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8日 星期六

喝茶,相對寒燈細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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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這篇〈喝茶〉寫於1924年12月,已經過了90 年。

文章中提到的「煎茶」、「抹茶」,台灣都不流行,現代所謂的「老人茶」、「功夫茶」,在宋代稱為「草茶」。宋末以前,喝茶的主流是「點茶」,將「茶餅」切下一小塊,用「茶碾」碾碎,用熱水煮開的是「煎茶」(現代「普洱茶」還作成茶餅,正確的製茶,是應該「煮開」,煮成開水,用以殺菌,家鄉稱普洱茶為「臭醭茶 tshau3-phu2-te5」)。

將燒開水裝在茶壺,茶葉(草葉,可加菊花、枸杞、細小金棗等)擺在杯中,直接在杯中沖茶,這是「點茶」(以前戲院裡看戲,搭對號入座火車,還是用「點茶」的老方式)。

磨成細粉狀,調成糊,再沖熱開水,這是「抹茶」。

明朝唐伯虎在畫上題了這首詩:

「山閣臨溪晚更佳,繞崖秋樹集昏鴉;

 何時再借西窗榻?相對寒燈細品茶。」

2005年(2006年?),跟陳炳坤到北埔水井茶室,分三個禮拜主持三堂「茶、禪、詩」的課程,古武男負責邀請北埔當地的茶人,「大隘山莊」的主人、司馬庫斯木製家具工作室的范家兩兄弟之一、「傳說中的擂茶」主人,都來參加「茶與四念處」、「茶與詩」的分享,可惜,我們想在茶業加入「文化深度」的嘗試,不算成功。

前幾年,習慣在「新竹縣東方美人茶」比賽前後出來找茶,主人盛意沖泡各種等級的「膨風茶」,旁邊都有瓜子、花生,甚至橄欖、小餅乾。較頂真的茶客通常只喝茶,不吃茶點;因為茶點會干擾對茶香、喉韻、口感等判斷,這時候談「茶點」就落到「巷子外」了,「巷子內」的人品茶、鬥茶是不吃「茶點」的。

但是「擂茶」則不同,在北埔「水井茶室」擂茶,主人在「擂茶缽」中加入「茶葉、瓜子、花生、芝麻、核桃」等等雜物,用「九芎樹」的擂茶棍,在缽中擂出油而成膏,最後分杯,沖泡熱開水而成。感覺像宴會中最後一道甜湯,雖然風韻特別,但是談不上品茶,趣味就在扶缽擂茶的互動。品味擂茶時,水井茶室的茶點就凸顯出古人(古武男)想營造的雅氣。

2011年3月25日漢玉雅集赴北埔文化之旅,觀賞古蹟、慈天宮、早期民房、金廣福公館、擂茶、鄧南光工作室,最後在「老頭擺」聚餐,匆匆又過了四年半。

http://yifertw.blogspot.tw/2011/03/201132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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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喝茶〉

回徐志摩先生在平民中學講「吃茶」,--並不是胡適之先生所說的「吃講茶」,--我沒有工夫去聽,又可惜沒有見到他精心結構的講稿,但我推想他是在講日本的「茶道」(英文譯作Teaism),而且一定說的很好。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話來說,可以稱作「忙裡偷閑,苦中作樂」,在不完全的現世享樂一點美與和諧,在剎那間體會永久,是日本之「象徵的文化」裡的一種代表藝術。關於這一件事,徐先生一定已有透徹巧妙的解說,不必再來多嘴,我現在所想說的,只是我個人的很平常的喝茶罷了。  

