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13日 星期五

《法句經》的「四言偈頌」與「五言偈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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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福嚴佛學研究》第九期,23-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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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句經》的「四言偈頌」與「五言偈頌」,蘇錦坤

摘要

《法句經》(T210)先經「初譯」26品,「後譯」再增加13品,編訂之後成為今本的篇幅。魏查理(Charles Willemen)宣稱:「《法句經》(T210)之中,譯自巴利《法句經》的偈頌是四言偈頌,譯自梵文《法句經》的偈頌大都是五言偈頌。」如此,意味著四言偈頌僅出現在「初譯」,而來自巴利《法句經》,或者至少是非常接近它的版本。

本文從「『四言句』在『核心26品』的分布狀況」、「重譯偈頌」、「偈頌內容」與「引用的偈頌」來論斷,並且作出結論:「偈頌是『四言句』或『五言句』不能做為判斷此一偈頌出自『初譯』或『後譯』的判斷標準」。

關鍵詞:魏查理(Charles Willimen)、法光法師(Bhikkhu Dhamma-joti)、《法句經》初譯與後譯、重譯偈頌

1. 前言

現今存世的古代漢譯《法句經》,有三國維祇難、竺將炎、支謙譯的《法句經》(T210)與北宋時代天息災譯的《法集要頌經》(T213)。[1]漢譯還有屬於「譬喻」形式的《法句譬喻經》(T211)與《出曜經》(T212),《法句譬喻經》的偈頌幾乎完全承襲前譯;[2]《出曜經》有部分偈頌為《法句經》的譯文而未另行翻譯,但是也有不少偈頌為新譯;[3]《法集要頌經》也有引用《法句經》與《出曜經》譯文的現象。[4]此外,敦煌寫本另有所謂的《法句經》,此為疑偽經典,不在本文討論範圍。[5]

除了漢譯以外,尚有其他語言版本的《法句經》,諸如:巴利《法句經》、犍陀羅《法句經》、[6]梵文《法句經》、[7]波特那《法句經》[8]與藏譯《法句經》。

支謙〈《法句經》序〉中說:「始者維祇難出自天竺,以黃武三年來適武昌,僕從受此五百偈本,請其同道竺將炎為譯」,這是第一譯(本文稱此為「初譯」)。「昔傳此時有所不出,會將炎來,更從諮問受此偈等,重得十三品」,這是第二譯(本文稱此為「後譯」)。「并挍往故有所增定,第其品目,合為一部三十九篇」,這是將前後兩譯合為一部的編訂(本文稱此為「編訂」)。[9]

法光比丘認為今本T210《法句經》可以分為「四言偈頌」、「五言偈頌」以及五首「六言偈頌」。[10]魏查理(Charles Willemen)認為「《法句經》(T210)之中,譯自巴利《法句經》的偈頌是四言偈頌,譯自梵文《法句經》的偈頌大都是五言偈頌。五言偈頌的翻譯似乎比四言偈頌晚」。[11]依筆者的理解,法光比丘對此一主張有一些曖昧不明,一方面他認為〈33 利養品〉一定是「後譯」所譯,而其中除了3首「五言偈頌」之外,其餘17首都是「四言偈頌」,因此無法純然以「四言偈頌」、「五言偈頌」來判斷屬於「初譯」或「後譯」;另一方面,他又說:「不過,至少在某些情況,原先的翻譯本來是『四言偈頌』,當支謙『編訂』時被改作『五言偈頌』,當然一些新增的偈頌並非全然不可能。」[12]

本文謹從「偈頌的分布」、「重譯的偈頌」、「偈頌的譯文」與「承襲譯文」四個面向來探討此一議題

本文經常提及「宋、元、明藏」、「元、明藏」或「明藏」,以單引號(「」)表示,此類稱謂指「引用《大正藏》頁底註」的「校勘註記」,筆者並未親自去檢閱《思溪藏》(《大正藏》「校勘註記」所指的「宋藏」)、《普寧藏》(《大正藏》「校勘註記」所指的「元藏」)或《徑山藏》「《大正藏》「校勘註記」所指的「明藏」,或稱「嘉興藏」」。

為行文簡潔、指稱方便,本文以「核心26品」稱T210《法句經》的9-32、34、35等26品(是否為「核心」,有待討論,此處只是方便稱引),以「〈《法句經》序〉」指稱支謙〈《法句經》序〉,以「《會編》」指稱印順法師以「《會編》」指稱印順法師《雜阿含經論會編》。[13]

2. 「初譯」與「後譯」

印順法師在〈法句序〉文中主張:[14]

後來,支謙又從竺將(或作律,或作持)炎,重新校定。竺將炎所傳的,又多了十三品,成為三十九品,七百五十二偈;即是現存的吳譯《法句經》本。這應該與葛氏的七百偈本相近吧!這已是第三譯了。考究起來,維祇難的五百偈本,實與錫蘭(銅鍱部)所傳的《法句》,大致相當。如現存吳本的三十九品中:

〈無常品一〉──〈言語品八〉…………錫蘭本缺

〈雙要品九〉──〈愛欲品三二〉

〈利養品三三〉…………………………錫蘭本缺

〈沙門品三四〉──〈梵志品三五〉

〈泥洹品三六〉──〈吉祥品三九〉………錫蘭本缺

錫蘭傳本,恰好缺十三品(十三品共二五七偈)。維祇難所傳的二十六品,為四百九十五偈,雖與錫蘭本不能盡合(次第是十九相合的),大體可說一致。

也就是說,〈法句序〉認為維祇難所傳的「初譯」約495頌,大致與巴利《法句經》相符,而「核心26品」以外13品為竺將炎所傳的「後譯」。這樣的主張,也出現在法光法師的書中。[15]

對應品名請參考<表1

<表1 T210《法句經》、巴利《法句經》、T212《出曜經》、T213《法集要頌經》品名對照表(「核心26品」指T210《法句經》的9-32、34、35等26品,可以識別出與巴利《法句經》對應的品名

品次

T210《法句經》

巴利《法句經》

《法集要頌經》

《出曜經》

1

無常品

---

有為品(1)

無常品(1)

2

教學品

---

善行品(7)

品(8)

3

多聞品

---

多聞品(22)

聞品(23)

4

篤信品

---

正信品(10)

信品(11)

5

戒慎品

---

持戒品(6)

戒品(7)

6

惟念品

---

憶念品(15)

惟念品(16)

7

慈仁品

---

---

---

8

言語品

---

語言品(8)

誹謗品(9)

9

雙要品

雙品(1 Yamaka)

相應品(29)

雙要品(30)

10

放逸品

不放逸品(2 Appamāda)

放逸品(4)

無放逸品(4)

放逸品(5)

11

心意品

心品(3 Citta)

護心品(31)

心意品(32)

12

華香品

花品(4 Puppha)

華喻品(18)

華品(19)

13

愚闇品

愚人品(5 Bāla)

善友品(25)

親品(26)

