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2日 星期日

法友飛鴻 281:初期漢譯佛典音義詞裡的「入聲字」


周淵同學早安:

  上一封信函提及初期漢譯佛典音義詞裡的「入聲字」,而未舉例,也來不及深論。我利用這個機會再跟你商量此一議題。
  在漢巴、漢梵佛典的比較研究過程,很容易發現音譯專有名詞時,最後一個音節常未譯出,例如 Buddha 譯成「佛」,而非「佛陀」(同時,我們也知道「佛」應讀作「put (台羅標音)」而不是「hoo5 (台羅標音)」,也就是說,台語保存這個字的漢魏古音)。又如, Sakka Devānaṃinda 音譯作「釋提桓因」,此字應該拆解作「釋 Sakka 提桓 Devānaṃ 因 Inda」,「釋 Sakka」、「提桓 Devānaṃ」和「因 Inda」的最後一個音節都未譯出。
  自古以來都認為是「訛略」或「漢地好簡」而作「省略、簡譯」,直到季羨林提出此字可能譯自「吐火羅語」,而不是譯人簡省音譯,這才開啟出另一番思維。(吐火羅語是印歐語系較古老的一支語言,屬於「語言學」的範疇,在此不細論。)
  辛島靜志多年來的學術進路之一,是以音譯詞追溯諸如《長阿含經》、《正法華經》、道行般若經》的翻譯所據佛典的語言,也因此衍伸出數本「詞典類」的著作。
  初期漢譯佛典的音義詞,也呈現「一詞多譯」的現象,梵音、漢字之間沒有「一而且唯一」的對應關係。但是,也並非全然隨意選字,這當中隱約可以見到一些規則。
  例如「迦」字用來翻譯「ka, kha, kya」的語音,「伽」字用來翻譯「ga, gha」的語音,兩者涇渭分明,絕不混淆。例如「鞞」字用來翻譯「vi, ve」,「闍」字用來翻譯「ja, jha」,都有一些規範。
  漢字則有一些規範,對於某些梵音大多數選用入聲字來對譯,以下略舉數例來作說明:
  《增壹阿含50.4經》:「便語梳頭侍者,[15]名[16]劫北」(CBETA, T02, no. 125, p. 808, a24-25),[15]名+(曰)【宋】【元】【明】。[16]劫北~Kappaka.,北=比【宋】【元】【明】。
   「劫北」即是「Kappaka」的對譯,這是「理髮匠」的通稱,而不是這名梳頭侍者名叫「劫北」。「宋、元、明藏」作「劫比」,哪個抄錯字?
  「北」是一個「入聲字」,台羅標音為「pak」,「比」是一個「上聲字」,台羅標音為「pi2」,顯然是「北」字較合理。
  「入聲字」帶有「-p, -t, -k」的尾音,特別適合用來翻譯最後一音節省略之後的子音。如「迦葉」翻譯「Kassapa(巴利)」或「Kāśyapa(梵語)」,「葉」字台羅標音為「iap」,正好可以顯示省略母音 -a 之後的 -p 。
  我們有一個鮮明的例子來凸顯此一現象。「udāna」、「uddāna」都是偈頌,前者是「十二分教(九分教)之一」或「一種感興而發的詩頌」,一般譯作「優陀那」;後者是一種「輔助記憶的提詞」,音譯的第一字通常用 -t 的入聲字來強調重複了兩個 d。例如玄奘譯《本事經》:「重攝前經嗢[6]拕南曰」(CBETA, T17, no. 765, p. 664, c28)[6]拕=柁【宋】【元】【明】【宮】*。《瑜伽師地論》卷1:「嗢拕南曰」(CBETA, T30, no. 1579, p. 279, a9)。梁真諦《決定藏論》卷1〈心地品〉:「欝陀南(梁言持散)。」(CBETA, T30, no. 1584, p. 1018, c9)。此為uddāna」。
  《雜阿含64經》:「世尊歎[6]優陀那偈」(CBETA, T02, no. 99, p. 16, c6-7)[6]Udāna.。
《雜阿含1138經》:「汝等持我所說修多羅、祇夜、受記、伽陀、優陀那、尼陀那、阿波陀那、伊帝目多伽、闍多伽、毘富羅、阿浮多達摩、優波提舍等法,而共諍論」(CBETA, T02, no. 99, p. 300, c5-8)

    Yifertw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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