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學問答 58：意生身

黃韻如法友：

這一句在 Peter Harvey 的 "The Selfless Mind: Personality, Consciousness and Nirvana in Early Buddhism" 書中 98-99頁，他引《相應部 44.9經》

“When, Vaccha, a flame is flung by the wind and goes some distance, I declare that it is fueled by the wind. For on that occasion the wind is its fu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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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Vaccha, a being has laid down this body but has not yet been reborn in another body, I declare that it is fueled by craving. For on that occasion craving is its fu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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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菩提比丘《相應部英譯》1393頁的英譯。

元亨寺版《相應部44.9經》：

「(世尊曰：)『婆蹉！有火焰時，可至遠處。婆蹉！余謂：此風是薪源。婆蹉！風即為此時之薪源。』

(婆蹉曰：)「然而，尊瞿曇！又，有情或時而捨此身以出生[1]為他身。尊瞿曇！說示以何為此薪源耶？』

(世尊曰：)『婆蹉！有情或時而捨此身，出生於彼之身。婆蹉！對此余說『愛』為薪源。婆蹉！愛於此時即為其薪源。』」(CBETA, N17, no. 6, p. 108, a4-9 // PTS. S. 4. 399 - PTS. S. 4. 400)

[1]於 PTS 原典取 anuppanna「出生」之原語，於暹羅本有 anupapanna，然此兩語皆是反對之意，此如原典之註 anuppatta 為正。英譯不附註以取意譯為 rises up。

莊春江老師的翻譯為：「婆蹉！每當眾生這個身體倒下，尚未往生到另一個身體時，我說那渴愛是燃料，婆蹉！因為那時渴愛是燃料。」

最後一段的巴利經文為：

‘‘Yasmiṃ kho, vaccha, samaye imañca kāyaṃ nikkhipati, satto ca aññataraṃ kāyaṃ anupapanno hoti, tamahaṃ taṇhūpādānaṃ vadāmi. Taṇhā hissa, vaccha, tasmiṃ samaye upādānaṃ hoti’’

《雜阿含957經》卷34：「佛告婆蹉：「眾生於此處命終，乘意生身生於餘處，當於爾時，因愛故取，因愛而住，故說有餘。」」(CBETA, T02, no. 99, p. 244, b3-5)

《別譯雜阿含190經》卷10：「佛言：「當於爾時，以愛為取，愛取因緣，眾生受生。一切世間，皆樂於取，一切皆為取所愛樂，一切悉皆以取為因。眾生見取，則生歡喜，一切眾生皆入于取。如來阿羅呵以無取故，而得成於無上正覺。」」(CBETA, T02, no. 100, p. 443, b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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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主按語：

彼得哈維 Peter Harvey 認為《相應部 44.9經》「When a being has laid down this body but has not yet been reborn in another body 當眾生已捨棄此身而未在他身出生時」為「中陰身」。

其實，巴利 PTS 版「anupappanno 未被生」，在緬甸版為「anuppatta 已取得、已到達」(為動詞「 anupāpuṇāti 」的過去分詞)。

所以，被翻譯成「當眾生已捨棄此身而未在他身出生時」的經文「satto ca aññataraṃ kāyaṃ anupapanno hoti」就成為「satto ca aññataraṃ kāyaṃ anupatta hoti 而眾生已到達另一個身體」，經文並未提到「眾生有『已捨棄此身而未在他身出生』的時間」。

明法比丘在此經如此註解：

「但『中陰身』是屬於『擬想』而非屬實。死亡後，最後一個『脫離心』(cuti-citta 死心)滅去之後，分秒不差地投生，即下一個生命的『結生心 paṭisandhi』立刻生起」。

菩提比丘在《相應部 44.9經》的註解也說，類似「中陰身」的說法與本部的教義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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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反觀漢譯經典：

