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1日 星期五

施向東:梵漢對音與古漢語的語流音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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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引自《豆瓣網》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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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向東:梵漢對音與古漢語的語流音變問題 

2011-03-01 09:33:11 來自: 靜升(琴將秋水彈明月,茶得春山試白雲)

提要:本文討論了梵漢對音中表現出來的語流音變現象,如同化、異化、增音、減音、濁化等等,認為這種現象反映了漢語中固有的語音流變規律,並列舉了古代漢語語流音變的大量例證,以此來解釋梵漢對音中出現上述現象的根源。本文進一步認為漢語語音史的研究要從偏重「字」音走向兼重「語」音的研究。

古代漢語的語流音變,是一個饒有趣味的問題。傳統的音韻學往往對單字的聲韻調注意較多,而事實上有些語音現象卻只有在語流中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俞敏先生曾經在《古漢語裡面的連音變讀 sandhi 現象》(俞敏1948)一文中對此進行過討論。利用梵漢對音研究古代漢語語音,雖然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但多是用在音系的研究,即利用對音研究漢語的聲母韻母的分類與音值。俞敏先生在上述文章中首次將梵漢對音材料用於古漢語的語流音變問題的研究,開闢了一條新的研究路子。但是後來繼續進行這方面研究的著述卻並不多見。筆者在整理梵漢對音材料時,也常常注意到梵漢對音中所反映的語流音變現象。這些現象有的是梵語本身的語音規則的表現,但是也有一些不是或不僅僅是梵語本身的語音流變,它們在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古代漢語的語流音變。本文將分析一些典型的例子,揭示古代漢語在語流音變方面的表現及其規律。一得之見,希望能夠得到同好諸公的指正。

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常常批評舊譯在梵漢對音上的錯誤。比如:Anavatapta龍池,玄奘譯作「阿那婆答多池」,注曰:「舊曰阿耨達池,訛也。」(序論)釋迦牟尼的大弟子Mahāmaudgalyāyana,或稱Maudgalaputra 舊譯「目連」或「大目犍連」,玄奘譯作「沒特伽羅子」,注曰:「舊曰目犍連,訛也。」(卷四)跋蹉國王Udayana,玄奘譯作「鄔陀衍那王」,注曰:「舊云優填王,訛也。」(卷五)釋迦牟尼的名字Gautama,玄奘譯作「喬答摩」,注曰:「舊曰瞿曇,訛略也。」(卷六)佛弟子迦葉三兄弟之一的Nadi-kaśyapa,玄奘譯作「捺地迦葉波」,注曰:「舊曰那提迦葉,訛也。洎諸迦葉,例無波字,略也。」(卷八)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其實,舊譯的「訛略」,固然有其失於精審之處,但未必都是沒有道理的「訛」和「略」,從語音流變的角度看,我們常常能夠找出其之所以「訛」和「略」的理由來。即使是以精審著稱的玄奘的新譯,也往往不免因語流音變而使對音不能逐字榫卯相合。比如,阿育王時代著名僧人尊者Upagupta,玄奘譯作「鄔波毱多」,「毱」是屋韻字,渠六切,應當是收-k尾的,卻語梵文gup對音,這就是一個極典型的例子。