14

明哲品

智者品(6 Paṇḍita)

---

---

15

羅漢品

阿羅漢品(7 Arahant)

---

---

16

述千品

千品(8 Sahassa)

廣說品(24)

廣演品(25)

17

惡行品

惡品(9 Pāpa)

品(9)

罪障品(28)

品(10)

惡行品(29)

18

刀杖品

刀杖品(10 Daṇḍa)

---

---

19

老耗品

老品(11 Jarā)

---

---

20

愛身品

己身品(12 Atta)

己身品(23)

我品(24)

21

世俗品

世間品(13 Loka)

---

---

22

述佛品

佛陀品(14 Buddha)

如來品(21)

如來品(22)

23

安寧品

樂品(15 Sukha)

樂品(30)

樂品(31)

24

好喜品

喜品(16 Piya)

愛樂品(5)

念品(6)

25

忿怒品

忿怒品(17 Kodha)

怨家品(14)

瞋恚品(20)

忿怒品(15)

恚品(21)

26

塵垢品

汙垢品(18 Mala)

清淨品(16)

雜品(17)

27

奉持品

奉法品

(19 Dhammaṭṭha)

沙門品(11)

沙門品(12)

28

道行品

道品(20 Magga)

正道品(12)

道品(13)

29

廣衍品

雜品(21 Pakiṇṇaka)

廣說品(24)

廣演品(25)

30

地獄品

地獄品(22 Niraya)

---

---

31

象喻品

象品(23 Nāga)

馬喻品(19)

馬喻品(20)

32

愛欲品

愛欲品(24 Taṇhā)

欲品(2)

貪品(3)

欲品(2)

品(3)

33

利養品

---

利養品(13)

利養品(14)

34

沙門品

比丘品(25 Bhikkhu)

沙門品(11)

沙門品(12)

比丘品(25 Bhikkhu)

苾芻品(32)

沙門品(33)

35

梵志品

婆羅門品

(26 Brāhmaṇa)

梵志品(33)

梵志品(34)

36

泥洹品

---

圓寂品(26)

泥洹品(27)

37

生死品

---

---

---

38

道利品

---

---

---

39

吉祥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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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喻品(17)

水品(18)

觀察品(27)

觀品(28)

3. 「四言句」偈頌與「核心26品」

如以上所述,學者普遍認為T210《法句經》的「初譯」與巴利《法句經》大抵相同,也就是所謂的「核心26品」。進一步分析,此一推論可能有兩種狀況:

一是支謙與竺將炎「後譯」的13品,就保存在另外的「13品」之中,也就是說,「核心26品」就是「初譯」,未經增刪。

二是「後譯」的偈頌,除了編入「13品」之外,也依偈頌的特性編入「初譯」的「核心26品」內。支謙〈《法句經》序〉說:「譯所不解則闕不傳,故有脫失多不出者。」[16]又說:「更從諮問,受此偈輩,復得十三品,并校往古,有所增定。」[17]前一句說明「初譯」在「核心26品」有些偈頌沒有譯出,後一句可以解釋作除了增加13品之外,並增訂原先未譯出的偈頌。

在狀況一之下,如果將「四言偈頌」當作「初譯」所譯,而「五言偈頌」當作「後譯」所譯,則前面的「核心26品」不應該有「五言偈頌」,這與現狀不符。[18]如果將「四言偈頌」當作一定是「初譯」所譯,而「初譯」與「後譯」都曾採用「五言偈頌」;但是,不在「核心26品」之內的〈33 利養品〉出現了17首「四言偈頌」,這也與現狀不符。[19]

如果是狀況二,支謙「編訂」時,將「後譯」所譯的偈頌編入「核心26品」之中,所以此一篇幅中會同時出現「四言偈頌」與「五言偈頌」。但是,此一解說仍然無法解釋另外的「13品」為何會出現「四言偈頌」。

筆者認為支謙「編訂」時,不會將「初譯」的偈頌移出「核心26品」之外。

由此可見,「四言偈頌」與「五言偈頌」不能作為「初譯」或「後譯」的判斷標準。

4. 重譯偈頌

另一個考量面向是「重複偈頌」。

T210《法句經》、T212《出曜經》、T213《法集要頌經》都有偈頌重複翻譯的現象,如《出曜經》的〈2 欲品〉與〈14 利養品〉都有一首幾乎完全相同的偈頌:

如是貪無利,當知從癡生,

愚為此害賢,首領分于地。[20]

《法集要頌經》也出現多首偈頌有重譯現象,例如〈6 持戒品〉的第四偈為:

戒終老死安,戒善止亦寧,

慧為人之寶,福德賊難脫。

同一品的第六偈為:

戒法終為安,戒法善安止,

慧為人之寶,唯福不能盜。[21]

造成偈頌重複翻譯的原因有很多種,但是不出兩類:第一類是原來文本(source text)即有重複偈頌,第二類是出自翻譯過程。

第一類原因,例如梵文《法句經》29.24頌(29: Yugavarga雙品)與33.61頌(33: Brāhmaṇavarga梵志品)字句完全相同,[22]這可能是造成《法集要頌經》的〈29 相應品〉第23頌與〈33 梵志品〉第60頌成為重譯偈頌的原因。(此一對應位置相同的重譯偈頌,也是佐證《法集要頌經》翻譯時確實有梵本依憑的證據之一。)[23]

mātaraṃ pitaraṃ hatvā rājānaṃ dvau ca śrotriyau |

rāṣṭraṃ sānucaraṃ hatvānigho yāti brāhmaṇaḥ |29,24|

mātaraṃ pitaraṃ hatvā rājānaṃ dvau ca śrotriyau |

rāṣṭraṃ sānucaraṃ hatvānigho yāti brāhmaṇaḥ |33,61|

〈29 相應品〉第23頌:

除其父母緣,王家及二種,

徧滅其境界,無垢為梵行。

〈33 梵志品〉第60頌:

學先去其母,率君及二臣,

盡勝諸境界,是名為梵志。[24]

因為現存漢譯以外的各語言版本《法句經》並未出現大量重複偈頌,甚至是完全沒有重複偈頌。所以「漢譯《法句經》」的重複偈頌是否都出自原始文本的重複偈頌,頗為令人懷疑。[25]特別是巴利《法句經》可以說是並無重複偈頌,因此,「核心26品」不應有重複偈頌出現。巴利《法句經》80頌:「灌溉者導引水,製箭工人調直箭桿,木匠調整木材,智者調御自身。」(Udakañhi nayanti nettikā, usukārā namayanti tejanaṃ;Dāruṃ namayanti tacchakā, attānaṃ damayanti paṇḍitā.)。 145頌:「灌溉者導引水,製箭工人調直箭桿,木匠調整木材,具戒者調御自身。」(Udakañhi nayanti nettikā, usukārā namayanti tejanaṃ;Dāruṃ namayanti tacchakā, attānaṃ damayanti subbatā.)兩頌只有「智者paṇḍitā」與「具戒者subbatā」的差異。)

