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27日 星期三

方廣錩:《英國圖書館藏漢文敦煌遺書》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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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部落格《藏經洞》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c23f390100shm8.html

《英國圖書館藏漢文敦煌遺書》前    言

方廣錩

    敦煌遺書,中國人心中沉沉的痛。

    歷史是在具體的歷史環境中由具體的歷史人物創造的。只有盡力還原那些歷史環境,體察那些歷史人物,才能真正把握那段歷史的本來面貌。我曾經撰文指出:「作為一個中國學者,在百年以後重新回顧敦煌遺書流散這一段歷史時,當然要申述民族的尊嚴。但同時,還應該保持一個學者的客觀的歷史理念與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兩者是統一的。我們應該少一些情緒的衝動,多一些理智的分析,以總結其經驗教訓,使我們整個民族都更加成熟一點、聰明一點。」[1]以後如有機會,我打算寫一本書,分析探討敦煌遺書流散這一歷史事件,以及由這一事件所折射出來的中外各色人等的精神面貌。

    一九零七年、一九一四年被斯坦因騙走的大批敦煌文物,歷經變遷,現主要分藏在英國博物館、英國圖書館及印度新德里博物館。其中英國圖書館收藏的漢文敦煌遺書共約一萬四千號,占全部漢文敦煌遺書實際總量(指總長度或總面積)約三分之一。此外,還收藏原印度事務部圖書館的非漢文敦煌遺書數千號。

    中國人民對這批流落在海外的國寶始終十分牽掛。不斷地有學者遠渡重洋去探訪、去研究。上世紀五十年代,英國博物館將約七千號遺書拍攝為縮微膠捲。八十年代,臺灣匯總英國、中國、法國的敦煌遺書縮微膠捲,影印出版了《敦煌寶藏》,其中屬於英國的部份共計五五冊,收入遺書七五九九號。九十年代,我國學者又與英方合作,出版了《英藏敦煌文獻(漢文佛經以外部份)》,總十五冊。

    《敦煌寶藏》所收數量雖達七千多號,但尚非全璧,且圖版質量不能令人滿意。《英藏敦煌文獻(漢文佛經以外部份)》圖版質量堪稱一流,但如其名稱所示,僅收非佛經文獻,故所收不足英國漢文敦煌遺書實際總量的百分之十。

    由此,出版英國圖書館所藏全部漢文敦煌遺書,以全面反映這批遺書的總體面貌,成為敦煌學界的一個共同願望。特別是一九八三年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成立以來,中國的敦煌研究突飛猛進,各收藏單位的圖錄不斷推出。至今為止,俄國藏敦煌遺書(全十七冊)、法國藏漢文敦煌遺書(全三十四冊)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已由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出版一百三十六冊,剩餘十來冊年內將全部推出。中國大陸諸多圖書館、博物館已經或正在出版所藏敦煌遺書,臺灣的一些收藏單位也在實施或規劃相關出版計劃。在日本,杏雨書屋正在出版,書道博物館已經出版。而收藏量位居世界第二的英國圖書館還將敦煌遺書秘藏深庫,這使得儘快公佈英國全部敦煌遺書的呼聲越發高漲。此外,一九零零年藏經洞被發現以後,一九零七年斯坦因到達前,遺書並未大規模流散。斯坦因是大批取得遺書的第一人。他一次性成捆、成包地攫取了藏經洞中約三分之一的遺書。一九零八年伯希和進洞翻檢,將藏經洞徹底翻亂。因此,唯有英國的藏品最有可能重現敦煌遺書在藏經洞啟封之初的原始保存狀態。特別是英國的很多遺書上有斯坦因或他的中國助手蔣孝琬書寫的早期編號與註記,它們為我們研究敦煌遺書的原貌提供了線索。所以,全部公佈英藏敦煌遺書,對研究藏經洞的性質有著無可替代的特殊價值。

