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30日 星期日

柳永《雨霖鈴》

切、歇、發、噎、闊、別、節、月、設、說
這幾個字是有押韻的嗎?
但是讀來不似有押韻啊 ? 有讀音、語音之分嗎 ?
如何讀才會押韻呢 ?
願聞其詳 !!

押韻的字,第一段是「歇、發、噎、闊」,

「歇」讀如 “suat 4”, 依照字型,應該要與「渴、喝、竭、偈、碣、羯、揭、褐」同韻,目前台語讀音保留 –uat 韻腳的為「渴」(台語「嘴焦喉渴 tsui ta au kuat」)與喝(台語「喝出聲 huat tsuh siann」),此處「歇」讀的是文音,如果讀「語音」就要讀為 “hioh”, 例如「歇睏」。「發」讀如 “huat 4”, 「噎」讀如 “iat 8”, 「闊」字讀如 “khuat 4”。如果依照我的解讀,「歇、噎」兩字押韻有一點勉強。

押韻的字,第二段是「節、月、設、說」,

「節」讀如 “tsuet 4”, 「月」讀如 “gueh 8”,「設」讀如 “siat”,「說」讀如 ”sueh 4”,如果依照我的解讀,「設」字押韻有一點勉強。

東晉、劉宋,顏延之《赭白馬賦》
徒觀其附筋樹骨 (kut),垂梢植
雙瞳夾鏡,兩權協
异體峰生,殊相逸
超攄絕夫塵轍,驅騖迅於滅沒 (but)。
簡偉塞門,獻狀絳
旦刷幽燕,晝秣荊

東晉、劉宋,謝靈運《遊赤石進帆海》
首夏猶清和,芳草亦未
水宿淹晨暮,陰霞屢興沒 (but)。
周覽倦瀛壖,況乃陵窮
川后時安流,天吳靜不
揚帆采石華,挂席拾海
溟漲無端倪,虛舟有超
仲連輕齊組,子牟眷魏
矜名道不足,適己物可忽 (hut)。
請附任公言,終然見天

劉宋,江淹《石劫賦》
故其所巡,左委羽,右窮
日照水而東昇,山出波而隱沒 (but)。
光避伏而不耀,智埋冥而難
何弱命之不禁,遂永至於天

《水上神女賦》
紅唇寫朱,真眉學
美目艷起,秀色爛
窈窕暫見,偃蹇還沒 (but)。
(李長路等點校《江文通集彙註》北京中華,2006:22、25)

唐,李白《廬山東林寺夜懷》
我尋青蓮宇,獨往謝城
霜清東林鐘,水白虎溪月。
天香生虛空,天樂鳴不歇。
宴坐寂不動,大千入毫髮。
湛然冥真心,曠劫斷出沒 (but)。 

唐,孟皓然《送從弟邕下第後歸會稽》

(版本依據:游信利《孟浩然集箋注》,台灣學生書局,一九七五年八月再版卷一頁四七http://www.cc.nctu.edu.tw/~lccpan/newpage8.htm)
疾風吹征帆,倏爾向空沒 (but)。
千里去俄頃,三江坐超忽 (hut)。
向來共歡娛,日夕成楚
落羽更分飛,誰能不驚骨 (gut)。

唐,杜甫《自京赴奉先縣咏懷五百字》

(原文字傷濟,我簡約舉例,下同)
「物渤 (put) 沒滑 (kut) 骨述 (sut) 兀 (ut) 卒 (tsut)」參「拙月絕裂發越渴 ……」叶。

唐,白居易《效陶潛體詩十六首之十》
「物卒骨」參「伐說月歇」叶。

宋,蘇東坡 (下同)《次韵錢穆父王仲至同賞田曹梅花》

:「沒」參「雪發折伐月」叶。
《鐵拄杖》:「滑」參「節鐵裂越雪歇穴蝎髮說」叶。
《送歐陽推官赴華州監酒》:「鶻窟沒骨笏」參「越月發闕蹶」叶。

一般的看法,徦宋朝為止,「物、月」兩韻的分合,大約仔的情形是安呢:
上古音,「物、沒」箸「物 (台語 -ut,下同)」部,「月、薛」歸「月」部,「質、屑」屬「質」部。
兩漢的時,「物 (-ut)」轉「質」,「月、薛」猶原歸「月」部,「屑」屬「質」部無變。
有人講「物、沒 (-ut)」猶未轉做「質」部,這 kau3 徦魏晉朝南北朝的時,才有分合。
魏晉南北朝,三國的時陣,「物 (-ut)」猶是屬「質」部,「月」部拆 (thiah4) 做「屑、曷」兩部,「月、屑、薛」屬「屑」。
有人講「月」參「質」部的「沒 (-ut)」佮做「沒 (-ut)」部,獨立出來。不過這參咱咧討論的問題,無啥影響,因為這兩款主張的人,計同意劉宋的時代,「月、沒 (-ut)」著攏濫做夥啊。
徦晉朝「沒 (-ut)」按「質」分化獨立成部,「月、屑、薛」共款亦是「屑」部。
劉宋齊梁「物 (-ut)」部獨用,「月、沒 (-ut)」同為「沒 (-ut)」部,「薛、屑」箸「屑」部。
唐朝著有人「月、薛」通押。
一直 kau3 徦五代,「沒 (-ut)」部的「月」參「薛、屑」合併。
宋朝的時,「物 (-ut)」部輕唇音的字,參「沒 (-ut)」相佮,「月、薛、屑」共款同部。其實台語嘛有非輕唇音讀 -ut,比如:屈 (khut)、倔 (khut)、佛 (put)、刜 (phut)。這會使講「物」韻箸唐朝進前 (一般認為是輕唇音形成的時陣,大部分是根據玄應、慧琳的《一切經音義》頂頭記載的音切),著有人讀 -ut,參輕唇音可能無絕對的關係。
「物 (-ut)」參「月、薛、屑」互叶,按魏晉南北朝著有,蘇東坡按前例和韻,這無問題,啊毋是考教,哪著一定愛使用「官韻」。著像咱今仔有人咧做詩,嘛無計用1941年國民政府頒布的「中華新韻」共款意思。

