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10日 星期日

書房夜話 15:文獻一直存在,只是沉默不語



  學佛的最初幾年,我聽說過《雜阿含》是『小乘』經典,沒想去翻閱這部經。1972年我的同學送我一部佛教書局利用刻印《大藏經》結餘款增印的《雜阿含經》,是有「天頭」、「地腳」,每頁有「邊欄」,中間有「界行」。唯獨經文沒有任何句讀或標點。
  那年夏天暑假期間,我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上面畫標點符號,可能標了三到四卷,味如嚼蠟,後來就放棄了。
  2000年重新撿起《雜阿含經》閱讀,用的是佛光版《雜阿含經》。2005年閱讀菩提比丘的《相應部英譯》,搭配導師《雜阿含經論會編》與赤沼智善《漢巴四部四阿含互照錄》比對。由於是從〈有偈品〉開始讀起,很快就察覺到在巴利〈有偈品〉與漢譯〈八眾誦〉的範圍裡,存在著重複偈頌。
  由於巴利〈有偈品〉的重複偈頌未超過三部經的三首偈頌,而且分布得較疏離,倒也不見有學者對此產生疑慮。但是,在 T99 《雜阿含經》則有二十多部「重複經典」帶著相同的偈頌而小有差別,而且對這二十多對「重複經典」而言,這些小差異幾乎完全相同。而且,只要T99 《雜阿含經》出現「重複經典」,在T100 《別譯雜阿含經》的對應經典也一定是「重複經典」,這種一對一的對應,顯示這樣的重複是有意安排,而且是出自印度文本,不會是漢譯時的失誤。
  幾年後,才發現:這些在巴利《相應部》的重複經典在其漢譯《雜阿含經》對應經典並未重複,漢譯《雜阿含經》的重複經典在其巴利《相應部》對應經典也未重複。
  我一方面訂正與重編赤沼智善的對照表,一方面也將重複偈頌作成表格。2008年拿著重複偈頌的表格分別去跟無著比丘(Bhikkhu Anālayo),馬德偉教授(Marcus Bingenheimer)與白瑞德教授(Rod Bucknell)請教,只有白瑞德教授認為此一現象很有趣,值得繼續追蹤探討。2012年白瑞德教授提出一個關鍵解讀,於是解決了這個議題。
  依照慣例,應由白瑞德教授發表論文之後,我才發表中文論文。不過,白瑞德教授要我不用等他,可以先發表我的論文,他可能還要一段期間才會定稿。我的論文在 2014 年已經在《法鼓佛學學報》刊出。我手上仍有白瑞德教授兩篇英文草稿,現在已是2019年底了,白瑞德教授的論文仍然沒有任何刊出的訊息。我們兩人同時參加了2018年底在阿根廷舉行的「《雜阿含經》國際學術研討會」,卻都迴避了這一題目。
  蘇錦坤,(2014), 〈「讚佛偈」--兼論《雜阿含經》、《別譯雜阿含經》與《相應部》異同〉,《法鼓佛學學報》15期,67-108頁,法鼓佛教學院,新北市,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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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8月7日,我童心未冺而興高采烈地糾集三位年輕朋友前來北投網聚,Mahā 吳寶原本來就在台北,Heaven Chou 遠從高雄北上,Guo Bingxiu 則從工作崗位請假趕來。
  當天在惠敏法師主持的會議上,我承諾要將 T210, T211, T212, T213 重新標點送給 Cbeta Taiwan 審查。於是開始了我與「跨語言文本的《法句經》比較研究」的漫長旅途。根據李周淵 李周渊 的統計,到 2019年為止,我可能是漢語世界中,發表最多篇《法句經》相關論文的人。
  當時,我從《出曜經》開始標點,並且動手編列「《法句經》對應偈頌對照表」。很快地就面對第一個問題:「T210 《法句經》核心 26 品是否翻譯自巴利《法句經》?」
  在2015年,歐洲、日本學者的主流意見仍然是主張「T210 《法句經》核心 26 品就是翻譯自巴利《法句經》」,漢地學者如呂澂、黃懺華等人也是贊同此一主張。
  印順導師在《妙雲集》23冊《華雨香雲》213頁〈法句序〉如此敘述:

考究起來,維祇難的五百偈本,實與錫蘭(銅鍱部)所傳的《法句》,大致相當。......

錫蘭傳本,恰好缺十三品(十三品共二五七偈)。維祇難所傳的二十六品,為四百九十五偈,雖與錫蘭本不能盡合(次第是十九相合的),大體可說一致。

至少,這是大陸分別說系(銅鍱部也屬分別說系),如化地或法藏部等所傳,與銅鍱部相近。(215-216頁,〈法句序〉寫於 1952年)

  這樣的敘述只是為將來的「跨語言文本的《法句經》比較研究」鋪陳一個討論平台,可惜無人接棒繼續深究。
  其實,要回答這一問題並不困難,一點也不棘手,只需要拿起紙筆略作計算。
  巴利《法句經》共有 423頌,只要將 T210《法句經》核心 26 品的偈頌加總起來就可以得到答案。這 26 品總共有499首偈頌,所以,現存T210《法句經》核心 26 品不是譯自巴利《法句經》,因為無法從原本的 423頌翻譯成499首偈頌。
  更進一步作各品的一對一比對,發現有些巴利偈頌在同一品找不到漢譯對應偈頌;有些漢譯偈頌在同一品也找不到巴利對應偈頌。甚至,可以找到對應偈頌位於不同品的現象。
  答案很簡單,現存的T210《法句經》核心 26 品不是譯自巴利《法句經》。那麼,會不會原本是譯自巴利《法句經》,後來有人在此 26品增添偈頌呢?初步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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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一直存在,只是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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