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中「三法印」之ㄧ是「諸行無常」,這一句話的意思是說任何事物都會變化、變遷、消逝,『台語』也是如此,詞彙會生滅、讀音會變動、句法會變遷。
這裡我來描述「走音」的現象,台語的「蓮藕 lian5 gau7」,有些地方讀音已經成為 「leng7 gau7」,又如媳婦,古稱「新婦」,
《一切經音義》卷79:「《考聲》云:『新婦呼夫之兄姊,曰妐。』」(CBETA, T54, no. 2128, p. 819, c1)
《經律異相》卷18:「母命新婦嚴莊至賴吒所」(CBETA, T53, no. 2121, p. 95, b16)
有些地方讀音已經成為 「sin1 pu7」,其實「婦」的讀音應為「hu7」。
台語有時候稱兒子為「後生」,有些地方讀「au7 sinn1」,大部分地區讀作「hau7 sinn1」,「hau7」的讀音很可能和「新婦」一樣,不是走音,而是蓄意的變音。
妯娌,在廣東話讀為「淑李」,讀音算是接近。台語則讀為「tang5 sai7」,我寫為「同侍」,線上台文字典寫為「同姒」,基本上「sai7」的對應字不是很肯定,「同」在大部分地區的口音也不是讀「tang5」,而是「tong5」或「kang5」。
又如香蕉,本字應為「芎蕉」,讀為「keng1 chio1」,如今有些地方讀為合口音「kim1 chio1」」,有些地方則讀為開口音「kin1 chio1」。
以蝙蝠的台語讀音而言,有「匾福 pian2 hok4」,有「日婆」、「密婆」,有「夜婆」,「日婆」有可能走音為「密婆」,「日婆」卻不可能走音成「夜婆」,所以,也不能輕率一律歸諸於走音。
台語稱「啞巴」為「啞口」,已經走音成為「啞狗」。
「毛毛蟲」台語稱為「刺毛虫tshì-moo-thâng 」,有些地方「刺 tshi3」已經走音成為「tshinn2」。
台語稱公公婆婆為「大官、大家」,
《後漢書》卷八十四《曹大家傳》記:「扶風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一名姬。博學高才,世叔早卒,有節行法度,兄固著《漢書》,其《八表》及《天文志》未竟而卒,和帝詔昭就東觀藏書閣踵而成之。帝數召入宮,令皇后諸貴人師事焉,號曰『大家』。」班昭,名門之女,父親班彪是當代著名的史學和儒學大師;大哥班固是《漢書》的主要撰寫人;二哥班超是投筆從戎、威震西域的功臣,她出身在這樣書香門第、顯赫望族,自幼耳濡目染,史稱她「家有藏書,內足於財」,篤經史而廣見聞,成為史上少見的女史學家。
在字典中,註明讀音是「ㄉㄚˋ,ㄍㄨ」,意思是有才學的女性長輩,在台語可是讀為「ㄉㄚ,ㄍㄧㄝ」,兩個字都是第一聲,意思是婆婆。這樣的稱呼記載於《後漢書》,作者范曄生於西元397年,死於445年,他出生時《增一阿含》已經翻譯了13年、《中阿含》剛翻譯完成,16歲時,《長阿含》翻譯完成,去世前兩年,《雜阿含》翻譯完成,四阿含所用的詞彙與《後漢書》的年代是年帶相當的。(台語「大家來唱歌」的「大家」,讀音是「ㄉㄚ」第八聲,入聲字,「ㄍㄧㄝ」第七聲。)
稱公公(丈夫的父親)為「大官」,解釋比較複雜,古時稱貴人為「官」,唐宋以後,「官家」一詞則專指皇帝或皇家。可見稱公公為「大官」必在隋唐之前。台語的讀音是「ㄉㄚ」第一聲,「ㄍㄨㄚnn」,「ㄚnn」代表「ㄚ」的半鼻音,江蕙〈惜別的海岸〉,「岸」字就是這個半鼻音。
《唐詩三百首》有朱慶餘的詩: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可見唐朝人也稱公公為「舅」,婆婆為「姑」,
