、昭慧宏印印順學派中的三大法系」,恐怕受者有愧,而對待福、慧法系又不夠公允。
版主以為,談印順導師思想的弘揚,不談真華法師以下歷屆福嚴佛學院畢業生,不論及慧日講堂、福嚴精舍僧眾,不算公允。在慧日講堂,不僅住持僧寶,也對1960-1980 大專院校佛學社團的蓬勃發展,有不可忽視的貢獻。



















2015年3月17日 星期二

法友飛鴻 135 -- 明藏

趙城廣勝寺壁畫
 

  辛教授慧鑒:
   《大正藏》於《出曜經》、《法句經》、《法集要頌經》句讀凌亂,我嘗試為此三書作一新式標點與校勘,由於 cbeta 作業方便的要求,我並未依照學術規範在底本(《磧砂藏》)的基礎上,詳列異讀。
  如有您的學生對此有興趣,請他們對此進行校讀、指正。

  敬頌 輕安自在


     後學 Yifertw 敬上    2013/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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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fertw 先生:

   您好!

   謝謝您寄來的資料。有這些資料的話,以後很方便。我認為《大正藏》、《趙城金藏》、《磧砂藏》可以用T、J、S(3)代替。元、明藏是基本上宋版(即《思溪版》=《資福版》)的翻刻,不必提到。該提到的是《高麗藏初雕版》和《宫內廳版》的讀法。專此

冬安                 辛 拜覆    2013/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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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教授法席:

 

承蒙來函提示幾項要點,在此道謝。
       請容我冒昧說幾句瑣碎的話。

T210 《法句經》先是翻譯「五百偈本」而不全(譯所不解則闕不傳,故有脫失,多不出者),後來又從竺將炎處補了「十三品」。
台灣的佛教學者有人主張,前面所譯的26品即是巴利《法句經》26品。
這樣的主張非常獨特,但是恐怕站不住腳。在「法句偈頌」比較研究之下(comparative study),似乎有兩個方法可以將前譯和後譯大略分出來。
從「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抄寫的「〈泥洹品〉法句經第卅九,卅有五章」,今本的紀錄是「〈泥洹品〉法句經第卅六,卅有六章」,如果此處可信的話,那麼原譯的《法句經》最後一品就是〈泥洹品〉,而非今本的〈吉祥品〉。

來函賜告:

「元、明藏是基本上宋版(即《思溪版》=《資福版》)的翻刻,不必提到。」

我校勘過程,常發現「元、明」與宋版不同的例子,而且是「數量不算少」。不知是否誤解您的文意?

例如:《法句經》卷2〈34 沙門品〉:「禪無放逸,莫為欲亂,[8]不吞洋銅,自惱燋形。」(CBETA, T04, no. 210, p. 572, a16-18)
[8]不=夫【宋】,=無【元】【明】【聖】。

  敬頌 冬祺

     後學 Yifertw  鞠躬   2013/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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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fertw 先生:

   回信收到,非常感謝。

  「我校勘過程,常發現「元、明」與宋版不同的例子,而且是『數量不算少』。」

   您的发现非常有意义。「元、明」版的新的读法的来历值得研究。

  但 "[8]不=夫【宋】,=無【元】【明】【聖】"应该注意。【宋】的"夫"很可能"无"的读错。专此

 

  冬安                     辛 拜覆   201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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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教授道鑒:

 以下列舉數例,以〈36 泥洹品〉為例說明明藏與宋藏不同處。

 第一例,難判斷哪一字比較合適。第二例,「明藏」與「甘博本」、《磧砂藏》似較《大正藏》、「宋藏」為合適。第三例,「明藏」與「甘博本」、《磧砂藏》較《大正藏》、「宋藏」為合適,從「甘博本」的「生老病死痛」,「死」字近似「无」字,仍可分辨出此為一「死」字。

依「甘博本」體例,一直行為一頌,總共應作〈36 泥洹品〉「37頌」,「甘博本」卻作〈39 泥洹品〉「35頌」,令人費解。

 

 敬頌 自在輕安

    後學  Yifertw 鞠躬   2013/12/5

1. 《法句經》卷2〈36 泥洹品〉:「無病最利、知足最富、[11]厚為最友、泥洹最快」(CBETA, T04, no. 210, p. 573, a27-28)[11]厚=序【元】【明】。
「厚為最友」,元、明藏與《磧砂藏》作「序為最友」,《大正藏》、《趙城金藏》與「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厚為最友」。

 《出曜經》卷23〈27 泥洹品〉:「無病第一利,知足第一富,知親第一友,泥洹第一樂。」(CBETA, T04, no. 212, p. 732, a13-14)

2. 《法句經》卷2〈36 泥洹品〉:「寂已寂,[20]已往來,來往[21]絕,無生死,生死斷,無此彼」(CBETA, T04, no. 210, p. 573, b13-14)

[20]已=無【元】【明】。[21]絕=斷【元】【明】。

「無往來」,《大正藏》與《趙城金藏》作「已往來」,元、明藏與《磧砂藏》、「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無往來」。「來往斷」,《大正藏》與《趙城金藏》作「來往絕」,元、明藏與《磧砂藏》、「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來往斷」。

3. 《法句經》卷2〈36 泥洹品〉:「觀身為苦器,生老病[1]無痛,棄垢行清淨,可以獲大安。」(CBETA, T04, no. 210, p. 574, a1-3) [1]無=死【元】【明】。

「生老病死痛」,《大正藏》與《趙城金藏》作「生老病無痛」,元、明藏與《磧砂藏》、「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生老病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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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fertw 先生:

回信收到,謝謝您。您發現的現象值得系統地研究,對版本的研究很重要。專此

冬祺                  

辛   拜覆   2013/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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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教授鈞鑒:

感覺上,無法舉一概全,各版藏經的優劣、承襲,似乎隨各部經而不同。例如在單卷本《雜阿含經》(T101)的結論,用在《法句經》可能會不同,越是偏僻,而未被廣泛閱讀的單經,越有此一現象。

 在我校閱的《雜阿含經》(T101)、《別譯雜阿含經》(T100)、《法句經》、《出曜經》、《七處三觀經》(T150a)的印象,《趙城金藏》似乎不出「民間刻藏」的特質:「疏於校勘,常於各版藏經未出錯之處,出現訛、脫、衍、倒。」

      敬頌 冬祺
       後學 Yifertw 鞠躬 2013/12/6

與《大正藏》的緣分

趙城金藏

第一次見到《大正藏》,或者說,第一次意識到有一部《大正藏》矗立在那裏,是1960年代,我大概是小學五六年級。家裡帶我去彰化市桃源里的龍泉寺,寺裡知客室掛了一幅「客至莫嫌茶味淡,山居那似世情濃」的對聯,在參訪寺院時,發現角落有一個大書櫃,似乎是裝了將近一百本精裝書,書櫃高超過兩公尺,寬約80公分。我問了一下法師:「那是什麼?」法師回答:「那是大藏經。」我問:「能讓我看一下嗎?」法師抽出一本,翻開來讓我看,說:「你今天有吃素嗎?如果吃了葷,就不要用手翻它。」我只好不去碰它,法師把書擺回書櫃後,說:「大藏經是佛說的話,裡面連一個字也不能改。」

後來,讀大學時又去過一次彰化龍泉寺,那幅對聯還在那裡,那一櫃大藏經也還深鎖在書櫃裡,我還是沒能翻閱《大正藏》。要一直到大學畢業後,才知道「大藏經」不只一種,而巍巍峨峨聳立在牆角的那一櫃子書,叫《大正藏》。朋友當中,有五六位是購買了整套《大正藏》(其實是「半套」,台灣翻印的通常缺「圖像部」),有幾次曾經動念也想擁有一部《大正藏》,但是,僅止於「想有」而未曾「擁有」。原因有幾個,一是當年一萬五千元台幣對我是一筆大數目,二是買來了沒地方放,三是並沒有特別想閱讀那一本。

幸而新文豐書局有零賣的大藏經,我斷斷續續買了十幾冊,最常用的是「阿含部」兩冊,「本緣部」兩冊,「目錄部」主要是查僧祐《出三藏記集》,「事彙部」主要是查慧琳《一切經音義》,偶爾查一下「瑜伽部」、「中觀部」的《瑜伽師地論》。

在閱讀過程裡,特別是與巴利文獻對照閱讀後,開始注意到《大正藏》的頁底註。首先,《大正藏》的標點符號(其實只是「句讀」)是完全不可信,其次,發現《大正藏》標示的巴利資料,有時對應經典不準確,有時連用字都拼錯了(拼字要怪當年擔任校對的碩士班、博士班研究生)。例如