喝茶以綠茶為正宗。紅茶已經沒有什麼意味,何況又加糖與牛奶?葛辛的《草堂隨筆》確是很有趣味的書,但冬之卷裡說及飲茶,以為英國家庭裡下午的紅茶與黃油麵包是一日中最大的樂事,支那飲茶已歷千百年,未必能領略此種樂趣與實益的萬分之一,則我殊不以為然。紅茶帶「土斯」未始不可吃,但這只是當飯,在肚飢時食之而已,我的所謂喝茶,卻是在喝清茶,在賞鑒其色與香與味,意未必在止渴,自然更不在果腹了。中國古昔曾吃過煎茶及抹茶,現在所用的都是泡茶,岡倉覺三在《茶之書》(1919)裡很巧妙的稱之曰「自然主義的茶」,所以我們所重的即在這自然之妙味。中國人上茶館去,左一碗右一碗的喝了半天,好像是剛從沙漠裡回來的樣子,頗合於我的喝茶的意思(聽說閩粵有所謂吃工夫茶者自然也有道理),只可惜近來太是洋場化,失了本意,其結果成為飯館子之流,只在鄉村間還保存一點古風,唯是屋宇器具簡陋萬分,或者但可稱為頗有喝茶之意,而未可許為已得喝茶之道也。

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喝茶之後,再去繼續修各人的勝業,無論為名為利,都無不可,但偶然的片刻優游乃正亦斷不可少,中國喝茶時多吃瓜子,我覺得不很適宜,喝茶時可吃的東西應當是輕淡的「茶食」。中國的茶食卻變了「滿漢饃饃」,其性質與「阿阿兜」相差無幾,不是喝茶時所吃的東西了。日本的點心雖是豆米的成品,但那優雅的形色,樸素的味道,很合於茶食的資格,如各色的「羊羹」(據上田恭輔氏考據,說是出於中國唐時的羊肝餅),尤有特殊的風味。江南茶館中有一種「干絲」。用豆腐干切成細絲,加薑絲醬油,重湯燉熱,上澆麻油,出以供客,其利益為「堂倌」所獨有。豆腐干中本有一種「茶干」,今變而為絲,亦頗與茶相宜。在南京時常食此品,據云有某寺方丈所製為最,雖也曾嘗試,卻已忘記,所記得者乃只是下關的江天閣而已。學生們的習慣,平常「干絲」既出,大抵不即食,等到麻油再加,開水重換之後,始行舉箸,最為合適,因為一到即罄,次碗繼至,不逞應酬,否則麻油三澆,旋即撤去,怒形於色,未免使客不歡而散,茶意都消了。

吾鄉昌安門外有一處地方名三腳橋(實在並無三腳,乃是三出,園以一橋而跨三漢的河上也),其地有豆腐店曰周德和者,製茶干最有名。尋常的豆腐干方約寸半,厚三分,值錢二文,周德和的價值相同,小而且薄,幾及一半,黝黑堅實,如紫檀片。我家距三腳橋有步行兩小時的路程,故殊不易得,但能吃到油炸者而已。每天有人挑擔設爐鑊,沿街叫賣,其詞曰:
  辣醬辣,
  麻油炸,
  紅醬搽,
  辣醬拓:
  周德和格五番油炸豆腐干。

其製法如所述,以竹絲插其末端,每枚值三文。豆腐干大小如周德和,而甚柔軟,大約系常品。唯經過這樣烹調,雖然不是茶食之一,卻也不失為一種好豆食--豆腐的確也是極好的佳妙的食品,可以有種種的變化,唯在西洋不會被領解,正如茶一般。

日本用茶淘飯,名曰「茶漬」,以腌萊及「澤庵」(即福建的黃土蘿卜,日本澤庵法師始傳此法,蓋從中國傳去)等為佐,很有清淡而甘香的風味。中國人未嘗不這樣吃,唯其原因,非由窮困即為節省,殆少有故意往清茶淡飯中尋其固有之味者,此所以為可惜也。(1924年12月作,選自《雨天的書》)

3 則留言:

  1. 請借我轉貼這篇周作人的喝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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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aceralba 提到,
    沒問題,
    請用,
    請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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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ttp://yifertw.blogspot.tw/2014/02/blog-post_9.html

    這篇怎樣?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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