審視第二類原因,以T210《法句經》而言,先有維祇難的「初譯」約五百偈,[26]後來又從竺將炎處,再增十三品(「後譯」)。[27]雖然無法完全坐實這是偈頌重複翻譯的唯一原因,但是從翻譯過程來看,很有可能「後譯」[28]不清楚同一偈頌已經譯過,所以出現重複翻譯的現象;也有可能是譯者認為「初譯」與「後譯」各有特色,無法取捨,而並存兩種譯文(部分重譯偈頌用字完全相同,不適用此一理由)。[29]

本文將只專注於T210《法句經》重譯偈頌與相關議題的探討。此處將T210《法句經》的重譯偈頌列表,如<表2>。

<表2T210《法句經》的重複偈頌(25組重複偈頌)

編號

偈頌一

偈頌二

巴利《法句經》對應偈頌(筆者漢譯)

1

〈2 教學品〉(14):「樂戒學行,奚用伴為?獨善無憂,如空野象。」

〈31 象喻品〉(11):「寧獨行為善,不與愚為侶,獨而不為惡,如象驚自護。」

〈23 象品〉330頌:「寧可獨住守善,也不與愚人為友,應獨居寡欲知足,如同大象獨行在象林裡。」

2

〈4 篤信品〉(8):「信使戒誠,亦受智慧,在在能行,處處見養。」

〈29 廣衍品〉(13):「有信則戒成,從戒多致寶,亦從得諧偶,在所見供養。」

〈21 雜品〉303頌:「正信而持戒,獲得名譽與財富,無論去到何處,都為人敬重。」

3

〈5 戒慎品〉(7):「戒終老安,戒善安止,慧為人寶,福盜不取。」

〈31 象喻品〉(14):「持戒終老安,信正所正善,智慧最安身,不犯惡最安。」

〈23 象品〉333頌:「能到老猶能持戒真快樂,能成就正信真快樂,能具智慧真快樂,能斷絕為惡真快樂。」

4

〈6 惟念品〉(10):「以覺意能應,日夜務學行,當解甘露要,令諸漏得盡。」

〈25 忿怒品〉(7):「意常覺寤,明慕勤學,漏盡意解,可致泥洹。」

(「明慕勤學」異讀作「明暮勤學」)

〈17 忿怒品〉226頌:「常能維持警醒,日夜勤奮修習而志向涅槃的人,他們能漏盡解脫。」

5

〈6 惟念品〉(12):「己知自覺意,是為佛弟子,常當晝夜念,佛與法及僧。」

〈29 廣衍品〉(8):「為佛弟子,常寤自覺,晝夜念佛,惟法思眾。」

〈21 雜品〉

「喬達摩弟子常自覺醒,不論晝夜,常具念觀佛。」(296)

「喬達摩弟子常自覺醒,不論晝夜,常具念觀法。」(297)

「喬達摩弟子常自覺醒,不論晝夜,常具念觀僧。」(298)

6

〈7 慈仁品〉(1):「為仁不殺,常能攝身,是處不死,所適無患。」

〈25 忿怒品〉(6):「常自攝身,慈心不殺,是生天上,到彼無憂。」

〈17 忿怒品〉225頌:「牟尼不害(群生),常能調御自身,他們將到達沒有憂惱的不死處(涅槃)。」

7

〈8 言語品〉(8):「解自抱損意,不躁言得中,義說如法說,是言柔軟甘。」

〈34 沙門品〉(3):「學當守口,宥言安徐,法義為定,言必柔軟。」

(「宥言安徐」異讀作「寡言安徐」)

〈25 比丘品〉363頌:「善於調御自己語言、說話善巧的比丘,不傲慢自負、能法說、義說,他的語言是甜蜜的。」

8

〈13 愚闇品〉(9):「愚人施行,為身招患,快心作惡,自致重殃。」

〈17 惡行品〉(2):「凡人為惡,不能自覺,愚癡快意,令後欝毒。」

〈5 愚人品〉69頌:「當惡業尚未成熟時,愚者認為所作如蜜一般甜,惡業尚未成熟後,愚者必將受苦。」

9

〈13 愚闇品〉(12):「過罪未熟,愚以恬惔,至其熟處,自受大罪。」

〈17 惡行品〉(5):「妖孽見福,其惡未熟,至其惡熟,自受罪虐。」

〈5 愚人品〉66頌:「愚人的作為像是自己的仇敵,自作惡行,自招惡果。」

10

〈13 愚闇品〉(18):「遠道近欲者,為食在學名,貪猗家居故,多取供異姓。」

〈33 利養品〉(5):「遠道順邪,貪養比丘,止有慳意,以供彼姓。」

〈5 愚人品〉73頌:「愚人貪求高於其他僧人的不恰當恭敬,期望從其他家庭得到較佳的居住處和供養。」

11

〈13 愚闇品〉(19):「學莫墮二望,莫作家沙門,貪家違聖教,為後自匱乏。」

〈33 利養品〉(6):「勿猗此養,為家捨罪,此非至意,用用何益?」

12

〈13 愚闇品〉(20):「此行與愚同,但令欲慢增,利求之願異,求道意亦異。」

〈33 利養品〉(7):「愚為愚計,欲慢用增,異哉失利,泥洹不同。」

〈5 愚人品〉74頌:「愚人的貪欲與傲慢如此增長:『希望居士和僧人都認為是我所完成的。希望無論他們想作任何事務,都會遵循我的意願。』。」

13

〈13 愚闇品〉(21):「是以有識者,出為佛弟子,棄愛捨世習,終不墮生死。」

〈33 利養品〉(8):「諦知是者,比丘佛子,不樂利養,閑居却意。」

〈5 愚人品〉75頌:「願比丘——佛的聲聞弟子,完全了解:有一道是引向習近世間利得,有一道趣向涅槃。不因別人對他恭敬而喜悅,願他獨居修道。」

14

〈15 羅漢品〉(5):「制根從正,如馬調御,捨憍慢習,為天所敬。」

〈31 象喻品〉(16):「從是住定,如馬調御,斷恚無漏,是受天樂。」

〈7 阿羅漢品〉94頌:「他的諸根寂靜,如被欲者調伏的馬,捨斷我慢、已得漏盡,為天所敬欽羨。」

15

〈15 羅漢品〉(6):「不怒如地,不動如山,真人無垢,生死世絕。」

〈36 泥洹品〉(26):「受辱心如地,行忍如門閾,淨如水無垢,生盡無彼受。」

〈7 阿羅漢品〉95頌:「如地一般平和不受妨礙,他堅固如因陀羅石柱,如沒有污泥的湖泊,他已不再輪迴生死。」

16

〈18 刀杖品〉(12):「如策善馬,進道能遠,人有信戒,定意精進,受道慧成,便滅眾苦。」

〈31 象喻品〉(15):「如馬調軟,隨意所如,信戒精進,定法要具:明行成立,忍和意定,是斷諸苦,隨意所如。」

〈10 刀杖品〉144頌:

「你們應精勤迫切地修習,如良馬加鞭;你們應以信、戒、精進、定、善分別法而知行具足(明行足)地、具念地捨斷此眾多大苦。」

17

〈22 述佛品〉(9):「觀行忍第一,佛說泥洹最,捨罪作沙門,無嬈害於彼。」

〈36 泥洹品〉(1):「忍為最自守,泥洹佛稱上,捨家不犯戒,息心無所害。」

〈14 佛陀品〉184頌:「忍辱與寬恕是最高的苦行,佛說涅槃是最上的境界,比丘不殺傷他人,侵害別人者即不是沙門。」

18

〈28 道行品〉(4):「生死非常苦,能觀見為慧,欲離一切苦,行道一切除。」

〈28 道行品〉(20):「知眾行苦,是為慧見,罷厭世苦,從是道除。」

〈20 道品〉278頌:「當人具慧而見到諸行是苦時,他就能厭離眾苦,這就是清淨之道。」

19

〈28 道行品〉(5):「生死非常空,能觀見為慧,欲離一切苦,但當勤行道。」

〈28 道行品〉(19):「知眾行空,是為慧見,罷厭世苦,從是道除。」

20

〈28 道行品〉(9):「斷樹無伐本,根在猶復生,除根乃無樹,比丘得泥洹。」

〈32 愛欲品〉(31):「伐樹忽休,樹生諸惡,斷樹盡株,比丘滅度。」

(「伐樹忽休」異讀作「伐樹勿休」)

〈20 道品〉283頌:「別只砍一棵樹,應砍盡整座欲望叢林,怖畏從此欲望叢林產生,諸比丘!斷盡了欲望叢林之後,就達到涅槃。」

21

〈28 道行品〉(10):「不能斷樹,親戚相戀,貪意自縛,如犢慕乳。」

〈32 愛欲品〉(32):「夫不伐樹,少多餘親,心繫於此,如犢求母。」

〈20 道品〉284頌:「只要對女色尚有絲毫欲貪,即使是極細微的殘餘尚未斷除,心意就會被繫著,如同小牛渴望著母奶。」

22

〈30 地獄品〉(2):「法衣在其身,為惡不自禁,苟沒惡行者,終則墮地獄。」

〈34 沙門品〉(29):「袈裟披肩,為惡不損,惡惡行者,斯墮惡道。」

〈22 地獄品〉307頌:「諸多身披袈裟而行惡法,不自節制,惡人將因自己的惡行,死後墮入地獄。」

23

〈30 地獄品〉(3):「無戒受供養,理豈不自損?死噉燒鐵丸,然熱劇火炭。」

〈33 利養品〉(20):「寧噉燒石,吞飲洋銅,不以無戒,食人信施。」

〈22 地獄品〉308頌:「寧可吞食熾熱的鐵丸,而不要以無戒又不自調御而接受別人布施(食物)。」

24

〈30 地獄品〉(7):「人行為慢惰,不能除眾勞,梵行有玷缺,終不受大福。」

〈34 沙門品〉(27):「行懈緩者,勞意弗除?非淨梵行,焉致大寶?」

〈22 地獄品〉312頌:「行為怠惰,持戒不淨,於梵行有疑,將不會得致大果。」

25

〈33 利養品〉(9):「自得不恃,不從他望,望彼比丘,不至正定。」

〈34 沙門品〉(5):「學無求利,無愛他行,比丘好他,不得定意。」

<表2>顯示,編號8、9、14、16、18-22、24等十組重譯偈頌都位於「核心26品」,如果「核心26品」大抵與巴利《法句經》相當,就不該出現這麼多組重譯偈頌。

魏查理指出,[30]相當於<表2編號22的兩首偈頌,位於〈30 地獄品〉的偈頌作「終則墮地獄」,與對應偈頌巴利《法句經》307頌相當,[31]兩者各自位於〈地獄品〉的第二頌,也都提到「墮地獄nirayaṃ te upapajjare」。第二首位於〈34 沙門品〉(「袈裟披肩,為惡不損,惡惡行者,斯墮惡道。」),與對應偈頌梵文《法句經》11.9頌相當,[32]兩者均作「墮惡道gacchanti durgatim」;與梵文《法句經》在品名與偈頌次序都極為類似的《法集要頌經》,其對應偈頌也是作「斯則墮惡道」,可見後一頌確實與梵文《法句經》有較密切的關係。[33]

此兩首偈頌,在〈30 地獄品〉者為「五言偈頌」,位於〈34 沙門品〉者為「四言偈頌」,雖然都在「核心26品」之中,但是對應於巴利《法句經》307頌者是「五言偈頌」,對應於梵文《法句經》11.9頌者是「四言偈頌」,所以,如果堅稱「核心26品」是出於「初譯」,很顯然地,「四言偈頌」或「五言偈頌」不能作為是否出自「初譯」的判定標準。

又如<表2>第3組的「重譯偈頌」,〈5 戒慎品〉(7):「戒終老安,戒善安止,慧為人寶,福盜不取。」與〈31 象喻品〉(14):「持戒終老安,信正所正善,智慧最安身,不犯惡最安。」此兩首偈頌的差別是,前者作「福盜不取(盜賊偷不走)」,後者作「不犯惡最安(不作惡最樂)」。巴利對應偈頌為〈23 象品〉330頌:「能到老猶能持戒真快樂,能成就正信真快樂,能具智慧真快樂,能斷絕為惡真快樂。」(Sukhaṃ yāva jarā sīlaṃ, sukhā saddhā patiṭṭhitā; sukho paññāya paṭilābho, pāpānaṃ akaraṇaṃ sukhaṃ.),與後者相當。梵文《法句經》則在〈6 戒品〉與〈30 樂品〉有此兩頌的對應偈頌。請參考<表3>。

śīlaṃ yāvaj jarā sādhu śraddhā sādhu pratiṣṭhitā |

prajñā narāṇāṃ ratnaṃ vai puṇyaṃ coraiḥ sudurharam |6,4|

sukhaṃ yāvaj jarā śīlaṃ sukhaṃ śraddhā pratiṣṭhitā |

sukhaṃ cārtharatā vācā pāpasyākaraṇaṃ sukham |30,20|

如果我們將<表3T210《法句經》的第一頌作為「後譯」(位於「核心26品」外),第二頌作為「初譯」(位於「核心26品」內,同樣在〈象品〉內),則「後譯」為「四言偈頌」,「初譯」反而是「五言偈頌」。