《中阿含經》卷3〈2 業相應品〉:「「[14]人犯一法,謂妄言是,
 不畏後世,  無惡不作。
 寧噉鐵丸,  其熱如火,
 不以犯戒,  受世信施。」(CBETA, T01, no. 26, p. 436, b28-c3)
[14]~Dhammapada 306, 308參照。

第一首偈頌其實是對應到巴利《法句經》176頌,而不是306頌。

在「頁底註」之中,發現常常是「宋元明藏」異讀較正確,也就回歸到「校勘學」的一個基本原則:「選用底本,應選訛誤較少的版本」。接著也發現,並非總是《大正藏》底本出錯(底本是二刻《高麗藏》),有時也出現《大正藏》用字比「宋元明藏」異讀較正確的字例。接下來,在有些經典,明藏(也就是《徑山藏》、《嘉興藏》、《方冊藏》)的用字偶爾與「宋、元藏」(《大正藏》校勘的「宋藏」意指南宋《思溪藏》,「元藏」意指元《崇寧藏》),有不少例子顯示「明藏」用字比「宋、元藏」合適、正確,代表這是與「宋、元藏」不一樣的版本體系。

A. 《法句經》卷2〈36 泥洹品〉:「無病最利、知足最富、[11]厚為最友、泥洹最快」(CBETA, T04, no. 210, p. 573, a27-28)[11]厚=序【元】【明】。
「厚為最友」,元、明藏與《磧砂藏》作「序為最友」,《大正藏》、《趙城金藏》與「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厚為最友」。

 《出曜經》卷23〈27 泥洹品〉:「無病第一利,知足第一富,知親第一友,泥洹第一樂。」(CBETA, T04, no. 212, p. 732, a13-14)
B. 《法句經》卷2〈36 泥洹品〉:「寂已寂,[20]已往來,來往[21]絕,無生死,生死斷,無此彼」(CBETA, T04, no. 210, p. 573, b13-14)
[20]已=無【元】【明】。[21]絕=斷【元】【明】。
「無往來」,《大正藏》與《趙城金藏》作「已往來」,元、明藏與《磧砂藏》、「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無往來」。「來往斷」,《大正藏》與《趙城金藏》作「來往絕」,元、明藏與《磧砂藏》、「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來往斷」。
C. 《法句經》卷2〈36 泥洹品〉:「觀身為苦器,生老病[1]無痛,棄垢行清淨,可以獲大安。」(CBETA, T04, no. 210, p. 574, a1-3)
[1]無=死【元】【明】。
「生老病死痛」,《大正藏》與《趙城金藏》作「生老病無痛」,元、明藏與《磧砂藏》、「甘肅博物館藏001法句經寫本」作「生老病死痛」。

D. 《法句經》卷2〈34 沙門品〉:「禪無放逸,莫為欲亂,[8]不吞洋銅,自惱燋形。」(CBETA, T04, no. 210, p. 572, a16-18)
[8]不=夫【宋】,=無【元】【明】【聖】。辛島老師指出「宋藏」的異讀「夫」字,很可能是「无」字的錯誤判讀。

2015年3月16日 星期一

段洪坤:台南多元族群文化下的西拉雅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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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鎮崗仔林穆姓族人家中的太祖祭壇與祀壺(段洪坤提供)

引下引自《民報》網路版:

http://www.peoplenews.tw/news/113fdedc-e117-496d-8102-f41e4281eddc

台南多元族群文化下的西拉雅族

--轉載民報文化雜誌第五期〈台灣名字的發源地〉

文/段洪坤(Alak Akatuang)(西拉雅吉貝耍人) 2015-03-08 12:02

「虱目魚」是傳說中鄭成功問「什麼魚」的訛音嗎?其實,應該是西拉雅族人稱的「一個眼睛-Sasat mata」的魚,連橫的《台灣通史》也載:「麻薩末,番語也,產於鹿耳門畔」。

   西拉雅族,曾經已經被遺忘的民族,也曾經迷失認同的民族,這幾年逐漸在台灣社會展現豐華,在台南地區挺身吶喊:「叫我西拉雅族,我是原住民」、「我們還在、我們還有傳統文化」,這波在地文化復興揭開了台南地區族群迷濛面紗,讓台南人重新看清這片土地的族群歷史文化,也從新找到在地的新認同。

族群集體識盲下的西拉雅族

   台灣的歷史是由歷代殖民統治政權所詮釋,原住民族的歷史一直在所謂「漢人」筆下的「台灣四百年史」中,扮演著卑微、無聲的跑龍套角色,不是被一筆帶過,就是被教科書以刻板、汙名的角度被描寫、傳播。日治時期平埔族群「漢化、消失」的印象,不斷的從伊能嘉矩、鳥居龍藏等學者文字間散播出去,戰後,國民政府及學者接管並延續日本總督府對平埔族群的漠視政策,於是台灣人被教育洗腦:西部平原有著一個已經「漢化、消失」的民族,叫做「平埔族」。

至今,上至大學教授,下至小學生,都被錯誤的族群教育誤導,把不同文化、語言、歷史的人群,都當成是同文同種的一個族群,所形成的族群集體識盲,一直困擾著有著明顯主體性及自我認同的西拉雅族,於是官方民間錯亂的族群稱呼「平埔族西拉雅系」、「平埔族西拉雅族」、「西拉雅平埔族」讓人更看不清族群面貌。「西拉雅」就是「西拉雅」,無庸再復加其他稱呼,這樣的族群識別邏輯就如同我們不會稱「鄒族」、「阿美族」為「高山族」,一樣的道理!

台南地區的四大社  歷經三波大遷徙

歷經近20年的族群運動,從南到北的平埔族群自我意識提升下,都能清楚的告訴大家自己的族名,而不願被稱為「平埔族」,這樣才能表現自己民族的主體性。噶瑪蘭、凱達格蘭、道卡斯、巴宰、拍瀑拉、巴布薩、噶哈巫、洪雅、西拉雅、大武壟、馬卡道等11族,是近年來族人自我聲稱,突破學術分類下的各族認同。台南地區除了少數被歸類為洪雅族的哆囉嘓社群,及早在1630年代就從原居住地遷徙到白河六重溪,高度融入原西拉雅族四大社的大武壟派社後裔外,新港社、蕭壟社、目加溜灣社及麻豆社後裔,佔了90%的熟番人口。

台南地區的四大社在17世紀時都分布在沿海地區,歷經三波族群大遷徙:明鄭時期大量屯兵侵占傳統土地的遷徙,再來是清領時期的漢人土地經濟掠奪下往山區搬遷,還有乾隆年間的番屯守隘政策下的集體移民,讓原本屬於海濱的民族,於日治時期四散入山,從白河、東山、柳營、官田、大內、玉井、楠西、山上、左鎮、新化、南化,甚至到高雄地區的內門、田寮都成了西拉雅各社民居住新天地。但是,還有極少數的西拉雅族人留在原鄉,如:佳里北頭洋、新市新和等地,高度融入漢人社會,直到日治時期的種族調查時,都已喪失認同而成了隱性的「熟番」人口。

台南文化與西拉雅的交融

「台灣的歷史從台南開始」,這是一般人對於台灣歷史的理解。但是你知道台灣的歷史是從西拉雅族開始的嗎?大台南地區本來就是西拉雅族的祖居地,1602年追隨沈有容追擊倭寇而來到台灣的軍師陳第,停留現今安平、台南市附近2個禮拜左右,寫了一篇〈東番記〉;1624年荷蘭人佔領福爾摩沙,在現今安平及中區建立了熱蘭遮城及普羅民遮城,奠定了台南市這座城市的雛形。陳第筆下的「東番」以及荷蘭文獻中的「福爾摩沙人」指的都是西拉雅四大社的原住民,這些有關台南,甚至是台灣最早的中外文獻,西拉雅人都是打開歷史之門的關鍵民族,也是台灣最早出現國際舞台的原住民族,要認識台南、台灣的歷史,不能不從西拉雅族的歷史認識起!