下面就梵漢對音中語流音變的不同類型以及它們所反映的漢語中的語流音變現象分別進行討論。

一、 同化

梵文sam*gha,漢譯作「僧」或「僧伽」。m*是梵文中的附加符號,叫做 「Anusvāra 大空點」,用天城體字母書寫時,Anusvāra 只是一個加在字母上面的圓點,表示鼻化音,拉丁轉寫才寫作m*。讀的時候,其發音部位總是依據後邊輔音的發音部位而定,所以sam*gha 實際讀 saNgha,漢譯「僧」,韻尾的發音部位與-N正相符合。sam*tusita,漢譯作「珊覩史多」,m*受後邊 t 的影響,實際讀成舌尖鼻音 n,所以用「珊」來對音。這就是所謂「逆同化」,即後邊音素的發音部位或發音方法使前邊的音素与之趨同。逆同化的現象在梵漢對音中很普遍。如經咒 burdyaburdy 譯作「渤絰渤絰」,「渤」是收舌尖塞音的入声字,可見-r-被-d-同化;sam*calasam*cala译作「珊折邏珊折邏」,m* 受後邊 c 的同化;上述 Anavatapta 譯作「阿耨達」,正表明-p-受到後邊-t-的同化。這個詞Pāli(巴利文)作Anotatta,巴利文的形式往往反映了經典梵文的語音流變的。有些學者認為漢文「阿耨達」是譯自巴利文而不是梵文,而玄奘根據梵文就譯作「阿那婆答多」,這當然是一種合理的解釋。但是我們不能走極端,認為凡是帶有語流音變色彩的漢譯都是譯自巴利文或Prākrt(古印度方言),或中亞方言。譯自經典梵文而表現出語流音變的例子,可以說是數見不鮮的。梵文kalpa,巴利文作kappa,譯作「劫」或「劫波」、「劫簸」、「劫跛」,「劫」字收-p,可見-l-受到後邊-p的逆同化。玄奘在中印度受過嚴格的經典梵語的訓練,他攜帶回長安的佛經是取自中印度的梵本(見《慈恩傳》),他也將kalpa譯作「劫」字(見《大唐西域記》、《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等)。這說明這個詞並非因為巴利文的形式才譯作「劫」的。漢文形式與巴利文形式只是殊途同歸,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已。類似的例子還有:龍腦香 karpura,譯作「劫布羅」;東印度Tāmraliptī 國,譯作「躭摩栗底國」,「栗」字是收-t的入聲字,可見-p-受了後面-t的同化;北印度Parnotsa 國,譯作「半笯蹉國」,-r-受後面-n的同化,故用鼻音字「半」來譯par;梵語bhiksu,舊譯根據巴利文bhikkhu譯作「比丘」,玄奘新譯作「苾蒭、苾芻」,「苾」字是收-t的入聲字,可見-k-受了後面-s的同化變為舌尖音;Mucilinda龍王,譯作「目真鄰陀」,-l-受了後面-n的遠同化,所以cil譯成了鼻音字「真」;Śyāmaka菩薩,玄奘譯作「商莫迦菩薩」,並批評說:「舊曰睒摩菩薩,訛也。」「睒」字收-m,「商」字收-N,分明受到了後面-k的遠同化。也有順同化的例子。東印度Kon#goda國,譯作「恭御陀國」,「御」是疑母(N-)字,go譯成「御」,明顯是前面n#(N)使g同化了。順同化和逆同化有時同時存在,梵語śūram*gama,譯作「首楞嚴」,「楞」字收-N,顯然是 m* 受了g的逆同化,而g也受到m* 的順同化,變為鼻音N,所以用疑母字「嚴」來對譯。

這種語流音變中的同化,有些很顯然是梵語自身中發生的,例如Anusvāra(m*)在語流中的不同讀音;有些則很可能是在漢語中發生的。比如《慧苑音義》說:「劫,梵言。具正云羯臘波。此翻為長時。」慧苑認為kalpa的第一音節在梵語中正確讀音還是應當收舌尖音的,那麼讀成收唇音的「劫」,應該是漢語連音變讀的結果了。漢語中連音變讀的現象隨處可見,比如在「邯鄲」一詞中,「邯」字音寒,胡安切,收舌音-n。可是「邯」字以「甘」字為聲符,單念時音酣,胡甘切,收唇音-m。很顯然,讀胡安切之音,是「鄲」字聲母[t]逆同化的結果。類似的還有:《爾雅˙釋鳥》之「鴶鵴」,楊雄《方言》作「擊穀」,收-t的「鴶」變成收-k的「擊」,是後字「鵴/穀」聲母k逆同化的結果;《詩經˙豳風》中「狼跋」一詞,在《說文》中作「獵跋」,收-N的「狼」變成收-p的「獵」,是後字「跋」聲母b逆同化的結果;西漢人金日磾,相傳「日」字讀作mì(此音《辭海》見收。按《中原音韻˙正語作詞起例》云:「漢書……金日磾,日字讀為密,諸韻皆不載。」)。《史記》三家注、《漢書》顏師古集注、《切韻》、《廣韻》都未紀錄此讀音,那麼此音從何而來?很顯然,來自連音變讀。「金」字的韻尾-m將「日」字的聲母順同化了!《孟子˙滕文公》引《尚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瞑」字從「冥」聲,古音收-N,而在「瞑眩」一詞中,「瞑」字《經典釋文》音「莫遍反」,《一切經音義》音「眠遍反」,都與後字「眩」疊韻,收-n。毫無疑問,這是前字韻尾N 受後字韻尾-n的遠同化的結果。

漢語中由語流音變的造成的同化現象,顯然已經是一種語言的積習,所以在梵漢對音中這種積習便會自然流露。那些從單個音節對音不能索解的疑難現象,訴諸語流音變,便可以渙然冰釋。

