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引自《豆瓣網》〈弗子的日記〉:〈田野刷網隨手記(1)〉
http://www.douban.com/note/328126479/
我的yaya,去年去世了,享年83歲。雖然只見過一面,卻幾乎成了我生命中遇到過的最可愛的老人。
yaya的眼睛已經看不見,腦子卻格外清楚,一講起部落史便滔滔不絕,言語中充斥著早已被人們所遺忘的祖先駐紮過的地名,山川,與河流的名字。還有數不清的故事。
「從前有兩個月亮,Kəvuike和Kəmətare(現在部落分支的兩個族系的名字)。Kəvuike說,我們要像蝦一樣,褪去舊皮,換上新皮;Kəmətare說,不,我們要像蘑菇一樣,發芽,之後死亡。她們爭論不休,最後還是依從了後者,於是她們的子孫也都像蘑菇一樣,發芽,成長,乾硬而死亡。上帝創世的時候,人類本不會死亡;但是亞當和夏娃卻選擇了死死生生之循環。」
今天在轉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又哭了。我記得那年我們見面時,他興奮地和我說了好多好多,但是我一句都聽不懂;我說想給他拍照,他便拖著重病的身體和塑料袋做的尿袋坐到了陽光下,用刀柄敲著拐杖唱歌。我讓 nane告訴他,我看了SIL1981年的手稿,當年是他幫那兩個美國人(L和N)收集了很多T語的資料。他說記得L不喜吃白薯,N的衣服和頭髮總是乾乾淨淨,但是他們再也沒有回來;他謝謝我來到這裡,告訴他原來他的幫忙是有意義的。我離開的時候,他握著我的手說,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他說要努力等我回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然後我們都哭了。我離開了他那黑乎乎的茅屋後,順著大路走回家,哭了一公里。
前天吃飯的時候我又哭了,鼻涕都流在了椰奶裡。nane說她們在yaya死後兩年都不吃木薯,因為他生前最喜歡的食物就是木薯。如果有人帶來食物,他便會問,你給我帶來了什麼?聽到不是木薯,便露出特别失望的神情。齋戒期過後,大家會燒掉他的物品,書,衣服和laplap,讓這樣的悼念告一段落。
在族人對生死的淡然面前,我幾乎難免不感到自慚形穢。kətəkətəng me vokvok me təgətəgər me kəvakəvau,這樣生動地存在下去。
http://www.douban.com/note/2923834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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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月27日 上午7:30
我想到我的平埔族祖先,他們下定決心要像蝦子一樣,褪去舊皮,換上新皮。先是教子女講客家話,假裝自己是客家人;隔了幾代又改教子女講閩南話,假裝自己是福佬人。
他們忘掉自己的姓,忘掉自己的社,不再祭拜自己的祖靈,改拜媽祖,毀掉部落記憶,偽造唐山族譜,他們不祭祀自己族裡崇拜的神,只有在子女生病而百藥無效時,才會抱著自己的小孩去找尪夷。
我想到我的平埔族祖先,他們下定決心要像蝦子一樣,褪去舊皮,換上新皮。先是教子女講客家話,假裝自己是客家人;隔了幾代又改教子女講閩南話,假裝自己是福佬人。
回覆刪除他們忘掉自己的姓,忘掉自己的社,不再祭拜自己的祖靈,改拜媽祖,毀掉部落記憶,偽造唐山族譜,他們不祭祀自己族裡崇拜的神,只有在子女生病而百藥無效時,才會抱著自己的小孩去找尪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