    台灣這座島嶼的名字,是「借」西拉雅族的。當西方列強未來到台灣之前,中國歷代統治政權,稱它為「夷洲」、「流求」、「東番」;16世紀中葉葡萄牙人經過這裡,稱它為「福爾摩沙」,可是許多人可能不知道它的名字來自於西拉雅族人早期對於現今安平這座小島的稱呼-「Taivoan/ Taioan」,文獻上翻譯為「大員」,從陳第〈東番記〉到荷蘭官方文件《熱蘭遮城日誌》都記錄著這個名字,後來「大員」成為「台灣」並擴及到整座島嶼。

台南許多語詞  採借西拉雅單字發音

    台南是台灣的古都,兼容了不同文化,台南也是台灣最早期的國際城市,清朝以後以漢人為主體的政權在此建立,但這座城市也遺留著離開此地的荷蘭人文化,開放港埠後,這裡更成了西方文化進入台灣的窗口,當然依然生存在台南這片傳統領域的西拉雅文化也融入了漢人主流社會。漢人一方面以政治力量「同化」了西拉雅人,但另一方面民間的文化也吸納了西拉雅文化,至今仍然可見其蹤跡。

在台南,許多語詞大家長期以來都認為是「閩南語」,其實是採借西拉雅語的單字發音而來的,例如:溫水,台南人會說「水『拉崙』燒」,「拉崙」是西拉雅語的「水-Ralum」發音;台南人稱孟宗竹為「猫狸竹」,「猫狸」是西拉雅語的「竹子-Varig」發音;台南人稱室內最大的長腳蜘蛛「拉牙」或「旯犽」,也是西拉雅語的「蜘蛛-Rawa」發音,連「虱目魚」也應該是西拉雅族人稱的「一個眼睛-Sasat mata」的魚(虱目魚苗,全身透明,遠看有如只有一顆眼睛的魚,Sasat西拉雅數字「一」,mata為「眼睛」之意),而不是傳說中鄭成功問「什麼魚?」的訛音,這件事可從連橫的《台灣通史》所載:「麻薩末,番語也,產於鹿耳門畔」可得到證實。

虱目魚  西拉雅族稱「一個眼睛」的魚

除了語言的互相影響,台南人一些生活習俗也是跟西拉雅族有關,大家最耳熟的就是「拜地基主」習俗,其實就是漢人祭拜原來居住在該地最早的西拉雅人祖靈,還有喜歡吃醃製食物,受西拉雅人吃「Kei」文化影響,嗜吃「破布子」也是台南當地普遍的文化,食用破布子的飲食習慣早在600-700年前就存在西拉雅族中:在南科考古遺址中,發現多處西拉雅文化層的「灰坑」(垃圾掩埋坑)有破布子的種子遺留。

再來看台南地區早期的地名,可以發現好多、好多地名都是跟西拉雅的村社有關,如:玉井早期叫「噍吧哖」,是四社熟番噍吧哖社所在地;東山早期叫「番社」,是哆囉嘓社所在地,現在台南境內還有許多地名仍留有「番」字的,也都脫離不了與西拉雅族人居住歷史有關,如:七股「番仔塭」、佳里「番仔寮」、東山「番仔嶺」,甚至美化過的地名也能找到足跡,如:鹽水「歡雅」其實就是「番仔」的音譯。

台南,經過400多年不同文化的交融,創造出多元文化的城市,而西拉雅與台南已經成為密不可分的文化有機體了!

西拉雅族文化是珍貴的文化資產

雖然經過400多年外來文化的衝擊,但是台南地區的西拉雅族仍然保有足以與其他族群做為區別的文化特色;即使大家所熟知的「阿立祖、阿立母或太祖祀壺」信仰已接受一些民間宗教信仰因子,但是依然是有別於其他族群信仰文化的模式。西拉雅人,以瓶、矸、甕裝水,上頭或插著綠色植物(如:澤蘭、菅葉、過山香、蔗葉等),透過傳統儀式的操作來與祖靈對話,不解其信仰意涵者,直呼西拉雅族是「拜壺民族」,殊不知西拉雅人置於家屋、公廨的瓶、矸、甕,只是容器,並不代表神體或神像,破了可以換,不拘形式。這樣的「祀壺」信仰未曾在一波波的外來宗教侵擾下斷絕,1871年英國攝影家約翰.湯姆生(John Thomson)跟隨基督教長老教會牧師馬雅各(James L.Maxwell)拜訪台南、高雄地區的西拉雅部落,拍下台灣最早的一批原住民影像,湯姆生也寫下了當時住在今台南市左鎮崗林里的西拉雅人傳統信仰面貌,他說:

    我們在崗仔林(Kong-a-nah)的時候費了許多唇舌才說服一戶人家帶我們去參觀他們家的神明,因為們似乎不好意思讓我們看到這個神明。我們在一間狹小陰暗的房間裡發現一個奇怪的崇拜物,該物倚著泥牆座落於房間的角落,他看起來像是個矮小的柱子,柱頂有一顆鹿頭壳,柱前則擺設了盛著水的小花瓶,這即是他們的神明。

西拉雅傳統「祀壺」  白河佳里隨處可見

經過了134年,雖然在崗仔林地區的西拉雅人絕大部分改信基督教,可是在附近依然有穆姓、葛姓、李姓等幾戶人家,守護著家中祖靈太祖「祀壺」。這種堅持信仰的力量,在現今台南依然旺盛,大內頭社、官田番仔田、白河六重溪、佳里北頭洋、東山吉貝耍等地,集體信仰場所Kuwa(公廨)內或家戶中的「祀壺」還是隨處可見,尤其以吉貝耍「祀壺」密度最為高,73.6%的家戶中恭奉著「阿立矸」,連後來住入吉貝耍的福佬人,也入境隨俗的改信阿立母並祭拜神瓶呢!

除了保存著傳統的「祀壺」祭拜儀式外,西拉雅年度祭儀也一樣在幾個部落傳承著,也就是夜祭。族人們透過拜豬還願及牽曲敬神,來表達一年來對神靈的感恩,以祭品及歌舞來答謝祖靈的眷顧,從入夜吟唱古調牽曲到天明,活宰山豬獻給太祖、阿立祖,這樣的年度盛事總是吸引著台灣各處民眾前來探訪觀禮,擠爆部落祭場,也成為台南市相當重要的年度民俗活動,農曆3月28-29日的北頭洋夜祭、農曆9月4-5日的吉貝耍夜祭與孝海祭、農曆9月14-15日的六重溪夜祭以及農曆10月14-15日的頭社、番仔田夜祭,都有其獨特族群文化魅力,讓你可以更貼近西拉雅族的文化生命。

頭社、吉貝耍與北頭洋的夜祭活動,分別於2008-9年被台南市政府列為市級無形文化資產,2013年吉貝耍夜祭更被文化部審定列為「國家重要民俗活動」,這樣的光榮是西拉雅人歷代祖先堅持掙來的,也是台南古都引以為傲的珍貴文化資產。

以擁有西拉雅血統為榮

西拉雅族,曾經淪為隱晦的族群,經過20年來的文化復振與保存發揚,西拉雅文化已經在台南這座城市發光發熱,而族群的認同也在不屈不撓的正名運動中凝聚了起來,找回了民族自信,甚至許多台南市民都以擁有西拉雅血統為榮!這裡曾經是這個獵鹿民族的原鄉,400年後這些西拉雅族後裔,再次活躍於這片土地,多麼令人高興。以後,要是你車行路過阡陌綠田的台南,記得駐車停留,轉進寧靜的西拉雅山村部落,領略一下西拉雅文化之美吧!

(本文轉載自三月出刊《民報文化雜誌》第五期

《阿含字典》(30) --- 交露

P1010171

「交露」既出現在《法華經》之類的「大乘經典」,也出現在漢譯《阿含經》之中。

《佛光大辭典》稱「交露」為「比喻以寶珠交錯裝飾,如同日光照耀露珠,呈現相互輝映之情景」。並且引鳩摩羅什《妙法蓮華經》卷1〈1 序品〉:「一一塔廟,各千幢幡,珠交露幔,寶鈴和鳴。」(CBETA, T09, no. 262, p. 3, b23-24)為例證。

唐朝璟興法師《無量壽經連義述文贊》卷2:「『交露』者,幔也。《字林》:『幔,幕。』泫泫似垂露故」(CBETA, T37, no. 1748, p. 156, c27-28)。

不知《佛光大辭典》在此詞條為何不引窺基《法花音訓》。

《丁福保佛學大辭典》稱「交露」為「(物名)以珠交錯造幔,其形如垂露者。《無量壽經》上曰:『以真珠明月摩尼眾寶,以為交露』。」並且引康僧鎧譯《佛說無量壽經》卷1:「明月摩尼眾寶以為交露」(CBETA, T12, no. 360, p. 271, a26)為例證。