二、 異化

異化也是梵漢對音中常見的語流音變現象。比如,中印度摩揭陀國 Bimbisāra,舊譯作「瓶沙」、「萍沙」,玄奘譯作「頻毗娑羅」。「瓶、萍」都收-N,「頻」字收-n,都與Bim的收音不諧。m與下一音節開頭的b 發音部位相同,顯然是後面的b使前面的m發生了異化。在梵漢對音中,如果梵語中一個輔音叢包含有兩個同樣的輔音或發音部位相同的輔音,則前邊的那個輔音在漢譯形式中常常表現出被異化的跡象。與上述例子相同的情況又如:佛教術語anuttara,譯作「阿耨多羅」,「耨」字有去聲、入聲兩讀,《廣韻》去聲候韻:「奴豆切,耨」,是「搙(薅器名)」的異體字,而入聲沃韻:「內沃切,耨,釋典云:阿耨。」這分明告訴我們,「阿耨多羅」的「耨」要讀入聲,收-k,但卻與梵文音節nut對應,這是受到後邊那個 t 異化的结果。蘇剌侘國 Ujjanta 山,漢譯作「郁鄯多山」,「郁」是入聲屋韻字,收-k,而對應 uj,後面的那個 j 使前面的 j 異化為舌根音。摩揭陀國 Kukkutapāda 山,漢譯作「屈屈吒播陀山」,後面的 k 使前面的那個 k 異化為舌尖音,所以用收 –t 的物韻字「屈」來譯。地名 kammasa,漢譯「劫磨沙」,用收-p的「劫」字來譯kam,這是因為前面的m受後面m的影響異化為p。水果名bimba,漢譯作「頻婆」;大數名bimbara,漢譯作「頻跋羅」,「頻」都對譯bim,「頻」字本收-n,很明顯,是後面的 b 使 m 異化為 n。梵語蛟龍 kumbhīra,漢譯作「宮毗羅」;鬼類 kumbhānda,漢譯作「恭畔茶」、「宮畔荼」。「宮、恭」都收-N,卻對應 kum 音節,顯然是 m 受 bh 異化變為N。菩提樹一名 pippala,鳩摩羅什譯作「必缽羅」,玄奘譯作「畢缽羅」、「蓽缽羅」、「蓽茇羅」,「必、畢、蓽」都是質韻字,收-t,卻對應 pip音節,顯然是受後面p的異化。漢語中本有收-p的入聲字,即「緝韻」字。緝韻唇音聲母字固然少,但「鵖、皀」兩字(《廣韻》彼及切)對pip 尚為貼切,釋家為了譯音準確自來不惜用生僻字,而這裡不用,那只能理解為語音的異化了。Gavāmpati(比丘名),鳩摩羅什譯作「憍梵波提」,玄奘改譯為「笈防缽底」、「笈房缽底」,若論單字對音,收-m 的「梵」字對vām,勝於收-N的「防、房」;Kauśāmbī(國名),鳩摩羅什譯作「鳩睒彌」,玄奘改譯為「憍賞彌」、「憍餉彌」,若論單字對音,收 -m 的「睒」字對śām,勝於收-N的「賞、餉」。玄奘改譯,一定是為了表現出語流音變中的異化。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梵漢對音中的異化現象可能還包含更深刻的心理內容。因為,普通的華僧未必知道譯經師們煞費苦心翻譯過來的那些人名、地名、術語等等梵語形式本來是什麼樣子的,當他們在讀「必缽羅、劫磨沙、阿耨多羅、頻跋羅」等詞的時候,-tp-、pm-、-kt-、-nb-等音綴在同化作用下又會還原為-pp-、-mm-、-tt-、-mb-等等,而這恰恰是那些力求使譯文忠實於原文的虔誠的譯經師們的本來目的。所以,我們可以說,同化和異化是一對孿生姐妹。有異化現象的地方,常常伴隨著同化現象。而這一點,在漢語本身也是有著深刻的基礎的。漢語有很多雙音節詞,其前音節的韻尾受後音節聲母的同化,但在文字上,卻往往以異化的形式表現出來。比如,《說文解字》女部:「婠娺,好貌。」「婠」字從「官」得聲,當收-n,但是《切韻》、《廣韻》俱以「烏八」為切,屬收 –t 的「黠」韻。這就是說,從語音形式(反切)看,兩個音節連接處存在著同化現象,而從書寫形式(文字)看,兩個音節連接處存在著異化現象。這與梵漢對音中的情況何其相似乃爾!Śrīgupta(人名),鳩摩羅什譯作「尸利崛多」,「崛多」兩音節之間是 -tt-音綴,這與巴利文形式Sirigutta相一致,而玄奘改譯為「室利毱多」,前兩者體現了語流中的同化,後者體現了語流中的異化。

同化與異也可能反覆交替地出現於某個詞語的發展歷史中。《莊子˙逍遙游》中有鳥名「學鳩」,「學」字或作「鷽」。「學鳩/鷽鳩」兩音節之間的是音綴 -kk-,可是《經典釋文》引崔譔注:「鷽,讀為滑。滑鳩,一名滑雕。」「滑鳩」兩音節之間的是音綴 -tk-,是異化的形式;「滑雕」兩音節之間的是音綴 -tt-,是前音節的韻尾又將後音節聲母同化了。類似的情況亦見《爾雅》和《方言》。《爾雅˙釋鳥》:「鶌鳩,鶻鵃」。前者兩音節之間的是音綴 -tk-,後者兩音節之間的音綴是 -tt-,是順同化的形式。此鳥《方言》卷八亦作「鵴鳩、鶻鳩」。「鶻鳩」與「鶌鳩」字異音同,「鵴鳩」兩音節之間的是音綴 -kk-,是逆同化的形式。《爾雅》、《方言》所載一事異名者很多,其中有一部分我們可以從語流音變的角度來解釋。

