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4日 星期六

巴利經文正確?還是漢譯經文正確?

菩提比丘、印順導師與仁俊長老
印順導師在《妙雲集》第23冊《法雨香雲》中,替了參法師譯的巴利《法句經》寫的序〈法句序〉,提到了「巴利經文與漢譯經文」比較研究的議題,也就是說,當兩者不一致時,「巴利經文正確?還是漢譯經文正確?」
「我覺得:一切佛法,同源於釋尊的身教、語教。在後後的流傳中,或重於句
義的集理,或重於微言的發揮;或寧闕無濫的偏於保守,或適應無方而富於進取
;或局而不通,或濫而不純:這才因時因地而成為眾多的學派。現存的一切佛教
,一切聖典,都染有部派的色彩。現代的佛教者,應該兼收並蓄。從比較的研考
中,了解他的共通性與差別性。從發展演變的過程中,理解教義的進展,停滯或
低落,這才能更完整更精確的體解佛意,才更能適應這無常流變的世間。如執一
為是,或自稱為原始,或自譽為究竟,自是非他,這於世界佛教的前途,將是一
重可怕的陰影!
一切佛法,同源異流。任何學派、文典,都難以絕對的推為一如佛說,而應從比較中去理解。這可舉《法句偈》為例來說明。新譯第一偈:『如輪隨獸足』;舊譯作『車轢於轍』。pada,可譯為足,所以新譯解說為:如車輪隨於拖車的獸足。但也可譯為跡:『轍』即車跡,所以舊譯都解說為:如車輪的壓於車跡而過。由於釋義不同,傳說的事由也就不同。這是源於同一語文而釋義不同的例子。」

注意到此一段敘述的人不多,所以常有堅持以巴利經文、註釋書來改漢譯的情形。甚至忽略「以經證經」的教誨,而將論書高推為佛說,而有捨棄南傳佛教的論書則無從證悟的偏頗主張。
 本文略舉三例,雖不能說這三個例子之中巴利文獻必定是訛誤的一方,但是至少顯示漢譯經文不可輕忽,更不可一遇兩者有差異就要以巴利文獻來「糾正」漢譯經文。
1. 巴利《法句經》第一頌:
淨海法師譯作(2000):
「一切事心為前導,
 心為主使,由心所作成。
 假使人以穢惡的心,
 不論語言或行動,
 苦惱就追隨著他,
 如輓車的牛車輪隨足跡。」

中國社科院的黃寶生譯作(2015):
「諸法皆由心造成,
 心為先驅和主導,
 心懷惡意說和做,
 痛苦就會追隨他,
 如同車量的隨牛足。」

相當於「manomayā」的地方,各家都翻譯為「由心所造成」。

但是梵文、犍陀羅語、波特那等《法句經》的此一偈頌,在「manomayā」這個字的地方都作「manojavā」,意為「由心所驅使」。
回顧各本漢譯,
維祇難、支謙譯《法句經》卷1〈雙要品 9〉:
「心為法本,  心尊心使,
 中心念惡,  即言即行,
 罪苦自追,  車轢于轍。」(CBETA, T04, no. 210, p. 562, a13-14)
玄奘譯《本事經》卷1〈一法品 1〉:
「意為前導法,  意尊意所使,
 由意有染污,  故有說有行,
 苦隨此而生,  如輪因手轉」(CBETA, T17, no. 765, p. 664, a6-8)
可見漢譯作「使」字,為「正確」。
2. 《雜阿含1021經》卷36:
「欲者是偈因,  文字莊嚴偈,
 名者偈所依,  造作為偈體。」(CBETA, T02, no. 99, p. 266, b9-10)
對應的巴利《相應部1021經》作:
Chando nidānaṃ gāthānaṃ, akkharā tāsaṃ viyañjanaṃ.
Nāmasannissitā gāthā, kavi gāthānamāsayo.
莊春江老師譯作:
韻律是偈頌的因緣,音節構成它們的文句, 
 偈頌基於名
,詩人是偈頌的棲處。」 
相當於「Chando」的字,巴利「註釋書傳統」解釋作「一首詩所採用的韻體」。
《別譯雜阿含248經》譯作:
「偈以欲為初,字為偈分別,
 偈依止於名,文章以為體。」(CBETA, T02, no. 100, p. 461, b14-15)
玄奘譯《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卷14:
「如世尊說:
 『欲為頌本,文即是字,
  頌依於名,及造頌者。』
此中『欲』者,是欲造頌欣憙、愛樂;『為頌本』者,此欲是頌因集生緣。」(CBETA, T27, no. 1545, p. 71, b18-22)
可見北傳的偈頌本意,「Chando」是造頌者因欣喜、愛樂而作詩,與巴利註解的「作詩時應先決定此詩的韻體」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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