《別譯雜阿含190經》卷10：「佛言：『(身死於此，意生於彼，)當於爾時，以愛為取，愛取因緣，眾生受生。」

《雜阿含105經》卷5：「佛告仙尼：『我諸弟子聞我所說，不悉解義而起慢無間等；非無間等故，慢則不斷；慢不斷故，捨此陰已，與陰相續生。是故，仙尼！我則記說，是諸弟子身壞命終，生彼彼處。所以者何？以彼有餘慢故。』」(CBETA, T02, no. 99, p. 32, b6-11)。

《雜阿含335經》卷13：「云何為第一義空經？諸比丘！眼生時無有來處，滅時無有去處。如是眼不實而生，生已盡滅，有業報而無作者，此陰滅已，異陰相續，除俗數法。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除俗數法。」(CBETA, T02, no. 99, p. 92, c16-20)

《雜阿含335經》說：「此陰滅已，異陰相續，除俗數法。」

「除俗數法」是「僅有俗數法」。

「俗數法」意指「十二緣起」。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此《相應部44.9經》屬「無記相應 Abyākatasaṃyuttaṃ」，經中既然談「『命即身』是『無記』。『命異身異』也屬『無記』。」，怎會額外去談「中陰身」、「意生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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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6/8

Yuan Chuan Su 補充：

Anupapanno hotīti cutikkhaṇeyeva paṭisandhicittassa anuppannattā anupapanno hoti. 翻成中文就是： 尚未出生：在死亡瞬間當下，“結生心未生起”即“尚未出生”。 菩提比丘應該是根據這段解釋的。簡單的說，上座部認為，死亡瞬間還在此世，之後下個剎那生起的心是結生心，結生心生起那個剎那才算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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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主按語：

　　如果我們將「意生身 manomaya kāya」暫時擱置。我們可以看到相當於巴利經文 "Yasmiṃ kho, vaccha, samaye imañca kāyaṃ nikkhipati, satto ca aññataraṃ kāyaṃ anupapanno hoti, tamahaṃ taṇhūpādānaṃ vadāmi." 的兩種詮釋：

1. 將 'anupapanno' 詮釋為「 a 非、未 - (n) - upapanno 已形成的、已再生的 (動詞 upapajjati 的過去分詞)」。
2. 將 'anupapanno' 詮釋為「anuppatta (動詞「 anupāpuṇāti (anu-pāpuṇāti)」的過去分詞)」。

採取第一個詮釋策略，如 Bhikkhu Bodhi 和莊春江，翻譯中會出現否定詞(尚未，莊春江譯)或否定句(菩提比丘譯)。例句如上。

採取第二個詮釋策略，如日譯《南傳大藏經》、《別譯雜阿含190經》和明法比丘，翻譯中不會出現否定詞也不會出現否定句(明法比丘譯：「在此時，婆蹉！有情棄捨身，出生為他身，對此我說『愛』為燃料。」)。例句如上。

某種程度上，《雜阿含957經》也是屬於第二種詮釋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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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良艾：

　　莊春江老師的中般涅槃註釋：「中般涅槃(SA/MA/DA)；中間般涅槃(DA)」，南傳作「中般涅槃者」(antarāparinibbāyī)，菩提比丘長老英譯為「在間隔中達成涅槃者」(an attainer of Nibbāna in the interval)。按：《顯揚真義》等說，他不超越[生到淨居天]壽命一半證涅槃(yo āyuvemajjhaṃ anatikkamitvā parinibbāyati, SN.46.3/AN.3.88)，或污染的般涅槃達阿羅漢狀態(kilesaparinibbānaṃ arahattaṃ patto, DN.33)，但長老認為，如果從[antara]字面上的意思，那應該是在兩個生命之間的間隔證涅槃(attains Nibbāna in the interval between two lives)，也許是在細身(subtle body)存在的中間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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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韻如：

羅良艾，那這個細身的間隔，感覺上像是藏傳所謂的"中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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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主按語：

　　羅良艾、黃韻如兩位法友，如果我們考量「涅槃」的定義，就不會認為是「在兩個生命之間的間隔證涅槃(attains Nibbāna in the interval between two liv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