三、 增音

梵漢對音中,增音的情況是非常普遍的。增音有兩種:增加輔音和增加音節。 增加輔音,最常見的是將後一音節的起首輔音兼作前一音節的韻尾。如 sama#dhi 譯作「三昧」,輔音 m 既作「三」的韻尾,又作「昧」的聲母;a#na#pa#na 譯作「安那般那」,輔音n既作「安、般」的韻尾,又作「那」的聲母;Kāśyapa 譯作「迦葉波」,輔音 p 既作「葉」的韻尾,又作「波」的聲母;mati 譯作「末底」,輔音 t 既作「末」的韻尾,又作「底」的聲母;Śākyamuni 譯作「釋迦牟尼」,輔音 k 既作「釋」韻尾,又作「迦」的聲母。古代譯經師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現象,日僧明覺《悉曇要訣》卷一曰:「以下字頭音為上字終響」,說的就是這回事。漢語音節韻尾-p、-t、 -k、-m、-n、-N 之外的輔音,也能促使前音節產生相近的韻尾,如 Gautama譯作「喬答摩」,「答」的韻尾是 -p,由 m 影響而產生;lava 譯作「臘縛」,「臘」的韻尾是 -p,由v影響而產生;upanisadam 譯作「鄔波尼殺曇」,「殺」的韻尾是 -t,由 d 影響而產生;utpala 譯作「嗢缽羅」、Kulūta 譯作「屈路多」,「缽」的韻尾是 -t、「屈」的韻尾是 -t,由 l 影響而產生;utkata 譯作「嗢羯吒」、kim*kara 譯作「矜羯羅」,「羯」的韻尾是
-t,由t、r 影響而產生;gaja 譯作「揭闍」,「揭」的韻尾是 -t,由 j 影響而產生;
nagna 譯作「諾健那」,「諾」的韻尾是 -k,由 g 影響而產生;aranya 譯作「阿蘭若」或「阿練若」、īrana 譯作「伊爛孥」,「蘭、練、爛」的韻尾是-n,由 n 影響而產生
。增加音節,通常見於複輔音綴的對音。佛教東漸時代即東漢末年及以後,漢語音節中已經沒有複輔音了,所以梵語複輔音綴的對音,有時候採用增加元音的方法。增加了元音,也就增加了音節。比如 arhan (arhat 的體聲)譯作「阿羅漢」,是在 r 和 h 之間加了一個 a 元音;indra 譯作「因陀羅」,是在 d 和 r 之間加了元音 a;gulpha 譯作「瞿拉坡」,是在 l 和 ph 之間加了元音 a;asam*khya 譯作「阿僧企耶」,是在 kh 和 y 之間加了元音 i;Colya 譯作「珠利耶」,是在 l 和 y 之間加了元音 i;īśvara 譯作「伊濕伐邏」,是在 ś 和 v 之間加了元音 i;kosthila 譯作「拘瑟恥羅」,是在 s 和 th 之間加了元音 i;Dhruvabhatta 譯作「杜魯婆跋吒」,是在 dh 和 r 之間加了元音 u;bhrūna 譯作「勃路拏」,是在 bh 和 r 之間加了元音 u;preta 譯作「閉戾多」,是在 p 和 r 之間加了元音 e;mleccha 譯作「蔑戾車」或「蔑隸車」,是在 m 和 l 之間加了元音 e;krośa 譯作「拘盧舍」,是在 k 和 r 之間加了元音 o;nyagrodha (巴利文nigrodha)譯作「尼拘律」或「尼拘盧陀」,是在 g 和 r 之間加了元音 o。增加那個元音,多數情況是跟後邊音節的元音一致,也有跟前邊音節的元音一致的,比如,kārttika,或譯作「迦剌底迦」,在 r 和 t 之間加元音 a,跟前音節一致;或譯作「迦栗底迦」,則是在 r 和 t 之間加了元音 i,跟後音節一致。