由此可見,「四言偈頌」與「五言偈頌」不能作為「初譯」或「後譯」的判斷標準。

<表3

經典

第一頌

第二頌

T210《法句經》

戒終老安,戒善安止,慧為人寶,福盜不取。〈5 戒慎品〉

持戒終老安,信正所正善,智慧最安身,不犯惡最安。〈31 象喻品〉

T212《出曜經》

戒終老安,戒善安止,慧為人寶,福盜不取。〈7 戒品〉

耆老持戒樂,有信成就樂,分別義趣樂,不造眾惡樂。〈31 樂品〉

T213《法集要頌經》

戒終老死安,戒善止亦寧,慧為人之寶,福德賊難脫。〈6 持戒品〉

耆年持戒樂,有信成就樂;分別義趣樂,不造眾惡樂。〈29 相應品〉

巴利《法句經》

Sukhaṃ yāva jarā sīlaṃ, sukhā saddhā patiṭṭhitā; sukho paññāya paṭilābho, pāpānaṃ akaraṇaṃ sukhaṃ.〈23 象品〉

梵文《法句經》

śīlaṃ yāvaj jarā sādhu śraddhā sādhu pratiṣṭhitā |
prajñā narāṇāṃ ratnaṃ vai puṇyaṃ coraiḥ sudurharam |6,4|〈6 戒品〉

sukhaṃ yāvaj jarā śīlaṃ sukhaṃ śraddhā pratiṣṭhitā |
sukhaṃ cārtharatā vācā pāpasyākaraṇaṃ sukham |30,20|〈30 樂品〉

5. 以偈頌內容判斷

如果「核心26品」為「初譯」所譯,我們試著比較漢譯與巴利《法句經》偈頌內容的異同。漢譯〈9 雙要品〉第1頌偈頌為:

「心為法本,心尊心使,中心念惡,即言即行,罪苦自追,車轢于轍。」[34]

巴利《法句經》第一頌為:

Manopubbaṅgamā dhammā, manoseṭṭhā manomayā;

manasā ce paduṭṭhena, bhāsati vā karoti vā;

tato naṃ dukkhamanveti, cakkaṃva vahato padaṃ.

諾曼(Norman)翻譯為:

Mental phenomena are preleaded by mind, have mind as their leader, are made by mind.

If one acts or speaks with an evil mind,

from that sorrow follows him, as the wheel follows the foot of the ox. [35]

了參法師譯為:

諸法意先導,意主意造作;若以污染意,或語或行業,是則苦隨彼,如輪隨獸足。[36]

布臘夫(Brough)與諾曼指出巴利偈頌的「manomayā心所造作」,在犍陀羅《法句經》與梵文《法句經》對應偈頌裡的用字是「manojava(ā)」,[37]法光法師認為此字有兩個意思:一是「心所驅使to be impelled by mind、為心所驅動to be driven by mind」,二是「如心念一般迅疾as swift as mind」。

從玄奘翻譯的《本事經》可以見到「心所驅使」的詮釋:「意為前導法,意尊意所使,由意有染污,故有說有行,苦隨此而生,如輪因手轉。」[38]

從《鞞婆沙論》可以見到相當於「迅疾」的譯文:「意法在前,意妙意疾,意為念惡,若說若作,罪苦自隨,輪道轢殺。」[39]

從《央掘魔羅經》可以見到相當於「心所造作」的翻譯:「意法前行,意勝意生,意法為惡,若說若作,眾苦自追,如輪隨跡。」[40]

法光法師認為T210《法句經》的譯語「心尊心使」的「使」字,兼有「駛(迅疾、驅動)」與「使(役使)」等三種意義,也認為此處T210《法句經》所面對的字是「manojava(ā)」,也就是說,翻譯「核心26品」時,此一偈頌的文本較接近梵文《法句經》,而非巴利《法句經》。

如果推論「四言句」偈頌是出自「與巴利《法句經》大致相當」的「初譯」,則與事實不符,因此不宜以「四言句」或「五言句」作為判定標準。

6. 引用的偈頌

從後漢康孟詳翻譯的《中本起經》與《修行本起經》,可以發現T210《法句經》或則有些偈頌譯文與前者完全相同,或者是相似而略有差異。由此可以坐實「《法句經》有部分偈頌的譯詞確實承襲自《中本起經》」;但是,卻沒有類似的文獻證據可以論證「《法句經》譯詞」與「葛氏七百偈本」的關係。雖然,現存各版藏經《中本起經》均標作「曇果共康孟詳譯」,但是《出三藏記集》僅著錄為「康孟詳譯」。即使《中本起經》就是「曇果共康孟詳譯」,也無法推論「葛氏七百偈本」就是曇果所譯。[41]

《法句經》這些譯詞與《中本起經》相同的偈頌,有些位於「核心26品」中,有些則在其外。其實,也無從判斷這些偈頌是「初譯」所加,還是「後譯」所加。

從<表 4>看來,由於《中本起經》的偈頌是「五言偈頌」,所以很難宣稱《法句經》的「四言偈頌」是「初譯」,而另一首《法句經》的「五言偈頌」是「後譯」。

以<表 8>為例,被承襲的《中本起經》偈頌,一首是「四言偈頌」,另一首是「五言偈頌」,也就無法達成誰先、誰後的結論。

所以,承襲自《中本起經》的偈頌有些是「五言偈頌」(如<表 5>、<表 6>與<表 7>),有些是「四言偈頌」。有些「五言偈頌」在《法句經》呈現為「四言偈頌」,有一首被引用的偈頌在《中本起經》則同時有「四言偈頌」與「五言偈頌」的形式。由此看來,無法以此作為辨別「初譯」、「後譯」的標準。

<表 4>偈頌「持戒終老安」譯詞的比較

經典

偈頌

《中本起經》(CBETA, T04, no. 196, p. 150, a24-25)

持戒終老安,信正所止善,

智慧最安身,眾惡不犯安。

《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61, a1-2),〈5 戒慎品〉

戒終老安,戒善安止,

慧為人寶,福盜不取。

《法句經》 (CBETA, T04, no. 210, p. 570, c7-8) 〈31 象喻品〉

持戒終老安,信正所正善,

智慧最安身,不犯惡最安。

《出曜經》(CBETA, T04, no. 212, p. 655, a2-3)

戒終老安,戒善安止,

慧為人寶,福盜不取。

《法集要頌經》(CBETA, T04, no. 213, p. 780, b22-24)

戒終老死安,戒善止亦寧,

慧為人之寶,福德賊難脫。

《法集要頌經》(CBETA, T04, no. 213, p. 780, b26-28)

戒法終為安,戒法善安止,

慧為人之寶,唯福不能盜。

<表 5>「奉火修異術」與「學邪志不善」兩頌譯詞的比較

經典

第一頌

第二頌

《中本起經》(CBETA, T04, no. 196, p. 152, c2-5)

若人壽百歲,奉火修異術,不如尊正諦,其明照一切。

若人壽百歲,學邪志不善,不如生一日,精進受正法。

《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59, c10-14)〈2 教學品〉

若人壽百歲,奉火修異術,不如須臾頃,事戒者福稱。

若人壽百歲,邪學志不善,不如生一日,精進受正法。

<表 6>「夫為世間將」與「多愍善恕正」兩頌譯詞的比較

經典

第一頌

第二頌

《中本起經》(CBETA, T04, no. 196, p. 152, c23-p. 153, a1)