老師說:「這位叔叔有練過,千萬不要學。」
在台語如果稱公公為「舅」、婆婆為「姑」,
這位新娘子以後的日子就很難混了。
別說老師沒教過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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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問起「潮州人也拜『地基主』嗎?」他說:「也拜,潮州話稱『地主爺』,不只越南潮州人拜,在泰國的潮州人也拜『地主爺』。」
這就澄清了,台灣人每月初一拜「地基主」,很有可能是來自閩南、潮州的一個共同習俗,什麼時候開始拜「地基主」,緣由是什麼,仍然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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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納
來自〈台灣赫予〉的回答:2009年9月8日 下午 9:16
mai3 講「評論」啦,算我個人的看法,我加減仔寫,汝罔看著好:
若寫「有人做參我無共款的讀法」,我大概未去用「走音」,一般我會揢「異讀」、「個案」、「毋是通例」等先分 (pun1) 一下。
「走音」是音去與走去,講了無著,這愛有相當的證據,毋是汝我講的抑是 siang5 講的著準算。
台語,若像「心、感、暗、林、站」講「sin1、kan2、an3、lin5、tsan7」,這著有影是「走音」,這寡字的韻尾愛讀雙唇合口鼻音,這有證據。
阿若像「婦」讀 hu7、pu7,這參「佮」講 kap4、kah4,「鴨」講 ap4、ah4,「東」讀 tong1、tang1 共款,是文白讀、毋是讀毋著,有的是古音、毋是走音。
基本上,白話音比讀書音的年代較早,咱台語的讀書音是中唐了後才形成的,慢白話音幾囉百年,嘛有一千年以上的。
1. 「蓮藕」阮講 lien5 ngauN7,「ling7 gau7」的「ling7」汝確定是陰去?敢會是漳泉濫濫 taN5 去?聲母發「g-」,讀「gau7」,這我著毋知。
阿嘛毋知 to2一 liah4 的人「蓮」講「ling5」,敢會是講做「菱藕」?這我亦毋 pat4。
2. 新婦的「婦」讀 pu7 是古音,主張講「新 hu7」顛倒是「矯枉過正」、是「劣幣驅逐良幣」。我箸汝的 blog 有寫意見啊。
「新 pu7」是古音、毋是走音,這點我有把握。
阿無咱請借問咧,「新婦」根據啥貨愛讀「新 hu7」?阿講「新 pu7」是「蓄意的變音」,怎「蓄意」法?
sin7 sua7 講一下仔題外話,若台語喉塞韻 -h,我嘛認為有的是古音。照周祖謨咧講的,「-h」可能上晏箸漢朝著有啊;羅肇錦有一篇《客語祖源的另類思考》,有資料根據,分析了真有條理。寫去誠好 (tsiaN5 ho2),伊結語講:「上古陰聲與入聲一樣都沒有韻尾,所以可以通押」。個人的看法,「韻尾」若是咧指一部分的 -p、-t、-k 字音押 -h,這講會通。
3. 汝講「後生」有的所在講「au7 siN1」,這我嘛毋 pat4 聽過,我 kan1 naN7 知影有人講「hau7 siN1」、「hau7 seN1」,包括閩南話。拍算我聽了無夠濟,pat4 了傷少。這汝敢會使小報一下,才麻煩汝。
4. 汝講 a banana 的本字是「芎蕉」,這我研究無著,拜託汝教我一下,根據是啥?