梵漢對音中增加輔音或音節的現象,可以看成是特殊的同化現象。增加輔音,就是前音節的零位輔音韻尾被後音同化;增加元音,就是零位元音被前後音同化。這種現象,在漢語中也是同樣存在的。如《史記˙吳世家》:「太伯奔荊蠻,自號句吳」。「句」字或作「勾」,金文常常寫作「攻吳」、「攻敔」,「工、攻」之於「句、勾」,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相同的鼻音尾-N (版主按語:其實就古漢語而言是-nn,句、吳疊韻:-onn);《春秋˙昭公十年》「季孫意如」,《公羊傳》作「季孫隱如」,「意」變為「隱」,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相同的鼻音尾-n;《論語》「斯民」,《小雅˙蓼莪》作「鮮民」,「鮮」之於「斯」,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發音方法相同的鼻音尾-n;《史記˙留侯世家》「為韓申徒」,《集解》引徐廣曰:「即司徒耳,但語音訛轉,故字亦隨改」。「司」變為「申」,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發音方法相同的鼻音尾-n,《管子˙小匡》「司田」,《晏子春秋》作「申田」,與此相同;《漢書˙五行志下》「衛侯入陳儀」《顏注》:「陳儀,衛邑,《左傳》云夷儀」。「夷」變為「陳」,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發音方法相同的鼻音尾-n。《世說新語˙品藻》「爾馨」一詞,《晉書˙王衍傳》作「寧馨」,「寧」之於「爾」,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發音部位相同的鼻音尾-N;《爾雅˙釋草》「菟奚,顆涷」,《郭注》:「款涷也」。「顆」變為「款」,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發音部位相同的鼻音尾-n;又《釋魚》「科斗,活東」。「活」之於「科」,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相同的塞音尾-t;又《釋虫》「蟫,白魚」,注:「一名炳魚」。「白」變為「炳」,增加了與後字聲母相同的鼻音尾-N。

漢語中音節增加往往也與複輔音現象有關。上古漢語帶有複輔音的單音節,在語流中由於增加元音或帶元音的音綴而變為雙音節,複輔音消失後,雙音節詞保留下來,與原来的單音節詞成為同源的同義詞。比如《漢書˙成帝紀》「闌阑入尚方掖門」,《注》:「無符籍妄入宮曰闌」;又《汲黯傳》「闌出財物如邊關乎」,《注》:「無符傳出入為闌」。《史記˙匈奴列傳》「漢使馬邑下人聶翁壹奸蘭出物與匈奴交」,《集解》:「奸音干,干蘭,犯禁私出物也」;《漢書˙匈奴傳》「間闌出物與匈奴交」,《集注》引孟康曰:「私出塞交易」。「奸蘭/間闌」與「闌」顯然是同源的同義詞。「闌」從「柬」聲,上古有 kr 或 kl 的複輔音,兩個輔音之間增加了原音節的韻母,從而成為「疊韻」的雙音節連綿詞。此類詞語甚多,如:雚/芄蘭,斑/斑爛,瓜/瓜蓏,乖/乖剌,駁/駁荦,卓/卓荦,暴/暴樂,等等。

漢語中的增音現象與梵漢對音中的增音現象如此一致,說明增音是漢語中歷來存在的語言現象,它是被自覺或不自覺底運用到梵漢對音中的一種手段。

四、 减音

減音也有兩種:減少輔音和減少音節。

早期譯經減音的現象較多。有一種觀點認為,早期譯經的底本不是梵文經典,而是 Pāli 或 Prākrt,甚至是流行於西域的某些中亞語言的本子。俞敏先生在《後漢三國梵漢對音譜》中已經澄清了這個問題:「現在中亞發現的古寫本殘卷,除古和闐文、藏文譯本以外,只有梵本。漢經除支謙譯文裡偶爾流露些 P. 文痕跡外,別位大致都是純用梵本的。」(俞敏1979)所以減音現象主要反映了漢語本身的音變。

減少輔音,主要表現在複輔音綴上。在對漢譯梵文的複輔音綴時,如果不插入元音以增加音節,就必然要省減某個輔音,以適應漢語中沒有複輔音的實際情況。中印度 Śrāvastī 國,舊譯「舍衛國」、「舍婆提國」,「舍」字譯 Śrā,是省略了-r-(此詞 Pāli作 Sāvatthī,但是可以肯定漢譯不是從它來的,因為「舍」與 Sā 聲母不合,「衛」與 vat 韻尾不合); Vasumitra 論師,舊譯作「和須蜜多」,「多」對 tra,是省略了
-r-;Maitreya 菩薩,舊譯「彌勒」,省略了-t-(此詞 Pāli 作 Metteyya,漢譯肯定不是從它來的,因為「勒」字的聲母沒有著落。以下不再一一辨證);Jyotiska 長者,舊譯「樹提伽」,省略了-s-;Jambudvīpa 洲,舊譯「閻浮提洲」,省略了-v-;佛教術語
Arbuda,舊譯「阿浮陀」,abhidharma 舊譯作「阿毘曇」,Bhadrika王,舊譯作「跋提迦王」,都省略了-r-;agnidatta 舊譯作「阿耆達多」,省略了-n-;Madhuskanda 神,舊譯作「摩頭建陀」,咒語 stuhe 譯作「兜醯」,都省略了s-;Brahman 譯作「梵」,佛教部派 Mahīśāsaka,譯作「彌沙塞部」,都省略了-h-;佛弟子 Kaundinya,譯作「憍陳如」,省略了 -n-;kausthila,舊譯作「拘郗羅」,省略了-s-,等等。多數情況下,擦音、流音比較容易被省減掉;比起塞音來,鼻音也比較容易被忽略。