夫為世間將,順正不阿抂,矜導示禮儀,如是為法王。

多愍善恕正,仁愛好利人,既利以平均,如是眾附親。

《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74, b25-29) 〈38 道利品〉

夫為世間將,順正不阿枉,心調勝諸惡,如是為法王。

見正能施惠,仁愛好利人,既利以平均,如是眾附親。

《法句譬喻經》(CBETA, T04, no. 211, p. 607, a9-12)

夫為世間將,修正不阿枉,調心勝諸惡,如是為法王。

見正能施惠,仁愛好利人,既利以平均,如是眾附親。

<表 7>偈頌「覺正念清明」譯詞的比較

經典

偈頌

《中本起經》(CBETA, T04, no. 196, p. 156, b14-15)

覺正念清明,己度五道淵,

恩愛網斷壞,永寂悅彼安。

《中本起經》(CBETA, T04, no. 196, p. 159, c25-26)

見諦淨無垢,已度五道淵,

佛出照世間,為眾除憂患。

《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67, a15-17) 〈22 述佛品〉

見諦淨無穢,已度五道淵,

佛出照世間,為除眾憂苦。

《法句譬喻經》(CBETA, T04, no. 211, p. 594, b29-c2)

見諦淨無穢,已度五道淵,

佛出照世間,為除眾憂苦。

<表 8>「命如菓待熟」與「如河流駛疾」兩頌譯詞的比較

經典

第一頌

第二頌

《中本起經》(CBETA, T04, no. 196, p. 160, c4-7)

命如菓待熟,常恐會零落。以生皆有苦,誰能致不死?

如河流駛疾,往而沒大海,人命亦如是,逝者不復還。

《中本起經》(CBETA, T04, no. 196, p. 160, c18-19)

如河駛流,往而不反,人命如是,逝者不還。

《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74, a8-9) 〈37 生死品〉

(CBETA, T04, no. 210, p. 559, a14-15) 〈1 無常品〉

命如菓待熟,常恐會零落,已生皆有苦,孰能致不死?

如河駛流,往而不返;人命如是,逝者不還。

《法句譬喻經》(CBETA, T04, no. 211, p. 606, a11-13) (CBETA, T04, no. 211, p. 575, c21-22)

命如華菓熟,常恐會零落,已生皆有苦,孰能致不死?

如河駛流,往而不返,人命如是,逝者不還。

《出曜經》(CBETA, T04, no. 212, p. 614, a5-6)

(CBETA, T04, no. 212, p. 615, a26-27)

命如菓待熟,常恐會零落,已生皆有苦,孰能致不死?

如河駛流,往而不反,人命如是,逝者不還。

《法集要頌經》(CBETA, T04, no. 213, p. 777, a28-b1)

(CBETA, T04, no. 213, p. 777, b7-8)

命如菓自熟,常恐會零落,生已必有終,誰能免斯者?

如河急駛流,往而悉不還,人生亦如是,逝者皆不迴。

7. 結語

依據支謙〈《法句經》序〉,T210《法句經》經過「初譯、後譯、編訂」三個過程,而呈現為今本的內容與篇章結構。筆者在〈〈法句序〉與《法句經》重譯偈頌〉文中指出,設法釐清各首偈頌出自「初譯」或「後譯」,對漢譯《法句經》的研究具重大意義。論文中指出:雖然T210《法句經》「核心26品」與巴利《法句經》有很深的淵源,但是,仍然不適宜認定所有「核心26品」的偈頌均在巴利《法句經》有對應偈頌;同時,也有部分巴利《法句經》對應偈頌出現於「核心26品」之外,這其中仍待進一步探討研究。[42]

魏查理提出一個假說:T210《法句經》「五言偈頌」的翻譯較「四言偈頌」來得「晚」。這意味著說,藉此一簡易的鑑別方法,可以識別出「初譯」的偈頌。雖然表面上頗為合理,法光法師卻對此持保留的態度,但是,他對自己的主張論述過於簡略。

筆者在此「『四言偈頌』在『核心26品』的分布狀況」、「重譯偈頌」、「偈頌的譯文」與「引用的偈頌」四個面向來論斷,並且作出這樣的結論:「『四言偈頌』或『五言偈頌』不能做為出自『初譯』或『後譯』的判斷標準」。

本文所討論的是一微末的議題,對於析出「初譯」偈頌或「後譯」偈頌,仍然有待跨語言文本的《法句經》比較研究與「漢語佛典語言學」的研究成果。進行比較研究(comparative studies)時,一方面藉助對應偈頌來理解「可能的」偈頌本義,進而探尋可能的文證來訂正、詮釋異讀與字義;另一方面,又需維持警覺,讓自己能尊重各個語言版本的獨特性與其所代表的傳承,避免將古本的特點當作訛誤而妄改。[43]

在此,期待教界長老、學界先進能督促後學,早日從事漢譯四部《法句經》迭譯、詮釋成書。

8. 謝詞

本文的一些構想倚賴對應偈頌的查證,筆者編列的「對應偈頌對照表」從Devasanti的部落格、Oslo大學的「《法句經》部落格」與Bhikkhu Ānandajoti的部落格得到大量助益,節省了筆者不少反覆對照查閱的時間與精力,在此致謝。

法鼓佛教學院的竺法樂博士(Dhammadinnā)提供筆者魏查理(Willemen)的The Chinese Udānavarga: A Collection of Important Odes of the Law Fa Chi Yao Sung Ching與Bernhard的Udānavarga兩書;新加坡佛教學院的紀贇教授提供筆者法光比丘(Bhikkhu Dhammajoti)的《法句經之英譯及研究》一書,感謝他們兩位提供這些本文不可或缺的重要參考資料。

最後,更要感恩CBETA全體工作同仁無私的付出,沒有CBETA提供的工具,筆者將無法查證相關的構想,更無從完成本文。

參考書目

一、佛教經典與工具書

《趙城金藏》(2008)。中國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照相製版本。

《金版高麗大藏經》(2004)。中國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複製中心。

《磧砂大藏經》(1987)。台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原版:延聖院大藏經局編)。

《大正新修大藏經》(1983),日本「大藏出版株式會社」授權新文豐出版公司翻印。

《CBETA 電子佛典集成》(2011)。台北: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

《印順導師佛學著作集》光碟(2006),新竹:印順文教基金會。

二、英文或英文著作翻譯

Ānandajoti, Bhikkhu (2007a) A Comparative Edition of the Dhammapada--with parallels from Sanskritised Prakrit, Buddhist Publication Society, Kandy, Sri Lanka.

Ānandajoti, Bhikkhu (2007b) The Dhammapada—A New Edition, Buddhist Publication Society, Kandy, Sri 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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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ough, John (1962, 2001) The Gāndhārī Dharmapada,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s Private Limited, Delhi, India.

Cone, M. (1989) “Patna Dharmapada”, Journal of the Pali Text Society, vol. 13, pp. 101-217.