高列過,(2002),〈「交露」考〉指出,「交露」並無「交錯」的詞意也與「垂露」無關,此詞可能是出自「音譯」。曾昭聰,(2014),〈中古漢譯佛經異形詞的形成原因及其研究價值〉進一步指出,此字可能是兩個不同的梵語所翻,所以必須查證其前後文句脈絡,才能判定此處的「交露」是那一梵字,因而其意指也就不同。

《增壹阿含34.5經》:「此華在空中化作七寶交露臺。」(CBETA, T02, no. 125, p. 696, b14)。

《增壹阿含43.2經》:「發此誓願時,彼五華在空中化成寶臺,極為殊妙,四柱四門。彼時,見交露臺已,歡喜踊躍」(CBETA, T02, no. 125, p. 758, b8-10)

2015年3月15日 星期日

李連江:〈看不懂,就是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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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文章、書籍的人,李連江〈看不懂,就是譯錯了〉這篇文章應該細讀,反復地讀,擱在一旁每隔一段期間就該撿起來重讀: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4ODIyMzA2Ng%3D%3D&mid=203508875&idx=1&sn=ccc27316ef30cde5aff3dea5f569ca50&scene=4#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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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傳播與溝通從來離不開翻譯。本文中,香港中文大學李連江教授從王太慶先生「看不懂,就是譯錯了」這句平淡箴言起筆,既分層列舉分析了諸多讓人「看不懂」的誤譯,也坦承譯事的繁瑣與艱難,指出提高哲學與社會科學譯作的質量在於譯者的職業精神與專業精神,而其先決條件則是翻譯成為一個體面的職業。這篇筆談行文認真嚴肅,却又不失幽默輕鬆,體現了一位譯者「入情入理」的多年感悟,其節選本發表在《中國青年報》2015年02月17日07版。《雅理讀書》感謝李連江教授的授權推送。若您閱後有所收獲,敬請關注並分享「雅理讀書」(公微號:yalipub)網址:(http://www.vchale.com/yalip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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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4ODIyMzA2Ng%3D%3D&mid=203508875&idx=1&sn=ccc27316ef30cde5aff3dea5f569ca50&scene=4#rd

2015-02-22 李連江  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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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慶先生1981年到南開大學哲學系講西方哲學史史料學,談到外國哲學著作的漢譯本看不懂,說:「看不懂,就是譯錯了。」先生說得平平淡淡,但我記得格外清楚,原因有兩個。第一,我當時大三,讀不懂譯本,總是怪自己水平低,既不敢懷疑作者,也不敢懷疑譯者。第二,先生舉了幾個西方哲學史界「謬種流傳」的翻譯例子,「始作俑者」居然都是他自己。

王太慶先生

王先生仙逝15年了。他30多年前說的話,對我們閱讀哲學、社會科學譯本仍是最有智慧的提醒。當然,看,不是隨便翻翻。一目十行,體會不到「不懂」。「不懂」也有幾個層次。最淺的不懂是覺得奇怪,比如發現書中有個人叫「邁斯特˙艾克哈特」,碰巧讀過哲學史,記得歐洲中世紀有個艾克哈特大師,是不是就是這位?如果碰巧還學過德語,就知道譯者錯了,「邁斯特」者,大師也。譯者如此處理人名,相當於這樣介紹孔丘先生:「姓孔,名夫子」。深層的不懂就不這麼輕鬆了,遇到了關鍵段落,橫豎看不懂,反復看還是不懂,可是因為要交作業,要寫論文,不懂不行。最深層的不懂最悲哀:讀者覺得懂了,可是譯者没有真懂。「難道我們德國人從自己歷史中所獲得的教訓還不够嗎?」懂不懂?當然懂,反問句嘛。可是,「從自己歷史中所獲得的教訓」是什麼意思?客觀的歷史教訓?還是從歷史汲取的教訓?原文是個嚴肅的疑問:「我們德國人從自己的歷史中汲取到足够教訓了嗎?」作者認為德國人反省得不够,譯者大概很欣賞德國人二戰後的反省,無意中把自己的想法讀進了原文。

凡是認真做過翻譯的,都深知譯事艱難,無論多麼小心翼翼,都難免出錯。楊絳先生是大翻譯家,對誤譯有很生動的比喻:「平心說,把西方文字譯成中文,至少也是一項極繁瑣的工作。譯者盡管認真仔細,也不免掛一漏萬,譯文裡的謬誤,好比貓狗身上的跳蚤,很難捉拿淨盡。」魯迅先生用十個字總結他的翻譯經驗:「字典不離手,冷汗不離身。」但是,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先生譯尼采的《察拉圖斯忒拉的序言》,就因為看錯一個字母,把絆住一條腿誤譯為偷去一條腿。針對文藝界「重創作、輕翻譯」,先生說翻譯並不比隨隨便便的創作容易,是公平之論,更是經驗之談。

關於誤譯難免,錢鍾書先生說得更透徹:「翻譯總是以原作的那一國語文為出發點而以譯成的這一國語文為到達點。從最初出發以致終竟到達,這是很艱辛的歷程。一路上顛頓風塵,遭遇風險,不免有所遺失或受些損傷。因此,譯文總有失真和走樣的地方,在意義或口吻上違背或不很貼合原文。」針對學術界重研究、輕翻譯,錢先生特别指出,翻譯並不比冠冕堂皇的研究容易:「我們研究一部文學作品,事實上往往不能够而且不需要一字一句都透徹了解的。對有些字、詞、句以至無關緊要的章節,我們都可以「不求甚解」,一樣寫出頭頭是道的論文,因而掛起某某研究專家的牌子,完全不必聲明對某字、某句、某典故、某成語、某節等缺乏了解,以表示自己嚴肅誠實的學風。翻譯可就不同,只彷彿教基本課老師的講書,而不像大教授們的講學。原作裡没有一個字可以溜過、滑過,没有一處困難可以支吾扯淡。一部作品讀起來很順利容易,譯起來馬上出現料想不到的疑難,而這種疑難並非翻翻字典,問問人就能解決。」由此可見,與創作和研究相比,翻譯有天然劣勢。創作可以盡情虛構,研究可以自由發揮,都有犯錯的權利。出了錯,還可以抵賴,可以狡辯,還可能歪打正著,敗筆成為妙句,誤解變成新解。翻譯則没有犯錯的權利。出了錯,鐵板釘釘,不容爭辯。創作與研究,成好名難,成惡名也難;翻譯,成好名難,成惡名容易。比如,提起趙景琛先生的劇作,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了,但提起他把銀河譯成「牛奶路」的疏忽,聽說過的人仍然很多。所以,翻譯其實是高風險工作。

承認誤譯難免,不意味著對誤譯聽之任之,也不是要對所有的誤譯同樣對待。一類誤譯是無心之過,應該原諒,也必須原諒。這類錯誤,多數是因為譯者一時懶惰,或者一時疏忽。原作就像名貴的古磁器,譯者必須小心侍候,稍微犯懶就會碰出硬傷。懶惰有輕有重,硬傷有小有大。最輕的懶惰是照貓畫虎,對原作不求甚解,看一句翻一句,不讀上下文,不求精當表述,就難免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尷尬。例如,歐洲民間有句格言,意思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相同,但因為是演繹《聖經》的教訓,不是受到孔夫子啟發,一般照字面譯作「你願意别人怎樣對待你,你就應當怎樣對待别人」。這句話,有人譯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還有人譯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再例如,資本主義的公平交易原則是「你給我多少,我就給你多少」,有人譯為「以物換物」。

最嚴重也最常見的懶惰是望文生義,強作解人。這樣的例子就多了,平淡無奇的,把「箭術」譯為「劍術」,把「彈音階」譯為「學音階升降」,把「一夜之間」譯為「日復一日」或者「一天天過去了」;三分離奇的,把「箭術中的禪」譯為「合掌坐禪藝術」或「禪宗射箭術」,把擺脫血緣紐帶譯成「從與低等血液的結合中顯露自身」,把「群體暗示」譯為「批量建議」;還有不可思議的,把「刨平木頭」譯成「種樹」或「放好木樣」,把「心理陽萎」譯成「心理無知」,把「營養良好」譯為「長得肥胖」。最離奇的是指望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原文意思是「傳授知識不是教師的唯一職責,甚至不是主要職責,他的責任是傳授作人的態度」,一經翻譯,變成了「即使是教師,不僅他是,或者說,甚至主要是,一種信息來源的傳授者,而且,他的職責也是給學生傳授某些關於人的看法和知識。」