自本,我認為台語講 kin1蕉、king1 蕉計會使兮,「芎」是借字,拍算我有誤解。
因為,頭仔我是想講古早這囉按外位傳入來中土的物件,用字攏是音譯,像講:
grapes 漢字「蒲桃、蒲陶、蒲萄、葡萄」計有用例,台語「phu5 to5、pho5 to5、phoo5 ter5、pher5 ter5、phue5 ter5」計有人講 (有人講「桃」台語讀 tho5 佫讀 to5,是啥麼全濁送氣無送氣、ui3 西晉拂徦 kau3 唐朝,啥「關中、北方故土」的傳承,佫用《唐國史補》的記載做錯誤的引證,削別人的骹來合家己的鞋,凊彩講講咧。是譯音借字啦!);
a pomegranate 石榴、榭榴、柘榴、樹榴」攏有人寫,「sia7 / siah8 / tsioh8 / sik8 榴」攏有人講;
guava 本字無一致的,「pat8、put8、puat4」計嘛有人講;
本字有共識的「龍眼」,「ling5 ging2、ling5 king2、ging5 ging2、ging5 ngai2」攏嘛有人講;
阿「荔枝」講做「naiN7 / lai7 / le7/ lien7 / ling5 枝」
……。
5. 有人講台北偏泉腔講「日婆 (lit8 po5)」,台北偏泉腔我有熟,攏講「夜婆、bit8 婆」neN9,講「日婆」應該毋是通例。
「bit8 婆」的「bit8」本字是「䘃」字,林金鈔先生有考證過。伊講寫做「密婆」是「音韵相當,義稍欠允」;個人認為是「音韻相當,義完全無合 (hah8)」。
6.「刺毛蟲」,「刺 tshi3」講做「tshiN2」,若毋是有另外會使對應的字,講的人亦無外濟南,有可能是個案,抑是「走音」。
7. 關於「ta1 ke1、tai kuaN1」我知影宜蘭參一部分花蓮的人講「tua7 ke1 a2、tua7 kuaN1 a4」,一般計用「ta1 ke1、ta1 kuaN1」。「大」上古音可能會使讀入聲,《說文》:「天大地大人亦大,故『大』象人形,古文『大』」,徐鉉參《集韻》做他達切,王力嘛主張古無去聲;但著是無平聲的記載,這是我了解的範圍。「ta1 ke1、ta1 kuaN1」本字是啥,我有影未曉兮。
請教汝一下,《增一阿含》敢有「大家、大官」的記載,準若有才勞煩汝揢我講頂下文是怎講的。網路若有,報我網址著可以。
我是認為咱台語 mai2 講逐項攏計設標準、規範、限制,欲叫人愛照標準去讀、去講。台灣徦外大?無彼囉話語未通的問題啦。正驚人若講 /寫毋著、人聽 / 看無,有必要,人自然會改。阿毋改嘛未要緊,kau3 尾仔亦會消失去。當然,學術研究、教學等不在此限。
頂頭若我有無知影、毋 pat4 的、講了毋著、亦是小可有問題恁感覺怪怪的,拜託諸位先進鬥指教一下,任何人我著歡迎、感恩。
注
bit8 婆的「bit8」可能顯示未出來,是【虫墨】,左「虫」右「墨」。
這與「婚禮,母舅坐大位」一樣,很可能也是與平埔族有關。
簡單來說,在漢人,或者甚至只在「大陸閩南人」之中,不管是民俗觀察或古籍記載,都沒有這兩項。很顯然是台灣獨有的。
早期和人對平埔族巧取豪奪,用「死貓吊樹頭,死狗放水流」的惡毒方式,逼迫平埔族放棄他們的世居地。
也是後來台灣獨有的「拜地乩主」的可能起源。
您好,我是來自對岸的泉州三邑人。就您的這段話,我有幾個看法
1.「婚禮,母舅坐大位」這種風俗在中國不是甚麽稀罕的風俗,不僅在原鄉閩南潮汕地區有,謂之曰「天頂天公,地下母舅公」,我地關於此風俗的由來傳說見 http://www.ssrb.com.cn/gb/content/2008-01/05/content_639120.htm