減少音節,主要表現在詞尾音節和詞中非重讀音節上。省略詞尾元音因而減少一個音節是最常見的。比如:candana 樹,譯作「旃檀」;sumanā 花,譯作「須蔓」;梵文經典 āgama 譯作「阿含」;術語 dhyāna,譯作「禪」;parāyana 譯作「波羅延」;佛的名字 Gautama,舊譯作「瞿曇」;長度單位yojana,譯作「由旬」;;佛弟子 Kāśyapa,譯作「迦葉」;tusita天,譯作「兜率」;術語 pāramitā 譯作「波羅蜜」;āmalaka 樹,譯作「阿摩勒」;campaka 花,譯作「瞻蔔」,等等。有時在一個多音節詞中省減的音節還不只一個,比如,人名 Devadatta,舊譯作「調達」;Yamaraja,舊譯作「閻羅」;dānapati(施主),舊譯作「檀越」;地名 Jetavana,譯作「祇洹」;術語bodhisattva,譯作「菩薩」;Bimbisāra王,舊譯作「瓶沙」,等等,都省減了兩個音節。被省減的,除了尾音節,多是詞中的非重讀音節。

漢語在語流中省減輔音和省減音節的現象也是固有的。上古漢語音節中的複輔音綴,其中每個輔音輕重強弱各不相同,前綴和介音較輕較弱,容易消失;聲母輔音與韻尾輔音,輕重強弱亦復不同,韻尾輔音相對較輕較弱,也比較容易消失。複合詞中輕讀音節和重讀音節相比,也更容易被省減。比如:《逸周書˙王會解》有地名「不令支」,《漢書˙地理志》則作「令支」,「不」顯然是前綴(詞頭),後來在語流中弱化以至澌滅。銅器銘文中的「攻吳」、「攻敔」,文獻中的「句吳」、「勾吳」,後來便只稱為「吳」,詞頭「攻、句、勾」漸漸泯滅。《詩經˙大雅˙生民》「以弗無子」,《毛傳》:「去無子,求有子,古者必立郊禖焉」。陳奐《傳疏》:「宮於郊,故謂之郊禖」。而《禮記˙月令》則作「高禖」。「郊[*krau]」變為「高[*kau]」,減省了介音-r-。《孟子˙滕文公下》引逸書「洚水警余」,並解釋說:「洚水者,洪水也」。甲骨文就「洚」字,「洪」字兩周金文尚未見,肯定是後出的。從「洚[*kruN]」變為「洪 [*guN]」,介音-r-消失。從聲母變濁看,「洪水」是個弱化的形式,失落介音是不足為奇的。韻尾的失落,音韻家或稱為「陰陽對轉」、「陰入對轉」,如《詩經˙魯頌˙閟宮》「遂荒大東」,《毛傳》:「荒,有也」。《爾雅˙釋詁》「憮,有也」,《郭注》引《詩》曰:「遂憮大東」。「荒」變為「憮」,失去了韻尾-N。《詩經˙小雅˙十月之交》「噂沓背憎」《毛傳》:「噂猶噂噂,沓猶沓沓」。又《秦風˙晨風》「山有苞棣」,《毛傳》:「棣,唐棣」。《說文》:「逮,唐逮,及也」。 而《爾雅˙釋言》:「逮,及也」。這裡都有省減音節的現象。漢語中省減音節常常與追求語流的韻律化有關。例如「棣」和「唐棣」,在「山有苞棣」一句中就不能用「唐棣」,而在《召南˙何彼襛矣》「唐棣之華」一句中,亦不能單用「棣」,否則就破壞了四音節一句的節奏。南北朝經師譯經的風格,頗受當時四六体駢文的影響,譯經文句多以四字為節奏,所以譯文往往依行文韻律的需要增減音節。比如北魏時所譯的《雜寶藏經》卷二:「昔佛在世,須達長者,最後貧苦,財物都盡,客作佣力,得三升米,炊作飲食。時炊已訖,值阿那律來從乞食,須達之婦,即取其缽。盛滿飯與。後須菩提、摩訶迦葉、大目揵連、舍利弗等次第來乞。」其中,佛 Buddha、須達 Sudatta、阿那律 Aniruddha、迦葉 Kassyapa、目揵連 Maudgalyanyana、舍利弗
Śāriputra 諸語,都省減了音節。「摩訶 (mahā)」義即「大」,在「迦葉」前則作「摩訶」,在「目揵連」前則作「大」。又如 arahat(體聲 arahan)一詞,多譯作「阿羅漢」,但是行文中也有作「羅漢」者,如《雜寶藏經》卷一:「佛語主言:『放此老母,使得出家。若出家者,當得羅漢。』主便即放,不久即得阿羅漢道。」這些都是為了適應四字(或八字)的節奏。後來辯機在《大唐西域記贊》中借「搢紳先生」的話批評說:「梵文深致,譯寄明人,經旨沖玄,義資盛德。若其裁以筆削,調以宮商,實所未安,誠非讜論。傳經深旨,務從易曉。苟不違本,斯則為善。文過則艷,質甚則野。讜而不文,辯而不質,則可無大過矣,始可與言譯也。」並贊揚玄奘之譯經:「法師之譯經……非如童壽逍遙之集文,任生、肇、融、叡之筆削,況乎圓方為圓之世,斲彫從樸之時,其可增損聖旨,綺藻經文者歟?」此論雖點出了六朝經師譯經的弊病所在,但是,追求韻律化乃是漢語本身根深蒂固的規則之一,並不會因為某些人的好惡而有根本的改變。