Dhammajoti, K. L., Bhikkhu 法光 (1995) The Chinese Version of Dhammapada, Translated with Introduction and Annotation 法句經之英譯及研究, University of Kelaniya, Sri Lanka.

Nattier, Jan (2008) A Guide to the Earliest Chinese Buddhist Translations, Texts from the Eastern Han 東漢 and Three Kingdoms 三國 Periods, Bibliotheca Philologica et Philosophica Buddhica X, 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Advanced Buddhology, Soka University, Tokyo, Japan.

Norman, K. R. (1997) The Word of the Doctrine (Dhammapada), PTS, London, UK.

Willemen, Charles. (1978) The Chinese Udānavarga: A Collection of Important Odes of the Law Fa Chi Yao Sung Ching. Bruxelles: Institut Belge des Hautes Etudes Chinoises.

三、中文著作

印順法師(1952)。〈法句序〉,《華雨香雲》,(《妙雲集》下編之十)(1982)。台北:正聞出版社。頁21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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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三隆、邵之茜(2013)。《法句譬喻經注譯與辨析》,中國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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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坤(2014a, 待發表)。〈《出曜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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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尚勇(2005b)。〈佛經偈頌的翻譯體例及相關問題〉,《宗教學研究》,66期。中國四川:四川大學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頁65-70

吳根友(釋譯)(1997)。《法句經》,高雄:佛光山宗務委員會。

四、日文或日文著作的翻譯

齋藤隆信(2001)。〈支謙與鳩摩羅什譯佛典中偈的詩律〉,《佛教史學研究》43-1號。日本京都。

水野弘元(1981)。《法句経の研究》。日本東京:春秋社。

五、網路資源

《法句經》、《出曜經》、《法集要頌經》偈頌對照表(2014):
http://yifertwtw.blogspot.com/

《法句經》校勘與標點(2014):http://yifert210.blogspot.tw/

《出曜經》校勘與標點(2014):http://yifertw212.blogspot.com/

《法集要頌經》校勘、標點與Udānavarga偈頌對照表(2014):http://yifertw213.blogspot.tw/

Bhikkhu Ānandajoti (2007), A Comparative Edition of the Dhammapada:
http://www.ancient-buddhist-texts.net/Buddhist-Texts/C3-Comparative-Dhammapada/
http://www.ancient-buddhist-texts.net/Buddhist-Texts/BT-index.htm
http://www.ancient-buddhist-texts.net/Buddhist-Texts/C5-Patna/
http://www.ancient-buddhist-texts.net/Buddhist-Texts/S1-Udanavarga/index.htm

Bernhard, Franz, Website at University of Oslo (Ancient Buddhist Texts Homepage):
http://www2.hf.uio.no/polyglotta/index.php?page=record&view=record&vid=80&mid=277750
http://www2.hf.uio.no/polyglotta/index.php?page=volume&vid=71
http://www2.hf.uio.no/polyglotta/index.php?page=record&bid=2&vid=80&entity=80&kid=80&level=1&cid=179516

Magaret Cone:
http://www.buddhanet-de.net/ancient-buddhist-texts/Buddhist-Texts/C5-Patna/index.htm

The Tetrasyllabic verses and Pentasyllabic verses of the Faju Jing (T210)

Su Ken

Abstract

The Faju jing is composed of two translations. According to the Preface, the first translation is of 26 chapters, while the second one added another 13 chapters to it. As Charles Willemen has claimed: ‘When we look at the form of the verses in F.Ch.(法句經), we see that those translating the Dhp. are tetrasyllabic; Verses from an Uv. are very often pentasyllabic.’ Thus it implied that tetrasyllabic verses would be translated simply in the first translation which is heavily related to the Pāli Dhammapada, or at least a recension very close to it.

This article explores this topic from perspectives such as ‘the location of tetrasyllabic verses’, ‘the duplicated verses’, ‘content of a verse in the core 26 chapters’, and ‘verse transplanted from the other translation’. The conclusion of this article is: ‘it might not be appropriate to tell a verse is translated in the first or second translation simply by being tetrasyllabic or me words in T210 are either unclear or pentasyllabic.

Keywords: 1. Charles Willimen 2. Bhikkhu Dhammajoti 3. First and second translations of the Faju jing 4. Duplicated verses


[1] 法句經》二卷, (CBETA, T04, no. 210, p. 559a),《出三藏記集》:「魏文帝時,天竺沙門維祇難以吳主孫權黃武三年齎胡本,武昌竺將炎共支謙譯出。(CBETA, T55, no. 2145, p. 6, c11-13)。《法集要頌經》四卷,(CBETA, T04, no. 213, p. 777a) 是天息災於宋太宗雍熙二年(西元985年)譯出,請參考《大中祥符法寶錄》的記錄(CBETA, A111, no. 1501, p. 714, a6)

[2] 例如《法句譬喻經》此兩頌為《法句經》所無:「祠祀種禍根,日夜長枝條,唐苦敗身本,齋法度世仙。」(CBETA, T04, no. 211, p. 592, a12-13),「八正覺自得,無離無所染,愛盡破欲網,自然無師受。」(CBETA, T04, no. 211, p. 594, b14-17)

[3] 參考蘇錦坤(待發表),〈《出曜經》研究〉

[4] 《法句經》、《出曜經》、《法集要頌經》之間對應偈頌的異同,請參考〈Correspondence Tables of Verses among T210, T212 and T213 《法句經》、《出曜經》與《法集要頌經》偈頌對照表〉,網址為:http://yifertwtw.blogspot.tw/

[5] 敦煌寫本《法句經》收於《大正藏》第85冊:《佛說法句經》(CBETA, T85, no. 2901, p. 1432, b3)

[6] 參考Brough (1962, 2001).

[7] 參考Bernhard (1965). 也可參考網址:http://www2.hf.uio.no/polyglotta/index.php?page=volume&vid=71

[8] 參考Cone (1989).

[9] 《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66, b14)及《出三藏記集》 (CBETA, T55, no. 2145, p. 49, c20)目前,尚無足夠的文獻證據可以指出前後兩譯提到的「將炎」是同一人,還是不同人;收錄在《法句經》的〈《法句經》序〉前譯作「竺將焰」、後譯作「將炎」(CBETA, T04, no. 210, p. 566, c6-7),《高僧傳》則作「竺律炎」(CBETA, T50, no. 2059, p. 326, b24)

[10] Dhammajoti(1995:68). 蘇錦坤,(2014c),〈《法句經》「三言」偈頌的標點與試譯〉一文,將此五首所謂「六言句」偈頌,判讀為「三言句」。支謙在《佛說義足經》譯有「六言偈頌」:「我見淨無有病,信見諦及自淨,有知是悉可度,苦斷習證前服。(CBETA, T04, no. 198, p. 178, a2-4)。支謙在《撰集百緣經》譯有「七言偈頌」:「天上世間無如佛,十方世界亦無有,世界所有悉能見,無有能及如佛者。(CBETA, T04, no. 200, p. 254, a1-2)

[11] Willemen(1978:XIV): ‘When we look at the form of the verses in F.Ch.(法句經), we see that those translating the Dhp. are tetrasyllabic; Verses from an Uv. are very often pentasyllabic. Pentasyllabic verses seem to be more recent to than tetrasyllabic verses.’