懶惰是頑疾,更難治的是傲慢。很多時候,懶惰是病症,傲慢是病根。翻譯很難,仍有人大翻特翻,往往不是他們知難而進,而是他們目空一切,不知道翻譯的風險,甚至以為翻譯可以兩頭騙,是名利雙收的捷徑。有的人外語學個半通不通,就胆大妄為,什麼學科的書都敢翻譯。因為傲慢,也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譽。所以,源於傲慢的誤譯,是明知故犯,最難糾正。讀者指出了錯誤,譯者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繼續埋頭濫譯。

王太慶先生有幾篇關於翻譯的遺稿,念念不忘提高西方哲學著作的翻譯質量。不止西方哲學,西方社會科學著作的翻譯質量也需要提高,甚至更需要提高。要達到這個目標,需要兩個條件。首先,譯者要有職業精神。職業精神,首先是敬業。敬業,是因為服務對象是衣食父母,也是因為任何職業都有競爭對手,不敬業端不穩飯碗。譯者敬業,還意味著有良心。譯者要尊敬原作者。初學翻譯,不妨甚至應該拿名家名著練刀,但是否應該把習作發表,彷佛自己已得原作神韻,就值得三思。譯者還要尊敬讀者,特别是掏自己腰包甚至節衣縮食買書的讀者。有的譯者自稱譯書雖不賺錢,但樂在其中。不介意賺不到大錢,可敬。以翻譯為賞心樂事,佩服。但是,萬萬不可以找樂兒的態度譯書,否則就是拿不懂中文的作者找樂兒,也拿只懂中文的讀者找樂兒。創作和研究可以獨樂,譯書不能獨樂。譯者樂還不够,還要作者樂,讀者樂。否則,譯者樂了,作者哭了,讀者懵了。

職業精神,再進一步是專業精神。治學貴有專長,翻譯也貴有專長。認真嚴肅的譯者,都深知隔行如隔山。只有半瓶子醋,才偏偏喜歡誇耀自己譯著跨越若干學科。這些人以越界為榮,其實是自曝其短。不願上當受騙的讀書人,要高度警惕這類不打自招的「騙譯家」。

不言而喻,要求譯者有職業精神和專業精神,先決條件是翻譯成為一個體面的職業,也就是譯者可以憑翻譯謀生,翻譯大師可以有大師的生活。現在的環境下,靠譯書活不了,至少是活不好。没有法治的圖書市場,不能保護譯者的權益,也不能保護讀者的權益。没有公開公平的專業批評,拙劣的翻譯不僅永遠不會杜絕,還可能劣幣驅除良幣。在目前這個情勢下,如果效法傅雷先生,以譯書為生,慢工細活,恐怕得飢寒交迫。

話說回來,拙劣的翻譯也不是全無用處。錢鍾書先生說:「一個人能讀原文以後,再來看錯誤的譯本,有時不失為一種消遣,還可以方便地增長自我優越的快感。一位文學史家曾說,譯本愈糟糕愈有趣,我們對照著原本,看翻譯者如何異想天開,把胡猜亂測來填補理解上的空白,無中生有,指鹿為馬,簡直像「超現實主義」詩人的作風。「拙劣的翻譯還有更積極的作用,它能刺激不甘心上當受騙的讀者下功夫學外語」。有人靠懂點「小語種」搞投機,也能刺激要強的讀者攻克小語種。立志揭穿翻譯界有意無意的騙子,學外語會變得很好玩兒,很有成就感。不信你就試試。

補記:

最近兩個月,為了學德語讀弗洛姆《愛的藝術》的德譯本,對照英文原文,也順便看了網上能找到的幾個中譯本,發現一些有趣的誤譯,就斷斷續續在老同學們的論壇上議論兩句。張利民兄覺得哲學社會科學界不負責任的譯「作」太多,敦促我把零星想法整理成文,特别強調「看不懂,就是譯錯了」是王太慶先生的睿智說法,應該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在香港任教18年,終於獲得一個學術休假年,多年勞心謀生,總算有個喘息機會。充電之餘,也願意做點養性怡情但又並非完全「無益」的事,就遵命寫了這篇「四不像」的筆談。拙文引的楊絳先生關於誤譯的議論,出自她的《記傅雷》,上下文非常有趣:「一九五四年在北京召開翻譯工作會議,傅雷未能到會,只提了一份書面意見,討論翻譯問題。討論翻譯,必須舉出實例,才能說明問題。傅雷信手拈來,舉出許多謬誤的例句;他大概忘了例句都有主人。他顯然也没料到這份意見書會大量印發給翻譯者參考;他拈出例句,就好比挑出人家的錯來示眾了。這就觸怒了許多人,都大罵傅雷狂傲;有一位老翻譯家竟氣得大哭。......假如傅雷打頭先挑自己的錯作引子,或者挑自己幾個錯作陪,人家也許會心悦誠服。」我在這裡談誤譯不舉自己的例子,並不完全是由於缺乏王太慶先生的胸襟風度,而是因為我翻譯的書原文枯燥無味,誤譯也出不了采。傅雷先生觸犯眾怒,是無心之過,如果我讓一些人不快,是明知故犯,因此先向可能覺得被冒犯的人鞠躬道歉。我舉的例子,頂多只能代表他們若干年前的水平,至少在這一點上,我的批評是不公正的。我前幾天翻譯了德國已故總統魏茨澤克1985年的演講,兩位熱心的年輕朋友在微信上推出後,我陸續發現了幾處不妥的地方,好在並無大謬。說明這一點,不是爭取坦白從寬,只是再次強调翻譯確實不易,需要慎之又慎。另外,《中國青年報》發表拙文時,作了少量删節,無意中引進了兩處錯誤。這也是我麻煩田雷博士用他的公微號推出拙文的原因。有心人若願指教或想拍磚,歡迎發電郵到lianli@cuhk.edu.hk,不過我不敢承諾有信必復,恭請恕罪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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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許瑞宋的回應:

http://victranslates.blogspot.tw/2015/04/blog-post.html

2015年3月14日 星期六

信教自我檢查表

Guam 009

報紙上報導一些所謂的「邪教檢驗標準」(如附),這些不見得適用於亞洲,我也試著提供一些自我評量表來衡量一些宗教團體:

1. 有一個簡單的方法讓你得到救贖,而這一個方法來自可疑的經典,或者甚至僅來自這個教團的領導者。

2. 有累積金錢的操作模式,也就是說,你所隸屬的這個團體,不斷在累積金錢、營建園區、囤積土地。

3. 自稱隸屬某一宗教的某個教派,宗教領導者卻提不出他(或她)隸屬這一傳承的證明。

4. 在你上為隸屬此一教派之前,他們鼓勵擬棄絕原教派來加入他們,卻激烈地反對團體中有人去參加別的教派。

5. 以硬性規定只能學習團體所教的而不許講授其他老師的教導。或則軟性勸阻(別的太深你讀不懂,學會此項教導再去學別項教導,此通一切通)。

6. 看看其他離開此一團體的人,他是否在居住、生活、工作會遭受來自此一團體的騷擾?你所隸屬的團體是否會批評或詛咒此人?

7. 你在跟神或佛作生意,希望你捐得少、能換取巨大的回報。

8. 不需考慮對錯是非,只要聽從領導者就能得救。

9. 你是否智慧成長了?還是變得更愚笨?

10. 你的「上層」所教導的,其實他們自己並未遵從。

11. 你的教團領導人,自稱(或教團的核心份子開始稱此位領導人)為「佛、神、上帝、最高無上的修行成就者」或這些人的「轉世、嫡傳」(通常只停留在自稱是「先知」,問題是比較小的)。

我認為最關鍵的檢驗標準是,吸金(錢)、封閉(不許往外學習)、幫派(是個准進不准出的團體)、教團的知識掌握在少數人手上(別人讀不到、聽不到,須逐步升高階級才能學習到進一層的「知識」)與「造神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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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蘋果日報》電子報: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politics/20150314/574332/