    感謝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的遠見與魄力,接受了我提出的這一選題。更要感謝英國圖書館的吳芳思博士,自始至終對這一計劃予以全力支持,並合作主編這一規模巨大的圖錄。我們,也就是我、吳芳思博士與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最早的設想,是全部重新照相,以向讀者提供最為清晰的圖版。遺憾的是,由於某些我們無法掌控的原因,這一設想最終沒能實現,我們只能利用館藏縮微膠捲來編印圖錄。雖然部份縮微膠捲是前些年拍的,但大部份還是半個多世紀前拍攝的那批。好在吳芳思博士想方設法找到一份從來沒有動用過的縮微膠捲母版,好在現代電腦技術可以提供新的手段以提高圖版質量。儘管如此,某些照片的質量依然不能令人完全滿意,我們應該向讀者表示歉意。

    此次出版的《英國圖書館藏敦煌遺書》,每冊均附有本冊所收敦煌遺書的條記目錄。條記目錄盡可能吸收了敦煌學界的研究成果,但限於見聞,挂一漏萬之處,恐所在多有,還望識者不吝指教。

    敦煌遺書是一批殘破的古代書籍,入藏以後,英國方面斷斷續續對其中一些遺書進行修復。現在看來,由於缺乏經驗,早期採用的某些修復措施並不成功。但上世紀七十年代這批遺書轉由英國圖書館保存後,在吳芳思博士的促進下,英國圖書館修復部的諸位先生加強了與世界各國同行的相互交流及學習,採用新的思路、新的方法對敦煌遺書進行修復,取得很大的成績。特別應該提到的是,修復部主任馬克窮數年之功,最近將著名的咸通九年《金剛經》修復完畢,修復效果相當理想。作為一個中國學者,我對英國圖書館及相關人員為保護這批中國珍寶所付出的心血與努力,表示衷心的感謝。

    同時應該說明,上世紀五十年代拍攝縮微膠捲後,英國圖書館對敦煌遺書的修復工作仍在進行,這使得有些遺書的外觀與該遺書在縮微膠捲中呈現的形態出現差異。我們編目所依據的是修復後的原件,而有些圖錄卻依據原縮微膠捲。於是產生這樣的情況:有些遺書的外觀著錄與它的圖錄並不完全吻合。但事情都是一分為二的,縮微膠捲中也有一些原卷現已看不到的信息。這些信息為我們研究英國圖書館的敦煌遺書收藏史提供了珍貴的資料。

    英國圖書館所藏的漢文敦煌遺書的主體部份繋於OR.8210號之下,有些殘片繋於OR.8212號之下,還有百餘號混雜在原印度事務部圖書館所藏的非漢文敦煌遺書中。OR.8210號主要為斯坦因一九零七年從莫高窟搞到的敦煌遺書,也包括一九一四年從王道士手中搞到的數百件敦煌遺書,混雜了個別非敦煌遺書,加上英國圖書館近年新購兩號,共編為一三九五二號。OR.8212號內容雜亂,有紙本、有木牘、有絹畫、有毛織物。來源雖然以斯坦因第三次中亞考古所得為主,也夾雜第一次、第二次考古所得的一些文物,包括敦煌、甘肅其他地區以及新疆出土的文物,共編為一九六四號。其中的非佛經部份紙本遺書已經出版,可參見沙知、吳芳思:《斯坦因第三次中亞考古所獲漢文文獻(非佛經部份)》,上海辭書出版社,二零零五年八月。所謂混雜在原印度事務部圖書館所藏非漢文敦煌遺書中的漢文遺書,主要指那些一面抄寫非漢文,一面抄寫漢文的卷子,也有個別卷子全為漢文。如能將OR.8212號中的敦煌殘片、夾雜在非漢文遺書中的那百餘號漢文敦煌遺書也納入這次的出版計劃,可謂十全十美。但最終本圖錄實際納入OR.8210號中的遺書。非不願也,實不能也。天下事,總會留點遺憾。

    圖錄的出版與條記目錄的編纂,得到上海師範大學哲學學院的大力支持,得到敦煌學界諸多朋友的大力支持。得到多年來,特別是二零零九年在倫敦同甘共苦、排除萬難的同伴們,以及英國圖書館諸多正義人士的大力支持。謹以一瓣心香,向你們感恩,為你們祈福!

                            方廣錩

                            二零一一年二月二十五日於北京通州皇木廠


[1] 方廣錩:《關於敦煌遺書的流散、回歸、保護與編目》,原載《中國社會科學院通訊》改版試刊一二號、一三號(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十八日、二十七日),收入《敦煌遺書散論》,上海古籍出版社,二零一零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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