[12] Dhammajoti(1995:68): ‘It is however quite likely that at least in some cases, the stanzas, originally tetrasyllabic, were made pentasyllabic during Jy Chien’s(支謙) revision. Some new additions are of course also not impossible.’

[13] 支謙〈《法句經》序〉(CBETA, T04, no. 210, p. 566, b14-c26)〈法句序〉,印順法師,(1952)

[14] 印順法師(1952),215頁。

[15] Dhammajoti(1995:69): ‘That the structure and content of the core 26 chapters of DH(C)(T210《法句經》) are very closely related to those of DH(P)(巴利《法句經》) has long been noted.’

[16]《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66, c15-16)

[17]《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66, c23-24)

[18] 例如,〈10 放逸品〉就有五言偈頌:「戒為甘露道,放逸為死徑,不貪則不死,失道為自喪。」(CBETA, T04, no. 210, p. 562, b21-22)

[19] 〈33 利養品〉有17首「四言句」偈頌,例如:「天雨七寶,欲猶無厭,樂少苦多,覺者為賢。」(CBETA, T04, no. 210, p. 571, c3-4)

[20]《出曜經》卷4〈2 欲品〉:「如是貪無利,當知從癡生,愚為此害賢,首領分于地。」(CBETA, T04, no. 212, p. 631, b29-c1),《出曜經》卷15〈14 利養品〉:「如是貪無利,當知從癡生,愚為此害賢,首領分在地。」(CBETA, T04, no. 212, p. 688, c13-14),後一偈頌「在」字,「宋、元、金版」作「乎」字,前一偈頌則作「于」字。《出曜經》有14首重譯偈頌,請參考蘇錦坤〈《出曜經》研究〉(待發表)。

[21]《法集要頌經》〈6 持戒品〉(CBETA, T04, no. 213, p. 780, b22-24)與(p. 780, b26-28)。

[22] Bernhard(1965), p. 377 and p. 494.

[23] 關於T213《法集要頌經》的翻譯議題,作者將另文探討。

[24]《法集要頌經》卷3〈29 相應品〉(CBETA, T04, no. 213, p. 799, b7-8)與〈33 梵志品〉(CBETA, T04, no. 213, p. 793, b18-19)。

[25] 本文「漢譯《法句經》」意指「T210《法句經》、T211《法句譬喻經》、T212《出曜經》、T213《法集要頌經》」,但是不含疑偽經典的T2901《法句經》(佛說法句經)(CBETA, T85, no. 2901, p. 1432, b5)。

[26] 《法句經》:「始者維祇難出自天竺,以黃武三年來適武昌,僕從受此五百偈本。」(CBETA, T04, no. 210, p. 566, c4-6)。

[27]《法句經》:「會將炎來,更從諮問,受此偈輩,復得十三品。」(CBETA, T04, no. 210, p. 566, c22-23)。《出三藏記集》卷7:「會將炎來,更從諮問,受此偈等,重得十三品。」(CBETA, T55, no. 2145, p. 50, a25-26)。

[28] 不一定局限於「再增十三品」之中,因為「後譯」的偈頌有可能編入先前的「初譯」26品之中,本文稍後再予細論。

[29] 但是此一現象不能解釋T212《出曜經》與T213《法集要頌經》的重譯現象:因為T210《法句經》是出自兩次翻譯,而T212《出曜經》、T213《法集要頌經》僅有一譯。因為後兩經的重譯偈頌在《法句經》不是重譯偈頌,其譯文也與T210《法句經》的對應偈頌不同,所以不能將之歸咎於抄襲T210《法句經》。

[30] Willemen(1978), p. XVIII.

[31] Dhammapada verse 307: Kāsāvakaṇṭhā bahavo, pāpadhammā asaññatā; Pāpā pāpehi kammehi, nirayaṃ te upapajjare.

[32] Bernhard (1965), p. 188, verse 11.9: kāṣāyakaṇṭhā bahavaḥ pāpadharmā hy asaṃyatāḥ | pāpā hi karmabhiḥ pāpair ito gacchanti durgatim ||.

[33] 《法集要頌經》(CBETA, T04, no. 213, p. 782, c18-20);《出曜經》作「袈裟被肩,為惡不捐,惡惡行者,斯墮惡道。」(CBETA, T04, no. 212, p. 679, b25-26),與《法句經》卷2〈34 沙門品〉的對應偈頌相同(CBETA, T04, no. 210, p. 572, b13-14)。

[34] 《法句經》(CBETA, T04, no. 210, p. 562, a13-14)。《法句譬喻經》卷1〈9 雙要品〉引用此頌,字句完全相同(CBETA, T04, no. 211, p. 583, a7-8)

[35] Norman(1997:1).

[36] 了參法師,(1953),1頁

[37] Brough (1962:243), Norman(1997:61)。Patna《法句經》也是作「manojavā」,請參考對應偈頌: (http://www.ancient-buddhist-texts.net/Buddhist-Texts/C3-Comparative-Dhammapada/CD-01-Yamaka.htm)

[38] 《本事經》(CBETA, T17, no. 765, p. 664, a6-8)

[39] 《鞞婆沙論》(CBETA, T28, no. 1547, p. 428, a1-3)。玄奘翻譯的偈頌可以佐證此一詮釋《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卷23:「諸法心為首,心勝心速疾,由心清淨故,讚歎并身禮,當受勝妙樂,如影鎮隨形。」(CBETA, T23, no. 1442, p. 751, b27-29),此頌相當於巴利《法句經》第2頌

[40] 《央掘魔羅經》(CBETA, T02, no. 120, p. 540, a9-10)

[41] 《出三藏記集》卷2:「中本起經二卷(或云太子中本起經)右一部。凡二卷。漢獻帝建安中。康孟詳譯出。」(CBETA, T55, no. 2145, p. 6, c7-9),最早登錄作曇果譯者為《歷代三寶紀》卷4:「《中本起經》二卷(或云《太子中本起經》。見始興錄)右一經二卷。釋道安云:『沙門曇果於迦維羅衛國得此梵本,來至雒陽。建安十二年翻,康孟詳度語。』」(CBETA, T49, no. 2034, p. 54, b9-12)。

[42] 蘇錦坤(2014b)。

[43] 如同法光法師所指出的,Beal照著巴利《法句經》1, 2頌翻譯T210《法句經》的 9.1, 9.2 兩頌,他如此敘述「Beal’s tendency to read the Pali into the Chinese stanzas. Beal 常以巴利偈頌當作漢譯的原義來解讀」。Dhammajoti (19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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