德國薩克森邦政府文化廳邪教檢查表全文:(取自RichyLi.com 網路媒體工作者李怡志的圖表、網路、新聞個人網站)
1. 在這個團體中,你彷彿能找到過去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他們非常清楚,什麼是你在找尋的。
2. 當你一接觸這個組織,你對世界萬物就有了全新的看法。
3. 這個組織的世界觀非常簡單易懂,一目了然,並且可以解釋所有的問題。
4. 你很難對掌握組織的全貌,事實上,他們也不允許你仔細思考或是檢驗。你在組織中新認識的朋友會告訴你:「這很難用言語解釋,需要親身體會,要不要現在就過去看看?」
5. 這個組織有一個「大師」、「師傅」、「導師」、「老師」「上師」、「╳師」,只有他能知道宇宙或生命的真相。
6. 這個組織的教義才是唯一真實的、永遠的智慧。社會上的科學、理性思考等,都會被當作負面的、惡魔的或是不夠啟發。
7. 外界對於組織的質疑,反而被當作是組織正面的證明。
8. 這個世界即將遭遇大災害,只有這個組織才知道,要如何拯救地球。
9. 參加組織的人才是菁英,其他人都是病態與敗類,除非他們願意參加我們,讓自己獲得救贖。
10. 組織會要求你立刻參加。
11. 組織會要求成員透過服裝、飲食方法、自有的語言、嚴格的人際互動關係,將成員隔絕在社會之外。
12. 組織會要求你與過去的生活斷絕關係,因為這會阻礙你的成長。
13. 對你的性生活有嚴格規範,例如由「上面」替你選擇配偶、集體性行為或是完全禁慾。(譯注:佛教、天主教是「出家」後才禁慾,一般信眾並無強烈規定。)
14. 組織不斷賦予你許多工作,並佔去你所有的時間。你必須賣書、賣刊物、招募新成員、參加課程、靜坐靈修……
15. 幾乎喪失了獨處的時間,組織中的某個人總會整天纏著你。(譯註:Buddy System)
16. 當你開始懷疑,為什麼組織當初允諾的「成功」並未發生時,組織會告訴你,是你投入不夠,或是信念不足,是你自己的責任。(譯註:多層次傳銷也具有具有這種特質!)
17. 組織要求你嚴格遵循教義與規定,這是唯一獲得拯救的機會。

2015年3月13日 星期五

我也在台北市被磁磚砸中

Guam 016

以下引自《蘋果日報電子報》2015年03月13日17:51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recommend/20150313/573773/

北市忠孝東路四段559巷口發生磁磚砸人,現場多人受傷,其中一人無生命跡象。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559巷今天下午發生磁磚掉落,目前現場一名患者女性外科OHCA送往國泰醫院,另一名女性患者則是輕傷,目前現場是否還有人受傷,以及磁磚掉落原因,警方目前正在調查中。(突發中心/台北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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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2014)的一個颱風天,我在台北市健康路靠近南京東路這一頭一家特色咖啡屋喝咖啡,當天是個颱風天。

喝完咖啡,出來一看,停在咖啡屋前面的座車被咖啡屋的這棟五樓公寓的磁磚砸碎後車窗,當場有三片碎裂磁磚,以及滿地的玻璃碎片。

咖啡屋負責人緊急幫我報警,作完報案手續,讓我可以申請保險理賠。

我跟咖啡屋老闆說:「這不是財物損失的問題,下一次颱風再來,有人從你家咖啡屋門口走過,還是有機會會被磁磚砸中,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讓我見一下你們的管理委員,申明此一事件的嚴重性,趕快採取補救措施。」

咖啡屋負責人說:「這是老舊公寓,沒有管理委員會,各住戶各自為政。如果我們要求那一戶賠償你的損失,我們必須附舉證責任。也就是說,必須證明掉下來砸中你車子的是哪一家的磁磚。」

我說:「我不是求償,我是強調,如果現在不整修,有一天會鬧出人命來。」

事隔八個月,這八個月我再也不去這家咖啡屋,但是偶爾還會經過,發現那幾片磁磚缺口還在,代表這棟公寓仍然沒採取任何行動;這家咖啡屋也沒有因為少了我這一位客人有什麼業績影響。

但是,台北市這樣的隱形殺手仍然潛伏在街道上,可以說是危機四伏、步步驚魂。

2015年3月12日 星期四

「誤譯」集例

895
翻譯不可能完全避免誤譯,有時是對原文的誤解;有時是用字拙劣,造成模擬兩可的陳述;有時是應「還原」卻進行「意譯」;有時是譯稿時間倉促,來不及詳查資料、來不及順稿即需交卷。問題千模百樣、五花十色。
容易犯錯的原因是:
1. 翻譯自己反對(、討厭、沒興趣)的作品,這是為五斗米折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2. 翻譯不是自己專長的作品,甚至是自己一無所知的作品,讀者會很奇怪,既然你一無所知,為何還要翻譯?說來話長,其中一個原因是:有時「專長」就在翻譯過程建立起來。這種翻譯就像是「不是詩人卻翻譯詩」,「對印度地名不熟卻翻譯印度遊記」,「不理解植物卻翻譯《本草綱目》」。
3. 翻譯自己不懂的語言,這點較難解釋,一是你翻譯的作品夾雜著「外語」。二是你在進行「二房東翻譯」,你翻譯的作品全部、或一部分來自翻譯。三是「其實你不懂中文」。
有人悲觀地說:「中國近幾十年的學術史,差不多是一部誤譯史罷了。」。
關於「翻譯」,李連江〈看不懂,就是譯錯了〉這篇文章應該細讀,反復地讀,擱在一旁每隔一段期間就該撿起來重讀: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4ODIyMzA2Ng%3D%3D&mid=203508875&idx=1&sn=ccc27316ef30cde5aff3dea5f569ca50&scene=4#rd
以下是搜集到的譯例:
1. 「雛鳥谷」:譯者誤將「Louis de La Vallée Poussin 蒲仙教授」(Louis de La Vallée Poussin, 1869-1938) 當作地名翻譯。
2. 「門修斯」:譯者誤將「Mencius 孟子」當作外國人。
3. (戴密微稱林蔾光為:)「正是由於這種極其淳樸的精神——就像滿族的溥儀一樣——他超凡脫俗,不知索取」,原文是法文:「tel le Po-yi de Mencius 《孟子》書中的伯夷」,被譯成「滿族的溥儀」。
4. 「向『牛頓的數學混濁』敬酒」:寫〈夜鶯頌〉的英國詩人濟慈(John Keats)曾寫道:「drank Newton’s health, and Confusion to mathematics!」,意思是「牛頓萬歲!去死吧,數學!」請參考鄭明萱的部落格《丁丁學英文》(https://plus.google.com/109942128227984875186/posts/VKMqHQ339Zb)。
5. 「有婦之夫」,譯者誤將「Sandy is a man of a woman 仙蒂是個男人婆」誤譯作「山諦是個有婦之夫」。(Sandy 為男生、女生都用的名字)。
6. 「ABC, dogs bite pigs」,有洋人翻譯王禎和的小說《玫瑰玫瑰我愛你》,將當中「ABC, 狗咬豬」譯作「ABC, dog bites pig」,這種翻譯大概幫不了什麼忙,不過台語「童謠唸歌」,應該是無法意譯吧?(請參考:http://yifertw.blogspot.tw/2010/05/blog-post_7907.html)
7. Bagchi's suggestion Shigao=Lokottama is not supported by any evidence.(頁32)翻譯成了:「巴格奇(Bagchi)認為,世高就是 lokottama 的說法沒有任何證據的支持。」(頁74)
正確的意思是『師覺月認為世高就是 Lokottama 的說法』是沒有任何證據支持的。」
8. 元亨寺《南傳大藏經》顯然是譯自日文《南傳大藏經》,連日文《南傳大藏經》所獨有的「解題」(日文《南傳大藏經》的譯者所寫)也照章迻譯為漢語,其中《經集》「解題」的譯文有譯句如:「在巴利三藏中有保存幾千之經數,言本集何故名為『經集』」,文句成為抝口扭曲的「譯文體」,不像當代中文。
9. 原文意思是「傳授知識不是教師的唯一職責,甚至不是主要職責,他的責任是傳授作人的態度」,一經翻譯,變成了「即使是教師,不僅他是,或者說,甚至主要是,一種信息來源的傳授者,而且,他的職責也是給學生生傳授某些關於人的看法和知識」。
10. 有人對譯書進行品管檢驗,發現譯者將“What he got is just life sentence”譯作“經過一系列法庭之外的辯訴交易,他得到的,只是一個生命的句讀。”
11. 「今日美國報」(USA Today)6日報導蘇迪勒颱風將侵襲台灣,原標題為「Typhoon Soudelor is taking dead aim at Taiwan」。
「翻譯這檔事」臉書粉絲頁昨天發文指出,dead在這裡跟死亡一點都沾不上邊,只是「精確無誤地」、「死準地」的意思,多家媒體翻成「死亡目標」且大做文章,根本是「集體變笨」。
文章並一一點名翻譯有誤的中文媒體,包括電視台、平面媒體與談話節目等在內,多達11家。