五、 濁化

梵漢對音中,梵語和漢語之間存在著大量的清濁音混亂現象。比如,鳩摩羅什將prajapati 譯作「波闍波提」,Subhuti 譯作「須菩提」, Anavatapta 譯作「阿那婆達多」, Bhadrapala 譯作「跋陀婆羅」, Amitabha 譯作「阿彌陀」, Lokayata 譯作
「路伽耶陀」, Dhuta 譯作「頭陀」, Atimuktaka 譯作「阿提目多伽」,apasmaraka 譯作「阿跋摩羅」, tathagata 譯作「多陀阿伽陀」, sita 譯作「私陀」, kanakamuni 譯作「迦那伽牟尼」, kapinjara 譯作「迦頻闍羅」等等,由於這些混亂多數都不在首音節發生,而且多數是用濁音聲母字對譯梵文的清輔音,所以學者們常常以印歐語裡元音間的清輔音濁化這一規律來解釋。這種解釋是從源頭上揭示漢譯之所以要用濁聲母字去對譯梵文清輔音的原因。因為人家本來就是應該發成濁音的嘛。但是這種解釋有它的薄弱之處。第一,假如梵語元音間的清輔音濁化是普遍性的規律,則不能解釋為什麼還有許多(甚至更多)不濁化的現象。同樣是鳩摩羅什,將 Taksaka 譯作「德叉迦(龍王)”,Vasuki 譯作「和脩吉(龍王)」,Varsika 譯作「婆利師迦」,tradhvasamgatulya 譯作「帝隸阿惰僧伽兜略」, buddhapassyane 譯作「佛馱波羶禰」,Putana 譯作「富單那」,Krtya 譯作「吉遮」, asoka 譯作「阿輸迦」,krakucchanda 譯作「迦羅鳩飧陀」,vimalakrti 譯作「毘摩羅詰」, pundarika 譯作「分陀梨迦」等等。第二,唐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多處批評舊譯之訛,給出新譯,其中就包括了清濁音混亂的那一類,如卷1 「阿那婆答多(Anavatapta)……舊曰阿耨達,訛也」;「徙多河(sita),舊曰私陀河,訛也」;卷4 「蘇部底(Subhuti)……舊曰須扶提,或曰須菩提……皆訛也」;卷6 「缽邏闍缽底(prajapati)……舊云波闍波提,訛也」;「迦諾迦牟尼(kanakamuni)」,改正了舊譯「迦那伽牟尼」;《大般若波羅蜜經》卷53 「杜多(dhuta)」,改正了舊譯「頭陀」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如果梵語元音間的清輔音濁化是規則性的,則玄奘不應不遵守。玄奘以下,玄應、義淨、慧琳諸公也多處糾正舊譯,應該不是無謂之舉。第三,對音中的清濁混亂不僅有用濁聲母的漢字對譯梵文清輔音的,也有用清聲母的漢字對譯梵文濁輔音的,比如鳩摩羅什,將 Udumbara 譯作「優曇缽」,或「優曇波羅」, nyagrodha 譯作「尼拘盧陀」,mahagautami 譯作「摩訶憍曇彌」等等。梵語中沒有這種音變的條例。