而且在其他民系之中,諸如河南都以娘舅為大,兄弟分家也必須由娘舅定奪,分佈在中國東南山區的崇拜狗以之為圖騰的畬族亦有此風俗 http://hi.baidu.com/px_lanbin/blog/item/0048698d2c074512b31bbad9.html,中國北方的俗諺「天大地大大不過母舅公」。
2.至於「孝地基主」,我奶奶在年節諸如清明過年時候,都有祭拜啊,這種風俗,在網路上普通人blog也有提及 http://blog.icxo.com/read.jsp?aid=25832,另外,搬家祭拜地基主的問題亦見於中國網路上的提問之中 http://www.adminvc.com/bbsid-299949-14.html http://www.acm888.cn/onews.asp?id=171 http://www.qzls.net/article/2009-9/200919371.html http://iask.sina.com.cn/b/13117600.html http://www.njanda.cn/changshi/2008430/cs77.html
3.“簡單來說,在漢人,或者甚至只在「大陸閩南人」之中,不管是民俗觀察或古籍記載,都沒有這兩項。很顯然是台灣獨有的。”
敢問掃葉人先生,您的這個論斷由何而來?您不會不說沒有把握的話吧,勞煩費點口舌為我解釋一番,O(∩_∩)O謝謝~
版主:
回覆刪除個人認為「新婦」著愛讀做「sin1 pu7」,sin1 pu7 是「古音」,毋是「走音」。
「婦」,中古漢語是「奉」紐,讀做 hu7 是受中古漢語的影響 (著是文讀音),當時重唇音的三等字,有分化做輕唇音的「非、敷、奉、微」。近代學者的擬音有幾囉款,不過,這部分一般的漢語方言攏讀做「ㄈ (f-)」。
「古無輕唇」是清初樸學大師錢大昕上偉大的發見之一,一般的漢語學家計服膺錢氏的主張。「重唇音」保存了上完全的著是閩南語系 (著是白話音)。
中古漢語「奉」紐是按上古音「並」母分化的。我舉幾個例:
(非)「斧」話音 poo2,讀音 hu2,台灣國語 ㄈㄨˇ
(非)「方」話音 png1,讀音 hong1,台灣國語 ㄈㄤ
(非)「封」話音 pang1,讀音 hong1,台灣國語 ㄈㄥ
(非)「反」話音 ping2,讀音 huan2,台灣國語 ㄈㄢˇ
(非)「飛」話音 pe1,讀音 hui1,台灣國語 ㄈㄟ
(奉)「吠」話音 pui7,讀音 hui7,台灣國語 ㄈㄟˋ
(奉)「肥」話音 pui5,讀音 hui5,台灣國語 ㄈㄟˊ
(奉)「縛」話音 pak8,讀音 hok8,台灣國語 ㄈㄨˊ
(奉)「飯」話音 png7,讀音 huan7,台灣國語 ㄈㄢˋ
(奉)「房」話音 pang5,讀音 pong5,台灣國語 ㄈㄤˊ
(奉)「婦」話音 pu7,讀音 hu7,台灣國語 ㄈㄨˋ
另外,「同」會使讀 tang5,「同安」讀坐 tang5 uaN1,「相同」講 siau1 tang5,「無共款」講「無同款」bo5 tang5 khuan1 嘛會通 (thong1)。
「同」中古漢語「東」紐,上古音歸「東」部。
同部的「東、邦、江、項、封、蜂、銅、工、公 ............」,台語攏會使讀「-ang」。
版主:
回覆刪除佫補充一下:
「同」讀 tong5 是文讀,tang5 是話音。
像頭拄仔講的「東、公、封」-ong5 是文讀,-ang 是話音。
基本上台語的話音是上古音,讀音是中古音。
另外,「同」是「定」母,「定」是舌音,k-是齒音,雖然有學者認為舌、齒鄰紐,可以通轉。但是,台語「定」母無讀 k- 的語例。
除非汝有其他「定」母台語讀做k-,若無講「同」讀 kang5,無根據啦。
赫宇先生,
回覆刪除謝謝你在我部落格關於[走音]的留言。我學到了不同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