12. 當年翻譯 abhisamaya 時,有人建議要譯作「正性離生」,我認為我翻譯的語境是「巴利《尼柯耶》」,譯作「現觀」已經十分清楚,譯作「正性離生」,當代讀者不知其意涵,又容易帶入「大乘」般若系的脈絡去理解,所以要求保持我的原譯。這個字在《雜阿含經》是譯作「無間等」。
13. 1939年周一良到美國哈佛大學研究生院,1944年以論文《唐代印度來華密宗三僧考》獲博士學位,《周一良全集》將此篇博士論文翻譯成中文,其中有一段譯文:「兩位來自中亞的大師尤以法力著稱……第一位佛圖澄……通過替他的貝葉塗油,他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發生的事情。」
原文是:By applying oil to his palm.
《高僧傳》卷9:「以麻油雜胭脂塗掌,千里外事皆徹見掌中,如對面焉。」(CBETA, T50, no. 2059, p. 383, b22-23)
所以不是幫他的貝葉塗油,而是在手掌塗上混雜著胭脂的麻油。(此則引自「酒藥女佛」:http://book.douban.com/people/1787063/annotation/1010426/。)
14. 《慧可傳》有三處對《楞伽經》的評論,胡適認為是後人摻進去的。其中第三處評論說的是:「故使那、滿等師,常齎四卷《楞伽》,以為心要,隨說隨行,不爽遺委。」馬克瑞在注裡對引文開頭的「故」字解釋道:「『故』字(『因此』之意)在這裡用於連接(前邊關於)教理的敘述和(此處)對《楞伽》的引用。」(原文:The character ku “therefore”, is used to conjoin the doctrinal statements and the reference to the Lankavatara)。接著又引劉殿爵英譯《道德經》裡對「故」字的解說:「……這個字常用於『邏輯關聯最弱之處』,由此表示一種把不相干的材料人為地聯繫起來的企圖。」(原文:...this character is often used “precisely where the logical link is weakest,” thus indicating an artificial attempt to connect otherwise unrelated material)漢譯者昏了投,竟然把 “ku”(故)字誤當成“苦”的音譯詞,結果翻成:「苦的性格,這裡被用來連接教義闡釋和《楞伽經》的參引。D. C. Lau(劉殿爵)在《道德經》(英譯本)第172頁中指出,這種性格常被用作「此正是邏輯鏈接的最薄弱性」,因此,這種性格暗示了一種試圖人為關聯那些與之無關的材料。」(頁19,注2)
此則引自高山杉(http://www.douban.com/note/503867430/?start=0#comments)論【韓傳強譯《北宗禅与早期禅宗的形成》[美]馬克瑞 著】
15.「1851年2月,馬克思已經積欠房東摩爾根.卡瓦納的房租兩個星期了……幾個月後,馬克思為了避免被逐出,唱了一首 I Love You給他的房東聽。」
 (大衛.麥克里蘭,《馬克思》,291頁。) 
這是一個低級的翻譯錯誤, McLellan 的原文是:“A few months later Marx avoided eviction only by signing an IOU to his landlord,” 是 signing 而不是 singing, IOU 是指欠條,而不是 I Love You 的縮寫。

896

2015年3月11日 星期三

鄭明萱:翻譯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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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部落格《丁丁飆英文》2014.2.14

https://plus.google.com/109942128227984875186/posts/XEcfrNVhJyK

翻譯的悲劇:翻譯家風格

翻譯,原是下駟對上駟的工作。回顧譯作等膝的不多譯作,我要向這些年來駑蹄努力追趕卻永遠瞻之在前的上駟原作致敬致歉,向所有願意藉由我的下駟譯本略嘗原作滋味、提出建議的讀者貴人致謝致歉。

下駟之可以努力的方向,除了極力避免誤讀誤譯(何其難也!)也一直策勵自己絕不可用翻譯體(貌似通順但你譯他譯都一貌的翻譯八股)、吾譯體(譯張譯李不同作者都譯成你的文字風格)、說明體(把翻譯當成解釋改寫用你自己的話「白話釋本」)。當然最要不得的是「觀念偷換」,把自己的想法偷渡入原文,假成原作之口。

以上標竿,當然是指原作者是風格大家,你把他風格弄沒了,他還是他嗎?但翻譯大作品之難,也正難於此。下駟辛苦多年,企趕多年,只能自評達到「吾譯體」。悲夫,signature 如影隨形,只好自嘲:吾亦風格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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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飆英文》為鄭明萱女士的部落格,她是一位譯人,於 2014.3.27 去世,2015.3.27 一群譯人將集會紀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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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瑞宋譯人的感言 (http://victranslates.blogspot.tw/2015/03/blog-post.html?showComment=1425976471336#c161361580601707352):

「丁丁飆英文」版主原來是前輩譯者鄭明萱女士,去年過世(http://hcpeople.blogspot.tw/2014/03/blog-post_28.html)。

我不曾看過鄭女士的譯作,但以上譯論,是有經驗、能自省的譯者才寫得出來的。

我自己以譯財經書為主,這種書對文字的要求一般不會很高:譯文只要意思準確、讀來通順,基本上不會有人挑剔。當然,翻譯的標準並不止於意思準確、文字通順(雖然市面上達不到這要求的翻譯文字比比皆是),文字風格最好也要貼近原作,而且要避免越俎代庖,譯成鄭女士所說的「說明體」。

譯文要達到這種高標準,往往非常困難。此所以認真的譯者,工作通常絕不輕鬆。

我自己是非常嫌棄「翻譯體」的,雖然活在當代,有時少不免也從俗,使用一些源自翻譯體、古德明先生視為「下流現代漢語、不是中文」、但已為大眾接受的流行說法。另外,我有些翻譯,也可能接近「說明體」,會被視為超乎「意譯」的「釋義」。例如,謝孟宗先生便曾指教

「不過,我個人認為翻譯常常是不能直譯的,因為如果你懂原文,你看原文可以理解,但你直譯出來讀者很可能無法理解。我舉個例子,Martin Wolf 在 The Shifts and the Shocks 的引言中有這麼一句:『The past is a foreign country. Even the quite recent past is a foreign country. That is certainly true of the views of leading policymakers.』如果直譯,大概是這樣:『過去是外國。即使是最近的過去也是外國。政策制定者的觀點肯定是這樣。』我相信中文讀者絕大多數會覺得這樣的譯文很費解。我會這麼譯:『昔日如異邦。往事即使才過去不久,放在今天仍往往顯得怪異。政經決策者的觀點無疑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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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瑞宋先生的臉書評論裡讀到這段話。許先生譯筆高明,譯論亦見高明。引文便是一例。不過我的看法和許先生略有不同。我認為,意譯有別於釋義。前者更動用詞、句構,目的在於使文句通順,讓讀者能自行領略文句含意。而後者則是將文句說破,以譯者的見解取代讀者的體會。(當然,翻譯本就涉及譯者的詮釋,使得意譯與釋義的區隔有時頗為微妙,但這不表示兩者可等量齊觀。)
以引文的例子來說。“The past is a foreign country”譯成「昔日如異邦」,這是意譯。原文的隱喻在譯文裡成了明喻,但兩者之為比喻則一。 “Even the quite recent past is a foreign country.” 的譯法則為釋義。

「意譯」使文句通順,高於「直譯」,但「釋義」不免越俎代庖。我會將原文翻為:「往日即是異邦。即便去今未久,過往時日仍有如異地之邦。」文中比喻何指,就留待讀者思索。
謝先生說得有道理。不過那兩句話我會那麼譯,是考慮到下面的譯文,希望與下面的文字連讀時通順一些,也易懂一些。這是一種取捨。

2015年3月6日 星期五

讀詩會 34:傅青主:敢死

864
儒仙難易葛翁籌,自了長生志士羞;
一劍橫腰雲夢去,青柯獨頷藏經樓。
  存士老詞宗政,    真山
以下引自《豆瓣網》「這麼」的日記
http://www.douban.com/people/madwind/notes
傅山有一個朋友死了。孝子求傅山給寫篇志傳。志傳者,該人一生之行狀。傅山寫完志狀後,又寫了篇頗古怪的後記。
  他說,老夫信奉老莊之道,對仁義道德這一套從來没興趣,人死了也就死了,世間的名聲算個毬,真不知道有什麼好寫的!可是孝子哭得厲害,只好寫一個,也算和他爸相交一場。
  他爸為人很不錯,為什麼呢?老夫愛吃一種麵食叫河漏,他爸就經常請我吃,而且是我吃過的河漏中最好吃的。
  他爸這個人,我看死得挺好。為什麼呢?就兩個字:「敢死」!年輕時就挺放蕩,落下病根,年紀大了還不保養,縱酒悦色,總算把自己折騰死了。他是故意把自己給折騰死的,了不起!不遑多讓那些戰死戰場的。這個世界上,像他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
  這真是一篇奇文。傅山本來就是一個奇人。
  傅山是山西太原人。初名鼎臣,字青竹,後改青主。别號很多,著名的有「朱衣道人」。因明亡後拒絕改裝,剃髮而出家做道士,長年戴黄冠著朱衣而得名。史載「甲午朱衣道人案」,就是四十九歲那年,他被清政府以謀逆罪逮捕,兒子傅眉也被牽涉入獄。