那麼如何理解梵漢對音中這種清濁音混亂的現象呢?我們認為,眼光不必停留在源頭,僅僅在梵文中找根源。也可以從漢語這方面作一些考虑。漢語的發音習慣,雙音節或多音節詞語第一音節的發音都清晰而準確,後面的音節常常弱化。弱化的結果,或者是聲母的磨損,或者是韻母的變異。清輔音濁化就是聲母磨損的結果。漢語中的聯綿詞,絕大多數是雙聲或疊韻的。而漢語聯綿詞的大多數是由疊音詞變異而來的(曾曉渝1998),《詩經》中聯綿詞尚不滿百例,而疊音詞多達 359 例(向熹1978)。疊音詞的後一音節聲母變異了,便是疊韻聯綿詞,如逡逡→逡巡,後一音節韻母變異了,就形成雙聲聯綿詞,如蓊蓊→蓊蔚。聯綿詞產生後,後一音節的弱化和變異仍在不斷地繼續,如蓊蔚→蓊薈,蟾諸→蟾蜍,輪囷(去輪切)→輪箘(渠隕切)。聯綿詞的這種變異就是漢人發音習慣所造成的現象,也就是漢人發音時後邊音節弱化的證明。不僅聯綿詞,其他複音詞也是如此。如登假→登遐、登霞,等等。六朝經師在給儒家經典注音時,也透露出了這一消息。如,《詩經·召南·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毛傳》:「白茅,取絜清也。」《經典釋文》:「清,如字,沈音淨。」《鄭風·出其東門》「出其闉闍」,《經典釋文》:『闍,徐止奢反,又音蛇。」《大雅·江漢》「淮夷來鋪」,《經典釋文》:「鋪,普吳反,徐音孚」等等,這些都是雙音節詞後字聲母清濁混亂的現象。漢人的這一發音習慣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梵漢對音,因此,出現對音中非音首的清濁音混亂的現象,就不足為奇了。

由關察梵漢對音進而觀察漢語本身的語流音變,給予我們的啟示極大。漢語語音的歷史,不僅可以從「字」出發來研究,也可以而且應該從「語」出發來研究。這裡說的「語」,既包括「詞」,也包括大於詞的單位。有些單從「字」著眼不能索解的語音現象,在語流中或許可以找到答案。

參考文獻:
馮勝利 1997 《漢語的韻律、詞法與句法》,北京大學出版社。
林焘、王理嘉 1990 《漢語語音學》,北京大學出版社。
施向东 1983 《玄奘译著中的梵汉对音与唐初中原方音》,《语言研究》第1期。
施向东 1999 《鸠摩罗什译音研究》,《芝兰集》,人民教育出版社。
向 熹 1978 《诗经语言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
俞 敏 1948 《古汉语里面的连音变读(sandhi)现象》,《燕京学报》35期。
俞 敏 1979 《后汉三国梵汉对音谱》,《中国语文学论文选》,东京光生馆,1984年。
曾晓渝 1998 《论说联绵词》,《纪念马汉麟先生论文集》,南开大学出版社。
(施向东 天津大学中文系)
On Sino-Sanskrit Transliterations and the Problem of Sandhi in Old Chinese
Abstract: There was the phenomenon of sandhi in Sino-Sanskrit
transliterations, such as assimilation, dissimilation, increase phoneme or syllable, decrease phoneme or syllable, voicing and so on, the phenomenon reflected immanent law of sandhi in old Chinese, various exemplifications were enumerated in this paper. The author consider that we must pay great attention to pronunciation of words
and expressions than to pronunciation of character in the research o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sound.

Key words: Sino-Sanskrit transliterations, sandhi, assimilation, dissimilation, increase phoneme or syllable, decrease phoneme or syllable, voicing

作者簡介:施向東,男,1948年12月生,文學碩士,天津大學教授。 

《豆瓣網》靜升貼文的留言:
1.    2011-03-04 00:26:20 昭武
     《上古音學術討論會上的發言》(《語言學論叢》第十四輯)季羡林簡單地提了一下利用梵語對音要非常小心,要注意甄別材料。
    

2.   2011-03-04 02:37:03 minus273 (好一朵敏感花,好一朵敏感花)
     看了一下第一段,想法有問題。說梵語的人自己說話的時候,是不會把 pt 變成 tt 的,都是「語流音變」了的話,這個語言自己就變樣了。 
     
      2011-03-04 02:39:09 minus273 (好一朵敏感花,好一朵敏感花)
     就是說,比如英語裡面 -pt- 跟 -tt- 的對立是承載語義對立的,盡管愛把 -pt- 給assimilate 成 -tt- 是人之常情,你說英語的時候還是會分,不然 aptitude 就說成 attitude 了,連帶的,september 也不會說成 settember。 
      
     2011-03-04 02:54:01 minus273 (好一朵敏感花,好一朵敏感花) 
      「鬼類 kumbhānda,漢譯作『恭畔茶』、『宮畔荼』。『宮、恭』都收-N,卻對應 kum音節,顯然是m受bh異化變為N。」
     = - 
     確定不應該放在上一節,說是漢語裡同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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