以下引自部落格《山中雜記》

http://lsw1230795.mysinablog.com/index.php?op=ViewArticle&articleId=1489866

柳永《雨霖鈴》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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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鈴①          【宋】柳永
            寒蟬淒切,
            對長亭晚,
            驟雨初歇。②
            都門帳飲無緒,③
            留戀處,④
            蘭舟摧發。⑤
            執手相看淚眼,
            竟無語凝噎。⑥
            念去去千里煙波,⑦
            暮靄沈沈楚天闊。⑧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
            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⑨
            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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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此調原為唐教坊曲。相傳唐玄宗避安祿山亂入蜀,時霖雨連日,棧道中聽到鈴聲。為悼念楊貴妃,便采作此曲,後 柳永用為詞調。又名《雨霖鈴慢》。上下闋,共一百零三字,仄韻。

  ②驟雨:陣雨。

③都門帳飲:在京都郊外搭起帳幕設宴餞行。無緒;沒有情緒,無精打采。

  ④留戀處:一作「方留戀處」。
⑤蘭舟:據《述異記》載,魯班曾刻木蘭樹為舟。後用作船的美稱。

⑥凝噎:悲痛氣塞,說不出話來。一作「凝咽」。

⑦去去:重複言之,表示行程之遠。
⑧暮靄:傍晚的雲氣。沈沈:深厚的樣子。楚天:南天。古時長江下游地區屬楚國,故稱。

⑨經年:一年又一年。

⑩風情:男女戀情。
【賞析】
柳永作慢詞,長於鋪敍。此詞是柳永的代表作之一。詞中,作者將他離開汴京南下,與戀人長亭送別時的真實感情表達得纏綿悱惻,淒婉動人。詞的上片寫臨別時的情景,下片主要寫別後情景。

上片紀別,從日暮雨歇,送別都門,設帳餞行,到蘭舟催發,淚眼相對,執手告別,依次層層描述離別的場面和雙方惜別的情態,猶如一首帶有故事性的劇曲,展示了令人傷心慘目的一幕。這與同樣表現離情別緒但出之以比興的唐五代小令有不同的情調。北宋時柳詞不但在中原民間傳唱,甚至遠及西夏,「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避暑錄話》)。柳詞盛行於市井巷陌,同他這種明白曉暢、情事俱顯的詞風不無關係。

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了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在農曆七月。然而詞人並沒有純客觀地鋪敍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氣氛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秋季,暮色,驟雨寒蟬,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淒涼。

「對長亭晚」一句,中間插入,極頓挫吞吐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淒涼況味。這三句景色的鋪寫,也為後兩句的「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 「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的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餚,詞人毫無興致。

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顯出詞人心理的矛盾。這裏的「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然沒有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紆,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於是後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如在目前。真是筆力千鈞!詞人凝噎在喉的就「念去去」二句的內心獨白。這裏的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讀去聲,作為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啟「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後「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的聲情,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途遙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畫。既說「煙波」,又說「暮靄」,更說「沉沉」,著色一層濃似一層;既謂「千里」,又謂「闊」,一程遠似一程。道盡了戀人分手時難捨難離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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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霖鈴詞意

下片述懷,承「念」字而來,設想別後情景。上片正面話別,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並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極言時當冷落淒涼的秋季,離情更甚於平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後照應,結構極為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為明顯、深刻。

「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成為柳永光耀詞史的名句。這三句本是想像今宵旅途中的況味,遙想不久之後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回,卻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淒清的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這句景語似工筆小畫,無比清麗。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詞有點,有染。柳耆卿《雨霖鈴》云:「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統一性,而後面這兩個警句,也將失去光彩。確實,「今宵」二句之所以被推為名句,不僅在於虛中有實,虛景實寫,更因為以景「染」情、融情入景。「今宵酒醒何處」,遙接上片「帳飲」,足見雖然「無緒」卻仍借酒澆愁以致沉醉;「楊柳岸、曉風殘月」,則集中了一系列極易觸動離愁的意象,創造出一個淒清冷落的境界。

「此去經年」四句,改用情語,以情會景,放筆直寫。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後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的興致,只能徒增煩惱。「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遙應上片「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由「今宵」想到「經年」,由「千里煙波」想到「千種風情」,由「無語凝噎」想到「更與何人說」,迴環往復又一氣貫注地抒寫了「相見時難別亦難」的無盡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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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祠(在福建武夷山)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以疑問句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韁,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眾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
宋人論詞往往有雅俗之辨,柳詞一向被判定為「俗曲」。此詞上片中的「執手相看淚眼」等語,確實淺近俚俗,近於秦樓楚館之曲。但下片虛實相間,情景相生,足以與其他著名的「雅詞」相比,因此可說是雅俗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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