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21日 星期日

法友飛鴻 120 ---二談「如是我聞」

608 圓仔

親愛的法友:

讀到你的來函,發現發文的時間是凌晨 3:45,不禁為你擔憂,這樣下去會長得像「圓仔」,得到黑眼圈的。

你提到:

水野弘元著,劉欣如譯《佛典成立史》

◎ 諸經開頭「如是我聞」的「我」字,有人懷疑不恰當,因為佛教主張「無我」,基於此,不少漢譯佛經乾脆不用「如是我聞」而用「聞如是」,例如《法華經》的古譯也採用「聞如是」。…不過,「如是我聞」的「我」並不是佛教否定的常住實體的我,而是常識上所說的自己,沒有必要連這個常識的我也否定(p.9)

◎ 到了大乘佛教時代,連經典的誦讀也看作是一大功德…就有必要有一套淺顯易讀又很順口的經典…鳩摩羅什在譯經時不得不考慮讀誦問題,除了正確傳達意義之外,也很注意順口易讀…基於這個理由,以前翻譯的「聞如是」讀起來音調欠佳,顯然不如「如是我聞…皆大歡喜、受持佛語、作禮而去」…(的)四字成句…鳩摩羅什首創這種卓越的譯例,致使後代的漢譯佛經也似乎全都學習這種模式(p.9)

我有這本書,不過,和你的引文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差異,我重抄於此:

諸經開頭那句「如是我聞」...其次是「我聞」的「我」字,有人懷疑此字不恰當,因為佛教主張「無我」。基於這項觀點才有不少漢譯佛經乾脆不用「如是我聞」而用「聞如是」。例如《法華經》的古譯為「正法華經」也採用「聞如是」。不過,「如是我聞」的「我」,並不是佛教那個否定的常住實體的我,而是常識上所說的自己,沒有必要連這個常識的我也都要否定。(p.9)

水野弘元是研究巴利佛教文獻的大師,不過,從他對《經律異相》的判讀,他的《法句經》研究,他判定「《中阿含》與《增一阿含》為同一人所譯」等等,他對漢譯佛教文獻的見解,我認為大須仔細,不可盲從。

如果劉欣如的翻譯無誤,「諸經開頭『如是我聞』的『我』字,有人懷疑不恰當,因為佛教主張『無我』,基於此,不少漢譯佛經乾脆不用『如是我聞』而用『聞如是』」,此段敘述含混而有語病,至少讓我這位讀者以為,他主張「先有『如是我聞』,後才改用『聞如是』」,這與文獻史實不符,早在東漢末年(西元180年)安世高即譯為「聞如是」,不能說「不少漢譯佛經乾脆不用『如是我聞』而用『聞如是』」。

如果推論「安世高因佛教主張『無我』,才避免用『我』字,而譯作『聞如是』」,這也是「想當然爾」,毫無文獻根據。

同時,水野弘元用詞令人有鳩摩羅什首倡譯作「如是我聞」的感覺,其實《別譯雜阿含經》即譯作如此,至少譯於西元397年的《中阿含經》已有類似譯詞,不必歸諸鳩摩羅什;漢譯佛典的「四言句」譯例,也是早於鳩摩羅什。

《中阿含經》卷1〈1 七法品〉:「我聞如是」(CBETA, T01, no. 26, p. 421, a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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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獻學(Philology)的立場來看,我們看重的是「不因義改詞」與「不望文生義」,前者更為重要。我不認為將 Evaṃ me sutaṃ 譯作「如是我聞」或「我聞如是」有何不妥。

試看漢巴經文提到「我」字,比比皆是,已證無我或未證無我,其實和他用不用「我」字無關。

《雜阿含581經》卷22:「時,彼天子說偈問佛:
「若羅漢比丘, 自所作已作,
一切諸漏盡, 持此後邊身,
記說言有我, 及說我所不?」
爾時,世尊即說偈答:
「若羅漢比丘, 自所作已作,
一切諸漏盡, 持此後邊身,
正復說有我, 我所亦無咎。」」(CBETA, T02, no. 99, p. 154, b22-29)

「西晉河內沙門白法祖譯」《佛般泥洹經》卷2:「阿難復上言:「伊焰摩須檀,伊焰摩須檀者,吾從佛聞。」」(CBETA, T01, no. 5, p. 175, b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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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上一封「那體慧『如是我聞』」貼文並不在於討論 Evaṃ me sutaṃ 的翻譯問題。

http://yifertw.blogspot.tw/2014/09/blog-post_11.html

而是感嘆漢傳佛教的衰頹,當代佛學名家、著名學者,如許理和(Zurich),那體慧(Jan Nattier)、何理遜(Paul Harrison)、左冠明(Stefano Zacchetti)諸人,專著論及古代漢譯佛經時,居然完全不稱引華語世界的著作。「君平既棄世,世亦棄君平」,華語世界對日本、歐美學者的抨擊漢譯佛典也來個相應不理。

真是「落花無語,我亦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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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樹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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