  十五名大臣聯審,嚴刑拷打,傅山堅持「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原則,百般抵賴不招,又鬧絕食,連鬧九天,眼看著有出氣没進氣。鑒於傅山是前明留下來的著名文化人,不僅在山西,全國都有影響力,這事讓朝廷有些棘手。幸好,傅山的一些朋友已出仕清朝,在他們的盡心周旋下,父子倆最終被釋放了。
  出獄後,他並無逃出生天的喜悦,反而寫了這樣的詩訴說痛苦:
「病還山寺可,生出獄門羞;
 便見從今日,始能度幾秋?
 有頭朝老母,無面對神州。」
  晚年回憶起來,還說道:
 「甲午朱衣繫,自分處士殛;
  死之有遺恨,不死亦羞澀!」
  可見於傅山,死確實不是什麼畏途。甚至還常以自己居然没死,仍苟活於世而感到羞恥。這也並非傅山一個人的想法,這是很多明朝遺民的共同心聲。
  所以傅山為那個「敢死」的朋友喝采。他是在抒自己未能一死之恨——張維遇死了,連他手植的梅花和冬青樹都隨他一道死掉了,死得其所,老夫很羨慕!
  既然如此,傅山為什麼不死?他當年在三立書院的老同學,老友,就有已經戰死沙場,或自殺以殉國的,他為什麼没有?
  這問題很毒辣,也很誅心。叫人没辦法回答。又總有人會提出這個問題。生命只有一次,死對於每個人都是太沉重的。到底誰能有這個權力去質問另一個人「你為什麼不去死」呢?道德的拷問本應是自發的。傅山用了後半生拷問自己。
  他的答案是:其一,老母尚在高堂。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這是合乎人性又順應人倫的;其二,「國滅而史不能亡」,如顧炎武所呼籲的。那一代的文人都有強烈史家意識,不僅是遺民,也包括仕清者。要用餘生記錄歷史,讓一切惶惑苦痛,從對史的追溯與重塑中平復;其三,他還想要看看,想要試試。看什麼,試什麼呢?
  傅山家族兩次與明王室聯姻,是山西有數的官宦世家,文化高門。傅山雖尚未在明朝謀得官職,但生活足够優裕。他也是一個懷抱經世致用理想,很有社會活動能力的人。可惜,巨變來得太快。

  和從前每次的江山易主不一樣,明之亡國,情況更複雜。個體與家國的意識糾纏更深。比如傅家敗落,一經李自成農民軍,二經滿清入關。前者是階級衝突,家仇兼國恨,後者國恨之外還加上民族侵略,華夷之别。滿清以「蠻夷」入主中原,和農民軍自下而上的暴亂不同,並不試圖改變現有的社會結構與鄉村秩序,反而很維護。對於傅山一類中上階層的文化精英,只要合作,社會、經濟與文化地位都不會輕易失去。這是極有誘惑力的。
  扎根儒家土壤的漢文化精英,所面對現實和理想、義理與人情、家國、忠孝,種種對立,從未這樣強烈而尖銳過。
  傅山被捕時,南方的抗淸武裝力量還在活躍。出獄後的幾十年内,漸漸都被撲滅。他跑了很多地方,看到的現實讓他越來越失望。血痕淡去,只要科舉還在,讀書人早晚入轂。而對於黎民、黔首們,朝代興亡,忠義慷慨,都只是戲文上的熱鬧,他們需要的只是安穩,過上一點風調雨順的好日子。
  歲月攸忽,傅山虛七十四歲了。轉眼到了康熙十七年,對於越來越零落的明遺民,這是氣候嚴酷的一年。朝廷開博學鴻詞科,詔令各地薦舉賢良,入京應試,以彰盛世文運。其況有勝今天的開文藝座談會。最終呈送的一百八十餘人名單上,傅山等著名不合作人士赫然在目。對於名單中的大部分人,這是一次與有榮焉的盛會,但對於傅山和他的寥寥同志,這是又一次事關行藏、生死的蝕骨考驗。
  傅山稱病堅辭不去。可能長年習武練氣功的原因,傅山身體一直很壯健。這次為裝病裝得像,不惜餵自己吃泄藥,泄得爬不起身。還是被當地官員,哀求與挾持著抬到了北京城外。傅山躺在一所破廟裡,堅決不走了,說山人只欠一死,大不了死給你們看。
  最後以「老病」免試,許放還山,賜中書舍人。按禮法要謝皇恩,傅山還是不肯去。關於這一段故事,傳記中記載:
  「先生不可。益都令其賓客百輩說之,遂稱疾篤,乃使人舁以入。望見午門,淚涔涔下。益都強掖之使謝,則仆於地。蔚州進曰:『止,止,是即謝矣』。」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僵卧在塵埃裡,被逼著磕那個象徵性的頭,是慘烈的一幕,也是悲壯的一幕。
  「此去脱然無累矣!」傅山還山,帶著漏網之魚的僥倖,和隱憂。果然,士林發出了譏諷的聲音,刻薄人題詩道:「從此長安傳盛事,杯盤狼藉醉巢由。」這些「清議」讓傅山更加痛苦。一種親歷者才能體驗的慘痛。他亦知自己時日無多,聲言:後世若胡亂以古之賢人隱士來比擬我,我必在棺材裡死不瞑目。
傅山享年七十八歲。以明朝覆亡的甲申年為界,他的後半生都是作為遺民度過的。
  「三十八歲盡可死,棲棲不死復何言?
   徐生許下愁方寸,庾子江關黯一天;
   蒲團小坐消客夜,燭深寒淚下殘編,
   怕眠誰與聞雞舞,戀著崇禎十七年。」
在這一曲哀歌的餘音相伴中,傅山其實還是做了不少事的。
史載傅山博學多識,經史之外,兼通先秦百家,長於書畫、金石、醫學。其著作豐富,文學創作、經學研究、史學編撰之餘,還有醫學著作《女科》、《男科》、《青囊秘訣》傳世,甚至,還留下了一套《傅氏拳譜》。
  這些專長與愛好,每項都做到很精,並不是泛泛而為。我很相信,是這些以有涯追無涯的愛好,在支持滋潤著他的人生,讓孤憤的靈魂得到休憩。
  「老人家是甚不待動,書兩三行,眵如膠矣。倒是那裡有唱三倒腔的,和村老漢都坐在板凳上,聽甚麼『飛龍鬧勾欄』,消遣時光,倒還使的。姚大哥說:『十九日請看唱,割肉二斤,燒餅煮茄,盡足受用。』不知真個請不請?若到眼前無動靜,便過紅土溝,吃碗大鍋粥也好。」
  傅山晚年隨手寫的這一封書札,必須全文抄錄。寫得太好了,人間神品。不愧蕭然物外,自得天機。魯迅也很喜歡這一篇,評點曰:「語極蕭散有味」。
  周家兄弟中,似乎老二對傅山興趣更大,多次為其撰文:「古人云『薑桂之性,老而愈辣』,傅先生足以當之矣。文章思想亦正如其人,但其辣處實實在在有他的一生做底子,所以與後世只是口頭會說惡辣話的人不同,此一層極重要,蓋相似的辣中亦自有奴辣與胡辣存在也。」
  周二先生說得很是!
  曾在蘇州博物館見到傅山一幅書法真迹。一排大字凌空而至,好像劈頭來了一劍,嚇得人倒退幾步。立定細看,故紙歷歷,有風雨雷霆之變。怪不得港台新派武俠小說裡,把他描寫成武林高手。比如梁羽生《七劍下天山》裡的一派宗师,「無極劍」傅青主。這個劍術厲害,為人可親,又聪明睿智的老頭,給我的童年閱讀留下很深的記憶。
  梁羽生的小說氣質其實很老派,正邪不兩立,大講民族大義、君子氣節,傅山在他的筆下堂堂正正地當起反清義士,劍走天山,行俠江湖,活得凛然,活得快意——如果能當真、永遠地就活在那裡,那倒也挺好的。
因為武俠小說是成年人的童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