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6日 星期日

書房夜話 7:幫「空格」作「校勘」---(2)


  從上一個例子可以作一個「假說」: 
  在漢朝末年或三國時代的佛教文獻漢譯的草創時期(約當西元180-230年),漢譯團隊進行「咒語」音譯時,會以「空一格」標示一個字的起訖。 
  在下一篇第三個例子,我會顯示漢譯經典會以「換行降一格(或降兩格)來顯示一首偈頌的開始」。 
  我在此處舉《長阿含19經,大會經》為例,說明一段疑似「咒語」的經文。 
  爾時,世尊欲降其幻偽虛妄之心,故結呪曰: 「[3][4]摩拘樓羅摩拘樓羅 [5]毗樓羅毗樓羅 [6]𥙡陀那加摩世致 迦尼延豆 尼延豆 波[7]那攎嗚呼[8]奴奴主 提婆蘇暮 摩頭[9]羅 支多羅斯那 乾沓波 那羅主 闍尼沙 尸呵 無蓮陀羅 鼻波蜜多羅 樹塵陀羅 那閭[10]尼呵 [11]斗浮樓 輸支婆[12]迹婆」(CBETA, T01, no. 1, p. 80, a9-15) 
  [3]10. [Māyā Kuṭeṇḍu Veteṇḍu Viṭuc ca Viṭucco saha] Candano Kāmaseṭṭho [ca] Kinnughaṇḍu Nighaṇḍu [ca], Panādo Opamañño ca devasūto ca Mātali. Cittaseno [ca] gandhabbo Nalo rājā Janesabbo, [Āgu] Pañcaskho [c'eva] Timbarū Suriyavaccasā.。[4]摩拘樓羅=摩摩拘拘樓樓羅羅【宋】【元】【明】。[5]毘樓羅=毘毘樓樓羅羅【宋】【元】【明】。[6]𥙡陀那迦=旃迦【宋】【元】【明】。[7]那攎=陀那耶盧【宋】【元】【明】。[8]奴=杈【元】【明】。[9]陀=暹【宋】【元】【明】。[10]尼=尸【宋】【元】【明】。[11]斗=升【宋】【元】【明】。[12]迹=遮【宋】【元】【明】。 
  由於《大正藏》引述巴利經文常有失誤,應實際轉引 CSCD 經文: 
  Māyā kuṭeṇḍu viṭeṇḍu, viṭucca viṭuṭo saha. 
  ‘‘Candano kāmaseṭṭho ca, kinnighaṇḍu [kinnughaṇḍu nighaṇḍu ca; 
  Panādo opamañño ca, devasūto ca mātali. 
  ‘‘Cittaseno ca gandhabbo, naḷorājā janesabho; 
  Āgā pañcasikho ceva, timbarū sūriyavaccasā. 

  我們可以注意到倒數第四個字 pañcasikho, 《大正藏》錄文沒有失誤, Cbeta Taiwan 卻錄成「pañcaskho」,漏掉了一個 "i" (由於巴利經文無大小寫,所以 P 或 p 純粹是近代學者轉錄為羅馬字母所改)。 
  四部尼柯耶當中,菩提比丘翻譯了《相應部》、《中部》(改譯及合譯)、《增支部》,唯一未譯的《長部》,除了 PTS 的 Rhys Davids 譯本(1910)之外、僅有 Maurice Walshe 的1987 年英譯本。 
  辛島靜志老師與丘山新於2001年重新翻譯此處時,對照相當的漢譯、藏譯、巴利與梵文本,認為此段不是咒語,而是「偈頌」,意譯如下:
   「跟著四天王神而來的是他們善於迷惑、善於欺騙、奸詐的部下:Māyā、Kuṭeṇḍu、Veteṇḍu、Viṭuc 與 Viṭuccca。與其他部下:Candana,Kāmaseṭṭha, Kinnughaṇḍu 與 Nighaṇḍu。還有天神的御者 Panāda,Opamañña 與 Mātali,乾沓婆(樂神) Cittaseno與『建涅沙把Janesabha』(也是樂神)王 Naḷo rājā,同時也來了樂神 Pañcasikho與 Timbarū的女兒 Suriyavaccas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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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lshe 在翻譯此《大會經》時,還特別提到,西元1910年Rhys Davids 認為(《長部20經,大會經》)這些「詩」:「難以識讀,這些一長列的奇怪名字相當無趣。」[1]
  當年(西元413年)翻譯《長阿含經》時,佛陀耶舍與竺佛念等譯經大德想必遇到相同的困難。筆者認為,如果考量巴利對應經文以及對應的《大三摩惹經》,很有可能此段經文不是佛光版《長阿含經》與現存經文所稱的「咒文」,而是對一些困惑難解的經文,先行「音寫」,等待日後再回頭來推敲合適的譯文。[2] 
  雖然已經商請年輕而名聲顯揚的僧肇撰寫序文,卻沒來得及補譯此段「音寫」,經文已經開始傳抄出去(也有可能是事後已經補譯此段,但是存世而被輾轉傳抄的卻是殘存音寫的版本)。 
  經文上「爾時,世尊欲降其幻偽虛妄之心,故結呪曰」的字句,有可能是抄經人認為此段是咒語而妄增的字句。 
  [1] Walshe(1987), p. 583, note 564: “RD considers the poem (if such we can call it) ‘almost unreadable now’, because ‘the long list of strange names awakes no interest’. That was in 1910”. 
  [2] 《出三藏記集》卷9,〈長阿含經序〉釋僧肇作,(CBETA, T55, no. 2145, p. 63, b19-c20)。《出三藏記集》卷9:「余以嘉遇猥參聽次。雖無翼善之功。而預親承之末。故略記時事以示來覽焉」(CBETA, T55, no. 2145, p. 63, c19-20)。
  依《佛教史年表》一書,鳩摩羅什西元413年去世,是年僧肇寫〈長阿含經序〉,年才三十歲,隔年僧肇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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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山新、辛嶋靜志等譯,(2001),《現代語譯「阿含經典」--長阿含經》,平河出版社,東京都,日本。 
  蘇錦坤,(2011),〈漢譯佛典校勘舉例--兼論印順導師與佛典校勘〉,《福嚴佛學研究》第六期,23-71頁,(https://www.academia.edu/7245569/Examples_of_the_collations_for_earlier_Chinese_Buddhist_translations_2011_%E6%BC%A2%E8%AD%AF%E4%BD%9B%E5%85%B8%E6%A0%A1%E5%8B%98%E8%88%89%E4%BE%8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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